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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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隽寒颔首,“那在下也不打扰常大人了。”
  常谦扬鞭挥在马的屁股上,驾马朝赵隽寒相反的方向去,赵隽寒眯眼,手里头握着的弓箭慢慢收紧,他慢慢的抬高手臂,手上越来越用劲,弓箭射出去的那一刻,他脑海竟然是宋端那张洋洋得意的脸。
  赵隽寒并没有手软,或者说他不觉得会因为常谦是个好官就不杀他,他要一点点往上爬,这条路注定是要踩着白骨的。
  想和不想是一回事,做与不做就又是另一件事了。
  打了不好听的比喻,他现在必须唯宋端马首是瞻,宋端要他做什么,他就必须做什么,他要讨好宋端,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赵隽寒嘴角漾起一抹嘲讽的笑,至于常谦,朝堂上不会缺清官好官,天底下的读书人那么多,还找不出一个出色的?
  箭尖准确无比的射中了常谦的眉心,几乎是同时,他整个人就从马上跌落在地,黑色的官袍上沾上了地上的树叶,他正面朝上,涓涓的血从眉心流出来,他的眼睛瞪的大大的,这样一看威严的五官就更加可怖了。
  当真是死不瞑目。
  跟踪他、故意让他发现,又顺手推舟的同他交谈不过都是为了降低他的防备心,如若不然在赵隽寒方才抬起手的瞬间,他就会有所发觉。
  赵隽寒从马上跳下来,似乎是叹了一口气,半晌后,他蹲下身子,伸出手轻轻的将他的眼皮给阖上了。
  上马,飞快的离开这里。
  他只要做到宋端吩咐的事就好,其他的事情宋端自己会解决好。
  这一片林子是狩猎西区,宋端曾暗地里故意放出消息,白狐出没在西区,所以这一块的人不会少,弓箭也会乱射,无意射中了人也情有可原不是?何况是谁射中的也查不出来。
  而真正的白狐在东区,这是宋端告诉他的。
  赵隽寒骑着马头也不回的朝东区去,相比西边,这里声响确实小了些,白狐精明,白日里出来觅食都是小心翼翼的。
  赵隽寒放慢了步子,仔细的搜寻着,没先看见白狐,反而见到了宋端。
  宋端的身躯高大,他骑着一匹通体火红的骏马,他身上穿的也是红色的衣袍,一眼望去张扬的很,赵隽寒是见识过他的武功的,只能用四个字形容,那就是深不可测。
  宋端弯了弯唇角,吐字问道:“事情办好了?”
  赵隽寒点头,只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是。”
  宋端很满意,笑容扩大,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很好,本督果然没有看错你,这个常谦总是和西厂的人过不去,非说本督办的都是冤假错案,如今死了,真是让本督快意。”
  赵隽寒微笑,“恭喜督主解决心腹大患,得偿所愿了。”
  宋端视线冷了冷,眯眼打量他,哼了一声,说变就变,“狼心狗肺的东西。”
  赵隽寒不为所动,“督主教的好。”
  宋端性情不定,这会就又笑了起来,哈哈大笑,“不愧是赵贵妃挑的人,本督也真是很久没看见你这么没人性的东西了。”
  赵隽寒垂眸,耳朵动了动,在他的东边听到了些明显的声音,他脸色一变,顾不得宋端的话,转身,抬手就朝那个方向射了一箭。
  宋端是和他同时出手的,两人的箭射中了一个位置,就是白狐的肚子,分不清谁射死的。
  宋端的脸色就更臭了,连话都懒得再跟赵隽寒说,转头就离开了。
  赵隽寒没看他,行到白狐身边,弯腰伸手就揪起白狐的皮毛,一手的血也不在乎,他将白狐放在马背上,驾马朝狩猎场的出头而去。
  元帝等人已经比他要先,宋端也人模人样的站在了元帝身边。
  元帝见了赵隽寒手里提着白狐的尸体,又细细的看了看这个人,皱眉,这人他都没有见过,怎么混进来的?
  宋端先一步开口,“三殿下果然厉害,拔得头筹。”
  元帝心里咯噔一下,难怪这人面孔有些熟悉,竟然是自己的儿子,他一向对这些个子嗣不关心,再说,他的儿子实在太多,关心不过来。
  元帝咳嗽了两声,“一眨眼,皇儿都这么大了,真是好样的。”
  宋端笑了笑,像是在解释,“三殿下生母早逝,赵贵妃见他可怜,便照顾了好些年。”
  “朕以前怎么没听她说过?”
  “皇上日理万机,赵贵妃怎么能拿这些小事打扰您呢。”
  元帝听他唱戏般的说辞,心里也清楚了,这是要抬举他这个皇子?
  不过他见了自己这个陌生的儿子,也不厌恶,单是这张出尘的脸就让他看着舒心。
  赵隽寒适时上前,单膝跪地,“儿臣参见父皇。”
  元帝沉吟,做了决定,“起身吧。”
  他和颜悦色,“朕刚刚已做下承诺,射杀白狐者,重重有赏,你想要什么?”
  赵隽寒低着头,沉默了一下,“儿臣想要报答赵贵妃的恩情。”
  “你是想认她为母妃?”元帝的语气低了下来。
  “正是。”
  元帝摆摆手,“容朕想想。”
  皇子过继不是小事,他要好好考虑考虑。
  …….
  刘晋步伐匆匆,掀开帘帐,俯首不敢看高座上的人,“督主,已经查清楚那个小宫女是谁了。”
  宋端揉揉自己泛着疼的额头,声音淡淡的,“叫什么呢?”
  刘晋答:“那宫女是今年新进宫的,名唤和铃。”
  宋端的手指僵了僵,整个帐篷刹那死寂了下来。
  ☆、20.3.28
  春狩这天, 总的来说,宋端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元帝对赵隽寒的突然出现并不反感,他说仔细想想, 不过也是拖延之词,最终的结果也是可以预见的。
  元帝不会不同意,他宠赵贵妃,可以说是毫无底线的宠爱,只要不妨碍他自己的皇位 , 没什么不能答应的,再者,元帝对皇后一族独大的场面早有不满, 多一个人制衡未尝不是好事。
  赵隽寒今天的表现谈不上出彩, 中规中矩而已,只不过他能毫不犹豫的杀了常谦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当真是足够狠。
  宋端躺在椅子上, 翘着左腿,一只手撑着自己的头, 浅浅笑了起来,说来常谦还真的不能怪他, 他和常谦井水不犯河水, 他没必要因为几个案子就去杀了他。
  真正想杀常谦的人是元帝, 明里暗里指示了好几次, 再不解决了他这个西厂督主的位置也不用当了。
  元帝不待见贪官污吏, 但也不喜欢这些个义正言辞的清官,元帝容忍了常谦好多年了,奈何常谦不开窍,还是不怕死的直谏,常常将元帝说的面红耳赤,有事没事就翻旧案,他这样的人不适合在官场中摸爬滚打。
  宋端的好心情持续到晚膳之后,他在帐篷里头休息,看看书晃晃腿,惬意的很。
  刘晋在帐篷外,尖尖细细的声音传来,这个时候宋端才想起来自己让他去调查了那个宫女的身份。
  宋端沉声让他进来。
  刘晋战战兢兢的,惶恐的毛病还是没有改变,他说:“督主,那个宫女名唤和铃。”
  有一刹那的时间,宋端觉得自己是听错了,他绷着身体,忍下胸腔中翻涌着剧烈的情绪,又问了一遍,“你说她叫什么?”
  刘晋不明所以,只得重复,“督主,您让奴才查的那个宫女叫和铃,现今在司膳堂当值。”
  宋端在心里默念,冷静冷静,他端起手边的茶,轻轻抿了一口,他想着,应当是同名同姓吧,哪有那么巧的事,再说了,他也已经好多年没有听过“和”这个姓氏了。
  和铃、和铃,这个名字多少年也再也没有听人提过。
  “还有呢?”宋端的声音似乎在抖动。
  刘晋只能照实了说,“这个宫女是杜家送进来的,这和铃无父无母,算是个孤儿,自小就被她这个大伯接回京里养着。”
  “杜家?”宋端的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
  刘晋以为他是想知道的更多,于是继续说:“这杜家家主同和铃的父亲是知己好友,是拜过把子的兄弟。”刘晋像是想到什么,拍了下脑袋,说道:“说来这和铃的父亲,还是皇上亲自下旨赐死的,当年她父亲是太医院里首席御医,医术是出了名的好,师从华山的显善先生,可他当年也是犯了杀害皇嗣这样的大罪赐死的,这和家才落没下去了。”
  宋端的一颗心一直往下沉,沉到谷底,像是有个尖锐的锤子生生的砸在他的心口,他轻轻动弹一下都疼的不能说话。
  手中的杯子慢慢滑落下去,砸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响声,宋端的失态全然让刘晋看见了,他立马跪了下来,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宋端大手一挥,矮桌上的所有东西都被扔在地上,宋端脸色难看的要死,一双眼睛丧失了原本的光芒,他吐字,一字一杀机,“滚出去。”
  刘晋一句话都不敢再多说,这分明就是发脾气的前兆,这督主轻易不发火,真正有了火气,不见血那是不会罢休的。
  刘晋麻溜的从帐篷里出去了,出去之后深呼了一口气,在督主身边干活还真是要小心啊,稍有不慎小命就不保了。
  刘晋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伺候宋端沐浴的宫人,不由得提醒了一句,“今夜小心着些,督主心情不佳,这边一点差错不能出。”
  宫人一听连连点头,“奴婢知道了,谢公公提醒。”
  “进去吧。”
  宫女端着洗漱用品进了帐篷,刘晋还没走远,就又听见里面的一声巨响,接着就是怒气滔天的声音,“滚!任何人不准进来,通通给本督滚!”
  把宫女吓得立马就出来了。
  刘晋心里咯噔一声,自己刚刚也没说什么,怎么就惹得督主火气这么大。
  他只简简单单说了那个小宫女的身份,按道理来说应该什么事都没有啊,真是奇怪了。
  宋端把能砸的东西全都给砸了,还觉得不解气,怎么会是她?!
  为什么会是她!?
  他以为她早就死了!
  和家倒台的时候,宋家也是自身难保,根本没法子救,他进宫后,在宫里站稳了脚跟,也派人去打听过,得来的消息全都是死了,一把火将和家烧的干干净净,什么人都不剩了。
  难怪他说第一次看见她就觉得她眼熟,觉得她长得像“她”,死也没有想到真的是她!
  宋端回想自己之前对她做过的事,真想狠狠打自己一顿,他踹过她的肩,甚至…..甚至还拿刀把她的脸给割破了,蛮横的不让她治伤口。
  还有件事,他都不敢回想,当初如果不是赵隽寒,他是真的想杀了和铃的。
  还好……还好,人没事。
  宋端挫败的跌坐在地上,十几年来头一回手足无措,很多事情他都记不太清楚了,只是她小时候的事他都记得。
  姐姐当年生下和铃的时候,他年纪也还不大,十几岁,对这个软软萌萌的外甥女很是喜欢,她整天的睡,偶然会睁开眼看看他,然后呀呀的对他笑起来。
  那一双眼睛大大的黑黑的,望着他的时候好看极了。
  再大一点的时候,她就喜欢跟在他屁股后头追着跑,小孩子说话还口齿不清的,“舅舅”两个字喊得却可标准了。
  他带她放过风筝,背着她上过街,那曾经也是让他宠在手心里的小姑娘啊。
  宋端轻轻闭上眼睛,低低笑了起来,笑容苦涩,也不知这是老天爷对他的福待,还是惩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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