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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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达直言道:“璀璨,由你定。”
  既然如此,甄璀璨慢慢的向前走了两步,站在恰好可以看清李氏的地方,她细细的琢磨着李氏的神情,除了李氏惯有的骄傲,她还看到了自信,那是满满的自信,自信自己会赢,并且会赢得光彩。她不明白李氏何来的自信。
  “我倒很有兴趣看看,你都有什么翻云覆雨以假乱真的手段。”李氏的语中尽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甄璀璨宠辱不惊的道:“实在没什么好法子,我只能想到一种。”
  他们都在听着。
  甄璀璨道:“请甄夫人向其兄长求证。”
  “让我向我哥求证?”李氏有种被戏耍的感觉,顿时面露厌烦。
  甄达也略有诧异。
  “没错,”甄璀璨很认真,“但要遵守两个要求。”
  李氏道:“说来听听。”
  甄璀璨仔仔细细的把两个要求说了出来,很合情合理,李氏没有理由不同意,反而让李氏觉得自己可以赢得正大光明。与此同时,也要让甄达亲眼见证一切。
  依甄璀璨的要求,李氏亲自研墨,提笔写了一封密信,走至院中,神色如常的让丫鬟把信立刻送到李府交给其兄长李洪毅。
  甄达走出了栖院,在院门处命人速备马车。在一旁的甄璀璨有意无意的扫视着,难免有些担心李氏会不遵守约定,但转念一想,李氏仿佛是一无所知,便稍稍心安。
  胜算有多大?甄璀璨没有把握,但是,无论结果怎样,她都不至于被动的无路可走。趁机,她想好了退路,当然,能不能顺利的后退,取决于李氏给不给机会。
  这时,顾嬷嬷急步寻来,禀道:“老爷,董姨娘所幸救的及时,已转危为安,休养多日应无大碍。”
  甄达释然的点点头。
  顾嬷嬷黯然一叹:“董姨娘腹中的胎儿没能保住,于大夫已经尽力了。”
  甄达的眸色沉了沉,低声道:“她没事就好。”
  “她刚才意识清醒时,让老奴转达给老爷,说是请老爷放心,她会对董府人说只因她自己不慎摔了一跤造成的意外。”顾嬷嬷很是同情董姨娘,隐忍了那么多年,真是不容易。
  甄达不语,唇角缓缓地紧绷。
  顾嬷嬷又道:“夏菱找到了,是被人从背后勒住脖颈勒死的,丢在了柴禾堆里。”
  原来,夏菱已惨遭杀害。
  甄达道:“把她速速掩埋。”
  难道不追究了?顾嬷嬷应道:“是。”
  甄达沉声道:“你立刻多带几人把二小姐领出京城,赶往苍晋山尼姑庵,找到闲云居士,请她务必收留,严加管教。二小姐的丫鬟一个也不准同去,让许嬷嬷一人去照顾她。”
  把二小姐禁足在尼姑庵!顾嬷嬷震惊,缓了一会神,才道:“是,老奴立刻去办。”
  苍晋山尼姑庵?甄璀璨暗忖,刚才甄达对李氏说的明明是普贤山尼姑庵,她只作没听到。
  没过多久,马车已备好,按约定,甄达、李氏、甄璀璨三个人各乘着一辆马车出了甄府。
  ☆、第六二章
  三人陆续来到了同流客栈,掩人耳目的进入了一间客房。
  李氏端坐在古朴的客房中,嘴角噙着傲然的笑意,胜券在握,因为事实胜于雄辩。她曾问过兄长,兄长对徐氏当年的遭遇根本就是毫不知情。
  甄达和甄璀璨藏身于里屋,屋中有一个暗孔,能清楚的看到李氏的一举一动。对此,李氏心中坦荡。
  等了足有半个时辰,屋门才被叩开,李洪毅快步踏进,显然是十万火急而来,见只有李氏一人,不由得觉得事态严重,否则不会单独约他在此客栈见面。他赶紧探头查看屋外没有异样,才将屋门关上,赶紧问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氏遵守甄璀璨的要求,说道:“甄达要将甄璀璨接回甄府了,我找你来商量对策。”
  李洪毅恼怒的握拳,道:“真是天降灾星。”
  李氏冷然,不置可否的扬了扬下巴,她确实是天降灾星,不过,她很快就将会自食其果。依照要求,很郑重其事的道:“我今日找你,是要听你实话,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徐氏母女到底因何消失。你要告诉我所有的一切,以便我见机行事。”
  里屋中的两人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不能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事已至此,李洪毅眸中闪过壮烈,颇为烦躁的道:“当年,是我派翟宁暗中杀害徐氏母女,她们跳下瀑布逃走,寻了数月不见踪迹,我以为她们必死无疑了。”
  闻言,李氏震惊,顿时从椅子上站起身,愕问:“你不是说徐氏是红杏出墙,带着女儿跟人私奔去了?!”
  “那是骗你的。”李洪毅索性直言道:“我随口一说。”
  “你……”李氏整个人都在颤抖,愤恼至极,悸心道:“你杀害徐氏母女,就为了让我去当连祠堂也入不了的续弦?!你……”她说不出话了,所有激烈的情绪都涌在她的胸口,她快要喘不过气了,他可是她至亲的胞兄,却亲手把她推入火坑。
  李洪毅道:“续弦怎么了?你是甄达的续弦。甄达现在的身份地位你会不知道?一个之下万人之上,谁都想依附巴结之人,别看董文闲平日里德高望重,跟在甄达后面也是一只摇尾巴的犬。你是甄府的主母,普天之下,有哪位主母有你荣光?”
  李氏义愤填膺:“他是谁又如何,我一生都是继室,生要在原配的牌位前执妾室礼,死不能跟他同墓而葬。”
  “你还在计较这些!”李洪毅不由得气道:“十多年了,你还是无视别人的羡慕,只作茧自缚。”
  “羡慕?”李氏咬牙道:“不过是表面恭维,背后指指点点的嘲笑。”
  “谁嘲笑过你?”李洪毅不值一提的拧眉,“有些人是嫉妒你的好运,别有用心,故意那副德行,你却还看进眼里,扰自己的心,让她们得逞。”
  李氏极为鄙屑的道:“这不是好运,是耻辱,入骨的耻辱,却偏偏是我胞兄把我钉在耻辱柱上!”
  “如果你不是我胞妹,我才不会费尽心思让你嫁入甄府!你不知好歹,枉费我的好意。”李洪毅很不满的道:“明明你可以锦衣玉食风光无限,却总一副高傲的姿态,但凡你有董姨娘一半的知趣,也不至于落入这般地步。”
  李氏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害她一生的刽子手却还振振有词的说是为她好,还怪她不知好歹?!
  “我多次劝你,让你亲近甄达,拿出点女人的柔情,用姿色取悦他,让他宠你爱你,为他多生几个嫡子稳固地位,你非但不听,却还总能他冷言冷语,把他往外推!”李洪毅愤愤然,“你若是知趣一点,早把甄达哄好了,让他爱戴你,就算是甄璀璨活着回来,又能怎样?”
  李氏骄傲的扬起下巴,藐视道:“我绝做不出那种谗言献媚之事!”
  “所以我悔!后悔不听爹的劝说,一意孤行的让你当甄夫人!”李洪毅不得不承认,当时是为了能让胞妹得到荣贵,却没想到她竟是始终清高骄气。
  李氏恼道:“你就不应该有杀害徐氏母女让我去做继室的荒唐念头。”
  “这是必不可少的一步!”李洪毅露出万般无奈,将话就说开了去,“当年,姑母李皇后薨,如今的甄太后在当时还是如妃,她已经在吹先皇的枕边风,也在逐渐流露出打压李家势力的苗头。”
  李氏讽刺的一哼,“姑母引狼入室,自食其果。”
  “爹有所察觉后,就跟我商量对策,毕竟她离先皇最近,也深得先皇的宠爱,与她对立抗衡怕是凶多吉少。”李洪毅至今还为当时的明智之举而庆幸,“爹决定,为了保住李家的家族势力,只得与她结盟,趁她还没有找到一股可靠的势力时,先向她示弱示好,再想对策。”
  “你却对我说是她主动示好跟李家结盟。”李氏诧异。
  李洪毅摇了摇头,“为了取得她的信任,便依她提的条件,拥护她成为皇后。为了巩固关系,爹提出要跟甄家结成亲家。依当时的情况,我知道甄达必定会飞黄腾达,就向她建议,让徐氏把甄夫人之位让出来,她同意我杀掉徐氏母女的想法,使你能成为甄夫人。”
  闻言,甄璀璨的心冰冷无比,似被什么紧紧的攥住,明明甄太后支持李洪毅杀娘的计划,却说是事后才知,还把一切罪过都推给李洪毅!娘的死,她的流离,皆因甄太后的步步为营所致。
  李氏奚落道:“最终李家还不是被她控制得死死的。”
  李洪毅极为不悦的斥道:“李家如今所处的形势,跟你的言行也不无关系。你看董姨娘,她是董府的嫡长女,来到甄府当妾室,却委曲求全,能被甄达宠,连生两子,还很会讨好甄太后,深受太后的喜欢。”
  “每每想到是跟一个妾室争来的继室之位,”李氏愤然回道:“更让我觉得颜面尽失。”
  李洪毅怒不可遏:“你总在乎你的颜面,你可曾为李家的前程考虑过?!”
  “你真为李家的前程考虑得周全,就不应该在当年骗我徐氏带着女儿跟别人私奔。还骗我是某人主动提出联姻,逼我嫁进甄府。更不应该在前日我问起徐氏时,你不承认却还一副不知情被冤枉的样子!”李氏暴跳怒吼,她恨极了,恨自己对胞兄深信不疑,落入了甄璀璨设计的圈套!
  “我是想自己解决处理,不让你担惊多虑,”李洪毅的语气缓和了些,根本不知道自己被监视,赶紧把事情全都坦白了,“她初次回甄府,带着东西离开时,我让翟宁拉拢甄达和董姨娘的人把她抓去官府,在官府中审讯出她的真实目的,以及她娘的下落。不曾想,翟宁这个没用的东西,竟被她戏耍,让她脱了身。”
  李氏怔住。
  “后来我得知她被安置在城外的东营驿站,就派人去围杀她,又被她逃掉。”李洪毅恼得握紧拳头,“我就把东营驿站里的人全都灭口,故意放生一人去报官,嫁祸给她,再布下天罗地网的抓捕她,却次次被她逃脱”
  李氏懵了,原来全国通缉的重案犯竟是他一手制造的。
  “后来,得到线报,她藏匿在徽州,我就让翟宁立刻前往徽州。很巧,翟宁刚进徽州城就遇到了徐氏,是在山林里,翟宁率人杀了徐氏,差点就能把甄璀璨杀掉了,都是被拿着悬赏令的六皇子搅的局。”
  徐氏这十余年都还活着!
  徐氏真的是被翟宁所杀!
  里屋中的甄璀璨默然的看着,看到李洪毅在说徐氏被杀时难掩的兴奋,她心如刀割。慢慢的,她侧目瞧了瞧甄达,刚一触及到他的神色,她猛得被吓到。他的脸色冷沉冷沉的,像是一头鬃毛竖起的雄狮子,怒目岡睁,喘的气粗重悲壮,眼睛里闪着令人胆寒的光,似乎随时都会张开利爪猛扑出去。
  李氏不敢再听下去,不知道他还会招出什么惊大秘密,也不能再让他说下去,忽地喝道:“你此时才告诉我,未免太迟了。”
  “本是可以风平浪静,”李洪毅突生杀意,翟宁知道的太多,“翟宁这个该死的蠢货,没一件事办得利落,当时在郡守府衙把她杀掉,就不会有节外生枝。”
  “翟宁被甄达下令凌迟了。”李氏深吸口气,万没想到翟宁说是去徽州探亲带回些梅子,实则是去奉命追杀徐氏母女。
  李洪毅隐现喜色的道:“死的好,甄达不杀他,我也会杀了他。”
  李氏冷道:“你以为他死了,你做过的事就能不被人知?”
  “因此要尽快除去甄璀璨,”李洪毅郁闷的叹了口气,“甄宅实在是戒备森严,根本就不止是镖师护院,还有暗藏的武林高手。不能再明着对付她,除非是大动干戈率大批杀手去血洗甄宅。”
  李氏示意他不要再说,不耐地一暼,沉声道:“够了。”
  李洪毅没有领会,突然想到一个法子,“既然甄达决定接甄璀璨回府,你可以假装接纳她,待她好,趁她不备时,再杀了她,嫁祸给董姨娘。”
  突如其来的绝望扑面而来,李氏无力的坐在椅子上,道:“你走吧。”
  李洪毅不解,茫然的立在原地。
  “走!”李氏很大声的赶道:“快出去!”
  李洪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她歇斯底里惊恐不安状,便环顾四周,突然意识到隔墙有耳目,心下一慌,来不及责备李氏,先夺路而逃。
  ☆、第六三章
  当甄璀璨离开同流客栈回到甄宅时,只觉满身心的倦意。
  娘的遭遇终于真相大白,李洪毅把那段尘封许久的往事都揭开了,全都是不堪的利益博弈,谁是罪魁祸首?
  只因娘是个孤儿,父母双亡又无近亲,就成了令人宰割的鱼肉。甄璀璨的心被悸紧,世态炎凉,她早已习惯,但还是忍不住心疼娘的孤单无依。
  方才,甄达的悲痛闪入了她的脑海,那是无法掩饰最为彻底的悲痛,他没有说一句话,浑身透露出的哀伤和怒意却似千言万语,他极其冷酷的从李氏身边走过,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她仿佛看到了一个无望的灵魂,在沉寂许久后被狂放的撕碎。
  若不是亲耳听到李洪毅亲口坦述,他应也难以体会到徐氏一次次提出和离的苦衷和无助。他终于明白了,徐氏带着女儿离去是被人所害,并不是不告而别。害得他妻离女散之人,都在他的身边很得意的活着。
  甄璀璨慢悠悠的踱回到房中,无力的倒在床榻上,竟是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睡梦中,她梦到了娘,娘坐在溪边编席,一阵风吹过,玉兰花纷纷扬扬的落下。
  “娘……”她开口唤着。
  娘轻轻的抬起头,朝着她微笑。
  又有一阵风吹过,繁多的玉兰花满天都是,那些花迷乱了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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