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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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没有翻脸,他用一种责备的眼神看着女孩儿:“此事毕竟对你名节有损,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把自己的信息透露给我?”
  “你刚刚经历过危险,应该会缺乏安全感,但即使我救了你,你也不该这样等闲忽视自己。如果我刚才顺水推舟,再提出深夜送你回家的要求,你邻居亲朋看了,要问你什么?如果你有良人,又会怎么样?”
  女孩木愣愣的看着他,看样子好像被这一通循循善诱教训的有些傻了。
  “我救了你,你想酬谢我无可厚非,但只提供手机号码就够了,地址怎么可以轻易给别人?”楚子沉语重心长:“傻姑娘,若是一般救命之恩就算了。此事最毁女子名誉,我若稍稍动些坏心,流言蜚语下,你该如何自处?”
  看着女孩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的模样,楚子沉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把几百块钱压在蛋糕碟下,语气略微缓和,“好了,我不要你的报酬,救你也不是为了报酬。我走了,这里二十四小时营业,你现在状态不好,就呆在这里,等天亮了再回去,打车钱我也放在这里。”
  “您不要——”
  女孩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楚子沉轻却有力的声音打断“我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你的身份。今天晚上的事情不会再有别人知道,对你也不会有不好的传言。我知道你们女孩有时碍于名声不愿报案,所以这事报案与否,你就自己斟酌,还有……”
  他又叹了口气,神情就像一个长辈一样关怀“不要再走这么偏僻的夜路了。”
  “我……”女孩急忙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然后剩下的一句话就被硬生生的扼死在喉咙里。
  那是一种温柔混合着责备的目光,带着关切和安抚。这并不关任何男女情爱,却更让人想起自己的兄长、父亲还有亲人。
  这眼神让人想起幼时久病时母亲着急的神色,让人想起被人欺负哭着回家时,父亲虽说“你也不对”却暗含着心疼。它让游子想起久别的家乡亲切的问候,它让离人想起当年依依惜别的悲伤。
  对着这种真挚的眼神,女孩突然就觉得无地自容,她想想自己刚才的表现,突然有种把自己揉吧揉吧,像一团废纸一样丢进垃圾桶的冲动。
  楚子沉的声音真切温柔“傻姑娘,要保护自己,要爱护自己。”
  那声音中蕴藏着温柔像是接住落花的流水,像是记忆深处扶着单车的少年,像是一个珍重你的人久候而温暖的怀抱。
  女孩坐在那里,眼前是他温暖的眼波,耳畔是他温柔的声音。她在咖啡厅里,一瞬间听不到悦耳的轻音乐,嗅不到香喷喷的浓咖啡。
  怀里突然一凉,她猛然低头,却发现那件一直被她抱在怀里的校服被抽走了。
  楚子沉把校服搭在臂弯里,单手拎起书包,干脆利落的离开。
  他没有回头。
  女孩呆呆的坐在那里,她这一年来执行过很多任务,认识过很多男人,有深交有浅交,有人温和有人警惕,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算阅尽千帆,不想还会觉得这么怅然若失。
  楚子沉走了几分钟,去隔壁百货的侍者才抱着一个大熊进来,把白色的大熊塞进女孩儿的怀里,嘲笑她:“你也有失手的时候?那男人不是柳下惠就是gay吧。”
  “你知道什么。”女孩抱了抱那只白色大熊:“我失手,那是因为他是个真正的君子。”
  侍者嗤之以鼻:“君子?别逗我乐了。我看他是没看上你吧——不过也对,你看,你长得还不如他好看,他勾.搭你还不如照镜子。”
  女孩:“……”
  第三十三章 武君
  柳文泽如约到达龚龙办公室的时候,龚龙正专心翻看手里的两份资料。
  “来啦老柳,快坐。”他把手里a4规格的打印纸拢了拢,递给了刚刚落座的柳文泽“事先不急着商量,你先看看这两份报告。”
  柳文泽接过文件,先瞅了一眼龚龙,怎么都没法从那张常年带笑的面皮上看出情绪,只好低头埋首于那两份资料。大致把全文都扫了一遍,表情以及十分哭笑不得“两个人交的?”
  “恩,麻雀和银耳。他们两个也合作了小半年了,默契不错,今天这种情况还是第一遭。”
  “我猜也是,要是次次都是这水平,龚组你早把他们拆了。”柳文泽笑着漫不经心的接上茬,目光依旧在两份报告上流连“虽说半年时间还在磨合期,但这两份报告,也差太多了。”
  两个当事人对同一件事情的报告,一个说此次任务对象是变态,一个说这回任务目标是君子。
  这两个人在同一时间出了同一份任务,唯一的区别就是后者跟任务目标多共处了一个半小时而已。
  简直是谜一样の一个半小时,短短九十分钟时间就给一个漂亮姑娘洗了脑。甚至最纯熟的催眠师也不会有如此功力——传销组织实在应该大力发掘这种人才,柳文泽这么想。
  然后下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目前就在那个传销组织里。
  龚龙适时的在柳文泽两次吐槽的间隙把手边的平板电脑推了过去“全程录像。第一个是麻雀身上的摄像头,第二个是银耳身上的,你跳着翻翻吧。”
  柳文泽闻言跳着翻看了几次,等他再抬头的时候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龚龙提醒他:“还有呢,把视频关掉,下面压着的文件夹里有重点对比截图。”
  柳文泽沉默的关掉了视频,打开截图,翻了几张后彻底无力吐槽。
  画面定格在一张对比图上。左侧是楚子沉翻腕提刺时冷淡漠然的眼神,右侧则是他宛如春风拂面一样吹面不寒的关切和责备。
  面对着迥然不同的两种情况,如果麻雀和银耳还能交出一样的报告,这才有问题。
  柳文泽苦笑了一声“龚组你是想问我跟这个人接触时的想法吗?我上次都已经告诉你了,感觉他本人很不好惹,但做事很客气,身上时代感的隔阂很重。”
  龚龙微笑着摇头“老柳啊,我不是想问你这个。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你上次的那个猜测——关于楚长原可能是穿越者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
  他拉开抽屉,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牛皮纸袋递了过去“明天就要封档了,我趁着还没封先拿出来,关于这个人穿越的猜测……老柳你自己看看吧。”
  档案整理的很严谨,昭示的情况亦让人很心惊。情报组数日来几乎是贴着地皮的查探,都没能搜出这个人十七岁前的蛛丝马迹。而这个人身份证办理的时间,是在几个月前。
  “这张身份证办理的时间,就是我们所能查询到的,关于‘楚长原’这个身份出现最早的时候。比起老柳你的穿越论,我们刚开始更相信这是一个圈套。但结合了托办身份证之人的身份后,反而是穿越论更站得住脚。”
  柳文泽翻了几页才做出反应:“傅家?这是怎么才能跟楚长原扯上关系?”
  龚龙含笑:“我们暗示过傅继学,他对此事十分惊讶,全不知情。从头到尾和楚长原关系密切的是他的弟弟傅致远。而傅致远几个月来的行踪显示,楚长原初次出现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是三大俱乐部和天海丽都。”
  “三大俱乐部总不可能连摄像都没有吧。”
  “是,所以楚长原初次出现的首选,就是天海丽都。而这几个月来,傅致远只去过天海丽都一次。”
  柳文泽面色如常的点了点头,并不因为楚子沉跟傅家牵扯而感觉棘手。他们是国家机器,在某些方面,甚至拥有远远凌驾于家族的权利。
  他把资料一合“那对这个猜测做出验证了吗?局里想什么时候招揽此人……等等?”柳文泽有点警惕的看着挂着一脸万年不变笑容的龚龙,“明天就要封挡的东西,你特意给我看?”
  看柳文泽把资料翻阅完毕,龚龙探身将资料接过来,重新慎重的撞到档案袋里,笑容诚恳真挚,一点都看不出得意:“鉴于此次目标的特殊性,以及你和他的交往并未引起此人警惕等多方考虑,局长希望你亲自上门和他说明情况——而且你是猜测的提供者嘛,能者多劳。”
  柳文泽:“……”
  “由于此人可能对女性抱有一定好感,我们派柳章台协助你工作,老柳你看怎么样?”
  “柳章台?”柳文泽一愣“局长是要把楚长原安排进十三组?”
  龚龙笑而不语。
  “我明白了。不用麻烦柳小姐,我跟陆丰搭配就很好。”柳文泽露出了一个牙疼一样的笑容:“楚先生当初还救过我一命,十三组那种地方……”
  龚龙没有接这个话茬。他摸出一个优盘递给自说自话的柳文泽,“这个是局里招揽楚长原的最高条件。如果他提出的条件过高,也可以商量。里面还有要签的合同,一会儿你自己印一下吧。”
  ——前方高能!一大波十七局正在接近!
  漩涡中心的楚子沉没有一点预感,正安然若素的看着电视。下班回来的傅致远饶有趣味的也在他身后看了一眼“千家讲坛?开始看这个了?”
  楚子沉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挺有意思,那个教授刚刚还夸我死的好。”
  傅致远:“……”
  台上站着的教授正在讲一统天下的武御帝。提起武御当然就不可避免的涉及到楚子沉,这对相映相合的君臣,也的确是史书上的一段佳话。
  傅致远索性坐下来也听了最后一段。那个教授举出几个经典事例来说明了楚子沉和武御之间的关系,还给两人做了详尽的性格分析,指出了两人同样刚硬尖锐易起冲突的一面。
  一番分析下来,楚子沉好像真的在武御作为章王的前期,性格还没有那么暴虐的时候死掉比较划算,死后还享有vip待遇。
  节目结束后,傅致远忍不住开口:“璋华当年也是这样想?”
  楚子沉摇了摇头,先把电视关上,看样子还有点意犹未尽的兴致“没有。垂死之人,哪有空思考夺权争利?更不可能跟武君起什么冲突。”
  事实上,当初他跟武御在政见上大体方向相同,但在刑律诏令时意见总有冲突。回顾历史,他已经敢称“作风刚硬”四字,然而比起武御还要自愧不如。
  但武御极少跟他冲突,至少从不跟他当面冲突。
  原因无他,楚子沉吊着的那口气实在是太过稀薄,那只差一脚就能踏进鬼门关的样子也未免让人触目惊心。他乃是章国的栋梁之才,纵然武御脾气暴烈,也害怕一时话说重了把这位志同道合、身体孱弱的相国气死。
  而这个让每人都觉得今天多看他就是最后一眼的楚相,硬生生苟延残喘熬过了三年。
  他双手指尖交叉,若有所思。如果他当年真的身体康健,事情是不是全然变了个样子?
  他会不会打上借章国东风复兴燕国的主意,他会不会逞着改天换命的底气跟武御貌合神离,他会不会机关算尽反被现实嘲讽,送入阿鼻。
  十七岁的他或许得出答案毫不犹豫,然而二十七岁的楚子沉却坐在沙发中陷入沉思。他在章国身上耗了六年的心血,每一点变法的结晶、每一次官职的推敲、跟武御据理力争的一次次争辩……
  这个让他大展手脚的舞台,不是他的故国;这个让他一现夙愿的地方,不是他的故国;这个让他从卑贱中走出来,能昂首挺胸重立于世的地方,也不是他的故国。
  六年时间,他学会了章地的语言,融合了章地的民俗,连一举一动中都不免带有章地边疆的一点粗犷。
  如果身体康健,不愁没有时间一展宏图的话,他还会不会为了章国这么尽心竭力?
  大约是不会的吧。
  命运真是奇妙,它从来都没有给人说过“大约”、“要是”、“如果”的机会。
  傅致远又说:“你和武御也算得上君臣情深了。”
  楚子沉大笑起来:“武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
  说到这里,他突然莫名的有些感慨。“楚某这一生也算离奇,然而每每跌至谷底,就能峰回路转。昔年武君,今朝谨之,皆是如此——楚某何有幸,生逢两贵人。”
  在他国破家亡的时候,武御赎出了他,没有因为他脸上的刺字而鄙弃轻贱,反而给了他一片广阔的天空,一个复仇的舞台。
  而在他穿越时空的时候,是傅致远救起了他。他为他治疗伤口、提供衣食、教授文字,用一种平静安和的态度让他慢慢接受了这个世界,尽力让他融入这里,而非格格不入,成为异类。”
  傅致远慢慢弯起眼睛:“璋华将我当成贵人?我窃以为不若知己。”
  “知己更妙。”楚子沉兴致忽起:“琴酬知己,乐会深交。谨之愿听否?”
  “敢不从命!”
  第三十四章 野史
  周一开学,第一堂课是语文。
  叶梓跟楚子沉混熟后,曾经跟他科普过各科老师的教学风格,表示跟语文老师听课“不用太用心,因为语文老师风格独特,每天开场白五分钟,讲课十五分钟,剩下穿插的二十分钟是扯淡。”
  这一个星期来,楚子沉已经充分的领会到了语文老师那特有的扯淡风格——她讲课水平还是不错的,就是喜欢在讲课间隙讲一些别的故事,很多故事都是野史。
  例如讲柳永词的时候,她就讲柳永一开始没有考中,是因为跟秦桧结了仇,因为秦桧的儿子强抢民女,为了救下那个女子,把秦桧儿子抽成了一瓶二锅头。
  楚子沉:“……”
  等到讲念奴娇的时候,她就大谈特谈苏轼的在当时多么声名四海,据说乌台诗案被关押后,太后在宫里跟皇帝闹绝食,说你不能杀苏轼,你要是杀了他我就跟你翻脸。
  楚子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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