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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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外公说,不管我听见了什么,都不要告诉别人,他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我,等我长大就明白了......”
  “你现在长大了,你明白了吗?”路在远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冷嗖嗖的。
  “我明白了......”裴娇倩突然有些伤感,幽幽地叹出口气,“我是一个女孩子......我不是男孩子......可这是我的错吗?爸爸不喜欢我,妈妈的心思也不在我身上,外公最疼我,但是我很小的时候,他就经常摸着我的头,对我说:娇倩啊......你要是个男孩子多好......”
  裴娇倩越说越激动,眼泪噼哩啪啦往下掉:“你说......生成女孩子,是我的错吗?为什么他们都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态度看待我?”
  “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含着金汤匙出生,生活优渥,要什么有什么,你还抱怨?”路在远哼道。
  “我不知道什么是优渥,我就知道我活得不幸福。我爸爸根本就不看好我,不管我在外面闹成什么样子,他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就连结婚,我认识邓嘉祥才两个月,我说我要嫁给他,我爸爸也没有怎么反对。我做什么,他都是无所谓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打算把他的事业交给我,他在外面养情妇,努力的生儿子,就是希望将来他的家业还能姓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说到了伤心事,裴娇倩的声音越来越清楚,思维也越来越有条理。
  “我恨他!我也姓裴!我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为什么要忽略我的存在?”裴娇倩咬着牙,“几年前,我有一个同学偷偷告诉我,她看到我爸爸陪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散步,就在她家那个小区。我跑去守了几天,终于被我看到了!我回去告诉了外公,外公马上就派人抓了那个女的,把她的孩子拿掉了!哼!他想生儿子?我偏偏不让他如意!他这一辈子就只能有我这一个女儿!他一生积累下来的财富都是我的!他不甘心也没有用!”
  路在远听着身边这个女人的讲述,不寒而栗。他呼出一口气,镇定了一下,说:“你有没有想过,拿掉的那个婴儿,他是你的弟弟?”
  “弟弟?不过是一个抢我财产的小混蛋罢了!我那个长到十几岁的哥哥都死了,还在乎一个没有出生的弟弟?”裴娇倩声音里透着彻骨的仇恨。
  “现在你变成赵氏娱乐和天鸣物流唯一的继承人了,可是你这么大的事业,你有能力掌控吗?你要那么多钱,要做什么呢?”路在远冷冷地问她。
  这个问题把裴娇倩难住了,她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要那么多钱......我也不知道做什么用,反正都是我的!谁也别想抢!我不会做生意,我可以找一个会做生意的老公......”
  “邓嘉祥?”路在远问。
  “他不行......他是混蛋!我跟他结婚,就是图个高兴......早晚要离的......卷毛,我看好你哎,你娶我吧,就算你没有多爱我,可是这么大的两份家业,你不眼馋吗?”裴娇倩抱住路在远的手臂,贴着他撒娇。
  路在远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你看好我?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原因,就觉得你特亲切......你跟那些混帐男人不一样,我知道你一定是靠得住的......莫名其妙,我就是喜欢你......如果我嫁给你,你一定能帮我守住庞大的家业.......”大概是话说得太多了,裴娇倩有些累了,又开始口齿不清。
  “是,如果落在我手里,我一定会守得住,你不会是我的对手。”路在远轻轻地说了一句。
  裴娇倩模模糊糊地听到他说什么守得住,就笑了:“我就知道,没有男人经得住财富的诱惑,你终归会是我的......”
  说到这里,她头一歪,就倒在路在远的怀里,睡着了。
  路在远将她从腿上推下去,让她躺在草地上。他低头看着她,说:“你错了,我不是你的,但你的终归会是我的......”
  他又坐了一会儿,裴娇倩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清冷的夜里,他又想起了十二年前的那一场大火。
  是谁说时间可以磨平人心里的痛苦?在他看来,有些痛苦能够被淡忘,只是因为痛得不够深刻。
  而他,这一生都将活在那一场大火的折磨中,那赤红的火焰,和在火海中挣扎的母子俩儿,每当想起,他就如同重返那一天的场景,浑身有烈火灼烧,当时的绝望和恐惧从来不曾离开过。
  那一场灾难深刻地影响了他的人生,而在眼前这个女孩子的嘴巴里,只有冷漠的两个字:“死了......”
  他用脚尖踢了踢裴娇倩,她哼了哼,没有醒来。
  他把她扛起来,走出这一片草地,丢在马路边上。然后他打了裴家的电话,让他们家派人下来接他们家的大小姐。
  大约二十分钟后,管家青叔带着两个人,开车着来到半山腰。
  见他们家小姐躺在马路边上,青叔阴沉了脸:“裴先生,你怎么让我家小姐躺在马路上,又凉又硬,她会生病的。”
  路在远指了指自己的车:“青叔你自己看,她把我的车弄成什么样子了。”
  青叔往他的车里看了一眼,见里面折腾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裴娇倩的呕吐物,他便收敛了态度:“对不起,你可以开我的车回去,这辆车我开回去洗。”
  “不必了,把你家小姐弄回去就好,我自己的车我自己处理。”说完话,路在远探身钻进自己的车里,车里的座套和脚垫全都掀了起来,丢出车外。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坐进驾驶位子里,开着车扬长而去。
  他将车的顶盖开启,将自己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任刺骨的风猛烈地打在他的脸上。
  他记起自己上学的时候,有一个小男孩总是欺负他,骂他是野崽子。他那时候胆子很小,不敢跟小朋友打架,因为他在外面打了架,回家后妈妈会打他更狠。
  他对那个小男孩儿的仇恨一天一天在积攒着,有时候走在路上,远远地看到那个小男孩儿在前面,他就会幻想自己冲上去,将对方摁倒在地,揍扁那张讨厌的脸,撕烂那张侮辱他的嘴。
  他连做梦都在想着找小男孩儿报仇,可是日复一日,他始终没有胆量。
  终于有那么一天,那个小男孩儿又骂他,这一次小男孩儿召集了一大票的观众,将他围在中间,边骂边朝着他啐口水。
  他终于爆发了,像一头发了狂的小狮子,冲上去,将小男孩儿摁倒在地,拳头如雨点一般砸在小男孩儿的脸上,打得小男孩儿鬼哭狼嚎,连连求饶。
  那一天,他终于做了自己一直想要做的事:打了小男孩儿,报了受欺侮的仇。
  可是,当他在那些小朋友敬畏的目光中站起身来,跨过瘫软在地上的小男孩儿,雄纠纠气昂昂往家里走去的时候,其实他的腿在发抖,他的膝盖破了,手指骨也断了,浑身都在痛。
  是的,当你的拳头落在别人身上时,对方有多痛,你就有多痛。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是一个最基本的物理常识。
  报仇,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可是不报仇,他的心将一生不得安宁。
  他别无选择。
  当他回到医院里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多了。他一进病房,就看见南汐睁着眼睛,正在望着天花板上那盏日光灯出神。
  他急忙走过去,趴在床边问她:“你怎么醒了?头痛吗?”
  他的身上携着一股凉气,刺激得南汐打了一个哆嗦:“你去哪里了?刚从冰窖里爬出来吗?”
  “明天的拍摄出了一点儿问题,我去处理了一下,急着赶回来,车开得快了些。”这个说法有点儿奇怪,不过也算说得过去。
  “哦?是天鸣物流的纪录片吗?出了什么问题?”南汐看着他,认真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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