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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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吟心头一惊,压低声音问,“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夫人哪里不好了?”
  “爷快别问了,随小的回去就知道了。”
  花吟惊疑不定,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回说相府的人有人身上不好了,叫她回去看看。
  花容氏大是不舍,走了出来,拉了她的手说:“如今你爹爹大哥都忙,二哥又出去了,你……妹子又是个不喜欢说话的。自从兰珠走后,你又常待在相府,我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你这一去,晚上就能回来吗?”
  花吟忙拉着母亲的手说:“谁说没人和你说话了,张嬷嬷不是?嫂子不是?再不济还有小弟呢。那边催的紧,我这就去了。也怪我上次走的时候没说个清楚,这次回去就说要搬回家来住了。”
  花容氏依依不舍的站在门口,眼看着花吟渐渐走远,忙喊了句,“天冷路滑,当心看着点路。”
  只听花吟远远哎了声,却早就不见她的身影了。
  花容氏抹了一回泪,口内嘟囔道:“好好一个女孩子家,偏生受这许多的罪。”
  张嬷嬷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道:“夫人,口误啦。”
  **
  且说长安拽了花吟上了高头大马后,一路策马疾驰,吓的花吟尖叫了一路。
  及至到了相府,花吟神魂尚未归位,就被长安给一把拉进了小厮们蹲班的小房子,二话不说,就见他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花吟胸口正堵着,也跟着瘫软在了地上,忙要拽他起来,可长安死活不愿意,跪着就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给原原本本的说了,末了眼泪鼻涕横流,连连磕头求花大夫在少爷跟前求求情。
  花吟听了这话,心中也犯起了难,人人都当南宫瑾是恼南宫金氏指责他迷恋名妓,只有她知道南宫瑾真正的暴怒点根本就不能碰,那是天下男人最难以启齿的地方,与骄傲自尊紧密相关。
  浑水啊,浑水!
  花吟只觉得脑仁都开始隐隐作痛了,问,“丞相大人呢?”
  “一大早就去宫里了,再说了,就算他老人家回来了,也没人敢跟他说起这茬啊。”
  显然的,丞相夫人那就更没人敢提了,那凭什么就叫她这个最羸弱且随时处于生命边缘的人来触这大霉头啊!
  长安见花吟犹豫着不大愿意去的样子,哇啦一声就哭了,他这一个哭又有旁些个家丁也兔死狐悲般哀嚎了起来。
  花吟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应了下来,长安等人欢天喜地,又说:“花大夫,你进去可千万别说是我请你回来的啊,要是让大人知道我就别活了,你只要说刚巧回来见到了……”
  花吟“哎哎”应着,到了南宫瑾的院子,抬眼就瞧见齐刷刷的跪了一地的人,幸好雪停了,要不就真成雪人了。
  有眼尖的小丫头子看见了她,嘴张了张就要喊,花吟忙冲她做了个手势,而后退出院外,揉了揉脸颊,房顶上的乌丸猛正奇怪她想干什么,只见她先是在原地踏步跑了一会,渐渐加重脚步声,面上的笑容也扬开了,而后又快又重的跑进了院子,那脸上灿烂的喜悦之情连声音里都带了出来,“瑾大人,我回来啦!”
  到了门口,故意唬了一跳,声音不算大,但也足够叫屋内的人听道:“嗬!这是怎么啦?谁又惹大人生气啦?”而后一路碎步小跑冲进院子,边跑边喊,“瑾大人在吗?大人在院子里吗?”
  看见有婆子朝身后的书房指了指,忙踩重步子跑了过去,“瑾大人,我回来啦!”到了门口先敲了两回门,静候了一会,见里面没动静,索性说道:“您不应声,那我就自己进来啦。”而后推门进屋。
  南宫瑾正站在书桌旁写字,因为心头烦乱,写出的字也不得心意,地上扔了许多的纸团。花吟小心翼翼的靠近,面上呵呵傻笑。
  南宫瑾冷冷瞥了她一眼。
  花吟只觉得周身都凉了,她了解南宫瑾,她知道此刻最合他心意的做法就是一声不吭的陪着他,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说。
  但是,不能啊!万一他要生一天气,那外头的人,岂不真是要冻死几个了!
  “大人听说您早上没怎么吃?”
  “……”
  “听说您中午压根就没吃?”
  “……”
  “哎呀呀……这帮奴才,怎么我才回去了一天,就对大人的饮食这般的不上心,难怪大人要生气了!大人不吃饭,又怎么有力气写字呢!我得批评批评他们去……”她这般自言自语着就推了门出去。
  南宫瑾蹙着眉头懒得搭理,心头不屑,耳里就听到花吟在外头狗仗人势般将外头跪着的人一顿痛骂,骂过以后又嚷嚷着,“还不将少爷的饭菜酒水热过了再端上来,快去!”
  南宫瑾几乎都能想象得到,这孩子一面嘴里做着恶人,面上却挤眉弄眼的做着好人。他有些好笑,更多的却是不高兴。因为他的权威被挑衅了,这让他很不爽。
  不一刻,饭菜酒水就被端上来了,一一被摆在圆桌子上,有个小丫头大概是跪的久了,刚进屋腿闪了一下,花吟眼明手快,急急扶住她,接过托盘,俩人同时暗自吁了口气,又见花吟朝那小丫头挤了下眼,让她连同送餐的其他人都悄悄的退出去,而后颠颠的跑到南宫瑾跟前请他用饭。南宫瑾突然就朝她笑了一下,直笑的花吟的心肝都跟着狠狠颤了一下。
  “谁……给你这个权利让门外受罚的人都散了去的?”南宫瑾慢悠悠的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看上去姿态闲适优雅,低垂着眸,看不清情绪。
  花吟故作镇定,面上却眼珠子转了又转,左右看了下,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而后挨近了南宫瑾。
  因她模样太过滑稽,就连南宫瑾都不自觉地凝神细听她想说什么。
  只见她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道:“我是您的心腹啊!”
  南宫瑾眉头一挑。
  花吟咧嘴憨笑,而后自动自发的开始给南宫瑾布菜,又讨好道:“我再给您捶捶。”
  南宫瑾突然笑了声,听不出喜怒,“心腹是吧?”
  “嗯嗯,”花吟的小拳头在南宫瑾后背百般讨好的捶着。
  南宫瑾耳根一动,听到了屋外有轻微的动静,面上微冷,嘴上淡淡的开口了,“那你就自己出去跪着吧,我不叫你起来,你一动也不许动。”
  花吟手一顿。
  “还不去?”南宫瑾加重了语气。
  花吟这会儿怕了,忙侧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瑾大人,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宰相儿子肚里能撑船,求您饶了我这回,下回我再也不敢了。我给您捶腿,我给您捏脚……”
  南宫瑾却陡然变脸,眸中尽是犀利如鹰的警觉,“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给你几分颜色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心腹?可笑!我平生最恨人在我跟前耍小聪明!更不要试探我的底线!若是再敢违逆我行事,我会叫你们死的很难看!滚出去跪着!”
  花吟的一张脸瞬间变的惨白,眼睛睁的大大的,嘴唇颤抖,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而后只见她缩着背弓着腰应了声是,一身灰败的退出了房门,临出门时,她突然又顿住了步子,小声道:“大人,你生气归生气,可是饭还是要吃啊。”
  南宫瑾眉头一松,心里突然涌出一股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可是他没说话,过了会,只见他往凳子上一坐,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灌下,而后猛的朝窗口掷去,冷呵了声,“滚进来!”
  窗户翻动,一个黑影滚了进来,乌丸猛直接单膝跪在地上,“手下知罪,请主子责罚。”
  南宫瑾冷哼一声,道:“你想偷听什么?”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关心主子有没有吃饭?”
  “哦?花谦怎么突然回的相府?”
  “……”
  南宫瑾冷哼,“我看,你是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了吧?”
  “属下不敢!”
  “不敢?我看你敢的很啦!丞相派人去万花楼盘查素锦,不是从你手下调的人?”
  南宫瑾正发怒,就听外头有报,说吏部衙门有事,请侍郎大人过去一趟。
  这样的雪天南宫瑾是极不喜出门的,心中有些不悦,却也换上了厚衣裳走了出来,开了门迎面一阵凉风,他打了个冷战,见花吟正跪在雪地里直打哆嗦。抬眼一扫,廊下站着许多人都一脸关切的看着花吟。
  南宫瑾突然就恼了,谁要是越过了他比他更得人心,这是犯了他的大忌。更何况他正需要拿人作筏子,因此回头冲乌丸猛说:“你就不用跟去了,留在这看着他吧,免得有人偷偷的让他歇着,或是拿了东西给他取暖。他不是要做好人么?就索性让她一次性做个够!要是敢有人往夫人那通风报信,你就那人连同花三郎一同扔到后院的湖里去,要是他敢昏过去,就用凉水泼他!”
  花吟不可置信的看向南宫瑾,实在不明白自己哪里惹着他了,居然引出他这么大的怒火。
  其实她哪里知道,南宫瑾这般分明只是杀鸡儆猴,而南宫瑾自己也不明白,他越能感觉到自己心头那丝丝的不忍就越想折磨她到底是个什么情绪。
  南宫瑾刚走没多久,天空就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没过多久就将花吟完全盖住了。
  花吟觉得吧,这就是个命。
  没有谁对谁错,没有值与不值,她这辈子活着就是为了赎罪。那些上辈子被她加害过的人不会来害她,就有阎罗王南宫瑾来治她。
  也好,也好。
  反正这辈子他们是注定纠缠不清了,如若真要死在他手里,那么也得她先亲手将他拽下地狱,绝不叫上辈子的悲剧重演。
  花吟倒地的瞬间,耳里是几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
  她心想:坏了,不是要拉着南宫瑾一起下地狱吗?自己怎么就先下去了!
  再次醒来,四周暖融融的,睁眼一瞧竟然是娘亲一双哭红的眼。
  花吟以为自己看醋了,又睁了睁眼,却听有人惊喜的喊道:“醒了!醒了!阿弥陀佛。”
  花吟想说话,嗓子却干裂般的疼。头很疼,刚要抬起就跟要炸裂一般。
  花容氏忙按住她,柔声安慰。
  原来那日自花吟走后,花容氏一直惴惴不安,大概是母女连心吧,花容氏老觉得要出事,而后实在忍不住就让张嬷嬷带着翠红一起过去看看。
  花吟回了相府,兰珠一丁点也不知情,急问之下才知道在少爷那屋。而后几人就直接过去了,进院子一瞧差点没吓死,只见人都快成冰块啦,一个小厮脸上都是泪,手里正举着一桶冰水往她身上倒。
  花吟被带回来家后,当夜就发了高烧,兰珠没敢将这事告诉南宫金氏,只流着泪要贴身照顾花吟,因花吟身份特殊,花家人只得拦住死活不让,兰珠以为花容氏恼自己,只恨的自己直往脸上抽巴掌。
  好在虽然烧的惊险,到底命大。
  花容氏哭着说完后,花吟虚弱的笑着,“这不就没事了?我八九岁那会儿那场病多重啊,不也是活过来了。所以说,我这人命硬,死不了。”
  屋内没有旁人,于是张嬷嬷呸呸两声道:“哪有姑娘家说自己命硬的,你这是福大命大。”
  后几日,花吟便再府里将养了起来。身体上的痛,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是心上的痛,却让她许久都缓不过劲。
  她就不明白了,南宫瑾那心是石头做的吗?她都那样百般讨好他,处处迎合他,也诚心希望和他称兄道弟,他真能狠的下心!
  难道……
  难道他罚自己只是幌子,想害死自己才是真?毕竟自己知道了他那么多的秘密。
  即使他之前一时心软没对自己下手,指不定之后又想了许多,后悔了,觉得还是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想到这儿,花吟只觉得寒如骨髓。
  到了第二日,众人就看到她虽然连声咳嗽,面白体虚,却杵着拐去拾掇后院的那棵小榆树。后来厨房的伙计上来帮忙,按照她的要求截了树干最粗的那块给她。后来花吟无事的时候便抱着那块木头又刨又凿,众人也不知道她在折腾个啥。
  南宫瑾过来的那晚,花吟的房内还点着一盏灯,不时从她房内传出一点点刮擦的声音。
  南宫瑾在她门口站了好一会,直到他冷的实在受不了正准备离开。花吟突然出声,“谁在外面?”
  他一怔,推门而入。
  一阵风吹来,差点吹灭了花吟屋内的灯。
  花吟见到南宫瑾的瞬间脸就绿了,只当他是来取她性命的,抱着那块已见雏形的木块,声音都硬了,“你等等,等我将这个做好了,你再杀我。”
  南宫瑾觉得脚有些挪不动,他不知道是他在外面冻的很了,还是寒症发作了。
  乌丸猛将房门带上后,一个飞身就跃到其他地方守着去了。
  “你在做什么?”南宫瑾有些困难的问。
  花吟悄悄将柜子里的一个小瓶子摸到手里,暗想,若是他要取我性命,我就趁机将这化尸水撒到他身上,我死了,他也别想活。
  这么想着,花吟反而淡定了,于是她将手里的木板举到南宫瑾面前。
  南宫瑾看清后,眉头紧紧一拧,“牌位?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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