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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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揽芳院内,秦若蕖正将脸埋入薄衾里,任由侍女们劝了又劝都不作理会。
  “小姐这是怎么了?”青玉故作不解。
  素岚含笑道:“都大姑娘了还像小孩子般哭得稀里哗啦,这会回过神来,自是羞得不敢见人。”
  “噢……”拖长尾音的恍然之声,明显带着取笑。
  “岚姨……”闷闷的抗议从薄衾里传出来。
  “好了好了,不说了,小姐也快起来,小心透不过气。”素岚强压着笑意,用力将她‘挖’了出来。
  “我、我也不想的,就是、就是有些害怕……”秦若蕖眼神四处飘啊飘,就是不敢对上众人,对着手指小小声地解释道。
  “是,那场面,凭谁见了都害怕,何况是小姐呢!”素岚噙笑附和。
  “不错不错,若是青玉在,也会怕的。”青玉有样学样。
  “真、真的么?”
  “真的!”屋内众人齐唰唰点头,终于顺利让秦若蕖松了口气。
  “岚姨怎的提前回来了?钱伯可好?店里可好?”名为‘害羞’的小鸟扑喇喇一飞走,她又缠着素岚叽叽咕咕起来。
  第十三章
  素岚闻言,脸上有一闪即逝的忧色:“都好,左右没什么事,心里不放心小姐,故而提前回来了。”
  青玉并没有错过她脸上的变化,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双唇。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去,趁着秦若蕖沐浴的时机,她终于忍不住将素岚拉到一旁小声问:“岚姨,你是不是去见素卿了?”
  素岚脸色一僵,倒也不瞒她,颔首道:“是,我是去见素卿了,终究相识一场,有些事一直压在我心里,不得不去问个清楚明白。”
  “那店里可是出事了?还是说钱伯……”
  素岚摇头:“都没事。”
  迟疑须臾,她低低地道:“我只是有些担心,一直追查的真相怕是我们接受不了的。今日从素卿口中得知,当年吕洪曾无缘无故多了几笔银两,更是在醉酒之时泄露口风,说他那位财神爷操着一把别扭的郦阳口音,可他偏一听便知对方必是益安人氏。先不提吕洪此番判断是否准确,只万一……”
  “你说的可是真的?”清清冷冷的语调陡然在两人身后响起,吓得两人一下子便噤了声,回身一望,见秦若蕖身着中衣,披着犹滴着水珠的长发,正盯着她们。
  “小姐……不,是蕖小姐?”素岚试探着问。
  “是我,岚姨,你方才所说可是真的?”‘秦若蕖’上前一步,紧紧地锁着她的视线。
  “是,素卿确是这般说的。”
  ‘秦若蕖’听毕秀眉紧蹙,神色凝重。良久,方自言自语般道,“难道果真是他?看来今夜得去探一探……”
  素岚与青玉互望一眼,均是不解,正欲询问,对方已转身进了里间。
  ***
  灯火明亮的书房内,陆修琰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书案,直敲得一旁的长英小心脏乱跳不已,半晌,他再也忍受不了举手投降。
  “属下承认了,张家公子那事是属下安排的。不过,属下也是抱打不平,王爷不是认为那秦四姑娘是个心善的好姑娘么?好姑娘自然该有个好归宿,秦府必是不敢得罪张府,故而属下便略施小计,买通那李家人,让他们上门去哭儿子。”
  接收到主子的瞪视,他忙又道:“属下可不曾无中生有,那李家的小儿子的的确确是被那张五公子虐待至死的,只不过张家势大,李家不过寻常百姓,有冤也不敢诉啊!不过王爷放心,李家人的后路属下也安排得妥妥当当,必然保他们一家后半生无忧。”
  “罢了罢了。”陆修琰无奈。
  晌午在回来的路上,便听大街小巷到处在议论着建邺知府五公子猥琐府中俊俏小厮致其死亡,引得死者家人上门讨公道一事。他深感奇怪,张夫人既然能有手段将儿子之事掩得水泄不通,为何在这节骨眼上出了事?如今方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侍卫长英捣的鬼。
  “从此事也可得知,王爷先头可是误会那秦老四了,人家并非卖女求荣,而是……”
  “本王何时说过秦季勋卖女求荣了?”陆修琰斜睨他一眼。
  “没有么?啊?噢,是属下说的,嘻嘻……”长英先是不解,继而恍然,讪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陆修琰摇头,不愿再在此事上与他多说,遂转移话题道:“你可肯定秦伯宗确有那么一本账册?”
  长英立即收起嬉皮笑脸,严肃地回道:“属下肯定,而且长义的信上也这般说,这秦伯宗是个极其小心谨慎之人,必然会偷偷记录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既如此,得想个法子先将这账册拿到手。”
  “不如让属下夜探秦府,说不定或会有所收获。”长英提议。
  陆修琰思考片刻,除此之外一时倒也没有别的法子,唯有点头应允:“如此也好,只千万要小心,切莫打草惊蛇。”
  “王爷放心!”
  ***
  月黑风高,正是夜探好时机,长英换上夜行衣,辞别了主子,纵身一跳,眨眼间便消失在陆修琰的眼前。
  陆修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浓眉紧皱,良久,方低低地叹了口气。
  “不知不觉间,竟又要长一岁。”忆起白日收到的京城来信,一抹浅浅的笑意漾于唇畔。
  谁说自古皇家多无情?他的兄嫂,并不比世间任一个为兄为嫂的差,甚至,要更好。
  “噼啪”的一下灯芯炸响声,让正埋首书案的陆修琰皱了皱眉,少顷,起身挑了挑灯芯,不过瞬间,屋内灯火又再明亮几分。
  他抬头望望窗外天色,想到仍未归来的长英,心中不禁有几分担忧。
  “莫非出了意外?”他自言自语,稍想了想又觉得许是自己多虑了,长英平日虽瞧着有几分莽撞,但办起正事来却是谨慎细致,并不亚于他的同胞兄长长义。
  突然,一阵异样响声从屋顶处传下来,他立即全身戒备,随即便有两名亲卫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牢牢地护着他。
  “王爷小心,有刺客。”
  刺客?他一怔,忙问:“是何人与刺客交手?”
  “是长英大哥。”
  长英?陆修琰一凛,一拂袍角避过两人的保护大步朝门外走去:“本王去瞧瞧。”
  两名亲卫无奈,急急追了上去。
  出了房门,顺着响声望过去,果见屋顶处有两名黑衣人正在交手,说是交手其实也不然,身形略小的那人正四处逃窜,分明是躲避着另一人的攻击。
  借着微弱的月光认清那两人的身影,陆修琰双眸陡然瞪大,正震惊间,又有一名身形瘦小的黑衣人凌空而出,手朝着高壮身影一扬,趁着对方闪避的间隙,一把拉着另一人飞掠而去。
  一时不察被对方洒来的沙迷了眼睛的长英登时大怒,运气发力朝那两人追去……
  “追!”陆修琰沉声一喝,随即飞身而起,朝着那三人消失的方向奔去,两名亲卫自是不敢耽搁,一前一后紧跟在他的身后,倾刻间,宽敞的院落便又重归寂静。
  趁着月色一路追出数里,直追到城外一处小树林中,陆修琰方停了下来,微眯着双眸死死盯着正被长英缠斗住的瘦小身影。
  离打斗中的两人不远的树底,另一名黑衣人已被长英击倒在地,一名亲卫快步奔过去,利索地将对方绑了起来。
  瘦小的黑衣人分明不是长英的对手,不过数十招间便已显露败迹,尤其是当她看到已被五花大绑的同伴,心中一急,招数便愈发的凌乱,好几次险些便要命丧长英掌下。
  “长英退下!”本是静静观战的陆修琰猛地大喝一声,凌空一跃,虚击一掌击退正战得起劲的长英,再一掌朝那瘦小的黑衣人拍去,眼看着就要拍到黑衣人额头,却突然掌风一变,改拍为抓……
  黑衣人暗道不好,欲回身闪避而不得,蒙面的黑布‘嗖’的一下被对方扯去,一张熟悉的娇美容颜乍然出现在陆修琰眼前,正正是他曾经夸赞过‘心善’的秦家四小姐秦若蕖!
  “果然是你!”他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惊讶,百种复杂情绪齐涌上心头。
  “秦若蕖”微侧着脸,眼眸中凝起一丝杀气,她不待对方再作反应,足尖轻点,凌跃而起,同时,一道寒光向陆修琰掠去……
  陆修琰大惊失色,急急闪避,堪堪避过了那直取面门的一剑,只有几缕发丝被剑锋削去,在夜风的吹拂下飘飘扬扬。
  “好个歹毒的黄毛丫头,竟然下杀手!”脸上仿佛仍能感受到那股寒气,他勃然大怒,厉声道。
  “秦若蕖”一言不发,提着短剑再次向他刺过来,剑锋凌厉,招招直取对方要害。她如此举动却彻底激怒了陆修琰,当下再不客气,运气飞身迎战。
  二人不过战了数十回合,“秦若蕖”便已抵挡不住,她又急又慌又怕,剑招愈发的凌乱,却依然不肯抽身撤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此人绝不能留,否则会给“她”带去无穷无尽的麻烦。
  陆修琰越战怒气越盛,也分不清是什么缘故,只知道心中似是有团火在不停地燃烧,尤其见她这副不要命的打法,更是气上几分,终是再忍不住,趁着对方一剑刺过来时骤然出手,一手钳住她的手腕,一手狠狠地劈向她的后颈,只听得“哐当”“啊”同时两声,短剑掉落之时,“秦若蕖”亦软软地晕倒在地。
  “秦四姑娘?”走过来的长英乍一见地上之人,不禁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陆修琰余怒未消,死死地瞪着早已昏迷过去的“秦若蕖”,只恨不得将对方瞪出几个窟窿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冷冷地吩咐道:“将这两人带上,本王要亲自审问她们!”
  这个她们,指的便是昏迷的两名黑衣女子——“秦若蕖”及她的贴身侍女青玉。
  ***
  烛光照着双眸,后颈更是一阵阵抽痛,使得缓缓醒过来的秦若蕖难受不已,本想伸手去摸摸疼得厉害的后颈,却发现双手被绳索死死地绑住,竟是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
  她顿时一惊,立即便清醒了过来,睁着一双仍带几分迷糊的清澈眼眸,扑闪扑闪几下长卷的眼睫,直到对上一张冷冰冰的脸……
  “啊?啊!”前一声,是意外身份尊贵无比的端王竟然出现在眼前,而后一声却是震惊自己的被绑。
  “你、你们想、想做什么?”她吓得浑身颤抖不已,却仍故作坚强地质问。
  陆修琰先是一怔,继而冷笑:“秦四姑娘,事到如今还要装傻充愣么?你真当本王是瞎了眼睛不成?!”
  第十四章
  “你、你在说什么?谁装傻充愣了?谁又把你当瞎子了?”秦若蕖结结巴巴地反驳,略定定神,又觉得气愤不已,“枉我几位伯父,还有爹爹他们那般尽心尽力地招待你,我、我也当你是好人,没想到你却是个伪君子,内里藏奸,三更半夜的把人掳来。”
  “本王自以为阅人无数,可从不曾想过竟也有看走眼之时,不仅如此,还是在个黄毛丫头面前栽了跟头。秦四姑娘,本王承认,你确是有几分本事,伪装能力之强,便是本王也不得不写个服字。可明眼人不说瞎话,事已至此仍装可怜未免过了些。”陆修琰冷冷地道。
  秦若蕖更糊涂了,可细一听他话中意思,顿时气得脸都红了,连自己的处境一时也顾不得了,瞪大双眼大声道:“你、你真讨厌,硬是把人掳来,还要诬蔑人家,你才装可怜,你、你、你又讨厌又可恶!”
  陆修琰勃然大怒,竟想不到世间上会有如此颠倒黑白、睁着眼睛说瞎话之人,他自问便是对上最奸猾之徒亦能气定神闲逐一击破对方防线,可如今遇上眼前这个无耻至极的女子,却总抑制不住心里的那股无名火。
  见对方气得脸色青红交加,更是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像是恨不得将自己活活撕裂,秦若蕖不禁有些害怕,可转念一想,对方毕竟是无理在先,自己可不能输了阵,是以壮着胆子又道:“不、不过,若是你、你悬崖勒马,把、把我送回去,我、我便前事不究,也、也不会告诉伯父与、与爹爹他们。”
  陆修琰尚未反应,倒是一旁听了半晌的长英忍不住了,蓦地跳出来喝道:“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甚!”
  一面喝骂的同时,一面凌空朝秦若蕖击出一掌……
  “长英住手!”
  “啊!!”
  喝止声与尖叫声同时响起,长英掌势过猛一时收手不及,只能硬生生地转了方向,只听得‘轰隆’一声,秦若蕖身侧的长案已被击得粉碎。
  她吓得小脸唰白,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瞬间泛起了泪花,眼睫上甚至挂上了晶莹的泪珠,小身子抖啊抖,可就是不敢哭出声来,只发出一阵“呜呜呜”的呜咽声。
  “王、王爷。”长英颇有几分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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