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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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截信
  京城的土地说是寸土寸金也不为过,叶府正如绝大多数的宅子一样,占地并不大。不过几代的积淀,内里修的精美异常,既有北方楼阁的大气,又有江南林园的婉转。
  每日清晨,便是叶府最忙碌的时候,修剪花草的,买卖食材的,来来往往,都从西边角门口进出。也只有这个时候,进出最为方便。
  钱妈妈从小厮手里拿过信封,随手赏了几两银子,喜得那小厮抓耳挠腮,好话说个不停。要是平时,钱妈妈还好听他奉承几句,只是眼下夫人正在候着,等不得。
  交代了几句,钱妈妈就转身走了,待走到西厢房那边,忽然撇到一个小丫鬟面色有异地疾步走着。钱妈妈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当下就叫住了那丫鬟,见她转身,立马认出了这是厨房采买的小丫头。
  “往哪儿去呢?”钱妈妈问道。
  柳枝袖子里捏着东西,手心里渗出了汗,滑腻腻的。这路确实不是往厨房的,便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话。
  钱妈妈见状不对,几步上前,抓着柳枝的手一抖,就看到几张轻飘飘的纸抖了出来。厉声问道,“胆子不小,这东西谁递给你的,私通信件你是不要命了吗?”
  钱妈妈不识字,可是柳枝不知道啊,两腿哆嗦,怕的要死,偏偏手还被抓的生疼。
  这位可是夫人身边的第一人,谁都知道夫人素来不喜欢三姑娘,她真是没银子迷了眼睛,怎么会应下这样的事。还没等钱妈妈使上手段,自个儿就全招了,只盼着钱妈妈看自己识相的份上能把她摘出去。
  柳枝眼睛一闭,就哭道,“钱妈妈,我说,我说。这是今儿早上赵家公子身边的小厮递给我的,让我务必交到三姑娘手上。我只是个跑腿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钱妈妈,您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敢了。”
  钱妈妈盯着柳枝,目光森然,“确定是赵家公子的小厮,最好别给我打马虎眼,一个不小心就是个私相授受的名声,你个小丫鬟可担不起。”
  “确定是赵家的小厮,那人我认识,以前是住在同村里的还说过好几次话,我也是看在同村的份上才帮他一把的,真不知道什么啊。”
  钱妈妈捡起信纸,也不欲多做纠缠,冷声道,“好了,这事就到此为止,你也没看到什么信,听到了吗?”
  “是,是。”柳枝连连点头。
  “还不给我滚回去,这次就算了,下次要是再犯,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柳枝识相地滚了。她这种小人物,哪个不是在夹缝中生存,若不是为了几个钱,谁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捏了捏荷包里的二两银子,柳枝心中大定。总之,银子还在手上,至于那信,反正三姑娘又不知道,管他呢。
  抖了抖腿,一溜身就跑不见了,哪里看得出刚才的唯唯诺诺。
  那边钱妈妈拿着两封信,三两步就走回了正院。天边日头才起,时辰尚早,可是正房的丫鬟婆子都在忙碌,来来往往,不曾歇息。大户人家,规矩极多,就是当家主母,也没有偷懒睡觉的道理。
  李氏因为心中有事,早就让丫鬟伺候了洗漱穿衣,早饭没用两口就撤下去了。等见到钱妈妈回来了,立马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等人走净了,钱妈妈顺带关了门。
  “信呢?”李氏问道。
  钱妈妈从袖口掏出了一封信,双手递了上去。李氏同娘家长宁侯府联系一向紧密,主妇不便随意出门,因而李氏同那边经常有书信来往。以往不过都是一些家常话,只是这几次明显不一样了。钱妈妈看着李氏,见她面色阴沉,完全不似平日和缓的模样。
  李氏看完信,额头上青筋暴起,扬手准备将手边的茶盏摔碎。“催,就知道催,他们怎么不想想宫里是怎么个情况,要是这么简单就能生出皇子,当初我还求神拜佛求个什么。”
  钱妈妈一惊,及时地握住了李氏的手,忙劝说道,“夫人,外面还有一群丫鬟婆子在,万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李氏狠狠地掐了一下食指,深吸一口气,捏着信纸平复了好长时间,“是我太失态了。可是,你让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瞧瞧这起子心狠的人,什么难听的话说不出来。我可怜的锦华……”
  自她嫁进叶府,叶李两家就算是站在一条线上的。她是家中幼女,自幼得宠,就是后来出嫁了,母亲兄长也多是有求必应的,不曾真正烦心什么。就是叶府的老太太,也不敢真正给她气受,毕竟,一个风头正盛的侯府远不是小小的叶家能比得上的。
  当初锦华入宫大选,长宁侯府也是出了不少力,否则单凭叶家一族之力,绝对捧不出一个一品的淑妃娘娘。
  她以为这是娘家看在她这个出嫁女的面子上才帮的,这么多年来在锦华面前不知讲了多少好话,维系两家情分。谁知,再近的关系也逃不过一个利字,锦华说得对,当初相助不过是因为长宁侯府没有适龄的女儿。
  长宁侯府要的不过是一个皇嗣,锦华生不出来,就想顺着锦华这条线往宫里塞人,让她长宁侯府的女儿来生,简直是欺人太甚。
  钱妈妈小心地问道,“可是老夫人那边说让表小姐进宫,不是说皇上已经延迟选秀了吗,怎么还有这样的想法?”钱妈妈是李氏的陪嫁,她口中的老夫人,就是李氏的生母,长宁侯府的老封君。
  李氏冷笑着说,“不是母亲,是我那个好大嫂。就是延迟了选秀,她才着急啊,辛辛苦苦培养了这么久的嫡女,到头来竟然是个废子,如今也只有靠着锦华才能进宫,可偏偏连求人都是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她当自己是谁。”
  母亲看在她的面子上,尚且没说让侄女进宫的事,只是她的好嫂子,早就等不及了。
  “这事夫人怎么想?”
  “怎么想?”李氏低声笑了几声,“他们就是有这个心,我也不会给他们机会。父亲要的是皇子,可没说一定要让侄女进宫,既然如此,谁生不是生呢。”
  当今皇上勤政爱民,唯一点,皇嗣甚少,到如今也只有二子,且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母妃皆出生卑微,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另有缘由。不过这样的情况,于世家大族而言再好不过了,生母位卑,终究难登大位。
  叶锦华自小就由李氏亲自教导,年少聪慧,及筓之年便以才女闻名于京城,才貌超绝,这样的女儿,本就是李氏的骄傲。在皇上登基一年的大选前,李氏早早地替叶锦华清扫了道路,叶锦华也争气,甫一入宫便是正三品婕妤。之后更是一路加封,荣升至四妃之一。
  这样的地位,几乎是什么都不缺了,只是在子嗣方面终究不如人意。为了这事,李氏这些年废了多少功夫,暗地里求医问药,有了消息就往宫里送,奈何叶锦华的肚子愣是没有一点动静。
  侯府那边早就等不及了,一再催促,今日这信,竟然还是长嫂写的,言辞强势,甚至要求锦华想办法将侄女接进宫。
  自从延迟选秀,京中官宦之家还是想着各式各样的借口往宫里塞人,不过少有人成功罢了,皇上性子冷淡,从不耽于女色,加上后宫里的两位娘娘从不安分,故而延迟了选秀。那些前赴后继凑过去的,有谁能真得到皇上青眼。进宫不成,反而生生堕了名声,日后想找个好归宿都难。
  她这个长嫂,还真是自信,难道满京城的闺秀还没有一个比得上她一个侯府嫡女,好大的脸。虽说站的越高,摔得越厉害,但李氏压根不想给她站的机会。索性母亲那边还没有挑破,暂且拖着,宫里有锦华就够了,再多一个李氏女,于锦华有弊无利。
  钱妈妈见李氏已经有了主意,想了想又从袖口掏出信封,递过去道,“夫人,这是奴婢今早在一个采买丫鬟身上截到的信。她说是赵家大公子的小厮交给她的,让到送到三姑娘那边。”
  李氏闻言接过了信,展开读来。
  却原是赵家公子担心叶锦绣被成王府一事所困,特地写信来解释,另约她出府商议。
  胆子倒不小,李氏似有感叹地说,“没想到这赵家大郎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这样的人,配个庶女着实可惜了。”
  钱妈妈虽不知道这里面写了什么,但前后一联系,多少能猜的出来。成王府和赵家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几乎是满城皆知了,赵公子这时候写信过来,夫人见了又是这样的反应,多半是来告罪的吧。
  因此琢磨着说道,“赵家同成王府这婚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现在外面传地可厉害呢,若真能得太后赐婚,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可不是门当户对么,总不能便宜了一个小小庶女,也罢,就是她真的嫁进赵家,也没什么好日子过。”李氏收起信,揭开小香炉,随手扔了进去。
  少顷,只看见一堆黑色的灰烬。
  钱妈妈又问,“夫人的意思是,这事咱么就不插手了?”
  李氏不屑道,“插什么手,当初赵叶两家定亲的时候,赵家夫人就不同意,只恨叶锦绣的身份辱没了赵家声望,日后正真要嫁进去,没准亲没结成仇先结了。到不如现在借着这事退一步,还能落下好大一个人情。”
  对于锦绣,李氏从来就没什么好印象,毕竟,可是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这个姨娘,还是当初她亲手送到丈夫手上,就是死了还留着一个庶女来膈应她。
  就是没有永嘉郡主这回事,李氏也不会让她好过的。
  不过,庶女,还是个貌美至极的庶女,李氏眸子一暗,心中已有了计较。
  ☆、第4章 看戏(修)
  羿日,李氏身边的大丫鬟请锦绣过去,说是府里新进了几匹料子,用来做夏装正合适,想请了府里几位小姐同去挑选。这特意派人来请可是头一回,原先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分好了送到各自的院子里,自然也就有了三六九等之分。
  不去白不去,锦绣便让知夏帮着打理了一下,去往正房那边。
  李氏并不在,来的是李氏的小儿媳纪氏。
  叶家两个公子,老大叶瑾轩娶的是昌平伯府甄氏,候府嫡女,身份尊贵,与李氏无二。相比之下二少夫人纪氏的门第就显得不够看了,若不是二少爷非卿不娶,想必李氏也定不会让一个五品官吏的女儿进门的。
  纪氏的日子过得也不大好,一面是婆婆的不待见,一面又有勋贵出身的妯娌压着。若不是纪氏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对这些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还不知道会生什么事端呢。纪氏是个温和的性子,待人也真诚,见锦绣过来了,便客气地招待了一句,“三妹来啦,快瞧瞧这边的料子,颜色真不错呢。”
  锦绣对这个二嫂有些好感,梨涡浅浅,眉眼弯弯地答了声谢。
  纪氏看的晃了一晃神,都说原来府上的淑妃娘娘是个天仙,可纪氏冷眼看着,这些人似乎都瞎了眼睛,眼前这位才是当得起盛赞,可惜身量尚未张开,还是一派天真。
  也难怪母亲不待见这个庶女,这般容貌,只怕原先那位文姨娘也是个不寻常的,定是添了不少堵吧。
  纪氏同锦绣说笑了几句,另两位今日来的也比锦绣早。叶锦心平日里和叶锦姝走得近,几乎是形影不离了,不过她们俩关系到底如何锦绣也从来没有关注过,似乎是不错的。叶锦心和气,叶锦姝傲气,互通有无,在一起时看着颇为和谐。
  叶锦姝坐在小榻旁,闻言稍稍抬起了她那尊贵的脑袋,眼神淡淡地扫过纪氏和锦绣,难得地没有开口讽刺。
  桌上放着几十匹料子,颜色不一,常见的不常见的都有。多是颜色鲜嫩,一眼看去,仿佛流动着微微浮光。锦绣伸手摸了摸,入手细滑,既薄且轻,无疑都是上等的货色。暗自诧异李氏的大方,以前送的那些料子,一如她身上穿的这件,再普通不过了。
  锦绣爱美,看见这样的料子仿佛已经看见了许多好看又合身的衣服。
  锦绣在这边啧啧称奇,那边的一声不吭叶锦心也是。于叶锦心而言,她自生下来就注定低人一等,姨娘不争气,又没有个兄弟帮忙,这么多年一直过得战战兢兢。讨好李氏,讨好叶锦姝,连对着府里稍微得势的奴才都是小心地不得了,不求她们能怎么样,只盼着能过得安稳一点。
  这回被人叫来,心中很是忐忑,暗自回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直到见了纪氏,道明了缘由,才稍稍放了心。
  眼下看着这些布料,心中好奇,只道,“这是什么料子啊,摸上去真舒服。”
  纪氏笑着说道,“这些都是昨儿从一品绣送来的苏锦,母亲见料子颜色嫩地很,就让你们各自挑几批,回去好做夏衣。”
  竟然是一品绣的,叶锦心睁大了眼睛,很是吃惊。“不是说那里的料子和衣服都很难买吗,怎的一下子就送来这么多?”
  京里有钱都不一定买的到的,不过一品绣的衣料,珍宝阁的首饰,登仙楼的酒席。她虽没有见识过,但也有所耳闻。一品绣的料子,在她看来说是天价也不为过,原以为这辈子都穿不起了,乞料今日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一时倒是庆幸自己来对了。
  纪氏点点头道,“确实不容易拿,不过一品绣的老板娘和咱们淑妃娘娘有些交情,所以在那里买料子会比别的人家容易些。”
  “原来还与淑妃娘娘有关系,真是没想到。”
  “淑妃娘娘地位尊贵,这些应该都是些小事,算不得什么。”莫说是叶锦心了,纪氏原也是想不到的。不仅没有想到淑妃还和一品绣有联系,也没有想到李氏会把这种难得的料子直接分给庶女,还专门交代了她提了提淑妃。不是纪氏对她有什么偏见,实在是李氏看着不像个愿意对庶女大方的人。
  此番,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纪氏的深思显然没有影响到三人,叶锦姝还在沉默,锦绣还在神游,而叶锦心,她正兴奋着。兴奋之后,一脸感激地对纪氏说到,“劳母亲和嫂子费心了。”
  纪氏笑着对几人说,“今日的料子有些多了,你们多拿几匹回去,府里的绣娘手艺都不错,让她们多制几件夏衣出来。你们这个年纪,最适合穿衣打扮了,若是过了年岁,像嫂子这样的,再穿就不好看了。”
  “嫂子这说的什么话?”锦绣见纪氏似乎在追忆,也笑着说了一句。
  纪氏抿了抿嘴角,幽幽吐了口气,“这女子一旦嫁了人,花样年华就已经过去了,整日里就剩下忙忙碌碌,就连那些打扮的心思都没有了,就是打扮也不好看了。”
  锦绣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纪氏明明才双十年华,若是放在前世也许就是一个半大孩子,兴许还没有毕业。这么年轻,心态却已经老了。
  纪氏同叶谨渊是两情相悦,一如话本上写了千万遍的郎才女貌,风花雪月的男女主角,且叶谨渊不是长子,纪氏也没有必要劳心劳力地撑起整个家族。按理说,这样的结合再好不过了,可是就现在来看,纪氏活得并不舒心。
  这种不舒心来自各个方面,婆媳之间,妯娌之间,亲戚之间,甚至夫妻之间的相处都带来许多压力。可怜见的,难怪别人说低门嫁女,高门娶妇,果然,经验累积出来的才是真理。
  不过纪氏显然没有意识到什么真理不真理的,她行为处事自有一套办法,多说多错,如今多念叨几句,已经不符合她的作风了。于是便不再多留,直言道,“你们姐妹几个先挑着,我还有事,就先不陪了。待会儿你们挑好了,就让这几个丫鬟替你们送过去吧。”
  叶锦心正要道谢,却听原本不做声地叶锦姝冷冷地说了句,“不必了,几批布料而已,还能让我身边的丫鬟断了手不成?”
  原来姑嫂也不合,锦绣想到。
  纪氏显然已经习惯了,转身对几个丫鬟吩咐,“既然这样,你们只需帮三姑娘四姑娘就行了。”又对锦绣几人说了两句,便走了。
  锦绣愣愣地看着纪氏走出去,削瘦的背挺的直直的,好似白杨一般,直到身边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才转回了头,无辜地看着两人,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叶锦心一脸尴尬,看也看不出什么,叶锦姝则阴沉沉的,盯着锦绣的眼睛满是恼火。
  这情况,又是怎么了。
  “三姐看够了吗,我要是你,就别在这里磨蹭了,赶紧躲到屋子里不出来,省得事情闹大了被人指指点点。”
  叶锦姝生得俏,如今做出这样的表情实在是毁了这张可人的脸。
  锦绣又不傻,反应过来就知道叶锦姝为什么发脾气,不就是刚刚她和纪氏打机锋,恰好锦绣又看戏看得那么入迷,使得这位大小姐恼羞成怒了。至于她说得那件事,三人也都心照不宣。
  赵清泽,你怎么就那么招人喜欢呢。叶锦姝性子高傲,又被李氏千娇百宠地养大,平时不屑同她这么庶女说话,一个手指数的过来的次数,一半是开口讽刺锦绣的,一半是开口讽刺锦绣癞/蛤/蟆想吃赵清泽的。这么一说好像都是讽刺。
  锦绣一如纪氏,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装着没听懂,故作天真地问,“五妹说得是什么话,我有什么事不能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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