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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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到窗外,趴在窗户上对任婉如道:“听说公子的百战军也已经到了河上……”
  任婉如神色略有恍惚,随即走出房门。对惜玉淡淡笑了笑,道:“公子已在河上征战,我们去寺里为他祈福,愿佛祖保佑他沙场得胜,平安归来。”
  惜玉重重一点头,和任婉如离开小院,向开元寺而去。
  ……
  战场形势已经沸成了一锅粥。
  广袤无垠的宽阔平地上,百战军主阵和梁军主阵相隔数里,在两者之间的中间地带,是最先投入战场的双方各一万人马,战到此时,平地上已经狼藉一片,尸体兵器旗帜掉了一地,鲜血汇集成流,在将士脚下流淌。双方死伤早已过千,而还活着的战士,就在这片尸堆上继续拼杀,与猛兽无异。
  在这片中间战场两翼,是王彦章派出的后续万人军阵,李从璟以彭祖山和吴钩带部迎之,如今早已拼杀在一处。整个战场,以先开战的两万人为主战场,但就是主战场两翼的军阵,因为一个包围心急,一个抵挡心切,战线拉得却是比主战场还要长,厮杀的惨烈程度丝毫不让,伤亡来得更快。交战的线上,血肉横飞,嘶吼震天,甲兵碰撞的声音扰乱人耳。也因此,两翼战场虽然后参战,但却有比主战场更早陷入混战的趋势。
  一旦两军陷入混战,则严密的军阵被打破,双方的厮杀也将进入一种无序的状态,是战场上最为凶险的局面。
  整个百战军,如今只有君子都和陈青林的两千河阳军还未参战,他们伫立在望楼前,拱卫在身后的兵城前,是最后一道屏障。
  而这时,王彦章有了要再次增兵的迹象。
  “王彦章要以人多围人少,是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但便是梁军果真全部围了我军,我军也未必就必败无疑,只要主阵能杀透敌阵,胜负仍在两可之间!”战事进行到眼下时候,众人站在望楼上观战,腿脚都有些麻了,眼见王彦章一代名将却用这种仗势欺人的战术,一来一往之下,郭崇韬也是不免极为恼火,看向李从璟,“从璟,给老夫一支人马,老夫要亲自去破了王彦章的军阵!”
  李从璟微笑道:“师兄何必如此。真要到了你上战场的时候,那恐怕是王彦章已经攻上兵城了。眼下却还不是时候。”
  郭崇韬怒道:“从璟,你看不起老夫?!”
  李从璟笑着摇摇头,整了整身上的衣甲,伸开手脚活动起来,看着郭崇韬笑道:“师兄,坐镇后方,调度全局,为全军指明方向,此为大战不可或缺之位,这事儿有师兄在,我很放心。”
  郭崇韬见李从璟开始活动身子,诧异道:“你要亲自上战场?”
  “将士们都在用命,作为主帅,我岂有观而不战之理?”李从璟将横刀拔出,又归入鞘中,检查了一遍身上各种系扣,脸上笑意不减,“若是大胜之势,我或可不必亲自上阵,但眼下是困局。困局诚不足畏,但困局需得有破局之人。眼下百战军各将各尽本职,孟平更是一马当先,能用来破局者,唯有我这个主帅了。”
  郭崇韬有感于李从璟此时的轻松自信,喟然叹道:“从璟真勇士也!”又问:“王彦章尚有数万军马未动,而你能调动者,只五千人上下,你有信心破局?”
  李从璟轻轻摇头,在郭崇韬脸色难看的时候,笑道:“我不带陈青林,他还得保护你坚守主帅之位,不能动。我此去,带三千君子都足矣。”
  郭崇韬闻言,脸色更难看了,“区区三千人,便纵都是精锐,可如何能抵挡万数大军?此举太过凶险,从璟你不能去!”
  李从璟收拾停当身上披挂,手脚也已经活动开,他道:“我不是要用三千人去挡数万人,那样的确如师兄所言,不太现实。而如果我猜的没错,王彦章不会看不到孟平所部有破阵之相,但他执意以大军合围,恐怕打得不是聚而歼之的主意。”
  “那是何等用意?”李从璟一句话,提醒了郭崇韬,脑海中不由得顺势思索起来,越想越心惊。
  “王彦章此来,根本目的何在?他兵马多,但他为何每次只投入万人?这两个问题,一个是此战根本,一个是他用兵之意,不想清楚,就不能揣度他的心思。”李从璟笑了笑,“师兄,我且问你,兵城方建,你认为能抵挡多少大军进攻?”
  郭崇韬拔着胡须道:“以兵城现在的防御,五千人足以一攻而下。”
  李从璟笑了笑,笑意更加从容,“若是王彦章用一半军马尽数牵制我百战军,使得我各部从战场上脱不开身,再用另一半军马,绕过战场,直接去进攻兵城,那会如何?”
  “兵城必定须臾被破!”郭崇韬迅速反应过来,双目凝重,声音低沉,“而兵城被破,我等后路不保,大军定然斗志全无,阵脚必乱,如此全军溃矣!”
  “岂止是溃。”李从璟微微扬眉,“一旦攻城兵马返身杀回,和眼下的梁军合力,则我等必定被系数围歼。”
  “果真姜是老的辣!一场看似简单的阵战,想不到王彦章用心竟然如此深沉,真不愧是老将啊,谋战精明至极!”郭崇韬狠狠一击拳,神色切切看着李从璟,“若是如此,如之奈何?”
  李从璟转身看了一眼激战的战场,嘴角微微扬起,手扣在横刀刀柄上,一下下轻轻敲击,道:“王彦章步步落子,子子有深机,他在等,等战事一刻刻进行,然后派出一支支军队,来困住我一部部百战军,以便到了关键时候,祭出杀手锏,一举定胜负。他在等,我何尝不是?”
  闻听此言,旁边莫离啪的一声打开折扇,面朝战场,轻轻摇动起来,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郭崇韬讶然道:“所以,你要以三千君子都,去破他的势?”
  “有何不可?”李从璟反问。
  “你有把握?”郭崇韬沉声问。
  李从璟摆摆手,迈步走下望楼,空气中传来轻飘飘的两个字,“试试。”
  郭崇韬看着李从璟的背影,眼中再也掩盖不住惊异之色,他看了莫离一眼,但见这个白袍书生气定神闲,阳光下的身影说不出的洒然。
  “以三千人去破数万人,赌博之举;将大军胜败寄托于冒险,愚将之举!”山羊胡幕僚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如何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凶险,这时忍不住跳脚开始发牢骚,“如此行事,视三军将士性命如同儿戏,简直……简直不可理喻!”说罢,想起自己小命要紧,不忘劝郭崇韬,“枢密使大人,咱们还是回兵城去,据城而守,还有几分胜算。在这陪李从璟豪赌,不值当啊!”
  他这话刚说完,郭崇韬还没说话,就听见一声利剑出鞘的声音。
  金属摩擦的声音落下时,郭崇韬瞪大了双眼。
  莫离一手提着山羊胡幕僚,将他挂上望楼木栏,半截身子悬在空中,一手持出自他腰间木鞘的利剑,搁在对方脖子下面,冷声道:“你不懂战争之险,不知百战军取胜之道,本公子可以理解,但你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本公子就没心情再看到你了。今日,本公子便拿你为军帅祭旗!”
  望楼下,三千君子都悠忽驰出,直接冲破了正在与吴钩对战的梁军军阵,在广阔的平地上,直向王彦章帅旗而去。
  第170章 两军交战气势隆,阵内阵外人心切(五)
  蛟龙出海,直上九霄。
  一名将士一滴水,聚集三千成蛟龙。铁甲为鳞,长槊若爪,弩箭如浪涛。
  当年在魏州时,李从璟率领从马直,也是如今日这般,脱离大阵直接杀向梁将,当时当日,李从璟于万军之中斩张朗首级。此时此刻,恍若彼时彼刻,李从璟带三千君子都,奔离正在交战的战场,向王彦章发起冲锋。
  战阵之上,没有后退,只有一往无前。前进者,舍生忘死,而能有一线生机。
  此时正值王彦章派出第三个步卒大阵。这个万人梁军大阵出离主阵已经不短时间,正到了加入战场的半路,他们在后方摩肩擦掌已经多时,早已等得心痒难耐,王彦章一声令下后,轰然奔向战场,个个都热血沸腾,存了杀敌建功之心。临出击时,王彦章便对他们说得很清楚,对面的唐军只有两万人,现在已经陷入苦战,他们这万人压上去,若是能一举将百战军包围,则大胜在手。
  此番大战,自王彦章出战河上以来,先克德胜城,而后连陷潘张、麻家口、景店等寨,斩杀唐军近万,军中将士凭借这几场战役,早已有不少军功收入囊中,一些寻常军士和小校,也借此机会爬了几个台阶,让人眼红。如此大好形势,梁军上下士气一片高昂。
  军中不少将士心中都有谱,自河北那个李亚子继晋王位以来,梁军与他对战,败多胜少,近些年来,更是被他占据了许多原本属于梁境的土地,以至于黄河之北再无梁朝雄城,如此情况下,梁军将士想要建功,何其难也。而现今,好不容易王彦章统率三军,胜仗连连,无疑让军中将士都看到了前程和希望。
  但河上梁军太多了些,足足十万。虽说前些时日段凝领兵三万西行时,被对面的李从璟狠狠败了一回,损失不小,但那对梁军来说也只是皮肉伤,还不至于伤及根本。再者,前日之败,是段凝不济事,今日则不同,指挥的主帅可是王彦章大将军,梁军中谁不知道,那可是咱大梁朝现今的军中脊梁,赫赫威名谁人不服?虽说没有攻下杨刘,那也不过是杨刘唐军龟缩不出,仗着城高墙厚罢了,眼下百战军竟然敢以两万人,就和王大将军阵战,那不是找死么?既然如此,成全了那李从璟小儿又何妨。
  美人,金银,权势,都在眼前,只要这番击败了百战军,这些都能拿到手。
  前进,去屠杀百战军!
  这近万梁军,仿佛看到了面前的红毯大道。
  直到,他们看见了那疾驰而来的三千骑兵。三千骑兵摆在一起,说起来怎么都不算少了,但在这群红了眼的梁军将士脑中,他们根本就没有把这三千骑兵放在心里,在他们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看见唐军,无需过问,无需多想,杀了便是。
  这万人梁军大阵中的部将们,看到那三千骑兵,心态也是如此,他们举刀大吼着下令:“大军不停,继续向前,迎击唐军!”他们身后有万人大军,更有王彦章本阵数万人马,还能奈何不了这区区三千骑兵?只要他们敢冲阵,他们就有把握死死咬住这三千马军,将他们摁死在阵中。
  部将和梁军将士们都士气高昂,他们信心十足,战意沸腾。但他们的信心太充足了些,他们眼中只有胜利和军功,以至于他们忽视了很多本应该很容易就能引起警觉的东西。比如说,这三千骑兵的速度。但即便是他们发现了,也不会认怂,也会保持前行。临敌交战,敢冲敢杀而已,今日不战,更待何时?
  百战军骑兵转瞬间到了眼前,部将们下令麾下弓箭手迎击,一波箭雨撒出去,立即落进这三千骑兵阵中。就是在这时,部将的脸色第一次有了变化。对面的唐军骑兵,马上的骑士个个伏低了身子,抱着马脖子,将身体最大限度保护起来。这样的动作不稀奇,稀奇的人这三千人竟然人人都能在急速冲阵时,做到如此动作。这就好比军中百人敌多得是,但如何能人人都是百人敌?
  两拨箭雨过后,落马的唐军骑士屈指可数,而当他们直起身来时,不少人背后都插着利箭,有些个骑士甚至成了刺猬,看起来滑稽可笑。但就是这样,他们露出了固有的狰狞面孔。
  浓重的煞气在这一刻毫无遮掩表现出来,三千骑汇集起来形成的威压如风怒号,气势上的交锋在这一刻终于出现了高低变化。然而这并不是让梁军部将们心寒的原因,真正让他们感到心惊的,是唐军骑兵阵型的变化。
  这三千骑兵,在阵前诡异的甩了一个大弯,变成两股长流,距离军阵二十来步,一左一右奔驰而去,和梁军军阵平行。而此时,一波波弩箭从唐骑中飞射而出,砸进梁军军阵中。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弩箭的威力被发挥的淋漓尽致,锋利的箭头很轻易便穿透了梁军甲胄,钻进梁军将士的身体。骑兵风一般奔驰而过,梁军便顺着一排排倒下,如同倒在风中的麦子。
  中原在与北方游牧民族的早期战争中,游牧民族的骑兵来去如风,让以步兵为主要战力的中原军队很是吃不消,那些草原骑兵并不突入阵中与中原步军厮杀,而是绕阵而行,以弓箭射杀步卒,仗着高度的机动性,让步军大阵无可奈何。以弓箭为武器的游牧民族骑兵已然如此,更何况是使用制造精良劲弩的君子都。
  三千君子都分成两股之后,绕着梁军大阵奔行,手中弩箭一波接一波倾泻而出,丝毫不知道珍惜昂贵的箭矢,万人梁军步卒大阵,除了有限的防御,面对弩箭的齐射毫无还手之力,一层一层倒下去,哀嚎不断。两股君子都绕行梁军军阵半圈,在后阵碰头之后,擦肩而过,奔向彼此的后方,继续对梁军的无情杀戮,他们像是咬着人不放手的索命恶鬼,跟随者梁军的步伐,始终围着他们,收割他们的性命。
  阵中的梁军部将们恨得咬碎了牙。
  步步血花,梁军军阵一圈圈小了,就像胖子高高挺起的大肚,以肉眼可变的速度瘦了下去。
  君子都一时杀敌之数,便顶得上大军半日来的苦战。
  不久之后,梁军本阵中遣出一支骑兵,向君子都奔驰而来。
  李从璟勒转马头,带着君子都汇合起来,丢下已被重创的梁军步卒大阵和一地尸体,向奔来的梁骑迎上去。
  ……
  孟平和李绍城蒙三等人,是最先率部出击的百战军,战到进行到此刻,前线的将士已经换了好几茬,三千将士,到现在近乎人人都与梁军面对面搏杀过,区别只在于有没有斩首,自己有没有受伤或者死亡。
  战阵之争,只要没有进入混战状态,整个军阵在战斗的其实只有外围的一两圈人,阵中的只是跟着冲阵而已,为了合理分配将士体力,协调整个军阵的战力,所以前后内外必定要交替位置。尤其是在这种战事胶着,双方未分胜负时,就需要比拼后劲的绵长。
  也正是因此,虽然孟平所部早已经突入梁军阵中,但陷阵都和横冲都并不能一直在最前冲杀,在不能一鼓作气拿下对方的前提下,陷阵都也需要换气,梁军军阵虽然已经步步败退,但却还没有溃败。当然,在孟平眼中,面前梁军的溃败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而要达到他心中所想之快速破阵的目的,还需要李绍城和蒙三所部的配合。战斗至此,孟平已经突入梁军阵中六七十步,而李绍城和蒙三所部,因为战力相对较弱,前进的距离相比可以忽略不计。
  这时,李从璟亲率君子都出战的消息,传进了正在阵中休息的孟平耳中。
  “你再说一遍?!”孟平跳下马背,一把揪住传令兵的衣领,将他提到自己眼前,咬牙切齿,“军帅领君子都,去挑战梁军本阵了?!”
  ……
  李绍城从拼杀惨烈的前线退下来,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和汗水,他整张脸已经通红,如同枣脸关公,左脸上那条从眼角蔓延到下巴的长疤痕,随着他的动作一阵扭动,分外狰狞。
  他左右看了一眼军阵,因为军阵并未突入梁军阵中,所以现在仍旧只是前阵在交战,前三个指挥鏖战的战线上,敌我双方将士个个都如饿狼一般,每一个瞬间都有看不清的人倒下,然后由后面的人补上他们的位置,刀枪剑戟你来我往,让这里的每一步都如同地狱。地面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尸体到处都是,有些搁脚,厮杀最惨烈的地方,将士们已经没有地方下脚,只能站在尸体上战斗,然后下一刻,他们也成了脚下尸堆的一部分。
  深呼吸两口,以平复粗重的喘息,李绍城攀上马背,往右边望去,那里,孟平所部如一只锲子镶在梁军军阵中,三面受敌,三面开战,却仍旧在稳步向前。
  又前进了二十步……李绍城心中默默算着孟平前进的距离,得到这个答案之后,他脸上闪过一阵懊恼之色,眼中更有浓烈的羞愧。
  传令兵从军阵中跑出来,找到李绍城,对他道:“军帅亲领君子都挑战梁军本阵,望李将军所部尽快破敌!”
  ……
  “你们为何不拦着军帅?!”蒙三从厮杀线上被叫下来,听到的却是这样一份军令,顿时怒火攻心,“王彦章可还有几万人!你们怎么能让军帅犯险?”
  传令兵冷硬道:“好叫蒙将军知晓,步军不破梁军军阵,而王彦章不断增兵,大军有被合围之势,如此困境之下,军帅别无选择,只得以身犯险去阻拦梁军,好给步军大阵赢得破敌的时间!”说完,抽出背后的令旗摔在脚下,一把拔出横刀,对蒙三道:“蒙将军若是力气不够,末将倒是愿意助你几分,反正军帅已出,用不着末将再传令了,末将拼了这条性命又何妨?”
  说完,就往前冲。
  蒙三在原地怔了怔,跳脚骂道:“狗日的王彦章,操你老母,竟然如此逼我军帅!”气得摘下头盔,一把狠狠砸在地上,抄起长枪,怒吼着向前:“主辱臣死,军帅若有不测,你我都得陪葬!去年雪夜袭击长和,是军帅为大军断后,今日又是军帅以身犯险,去阻截梁军,为大军破阵赢得时间!直娘贼,再不破阵,有何面目回去见父母妻儿?!”
  一把脱了身上甲胄,丢在地上,赤裸着胸膛,冲到战线上,大吼:“老子这条命不要了,今日也誓要破梁军此阵,给老子杀!”一头扎进梁军阵中,长槊飞舞,连连杀人。那披头散发,赤裸上身的模样,浑然已经陷入疯魔状态,当真是不要命了。
  众将士瞧见主将如此模样,惊骇之余,个个面红耳赤,又羞又气,哇哇怪叫着,全都不要命往前冲杀。
  一时,百战军各部战意沸天。
  第171章 不惜一身肝肠裂,愿随军帅征四方
  凡战,主将用命则士卒用命,主将愿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则士卒莫不争相向前,反之,若是主将畏惧不前,甚至是仓皇后逃,则无论将士本身装备如何精良,技艺如何娴熟,都只有败退的结果。这一点,在历史上任何一场战争中都能得到佐证。
  唐行募兵制以来,军人职业化,将士们吃的饭跟断头饭无异,加之军中多雄武暴杰之徒,别的不敢说,拼命的勇气却是不缺,杀红眼的时候谁也不会爱惜性命一条。唐末以来,但凡精锐军队,主力莫不是亡命之徒,就是如此原因。良家子固然有诸多优点,但论起拼命不怕死这一条,还是过惯刀口上添血日子的亡命徒更加凶狠一些。
  所以战阵之争,在兵甲武器相差不大的情况下,说是意气之争再贴切不过。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就是这个道理。
  为将者,是军队灵魂,其一言一行直接影响到麾下步卒,上行下效在军队中体现最为明显,因是,性格不同的将领,带出来的军队风貌明显会不一样。
  孟平、李绍城、蒙三这三将,在得知李从璟亲自出战,以三千骑兵去面对王彦章数万兵马之后,个个羞愤难当。从情感上讲,固然是主辱臣死,而从理智上而言,他们也知道,若是李从璟有不测,则大军必败无疑,他们也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可以说李从璟出击的举动,既是激励士气,也是将各位部将逼到了绝路。
  不破阵,就只有死。
  开弓没有回头箭,在这种情况下,孟平三人全都发了死力,将战阵中最强悍的战力派到了最前线,再不留任何余力,自己也是身先士卒,拼杀在第一线,作为最锋锐的那把尖刀用,其中尤其以蒙三最为突出。百战军六军主将中,蒙三其它方面的资质并不出彩,但就是勇悍敢战这一点,诸将莫能及,这也是李从璟看重他的原因,这样的部将带出来的军士,必是陷阵攻城的利器。
  当下,蒙三和几百名亲信士卒,挥刀挺槊冲杀在第一线,他的亲兵都更是个个都脱了甲胄,将生死置之度外,怒吼不停,埋头向前拼杀。不多时,他们这些人身上就被鲜血染红,一个个看起来犹如罗刹一般,端得是骇人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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