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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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初雪渐大,预示着隆冬已临,屋中烧起了温暖的地龙,几乎半个月未曾相见,二十来日未再共床,姜筠想小媳妇想的厉害,一进帐子,便化作一头色中饿狼,几乎没将逢春剥皮拆骨吞了,逢春实在挨不住了,拧着姜筠的腰低骂:“二爷不知道纵欲伤身么,吃酒知道克制,怎么这会儿就不知克制了?”
  “我这算哪门子的纵欲?”姜筠死死搂着逢春,泡了近一个月的温泉,逢春的肌肤愈发柔软滑腻,惹得姜筠更加爱不释手,“你也不算算,我有多长时间没见你了……”
  逢春还要再说,姜筠径直堵住她的口,待彻底完事时,逢春只觉灵魂都要飘出体外了,神魂归位后,姜筠正搂着她喘粗气,逢春这次是真的精疲力竭,咕哝一句‘困死了’,然后眼皮子就塌了下去,半柱香时间不到,逢春已完全沉入梦乡。
  才回来婆家,做规矩要紧,虽然腰酸腿软不想动,逢春还是忍着不适去请安,姜筠舒坦够了,后悔劲也跟着来了,尤其检查到逢春一身的痕迹,姜筠立即心疼的好像自己被野狼啃了,到了明萱堂,姜夫人见逢春一脸盈盈的水色,轻轻瞥了一眼神色餍足的儿子,没说多少话,就放小夫妻俩回去了。
  吃过饭,送完姜筠去上学,逢春立即瘫到暖炕,一边恢复小身板的体力,一边听碧巧汇报工作。
  昨日一回来,先是叙话,再是家宴,最后直接滚进了床铺,她都来不及问院子太平否,晴雪十分贴心地给逢春做着按摩,碧巧在一旁细细说事:“……咱们家来的小鸽,小蝶、小鹤还算规矩,见到二爷时,都是行完礼就退下,不和二爷多说一句话的,这府里的和玲还算知趣,也不怎么冒头,彩霞和绿桑两个有些不安分,瞅机摸空进屋献茶端点心,那几日更是穿红着绿,打扮得花里胡哨,见二爷在院子里给花浇水,就……”
  逢春支着下巴,长睫低垂。
  “二奶奶,只怕那俩丫头已生了歪心……”碧巧蹙眉总结道,身为逢春的大丫鬟,她除了贴身服侍主子和管制丫头,还要眼明心亮地盯着谁会撬主子墙角。
  沉寂片刻,逢春才慢吞吞道:“知道了。”日子还长的很,谁也保证不了姜筠永远不出轨,和古代男人讲一心一意一生一世,真的有点困难,他现在对她好,她就当在谈恋爱处对象,哪一日他若开了第二春,她就当失恋了,日子总要过下去,她得放明白些。
  短暂的闲聊过后,逢春开始每日的艾灸,点燃的艾条薰得皮肤有些烫,逢春不能躲开,只能忍着,一室寂静中,陶老夫人曾经说过的话,又浮现在逢春的脑海,她说,女人要在夫家安身立命,除了正妻的名分,子嗣也很重要,有了子嗣,名分才能立得牢而稳,这句话确实很糙,但的确非常现实。
  得知姜筠被惦记上了,逢春到底有些郁闷,姜筠中午回来用饭时,见早上还嗔喜不定的逢春,变得有点蔫头蔫脑后,不由奇怪:“怎么了这是?”
  “艾灸疼,喝药烦。”逢春扯着帕子,给姜筠诉苦。
  他也曾经艾灸过,喝药更是家常便饭,共鸣之下,姜筠抱着逢春柔声哄道:“逢春,你再忍几个月,让你调理身子,不只是生孩子的问题,也是为了你日后的康健。”哪怕不生孩子,体寒气虚也不好。
  逢春闷声回答:“我知道,我就是随口说两句。”
  姜筠揉揉逢春的两瓣脸蛋,笑道:“别再皱着脸了……前些日子在围场,我的马术大有提升,等什么时候有机会了,我带你一块去骑马兜风。”
  逢春虽知这机会其实挺渺茫,还是满脸期冀地笑道:“好呀。”
  随着逢春的外出归来,彩霞和绿桑也老实起来,不再很显眼的到姜筠跟前晃悠,日子平静的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第一场雪下了两天两夜方停,雪势不算很大,只堆积了两寸来厚,姜筠让逢春换上羊皮靴,然后拉着她一道踩雪玩,咯吱咯吱声不绝于耳。
  过足了踩雪玩的瘾,姜筠才命丫鬟清扫积雪,今日休假一天,姜筠有的是闲功夫,又命人在偏厢的一间屋内架起炉子,取来各种烧烤用具,说是要亲自烤鹿肉吃,逢春穿着暖和的厚棉衣,托着两瓣水灵灵的脸蛋,在一旁顽笑道:“二爷,你若是不会烤,还是换会的人来罢,好端端的新鲜鹿肉,你别给糟蹋了。”
  姜筠不接受逢春的置疑,有模有样地当起烤肉师傅。
  屋子里没留丫鬟,逢春不好意思一直干坐着,也凑上前去,帮忙撒个调料什么的,姜筠从滋滋冒油飘香的签子上扭开头,轻瞪一眼凑过来的逢春:“一边待着去,别给我捣乱。”
  逢春表示很冤枉:“我哪有捣乱?”
  “坐远些,别让油点子喷到你。”姜筠一脸‘我都是为你好’的表情,“我之前瞧着烤肉怪有趣,特意学了几下子,你在旁边坐着,等着尝我的手艺。”
  逢春立即很捧场的鼓掌,表示我很愿意品尝你的手艺,捧完场又笑问:“那不知,二爷对‘君子远庖厨’这句话怎么看?”
  姜筠口吐两字:“虚伪。”
  逢春又笑眯眯地凑到姜筠身边,笑道:“看来我家二爷是真君子……还要烤多久啊,闻着怪香的,我现在就想吃了。”瞅着逢春一脸嘴馋的表情,姜筠也不撵她走了,任她腻歪在身边,“再等一小会儿,哎,一会儿少吃些,吃多了难消化。”
  “厨房送来这么些呢。”逢春挨在姜筠旁边,与他围炉闲聊,“咱们俩哪吃的完,要不叫阿箬、阿篱来,她俩也爱吃烤肉的。”
  姜筠再瞪一眼逢春,低斥道:“你还真拿我当厨子了?”
  逢春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赔笑道:“不敢,不敢,要不换我来当厨娘?”
  两人说笑斗嘴间,姜筠已烤好了几串子鹿肉,待稍凉一些后,逢春吹了一吹,才试着轻轻咬上一口,然后在姜筠期盼的目光中表示:“挺好吃的,二爷也尝一串试试。”
  姜筠伸嘴咬了一口,然后呸的一声吐了出去,“盐巴放多了。”
  见姜筠上了当,逢春顿时笑得前俯后仰,姜筠又气又好笑,佯装怒道,“你个小丫头,竟然敢诓我。”
  “我没诓二爷啊,是真的挺好吃。”为了验证自己说话的真实性,逢春张嘴又去咬肉吃,却叫姜筠劈手夺了去,“这么咸,还吃什么吃……”两人正笑着玩闹,就在这时,外头急匆匆来了个丫鬟,在门外回禀道,“二爷,二奶奶,清平侯府来人报丧,说韩家的二奶奶没了……”
  第41章 逢春v
  逢珍死了?消息来得太过突然,逢春一时有些傻眼,还是姜筠比较淡定,出声回应道:“知道了。”逢珍是逢春的亲姐姐,作为妹妹应立即过去,两人及韩氏换过素服,赶去清平侯府时,韩家已挂上了白幔子,进府之后,逢春和韩氏直接去了停灵的房室,里头哭声正悲号。
  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高氏哭得尤其悲切,一口一句‘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逢春不大懂古代的丧仪,见韩氏凑上前哀哭,也忙跟着低哭一阵,逢环亲事已订,逢夏怀着身孕,未免与白事相冲,均未亲自前来,其余五个同辈姐妹皆已到了。
  逢瑶与逢珍一母同胞,自然哭得最为真切,逢春心中悲伤不足,靠着缅怀回不去的过往,也挤出来了眼泪,但和其余三位堂姐妹没法比,人家三个哭的全是泪流满面,再配着哀哀戚戚的‘姐姐妹妹’语泣声,好一幅姐妹情深的感人画面,逢春心中羞愧,几乎不敢抬起头来,生怕别人瞧出她并不伤心。
  堪堪挨过上午,待中午用饭时,逢兰偷偷和逢春咬耳朵:“五姐姐,还要哭好几天呢,今天……你先用我这条帕子吧。”
  逢春不解其意,逢兰将拢成一团的帕子摊开,往眼上摁了一摁,眼泪登时就跟泉水似的往外冒,逢春一呆,感情你们都有催泪手帕啊,逢兰将帕子再拢回一团,塞到逢春手里,又低声道:“五姐姐,回去叫丫头给你备几块。”
  有了秘密武器,下午再哭的时候,逢春的眼泪就跟自来水似说来就来了。
  天色快擦黑之际,姜筠使人来叫逢春回家,逢春挪步到高氏身旁,红着眼眶提告辞之语,又安慰道:“母亲也别太过伤心了,身子要紧。”高氏本在垂泪伤心,见逢春过来说话,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顿时直勾勾地望向逢春,自己亲女儿死的时候,瘦骨嶙峋面颊枯萎,而这些贱胚子却一个个面色红润过的自在,为什么病死的倒霉的不是她们。
  逢春依着礼数与高氏说一声,却见她目光幽怨地盯着自己,心头不由一毛,辞别了高氏,逢春又与韩家诸女眷道别,回家的马车上,里头置有琉璃灯照明,姜筠瞧着眼睛红成兔子的逢春,眉头一皱:“怎么哭成这样?”她和逢珍有这么姐妹情深?
  “没事。”娘家的亲姐姐死了,逢春不好再和姜筠说笑玩闹,努力装出一幅郁郁寡欢之状,逢珍过世,她倒没有多大感触,但是逢珍留下来的儿子,“逸哥儿还没满两岁,这么小就没了娘,真是可怜,以后,也不知会碰到什么样的后母……”韩越还年轻的很,等过个一两年,肯定要再另娶妻室。
  说起来,这辈子与上一世大有区别,韩胤提前病死,借着姜筠的壳子复生,逢春也提早一年出嫁,不再是给韩越做继室,而是给姜筠做了元妻,韩胤闹不清为何会如此,他只知道,逢春现在是他的妻子,与韩越再无任何瓜葛。
  姜筠捉起逢春的双手,搁在手里揉着捂着,想了一想,说道:“我瞧韩……四姐夫挺喜欢逸哥儿,纵算以后再娶填房,也不会疏忽他的,你别杞人忧天……哦,对了,钦天监已择了日子,停灵七日后出殡,时间不算很长,我可随你每天过来,我还遇到了大姐夫,他说你大姐目前安好,还谢你请来乔太医之事。”
  “谢我做什么,乔太医肯赏脸去,瞧的是母亲和二爷的面子。”逢春应了一声,又问,“那二爷见到我四哥了么?”
  姜筠见逢春和他说起闲话,便回道:“见到了,他今年中了举人,明年就可参加春闱,我替你问过好了,也问过他考试准备的如何了,他说一切都好,叫你别挂念。”
  逢春轻轻‘哦’了一声,然后又不吭声了,马蹄声哒哒哒地走在青石大街上,姜筠就着灯光,望着垂眉敛目的逢春,逢珍死了,作为生身父亲,陶家三老爷自也来了,逢春却连问都不问一句,也不知是难过的忘了,还是心中留着怨怼。
  “岳父今天也在韩家。”过了片刻,姜筠又静静地开口,“言谈中提起了你。”
  逢春抬起长长的眼睫,轻声道:“咱们到的晚,我去灵房的时候,我爹已不在那里……他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叫我好好待你。”姜筠简略说道,实则陶景呜呜啦啦了一大堆,先说逢珍这个女儿多么多么可怜,留下的稚子多么多么可怜,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是多么多么可怜,最后说逢春也是他的亲骨肉,也是疼大宠大的宝贝女儿,万望他好生善待,姜筠听了这位岳父的话,只觉又好笑又讽刺。
  逢春忍住恶心的嘲讽之意,只淡淡道:“我爹他太多心了。”要说逢春心里的第一恶心之人,非陶景莫属,她永远不会忘记,她刚清醒没多久,正值满心惶恐不安时,陶景指着她破口大骂的样子,骂她孽障,骂她不孝,骂她上不了台面,更别提他还将陶逢春许给一个傻子,稍微有点良心疼爱女儿的父亲,只怕都做不出这事来,要是现在的姜筠依旧是个傻子,陶景对姜筠说你对我女儿好点,他能听得懂什么意思么。
  姜筠伸臂揽住逢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低声道:“别难过,你已经嫁了我,以后咱们才是一家人,你敬我,我敬你,我们和和美美过日子,我绝不会叫你再受委屈。”
  逢春低低嗯了一声,她相信,姜筠现在所说的话,的确出于真心实意。
  三日后,逢珍入殓,七日后,逢珍出殡,借着动过手脚的帕子,逢春也演绎了一把姐妹情深,把嗓子都给哭哑了,时日虽短却风光体面的丧事结束后,逢春终于不用再去韩家,按照商朝的制度,逢春无需给逢珍服孝,不过,为着敬重嫡姐,逢春决定多意思几天,选的穿戴多为清新淡雅之色。
  天愈来愈冷,除了必要的事情,逢春恨不得待在屋子里冬眠,偏姜筠是个多事性子,今日兴致勃勃的拉逢春钓鱼,隔几日又颇诗情画意的拉逢春赏梅,再过几日又孩童附体似拖逢春玩投壶,如此把逢春当宝贝宠着就算了,还宠得满府皆知,如此一来,不免有风言风语飘散开来。
  幸好,姜筠每日按时进书房,每日都老实完成功课,学业大有长进不说,连写的字也漂亮不少,姜大老爷只管儿子能不能成材,至于他纳不纳小妾,他很无所谓,而姜夫人那里,儿子的态度就是她的态度,只要逢春不引着儿子学坏变孬,她不会出手干预小夫妻俩的房中事,更何况逢春常督促儿子读书写字,某次姜筠忍不住给姜夫人吐槽,说逢春都快成他第二个先生了,准时准点地撵他进小书房。
  风言风语当然不会对如意苑过门而不入,对此,姜筠表示道:“这是吃不到葡萄才说葡萄酸,不用理会。”
  逢春支着下巴笑道:“对呀,对呀,吃过的人才知道葡萄有多甜。”逢春现在倒真有点好奇,附身姜筠的异魂,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会这么护着老婆。
  随着功课学业的长进,姜筠的*功夫也进步飞速,听到逢春喜气洋洋的顽话,当即搁下茶杯,搂了喜笑的逢春在怀,笑眯眯道:“来,叫我尝尝葡萄有多甜。”说着,就捉着逢春狠亲一通。
  让逢春没想到的是,她娘家也有‘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人。
  十一月下旬时,陶家来报,说老夫人病了,消息特意报来了姜家,逢春少不得要回去探望,逢珍过世堪堪一个月,逢春回陶家的时候,一身的穿戴都不张扬,姜筠原想随逢春一道去,却叫逢春拦了下来。
  儿子太在意儿媳妇,想来亲娘也会吃味,姜夫人现在待逢春很是不错,逢春不想惹姜夫人不快或不满,所以常鼓动姜筠去孝顺父母,有空的时候多去陪着说话,时不时蹭顿饭在桌上表示孝心,至于逢春本人,更是对姜夫人上心无比,每隔一阵便要绣香囊、缝荷包、做鞋袜,嘴里的孝敬说的再悦耳动听,到底不比用了心思的实际物件,摆在眼前时更令人满意,虽然姜夫人一直说不用做了,逢春依旧照做不误,陶逢春这口锅背的的确憋屈,但她优秀的女红技巧,却也着实帮了逢春不少忙。
  能讨到自己男人的欢心,在自己院里会过得舒心,而若能讨到自己婆婆的欢心,舒心的范围便会扩大,就像姜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鲜少有人会给逢春使绊子,便是主管如意苑的陈平媳妇,也从不仗着自己是姜夫人的陪嫁,敢对逢春颐指气使或敷衍了事。
  姜筠被逢春拦下不许去,姜夫人却特意点了陈妈妈随行,并且很随意的说道:“春丫头,你以后回娘家,都叫陈平媳妇跟着你去。”
  第42章 逢春v
  福安堂中,不仅地龙烧的暖和,屋中还摆着一个鎏金大暖炉,里头燃的是细丝银炭,气味小,不呛人,也不会搞得满屋子烟熏火燎,只有家底富裕的门户才用的起,陶老夫人披着一件姜黄色的外袍,上头刻着富贵祥和的团花纹案,歪在床里的迎枕上,掩唇低咳一声后,方对逢春姐妹几人道:“年纪大了,难免有个头疼脑热,又不是什么大病,将养几日也就好了,我不是说了,别给她们姐妹乱报信,一个个都往娘家跑,成什么话?”
  曹氏坐在陶老夫人床边,轻轻拍着婆婆的后背,笑道:“虽说是已出嫁的姑娘,但到底还是您老的孙女,祖母身子欠安,她们可不得回来瞧瞧?咱们家的姑娘,都是有孝心的好孩子,只是一个个大了,都出了门子,要是搁在以前,您老咳一声,这些小丫头挤得我们都没地站呢。”
  陶老夫人轻轻一笑,目光温和道:“好了,我先前用的药,现下困劲来了,要歇会儿,你们都出去吧。”
  曹氏等三个儿媳妇服侍婆母安置后,方和几个回娘家的姑娘离了福安堂。
  寒意凛冽,曹氏捂着一只小暖手炉,说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和你们姐妹闲聊了,你们自去聚话吧,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只管和你们大嫂子说。”
  二太太施氏嘱咐嫡女逢萍道:“你大伯母说的是,你们姐妹难得聚一次,多说会儿话,娘先回去了。”
  高氏眸光一转,温和的笑道:“春丫头,你爹今儿在家,好歹先去问个好,再回来同姊妹们说话。”
  陶景若在府中,晚上或许会在别的屋子,但白天肯定待在高氏的庆馨堂,逢春心头一动,应道:“好。”她要敢说不好,只怕立即就有一顿不孝的数落。
  去庆馨堂的路上,逢春只安静的跟着走,几乎不怎么主动开口,想是瞧陈妈妈随侍在侧,高氏只东拉西扯着一些没营养的闲话,到了庆馨堂,因是自家女儿拜访,并非什么外客,陶景没有坐在正厅,只在次间喝茶等着。
  逢春依礼问了安,又主动说些很万金油的话题,比如‘你身体好不,吃的好不,睡的好不’,末了,逢春十分委婉的说道:“父亲身体康泰,女儿心中甚慰,这两日服侍祖母,父亲也受累了,不若多歇歇,家里的姐妹还在等我说话,若父亲没什么吩咐,女儿就先告退了。”
  高氏目光一闪,一脸慈爱的顽笑道:“你这丫头,你爹多日不曾见你,心中一直惦念着,你倒好,椅子刚坐热就想溜……”神色忽然转为哀愁,高氏声情并茂道,“咱们房里出阁了三个丫头,你珍姐姐命微福薄,年纪轻轻就没了,你夏姐姐自从怀了孕,就再没回过家里,你好容易回来一趟,还不与你父亲多叙叙话,唉。”后边拉出一长串疑似‘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怅然尾音。
  陶景果然面色不悦了,将手里的茶盅往桌上一摁,冷哼道:“怎么越大越不懂事,白养你这么大了。”
  又是这样……
  逢春之前在陶家虽没待多久,但每逢高氏想拿捏谁时,她总能用合理的三言两语,将陶景的喜和怒调动起来,不待逢春发表言论,高氏又跟着说道:“她们姐妹自幼一起长大,因一同回来探望母亲,今天来的倒也齐整,想聚着热闹一下,也情有可原,春丫头虽成了家,到底才十几岁大,顽心只怕还没收干净呢,老爷就别生春丫头的气了,孩子还小,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老爷好生教导她就是。”
  陶景面色微缓之时,高氏出声屏退服侍在屋里的仆妇:“你们都下去。”此举无疑是在表示,老爷要单独教导五姑娘,你们下人不宜听和看。
  陶家的仆妇以及陪嫁的碧巧忙应声而退,而唯一没动静的陈妈妈,却望向了逢春,似乎在等她的示下,看到这一幕,陶景倏然再度火起,喝道:“没听到太太讲的话么!有没有规矩!”在陶景心中,这中年妇人又不是亲家母,只不过是一个有点体面的管事媳妇,他还没必要放低身段给她脸面。
  高氏这是存心要找她晦气呢,逢春对陈妈妈说道:“妈妈先出去吧。”
  陈妈妈福身告退之时,心中冷笑连连。
  暖和的次间里,只剩下陶景、高氏和逢春,早在陶景骂白养她之时,逢春就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在古代,父母长辈生气的时候,晚辈是不能坐着的,屋内静可闻针,逢春垂着脑袋不吭声,一副我在等着挨训的模样。
  陶景吼陈妈妈的怒气尚未消除,高氏又在一旁火上浇油,只听她温柔着声音叹气道:“这姜家的仆妇真是忠心,我的话,她不听,老爷的话,她也不动,春丫头一句话,她倒乖乖的出去了。”
  这是在说给陶景听,咱俩在那仆妇的心里,连逢春都比不上。
  陶景心头更为大怒,又不能专门追出去,将那姜家仆妇痛骂一顿,只能有气自己憋着。
  “看来,春丫头在婆家过的很好,如此,老爷也可以放心了。”高氏口吻悠悠的总结道,再表情慈祥悯爱的望着逢春,柔声和语道,“春丫头,得知你替你夏姐姐请太医探诊后,我和你父亲都倍感欣慰,你也知道,你四哥的媳妇,嫁到咱家已好几年了,一直没能生下一儿半女,眼瞧着你大伯二伯,抱孙子的抱孙子,逗孙女的逗孙女,我和你爹别提多羡慕了,听说那位乔太医最擅妇科,宫里的贵人也都倚重的很,你看,能不能请那位太医来咱家,也给你嫂子瞧瞧,若给你嫂子瞧好了,也是你一份功德。”
  逢春心头冷笑,面上却十分惊讶道:“咱家也是权爵之家,大伯父又是朝中重臣,太医会不卖咱们国公府的面子么?”
  高氏淡淡接口道:“咱们哪能一直借你大伯父的光,以后总要分开过的,你是咱们这房的女儿,如今既有这个面子,咱们何必还舍近求远,逢夏是你姐姐,逢则也是你哥哥,他们都是你爹的骨肉,和你是血脉至亲,难道不该互相扶持一下?”望向脸色不善的陶景,问道,“老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陶景会答应和嘉宁长公主府联姻结亲,就是为了自谋出路,不想再被自己大哥掣肘管骂,遂一口应道:“你母亲所言极是,正是这个理。”
  高氏嘴角微翘,当即发话:“你看,你父亲也这么说,你回去之后,便瞧着办一下罢。”
  依照逢春对高氏的了解,若是她找借口拒绝,高氏只消三言两语,就又能引陶景对她大发雷霆,想了一想,逢春便道:“不是我不肯帮忙,我去探望大姐那回,二爷那天也正巧一起出门,得知大姐不太好后,便在婆母跟前提了一嘴,乔太医看的全是婆母和二爷的面子,我哪有那么大本事。”
  “春丫头,你也太妄自菲薄了,近些日子,可有不少风言风语,说姜家姑爷如何如何宠爱于你,连个妾室通房都不肯纳,姑爷对你如此看重,你就提这么一个小要求,他难道还会不依你。”说完,高氏又悠悠叹起气来,再道,“姑爷待你好,虽是好事,可这风言风语,传的总是难听,这善妒的名声可不好,家里还有姑娘未出阁,若是因这些流言蜚语,找不到好的夫家,那……”后边又省略出一长串‘那都是因为你’的责怪语意。
  若是女方高嫁,母家弱势,女方只有瞧婆婆和丈夫脸色的份儿,哪个会有善妒的张扬资本!逢春心中恶心透了,却依然强自冷静,垂着头道:“之前得母亲的教诲,我回去之后,便提议给二爷置办两个丫头,是二爷自己不想要,我……也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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