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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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光不经意间看向正对我的一个位置,临窗的靠边位置,隐约能看见背对我坐着的客人半个背影,应该是男人,带着球帽,正在翻看餐牌。
  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我移开目光后没多久,很快又把目光移了回去,有服务生过去点单,把那客人几乎全挡住了。
  心脏“嘭嘭”就突然狂跳了两下,我冷着目光,伸手快速在自己的背包里摸找起来,动作不大,可已经吸引了曾添的注意力。
  他总是能很敏感的发觉到我的异样。
  “怎么了。”曾添低声问我。
  我不理他,手从包里拿出来,多了张照片在手上,就是某人用快递寄给我的那张。
  我把照片压在桌面上,低头贴近了看,曾添皱眉看着我,最后稍微欠了欠身体,也往照片上看着。
  再抬头去看那个客人时,服务员还在没走开,我看不到他的背影。
  我看了团团一眼,毕竟是小孩子,被新鲜的西餐刀具吸引着正在研究,还没感觉到我的不对劲。
  “那边的人,好像在跟踪我。”我很小心的对曾添说着,然后用眼神示意他我所指何人,同时把那张照片拿给他让他看。
  曾添眼神凌厉起来,跟我很默契的对视后,小心地也朝我指的那个客人看过去。
  我们的菜这时上来了。
  服务生摆盘弄得眼前一阵花乱,等我再去看那个客人时,那里居然没人了,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我甚至都没觉察到他离开。
  曾添看着我那张朦胧派的照片,皱眉,“这是哪儿拍的,就凭这个说那人……”他说着转头,“那人呢,走了?”
  我盯着曾添看,我在解剖后深夜独自买醉的事儿,他并不知道,我也不想他知道。
  “算了,也许我想多了,赶紧吃东西吧,团团喜欢吃吗?”我轻松的一笑,转移了话题和注意力。
  等开车把团团送回到曾家老宅后,曾添坐进我的车里,很认真的追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只好简单省略重要场景的跟他说了下,曾添听完起初一脸疑惑的看着我,随后在我也皱着眉等他开口说话时,他才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曾添的笑容在光影明暗隐晦的车子里,看起来有点诡异,我把眉头皱的更紧了。
  “你别紧张,我以为你都当了法医会很淡定呢……那个人是跟着你,不过不是想害你,可是你对我没说实话啊,那照片拍的地方可不是你刚才跟我说的,你不信我了?”
  笑意在最后问的那句“你不信我了”出口之后,渐渐消失在曾添脸上。
  他很久以前也这么问过我,好像是那年,出了那件事以后,曾添这么问过的。
  我避开曾添的目光,看向车窗外,“和当年一样,我的回答还是那句,不是我不信你了,曾添……是你不信我了,你谁都不信了吧?”
  可怕的沉寂在车里蔓延,在我和曾添之间弥漫。
  最后还是曾添牵牵嘴角,笑着先开了口,他伸手把我的脸扳回来看向他,我仿佛又看到了多年以前的那个曾添,那个发现了曾伯伯还有一个私生子时的青春少年。
  曾添淡淡开了口,“那人是我找来保护你的,没想告诉你,可没想到你身边有高人看穿了。”
  我惊讶的扒拉开曾添的手,“为什么要找人保护我?”
  “因为我哥。”
  043 死在手术室里的女护士(十四)
  因为曾念,找人暗中保护我?他怎么会这么想。
  “曾添,你觉得你哥会伤害我?”
  曾添沉默的点了下头,目光沉静,看得出他很认真,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我无奈的笑起来,抬手轻拍了一下方向盘,“为什么呢,给我个理由。”
  可是曾添并没给我任何理由,他一言不发从我的车上下去,开上自己的车就走了,我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后来干脆关机。
  曾添很多年都不会这样对我了。
  这一夜里,我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有点害怕,害怕那个我一直担心的事情,真的就要发生了。
  早上我起来的很早,也顾不上时间太早就给王队先打了电话请假,说如果有案子就马上通知我,没有的话我有点急事要处理一下,王队听完很痛快的就给了假。
  我出了家门没开车一直步行,观察了周围很久,没看到那个跟着“保护”我的人出现,我很快打了车直奔曾添的住处。
  曾添毕业后就买了一套高层公寓独住,位置就在他上班的附属医院旁边,我只在他搬家的时候来过一次,转眼间很多年都没来过了,记忆都有点模糊了,确认了好一阵才试探着去按响了楼下的对讲门。
  无人应答。
  再按,还是没人理我。
  难道曾添昨晚没回家,或者起得比我还早已经出门了,我只好拿给曾添打电话。
  还是关机状态,这有点……不对劲了,曾添这个医生从来都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的,跟我们当警察的差不多,昨晚我最后打给他就是关机,我以为可能是他为了回避我才故意暂时关机,很快就会又开机的。
  可现在还关着,不应该。
  我站远一些,仰起头朝曾添家的那个窗口看,太高了其实看不出什么,我只好一遍遍连着打他的。
  就在我准备暂时放弃最后一遍打过去时,曾添的居然开了,响了一阵后,有人接听了。
  “真行啊你,干嘛关机,你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关机我就找不到你了?赶紧开门,我就在你家楼下呢。”我完全不给曾添说话的机会,噼里啪啦先说了一大堆,边说边朝楼门口走,等着开门。
  可是那头没声音,楼门也没动静。
  “曾……添……”我尽力控制情绪,咬牙说话。
  又是几秒无声后,毫无预兆的就被挂断了。我听着忙音忍不住骂了一句,迅速又打了过去,可这回根本不接听了。
  我瞪着深呼吸之后,再打,又关机了。
  曾添这小子究竟要干嘛!
  不对,我再次抬头朝曾添家的位置看过去,心里忽然涌起一个念头,曾添应该不在家里,刚才接听电话那个状态,对方一句话都没说,这实在是不像现在这个曾添的作风。
  难道……
  我正被自己的可怕想法弄得头皮有些发麻,握在手里的突然响了起来,我低头就看见了最不愿看见的一个号码。
  这么早打给我,又要干嘛,我郁闷的盯着来电显示,接了电话。
  “我在工作,有话快说。”我先开的口,上来就给了对方一个警告。
  “年子,出事了,家里出事了……”我妈颤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我脑子里猛地就闪出团团的小脸蛋,凭直觉以为是孩子出事了,赶紧追问我妈究竟怎么回事。
  我妈的声音倒是比说第一句时平稳了一些,“半个小时以前吧,有人给家里来了电话,不是咱们家是……曾家,说是要找你曾伯伯,我就看着他听着电话脸色就变了,就知道不是啥好事,结果他放下电话告诉我,说有人打电话说,说把小添绑架了!”
  我耳朵里有短暂的轰鸣一声。
  我妈听不到我说话,在那头着急的一个劲喂喂,我闭了闭眼睛,“曾伯伯呢,让他接电话吧,我跟他说。”
  曾伯伯的声音倒是听不出什么异样,“我没报警,对方说……报警就撕票。”
  我嗯了一声,想了想才问,“那对方提出什么条件了,是要钱吗?”
  曾伯伯轻咳一声,“不是要钱。你能马上来家里吗,我们见面说。”我感觉到,曾伯伯似乎不想当着我妈的面跟我说太多的消息。
  曾添怎么会被人绑架,我想不出理由,挂了电话赶紧就往曾家赶过去,一路上也没想出头绪。
  他昨晚的确是有点不对劲,准确点说是他突然去滇越找我时就不对劲,难道绑架会跟……我暗骂了自己一句,怎么会有这种混蛋念头,不可能的。
  到了曾家,给我开门的是我妈。
  她看见我就着急的问我怎么办,还说曾伯伯也不跟她具体说怎么回事,我也不想跟她说什么,问了句团团呢就赶紧往屋里走。
  进屋的时候,团团正坐在曾伯伯身边看书,见我进来挺惊喜的,看起来曾添出事的消息,孩子并不知道。
  曾伯伯领着我又去了他的画室,上楼时我注意到他步伐很稳很慢,一点没有着急慌乱的迹象。
  关上门坐下,曾伯伯才看着我摇了摇头,语速缓慢的说,“你应该还记得当年的事情吧,没想到这孩子又碰上一次这种事……”
  我当然不会忘记。
  “可这次不一样,我知道不一样。”曾伯伯看见我冲他点头,脸色凝重许多。
  “对方究竟怎么说的,提出什么条件了,您听到曾添的声音了吗?”时间紧迫,我无心跟着曾伯伯回忆过去,赶紧问那个打来的电话到底说了什么。
  曾伯伯蹙了下眉头,我看的一时恍惚,他这个动作实在和曾念太相像了,可想到曾念,我心里就往上透着寒意。
  来的路上我想到的最坏可能,就和他有关。
  “曾添在那边叫了我一声,不是叫我爸爸,是直接叫了我的名字,他叫我曾尚文。”
  这是有点奇怪,我不解的看着曾伯伯,听他继续往下说。
  “叫完我的名字,曾添像是又叫了另一个名字,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那个人很快就说了条件,然后就挂断了。”曾伯伯说到这里,呼吸有些急促起来,第一次表现出来紧张的情绪。
  “到底什么条件?”
  曾伯伯像个小孩似的伸出舌头,反复舔了舔嘴唇,眼神里透着我很少在他身上见到的一种焦灼神色看着我,目光渐渐有些放空起来。
  “条件是拿一个人去换……那个人,让我拿当年害死曾添妈妈的凶手,去换。”
  044 死在手术室里的女护士(十五)
  隔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遭从曾伯伯口中听到了这句话,听他说曾添的妈妈当年是被害的。
  直到今天,有关曾添妈妈秦玲死因的公开说法,一直就是突发的猝死,虽然我知道曾添从来就没相信过,可是我们都对此保持缄默,至少是在曾伯伯面前。
  我知道妈妈的死一直是扎在曾添心上的一根刺,他会学医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个。
  绑架曾添的那个人,看来对曾家这段往事很了解,所以才会这么直白的对曾伯伯提出要求,他会是什么人呢。
  “阿姨当年难道不是因为突发疾病猝死去世的吗,曾添是这么对我说的,我妈也是这么告诉我的。”我观察着曾伯伯的神色,问道。
  听了我的问话,曾伯伯闭闭眼,缓缓睁开后语气疲倦,“欣年你现在做了法医,我想曾添一定跟你讨论过他妈妈当年的死因吧,你怎么看?”
  这问题,实在是不好回答。
  我和曾添的确说过这个,可是毕竟当年出事的时候我们都不在现场,加上他妈妈很快就火化下葬了,虽然人是在家里去世的可是因为曾伯伯不想声张就托了人脉,加上曾添妈妈生前已经没什么家人了,所以没人去深究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曾添虽然因为那份奇怪的离婚协议对妈妈的死因一直耿耿于怀,可当初毕竟只是个孩子,事情又牵扯到自己的父亲,他最终熬过那段最痛苦的时间后,渐渐地也就不再提起了。
  可是我明白,在他心里这件事从来都不曾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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