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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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哪?”韩元蝶顿时忘了自己要问那把黄金小剑的事了。
  “西北。”
  韩元蝶立刻就想起来了,程安澜在西北呆了好些年,中途一直没有回来过,回来之后年纪就不小了,才急匆匆的谈起婚事来。
  这就是没爹没娘的人,去了西北,就没个人想着他,也不管他二十多了,同龄的公子少爷们都早抱孩子了,家里长辈才开始给他张罗说亲事。
  他要七八年才回来呢,韩元蝶想,我只要在这个时候嫁了,就和他没关系了。
  韩元蝶这样想着,觉得也好像不是很欢喜的样子。
  程安澜向来也没有多话,看韩元蝶只是点点头,有点蔫蔫的,没有接话,他也就没话说了,两人都没话的坐着,只有六公主把糖人咬的咔咔咔响,兴高采烈。
  程安澜直等到她吃完了右边的一个,才对她招招手:“六公主,我跟你说句话。”
  六公主跑过来站在他面前。
  他们显然很熟啊,韩元蝶想,一边看见六公主吃糖吃的那样,便自动走到韩又荷那边去找手绢子给六公主擦沾满糖的手。
  这一点她还真是随了韩又荷,小小年纪就天然的会照顾人,两辈子都是,只是以前的程安澜并不要她照顾罢了。
  程安澜跟六公主小声的说了两句话,六公主看着韩元蝶,点点头。
  等韩元蝶走回来,拉过六公主的小手给她擦的时候,程安澜站了起来:“我要走了。”
  “哎你等一下。”韩元蝶突然想起来自己要给他的东西,唔,选的还挺好的,正好是宝瓶安呢。
  “这个给你。”韩元蝶把那宝瓶从荷包里摸出来拿给程安澜,程安澜接过来看一看,又看看韩元蝶,也不知道他到底想的是什么,只是终究没有说话,把那宝瓶往怀里一塞,就熟门熟路的翻院墙走了。
  韩又荷气的!
  “你看,好好的门不走,又翻墙!”
  永宁郡主笑的打跌。
  天崇十二年夏,西北大捷。
  韩元蝶已经十三岁了。
  虽然二姑母已经是三殿下齐王妃了,但韩家后宅女眷中并没有议论这西北大捷,她们在说的,是明日去南安寺烧香的事。
  自从那一年韩家为了王慧兰的病去南安寺烧香之后,王慧兰果然遇到了贵人,妙手回春,慢慢的好了起来。那年夏天王慧兰亲自去烧香还愿,而且成了例,韩家每年都会去烧两回香。
  这会儿晚饭已经用过了,都坐在这里喝茶,许夫人这里吵吵嚷嚷,不仅是坐满了人,还满地都有小宝宝在跑,韩又荷、韩又梅已经出嫁了,韩又兰也定了人家,婚期定在了明年。
  韩元蝶的三叔父、四叔父都成了亲,不过三叔父读书有成,二十岁那年就考中了二甲进士,虽然名次并不靠前,可在京城的世家贵胄里,算是顶有出息的了,不仅是一家子欢喜的了不得,就是亲姐夫三皇子萧景瑜也看重,亲自过问了一下前程,随即就选官外放了。
  三叔父也把自己媳妇带到了任上,上个月写信回来说,媳妇儿生了个大胖小子,预备过年的时候请了假,带媳妇儿子回家来过年。
  三叔父这个儿子在韩家这一代排行第四,最大的是二叔父的第一个儿子,第二个是韩元蝶的同胞亲弟弟,第三的是二叔父的第二个儿子,这三个儿子年龄都差的不多,大哥儿韩承益五岁,二哥儿韩承信三岁,三哥儿韩承羽两岁,正是满地乱跑的时候,一屋子乱糟糟的。
  ‘砰’的一声,那边阁子上的一个瓷马就被摔到了地上打的粉碎,韩元蝶抬头去看,立刻抓了个现行,韩承信爬在椅子上去够那瓷码的手还没收回来呢。
  韩元蝶就看了看,眉毛都没动一下就把头转回去了,反正她娘会去管,韩承信这个儿子来的不容易,王慧兰虽是病慢慢好了,那也身子弱,好容易怀上了,也怀的辛苦,生也艰难,总算得了个哥儿,那自然就是王慧兰的心肝宝贝,惯的无法无天。
  韩元蝶说:“后日我不去。”
  王慧兰果然过去抱宝贝儿子了,听韩元蝶这样说话就道:“你又怎么了?拜菩萨也不去?这可不行……”
  “过了后日我自个儿去。”韩元蝶很果断的打断了她娘的话:“我又不是不愿意去烧香,我就不跟你们去。”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古怪了,王慧兰觉得自己真的是把大的也宠惯了,小的也宠惯了,都无法无天,信哥儿到底还小,只是顽皮些,可圆圆那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只是宠都宠成这样了,王慧兰也没办法,只得又耐着性子问:“那你想什么时候去?”
  “回头再说。或者,我跟沈家姐姐去也行。”韩元蝶道。
  她口中的沈家姐姐,就是沈繁繁,当年沈繁繁的确还是返回了云南,只是后来又嫁到了京城,嫁进了著名的大皇商邓家,是邓家的五少奶奶,夫君虽排五,却是邓家三房的长子,要人才有人才,要银子有银子,虽然有的是银子,可看起来温文尔雅,而且就是因为太有银子,是以压根不在乎,反倒显得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这些年,韩元蝶与沈繁繁保持着闺蜜般的亲密友谊,韩元蝶觉得自己多少有点补偿心理,为了当年自己泄愤似的拔掉的沈繁繁的那些茶花。
  而沈繁繁则是一开始,从韩元蝶八岁的时候一脚踢了小石头在她裙子上时,就喜欢这个小姑娘,和她在一起很舒服,不管说话做事,韩元蝶非常适应她的节奏,这是和别的来往的姐妹都不会有的舒服。
  “胡说!哪有你这样的,自己家一家子烧香不去,跟别人家去。叫人知道了还不笑话呢??”王慧兰真觉得女儿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那我自己去也行。”韩元蝶才不管呢,王慧兰牵着韩承信走过来,她就顺手把弟弟抱到膝盖上,揉他胖胖的脸蛋儿,信哥儿笑的咯咯的,在姐姐怀里扭来扭去。
  王慧兰无法,就去找许夫人:“娘,您看圆圆!”
  许夫人果然看了一眼,然后淡淡的说:“圆圆不想去就不去罢了,也没什么要紧的。”
  王慧兰也就无奈了,看一边坐着抿嘴笑的二弟妹骆氏,以及坐在一边安安静静看热闹的韩元绣:“还是绣绣乖,一向都听话。”
  韩元蝶那是一向不听话,还不如八岁的韩元绣呢。
  ☆、31|20
  韩元蝶这一世那真是彻彻底底的恣意妄为,从小儿就信奉既然捡了一世来活,就要把上辈子没有经历过,没有尝试过的都尽力去试一试。
  她一日一日的长大,一日一日的任性,一向不守规矩,她尝过了这种甜头,如今是再也回不去上一世那种贤良淑德里去了,韩元蝶偶尔想起甚至不由的感叹,自己以前到底是怎么忍过来的呢?
  怎么就这样能忍呢?
  韩元蝶叹口气,伸展了一下身体。
  她在沈繁繁这里很放松,自动就爬到炕上歪着去了,也就是在沈繁繁这里,她更容易想起上一世的事。
  这是真正的恍如隔世,可沈繁繁算是最有上一世标签和感觉的人物了,她叹口气又换一个姿势。
  炕桌对面的沈繁繁看过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唉声叹气的。”
  “你不懂的。”韩元蝶说。
  沈繁繁嗤一声笑,韩元蝶不理她,这可不是什么少女的情思,这是回忆起上一世的惆怅,有几个人能懂呢?
  “就为了你那表哥,我知道的。”沈繁繁毫不客气的取笑起她来。
  韩元蝶听的磨牙,沈繁繁绝对是故意的,说的好像是她有什么绮思似的,韩元蝶真后悔上回把这事儿说给沈繁繁听。
  “再胡说我咬你了啊!”韩元蝶坐起来龇牙。
  沈繁繁又笑,不过她最是知道玩笑分寸的人,便笑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你娘。”
  “我娘太温柔了。”韩元蝶说:“有些话她心里明白,可当面就说不出口,今儿去烧香,外祖母早就打发了人来说要一起去,我瞧着我娘不是很情愿的,可是还是也就应了,我就不想去了,回头闹出个什么事来,我是不怕,我娘夹在头里就难受了。且我娘又是个心思重的,不知道背地里又要想多久。还不如我避开呢。”
  “这也没办法,倒是你娘的娘家,能怎么着呢?就是伤天害理,也没有你娘去说话的份儿呀。”沈繁繁慢慢的说。
  “可不是么?”韩元蝶道:“前儿我说不去,我娘就问我,那会儿,当着祖母、姑母,婶娘们,我也不好说呀,难道我说我那大舅母失心疯,觉得我应该嫁给她儿子?还是说我那表哥觉得和我青梅竹马,要跟我诗词唱和?”
  “诗词唱和是个什么典?”沈繁繁问。
  韩元蝶‘瞎’了一声:“就是端午节的时候,我娘回娘家去,我就没去,就信哥儿跟娘去了。大舅母送了些回礼,除了那些东西,我们还有一人一盒点心,是单送到我屋里的,我也没注意,吃了两块儿就搁那了,过了好几天,丫鬟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那点心盒子最底下,还叠了一叠纸来,我拿起来一看,可不就是一首歪诗,还落了款!我叫人连盒子一起给他们家送回去了。”
  沈繁繁笑弯了腰:“还有这一手呢!”
  “那可不。”韩元蝶道:“一回两回的,烦不烦啊,我那外祖母、大舅母有事没事上我们家坐着,一坐下就是‘你们小孩子在这儿坐着也闷,去后面自在玩去吧’。你说在我们家,我娘又是那样想的多的人,我也不能一声不吭扔下人就走吧,但凡我客气点儿,陪着坐一回两回,他们家就觉得鸿鹄将至了似的。”
  沈繁繁笑笑:“可人家这会儿还没说出这个话来,你也不好跟你娘说不是。”
  始终没有女孩子好跟自己娘说,我觉得谁谁谁看上我了。就是韩元蝶这样胆大妄为的也不敢说,她也就跟沈繁繁说一说,她始终觉得,跟沈繁繁说不要紧。
  “是啊,所以我就不去。我瞧着祖母也没说什么,大约是也觉出什么来了。”韩元蝶靠回靠枕上:“我今儿就在你这里吃饭了,有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招待我。”
  沈繁繁笑了笑,果然慢慢走到门口去叫人,外头等着吩咐的丫鬟听了忙进来,笑回道:“刚才五爷回来了一回,听说韩大姑娘在这里跟奶奶说话呢,就没敢进来。这会儿去外头看人搬东西去了。”
  韩元蝶听到了,扬声道:“今日怎么就不敢进来了?也不叫我问个好么?”
  韩元蝶与沈繁繁来往密切,自然与邓五少也不陌生,虽不好亲近,但见面问好说几句话是有的。
  先前自然是见丫鬟们都在外头廊下等着伺候,知道他们姐妹在说闺中密语,是以邓五少才回避的。
  这会儿听韩元蝶这样一说,没过一会儿,邓五少就进来了,他向来有分寸,就在门边儿站着笑道:“我是听说妹妹来了,想起来今儿一早外头送了些鲜货来,才赶着出去看一看,也好吩咐厨房收拾了,预备午饭,可不能怠慢了妹妹不是?”
  “果然是姐夫好。”韩元蝶笑着站起来说话,称呼的亲热,邓五少模样儿其实普通的紧,没有自己父亲那般俊美,可邓五少又会说话又会办事,颇有一股子洒脱气质,看着实在赏心悦目。
  邓五少笑道:“还有两筐子白桃,也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法子弄的,这个时候才下树,又大又甜,先前我吃了半个,想到妹妹最喜欢桃子,就叫都收起来,回头给妹妹送去。”
  “姐夫这样客气,我就却之不恭了。”韩元蝶笑着说:“回回都偏了姐姐家的好东西。偏我又没有回礼。”
  寒暄几句,邓五少与沈繁繁说好生招待韩元蝶,自己便走了。
  韩元蝶见人走了,又没有正型了,伸着头张望了一下:“怎么这会儿姐夫有空回来?这上不上下不下的时辰。”
  “他这不是给你送桃子来了吗?”沈繁繁慢慢的说。
  “真是特意给我送的呀?”韩元蝶还不明白了:“做什么做什么,这是什么花样?”
  沈繁繁慢慢的伸手,慢慢的在韩元蝶的脸上捏了一下,慢慢的放下手来才说:“西北大捷你又不是不知道,宫里要大开宴席,庆贺多日,这也不说了,这劳军的差使,可是人人都眼望着呢。”
  沈繁繁很知道韩元蝶的秉性,她有点小聪明,又不是十分聪明,且她对不是自己眼前的事向来不上心,朝堂大局,利益纠葛,都不关注,所以说的就很详细,等于从头说起。
  从头说起,说的又慢,换别的人早不耐烦,也就韩元蝶不着急,歪在炕上,姿态惬意,每一段话后面还‘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这在沈繁繁的人生当中,也算得个异数了,只有韩元蝶做得到。
  “劳兵的东西里头,这酒算是个大宗,你姐夫有心的很,不过兵部军需那里排着队的人多着呢,眼看插不进去,后来也不知怎么,走通了齐王殿下那条路子。”沈繁繁说。
  “嗯。”
  “齐王殿下应了下来,不过齐王殿下亲口说了,这是看圆圆的面子。”沈繁繁笑道:“你姐夫可不就要谢你吗?”
  “骗人。”韩元蝶道:“我一句话没说,哪来的面子?齐王殿下不知道又搞什么鬼。”
  韩元蝶很少叫二姑父,倒是常常称齐王殿下,二姑母本来就疼她,而齐王殿下更是最给她面子。
  连韩元蝶都知道骗人,沈繁繁自然更透彻些,邓家老太爷去世十几年了,老太太这也风烛残年,这一两年时时都在病,去年冬天就差些儿没熬过来,邓家各房分家在即,自然有些变化。
  邓五少想方设法要挤进劳军这一大事件的供应商里,就有这样的因素在里头。
  而齐王殿下,想要邓家三房,甚至是邓家的忠心,那也不奇怪啊。
  银子物资,总是所有成事的根基。
  当然,这种也就是各人心中所想,所以说是看在和两方都有亲密关系的韩元蝶的面子上,就很说的出口了。
  沈繁繁笑道:“你管他骗不骗人,横竖也不叫你做什么,你只管收东西吃桃子,还不好吗?”
  “说的倒也是。”韩元蝶这一世格外洒脱,不再像以前那样纠结这样纠结那样,嘿嘿的笑了一声,突然想起来先前那话题:“那西北大军不是说要班师回朝?”
  “不是都回来,听说是轮换回来休息,今日前锋精兵进城,听说皇上都要亲自驾临到城楼上去呢。”沈繁繁倒是很清楚。
  “今日?”韩元蝶一下子坐起来:“什么时候?我们也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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