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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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草……”她虚弱地叫了一声。
  一会儿后,就听到外间响起艾草的声音,接着见艾草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看得霍姝很想一脑袋拱进被窝里,逃避这残酷的喝药时间。
  “刚才有谁来过么?樱草呢?”霍姝问道。
  艾草一边伺候她喝药,一边道:“奴婢让樱草先去歇息了,等会儿再叫她过来守着。这么晚了哪有人来?奴婢就在外熬药,没见着人。”
  霍姝听罢,觉得应该是自己睡糊涂了,这人一旦生病,就会做噩梦,大抵是如此。
  喝过药,霍姝头还晕着,精神不济,再次躺下休息。
  睡着之前,她侧过脸,目光移到窗口的位置,半晌才沉沉睡去。
  艾草给她掖了掖被子,见她沉睡了,方才小心地退到室外,叫樱草起来守着。她们小姐歇息时,一向不喜欢有人在榻侧守夜,所以她们这些丫鬟守夜时,都是睡到外间的榻上。
  一阵风吹来,窗子无声开启,一个人翻窗进来,悄声走到填漆床前,就着昏暗的灯光,打量床上的人。
  半晌,他伸手轻轻地碰了下她绯红的脸蛋,那如凝脂般细滑柔嫩的触感,让他不禁多摸了下,直到她皱起眉头,仿佛惊吓一般,忙收回手。
  他盯着她,目光幽深,将久远的记忆里的女童和现在的少女对比,发现那浑身浴血的女童已经成大了,而且成长一个……容易让男人心动的美丽姑娘。
  想到什么,那双凤目又变得凌厉起来。
  ***
  元武心神不宁地在凌云院的院墙下徘徊,时不时地望向墙头那边,心里直打鼓。
  他从来没想过,一向冷心冷肺的世子竟然会干这种事情,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去当夜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去靖安侯府夜探那位生病中的霍七姑娘了。
  要是被巡逻的五城兵马司的人捉到,世子一世英名可就没了。
  在元武的担心中,直到四更鼓响起,终于听到墙头那边传来的动静,接着见世子和扈兴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元武差点感动得痛哭流涕。
  世子您全须全尾地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聂屹没理会随从的目光,直接进了房,略作洗漱,直接回房歇息。
  元武见世子终于歇息后,这才有时间去询问随从世子一起翻墙出门的人,问道:“世子今晚去哪里了?”
  扈兴一脸无所谓地道:“像是某个公侯府的府第,不清楚。”
  “你怎么能不清楚呢。”元武恨铁不成钢。
  “我又不识路,是世子带我过去的,然后让我守在外头,他自己进去了,我哪里知道世子去哪里。”扈兴理直气壮地说。
  元武无语了,这傻大个除了手头功夫好点,还能有什么作用?也是这般的傻大个,才能得到世子的信任,提拔在身边。
  不得已之下,元武只好发挥记忆力,将世子所走的路及周围的环境描述一番,在扈兴一脸“应该就是这里”的高兴表情中,心头一松。
  终于确认世子今晚是去靖安侯府夜探深闺了,作下属的,心里头有些感动。
  世子能做到这程度,看来这个世子妃是跑不掉的了。
  第31章
  捂着被子休息了一个晚上,天亮后,霍姝的情况终于好点了,也让守了一夜的邬嬷嬷等人松了口气。
  一大早,霍五老爷就过来了,随同而来的还有五夫人。
  五夫人到底不是蠢人,在丈夫面前,还是很拎得清的。虽然她心里不太待见继女,可也知道不过是个女孩子罢了,将来就是一副嫁妆的事情,想通后,也乐得在丈夫面前当个贤妻良母。
  他们来时,霍姝还没有醒。
  霍五老爷坐在床边看了会儿,见床里的长女憔悴的模样,问道:“姝儿怎么样了?”
  邬嬷嬷答道:“还有点低烧,比昨晚好一些了。”
  霍五老爷松了口气,只要不再烧起来就行,烧太久的话,会将脑子烧坏的。
  五夫人站在一旁,同样看向床里头的少女,虽然在病中,可仍是难掩其妍丽之姿,不说整个霍家,就算是这京城,也难找出这般容貌的姑娘。她心里头是有点羡慕的,要是自己女儿长成这样多好,不过只要想起老夫人并不待见这继女,又没了那份羡慕。
  五夫一边拿帕子按了按眼角,一边道:“可怜见的,怎么病成这样?”说着,就要伸手过去摸摸继女的额头,以示慈母心肠,哪知手刚伸过去,就被一只手拦住了。
  “老爷?”五夫人不解地看着他,却见丈夫眼里透着不满,不禁讪讪地收回了手,心里懊恼昨日因为赌气,做得太过,以至于留下把柄。
  昨晚丈夫回房时,直接来找她,劈头就问:“你明知道姝姐儿带病回来,竟然迟迟不出面,由着大嫂去接她,怎么当人母亲的?姝姐儿虽然是晚辈,可第一次回家,又带着病,你这当母亲的迎一迎她又如何?”
  五夫人被骂得不敢还嘴。
  她不过是不喜丈夫如此重视继女,就赌个气罢了,哪晓得就触了他的逆鳞。后来丈夫骂完她后,甩袖就去了书房歇息,让她着实后悔。
  因着这事,她今天一大早就起了,急急地赶过来,就是想要表现一番,可惜丈夫好像还没谅解她。
  邬嬷嬷和房里伺候的两个丫鬟正巧瞥见这一幕,不动声色地低头当没看到,心里却有了计较。
  霍五老爷看完女儿,没有叫醒她,不好在这里久留,叮嘱一番后,满脸担心地离开了。
  五夫人心里松了口气,忙跟着离开。
  直到辰时中旬,霍姝才悠悠转醒。
  大病一场,她的身体有些虚弱,精神也变得萎靡,半靠着迎枕,恹恹地吃着没有味道的小米粥,只觉得那粥喝下去都是苦的。
  “您现在还病着,口味清淡,等病好了,就不会觉得苦了。”邬嬷嬷柔声哄道。
  霍姝好不容易吃完早膳,肚子里垫了点东西,桃红就将煎好的药端上来了。
  正苦着脸喝药呢,就听说威远将军府的五夫人上门了,正由靖安侯夫人、五夫人陪着往叠翠院而来。
  威远将军府的五夫人不就是五舅母么?
  霍姝眼睛一亮,满含期盼地望着门口。
  不一会儿,就见昨日见过一面的大伯母靖安侯夫人和继母五夫人戚氏陪着一个穿着丁香色刻丝葫芦纹样禙子的妇人进来。这妇人粉面桃腮,生得清丽动人,头发挽成妇人髻,插着一对赤金玉簪花簪子,行走间体姿优美,教人见之忘俗。
  虞五夫人出身镇安府姚家,姚家是镇安的望族,书香门第,教养出来的姑娘素来温婉贤良,颇有贤名。几年前虞夫人嫁进虞家时,曾随丈夫虞五老爷回平南虞家祖宅祭祖,虽然在平南城待的时间不多,霍姝却是见过她的。
  虞五夫人姚氏看着温婉可人,但嘴皮子却是个利索的,看到霍姝时,马上就叫了起来,“可怜见的,素素怎地病成这样?你舅舅昨儿听说你一回来就病了时,急得不行,一大早就催我过来,担心你第一次回京,人生地不熟的,心里害怕。”
  靖安侯夫人和霍五夫人听得满脸尴尬,虞夫人这话暗示性太强了,由不得她们不多想。
  虞五夫人并不理会她们,坐到床边,摸摸霍姝的额头,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说道:“好孩子,你受苦了。”
  霍姝虽然精神不好,但因为见到亲人,心里十分高兴,虚弱地笑道:“不苦的,舅母怎地来了?十四、十五表弟他们呢?”
  “那两个皮猴子在家呢,你不用管他们,改日待你身体好一些,舅母派人接你去将军府玩。”虞五夫人柔声说。
  霍姝笑着点头。
  虞五夫人关心了一番外甥女,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似的,转头笑着对靖安侯夫人道:“瞧我,难得见到素素,这一高兴就妄形了,两位莫怪。说来,也要谢谢两位夫人照顾素素,她外祖母若是知道素素病成这样,还不知道怎么心疼呢。听说贵府老太爷的身体已经好大,看来素素这次病得也算是值了。”
  听到这话,霍五夫人脸上就带了些情绪出来。
  靖安侯夫人含笑道,“姝姐儿是霍家的姑娘,照顾她是应该的。”并不接她的话。
  虞五夫人笑睇了一眼霍五夫人,又闲聊了几句,靖安侯夫人识趣地离开了。
  霍五夫人也待不住,忙不迭地跟着大嫂离开,给她们说话的空间。
  待她们离开后,虞五夫人看着霍姝,面上多了些许心疼,说道:“好孩子,辛苦你了。”
  她是虞家妇,嫁入虞家后,随丈夫一起驻守在京城的威远将军府,自是从丈夫那儿知道了当年霍虞两家闹的事情。为着孩子的名声着想,没有传出去罢了,心里却对靖安侯府对这孩子的态度门儿清。
  霍姝笑道:“并不辛苦,等我病好了,我就去将军府给舅舅请安。”
  虞五夫人笑着点头,与她说了会儿话,见她神色恹恹的,心知她还病着,也不多坐,叮嘱她好好养病,方才起身离开。
  ***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霍姝这病养了好几天才好一些。
  这期间,她都被限制在屋子里,更多的还是躺在床上休息,虽然觉得整天躺着挺无聊的,但总好过被一群对她来说还是陌生人的亲人过来打扰。
  其实霍家的人口和虞家一样多,但对于霍姝来说,霍家的人都是陌生人,没有什么感情,她不耐烦应付,也装不出和他们感情好的样子。那些堂兄弟还好,他们住在外院,并不常进后宅,可堂姐妹就不一样了。
  与虞家相反,霍家的姑娘很多,嫡的、庶的都不少,除了已经嫁人的几个堂姐,还有好几个没有出阁的姑娘。
  养病期间,她爹每天早晚都会过来一趟,连带着继母和妹妹霍妙、弟弟霍承琤也每天都要来看她一回。
  霍姝在回来之前,已经听说了霍府的情况,同样也知道她爹在她娘死后第二年,就在老夫人的作主下,娶了老夫人的娘家侄女戚氏作续弦,接着戚氏给她生了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妹妹霍妙今年十二岁,自幼在祖母霍老夫人身边长大,才情模样都不错。
  弟弟霍承琤今年九岁,如今在霍家族学中读书,据说功课不错,遗传了她爹的读书天份,十分得祖母欢心。
  对于这些亲人,霍姝的态度很明确: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对她毫无影响。
  霍五老爷很快就发现这十几年未见的长女对他们的态度,心情有些复杂。
  十几年不闻不问,他自然不能苛求女儿一回来就对他们温情脉脉,这种自然不亲近的态度,才是最正常的。可明白归明白,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霍妙天天陪着父母去叠翠院探望生病中的长姐,如何没感觉到父亲的心情,当下便亲自下厨做了霍五爷爱吃的一道素点,端去书房。
  “爹,七姐姐刚回来,对我们还很陌生,等过段时间,她适应了就好。”霍妙体贴地宽慰道。
  霍五老爷见小女儿如此乖巧贴心,心情总算好了许多。
  霍五老爷心情好了,老夫人心情却有些不太美妙。
  自从霍姝回来后,霍老太爷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御医也说,只要好好休养,虽不能完全康复,但多活个几年没问题。
  霍老太爷早年曾上过战场,虽然立了战功,使原本已经走入末流之家的靖安侯府一跃成为世袭罔替的公侯之家,却在战场上受了几次伤,因当时没有及时治疗,留下后患。如今年纪大了,旧疾发作,上次一病不起,连御医都无能为力,吓得他们都以为熬不住了。
  也因为如此,老夫人才会同意儿子的请求,将被抱到虞家的孙女叫回来。
  对于这个孙女,老夫人心里从来都是不满意的。
  当年她出生时,靖安侯府正逢多事之秋,加上虞氏难产去世,她心里也有几分忧虑,总觉得这孙女来得不是时候。
  恰好虞家的人因虞氏难产而闹上门来,质疑他们没有照顾好儿媳妇,使她早产加难产去了。那虞老夫人是个不讲理的泼妇,因着女儿的死,怨怪上他们靖安侯府,怪她磋磨儿媳妇,每次见面,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老夫人心里也有气,后来恰好拿了这孙女的命格去找高僧批命,哪知道会得到这么个结果,就觉得霍家会变得这般不顺利,都是这孙女带来的。
  这就是个讨债的!
  后来霍姝被抱到虞家养活,由虞家几代积累的武将煞气压住她的命格,老夫人觉得这样也好,并没有想要将她接回来,想着等她及笄了,一副嫁妆打发便是。
  哪知道她这五儿子是个长情的,因虞氏死在最美好的年华,反而对虞氏念念不忘,同样对虞氏所出的女儿也心怀愧疚,趁着父亲生病,竟闹着要将人接回来。
  想到小儿子一心要将她不待见的孙女弄到面前来,老夫人心情就有些郁郁的。
  更让老夫人心情郁闷的是,府里的五姑娘霍婉说好的亲事,却在这时候被搅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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