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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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苏湛羽颇为不敢置信:“捡的?”
  池衍眼底泛起一丝耐人寻味的波澜,轻“嗯”了声。
  沉默顷刻,他语色低沉,缓缓道:“怪招人心疼的,就带着了。”
  他说得那般漫不经心,却又恍若透了几许正经,让人难辨玩笑与否。
  他贯有分寸,所行所为从来勿需旁人多言。
  苏湛羽深知其心,便没再多问。
  “红袖招的老鸨胆小怕事,稍微一吓就全交代了,说是给你那姑娘喝了百媚香,想用她讨好段家庄的少庄主段亦铭。”
  闻言,池衍不由剑眉暗蹙。
  倘若当时他不在,或是晚来一步,小姑娘岂不是就要被欺负了。
  苏湛羽看他微沉的侧颜,含笑道:“你在人家房中那么久,该不会……”
  听出他的意味深长,池衍淡淡乜了过去。
  苏湛羽话音恰到好处地止住,笑一笑说:“只是有些感慨,原来还有姑娘能让你上心,我还当你此生都没有娶妻的打算。”
  池衍不予否认,他从前确实未曾想过。
  “我这一生注定戎马倥偬,保不准哪天暴尸疆场,何必枉负了别人的锦瑟年华。”
  他气定神闲地说出这番话,却是令苏湛羽眉尖微微凝皱。
  片刻后,苏湛羽轻叹,道:“景云,这些年你还的恩情已经足够,文帝在天之灵,必也不想你受此束缚。”
  池衍眼中掠过一道异闪。
  抬首远望天际,清光穿破重云,散入他英气逼人的眸。
  “鸦有反哺之义,羊知跪乳之恩,何况为人。”
  他冷静言罢,情绪一瞬便又消失得无波无痕。
  转而道:“红袖招老鸨诱骗女子,按楚律,牢狱半载,罚以千金,你着人去办。”
  他显然不想再多提及过去,苏湛羽也就不多说。
  都知池衍最是秉公办事之人,然而这回他竟是连市井小事都亲自管上了,怕不是有含私怨。
  苏湛羽侃笑道:“千里迢迢要我过来,就为了这事?”
  池衍看他一眼,略一扬唇,而后折步转身至湖旁石桌前坐下。
  庭院深静,飞云浮绕,漫漫风起,轻扬他长发,白衣若雪飞拂。
  桌面雕刻棋盘,修长手指落入棋笥。
  池衍不疾不徐将棋子摆入局中,“三日后攻城,正面交战,你来领兵。”
  苏湛羽怔了下,他何其敏锐,不必出言询问,便透析他意。
  让他率兵攻临城下是假,自己越险川突袭,声东击西才是真。
  苏湛羽掠起衣袍近旁入座,一并布棋,边道:“临淮城这地势,后方突袭太危险。”
  子落棋盘,一声声轻响。
  “东部海域不出三日便能退潮,他们定要分心防驻,你在城门用兵,他们绝不敢懈怠。”
  光芒之下他浅褐瞳眸一片深沉,尽显无双风华。
  最后一子入棋盘,池衍继而道:“北面峡川最为险峻,守兵不多,到时我由此入腹地,五百精兵足以。”
  楚汉相界,道为经纬,方寸棋盘风云就绪。
  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黑红棋子,这一刻却恍若横扫千军的赤云骑就在眼前,让人如临蓄势待发的凌云战场。
  就在苏湛羽微愣间,便见对面那人一抬手,让他黑棋先行。
  苏湛羽思忖须臾,忽然一笑。
  即便相识多年,即便知道他从来挥斥八极,从来锋芒不让,但眼下仍不禁透露敬佩之色。
  苏湛羽也不客气,随手一步,起炮中宫,“可还要我做什么?”
  “嗒。”
  棋盘一隅,池衍走上一马守中兵,“牵制主兵力,待我夺城而下。”
  落棋,苏湛羽含笑点一点头。
  静默片刻,他别有意味:“我时常在想,若非文帝病逝得突然,或是你有心皇位,江山许是另一番盛况。”
  指尖携子,忽停半空。
  顿了极短的一瞬,池衍风云不惊地将棋子叩入棋盘,语气沉下三分:“湛羽。”
  知他有所为有所不为,素来不喜此话。
  苏湛羽收了声,落下一子,转了话锋:“有一事,我在来时有所查探。”
  “何事?”
  “东陵皇帝死后,尸体随亡兵抛于乱葬岗,尸身完好,头颅却在第二日被人毁尽容貌。”
  池衍抬眼,目光朝他掠去。
  此事他早有听闻,只是当时他人在别城,攻打王都的军队并非由他领兵。
  他未作声,静待他继续说下去。
  苏湛羽墨玉般的双眸看入他眼中:“有一人,和东陵太子锦宸一道被发配疆域,却在途中无故暴毙,我命墨陵去查,发现此人正是段家庄庄主,段衡。”
  俊眸淡敛,池衍目露察觉,一语道破玄机:“段家庄精通易容之术众所周知。”
  “是,”苏湛羽沉吟道:“何况段衡不在浔阳,莫名现身于王都,这般想来,实在蹊跷。”
  四目对视之间,蓦然袭来一阵冷风飘摇,溅起湖面水波层层。
  湖泽风满,池衍目光重归棋局,平静道:“明日去趟段家庄。”
  苏湛羽笑了笑:“正有此意。”
  对弈几子后,棋局变换丛生。
  池衍攻上一车,像是随口一问:“东陵太子现下如何?”
  苏湛羽走马为守,答道:“似乎摔瘸了右腿,想来不会太好。”
  *
  旭日冉冉,到暮色渐敛。
  落日余晖还未尽数消散,窗外流进残光,照得空寂无声的屋内影影绰绰。
  整个白日都在深眠,直到将将入夜,锦虞才懵懵转醒。
  被一碗百媚香彻底折腾了番,药效虽过,但锦虞此刻已是耗尽精神,连坐起来的气力都无。
  屋子里阴暗朦胧,隔着一帘纱帐,四下模模糊糊。
  清醒了分,锦虞想要起身,脑袋方一离枕,便又蓦地失力后躺了回去。
  她虚虚一声嘤咛,难受得深皱眉眼。
  分明记得先前是在红袖招喝茶,怎么一转眼天就黑了?
  脑袋沉沉的,锦虞什么都想不起来,但又有那么一丁点儿印象,当时似乎看见某人过来了……
  “醒了?”
  就在她默思之际,男人如静夜漫沉的声音,自屋内轻缓响起。
  不知屋内有第二者,锦虞猛然一惊,但随之便舒缓了口气。
  他温磁的音色,太好辨认。
  锦虞扭过脑袋,透过薄如蝉翼的帷幔,昏黄的光亮下,隐约可见坐在桌边那人半明半暗的轮廓。
  锦虞张张嘴,然而喉间涩涩的,一时没发出声儿。
  只见那人起身,将绣画插屏旁的雕漆螭纹落地灯一盏盏点燃。
  灯光投下,倏地照亮了昏暗,和男人挺拔的身影。
  帷幔被人撩开半边,一张镌刻般俊美的面容出现眼前。
  池衍手里端了只汤盅,朝她递来,“趁热。”
  本就又渴又饿,一缕飘香嗅入鼻尖,勾起了她的馋虫。
  锦虞强撑起身子,然而单单靠坐,就费了她所有力气。
  小公主被人伺候惯了,向来没多少耐心,抬手间吃力得慌,指尖碰了下瓷勺,便软软耷拉了回去。
  锦虞一动也不想动。
  见那人无动于衷,她绵绵的声调带着嗔怨:“你喂喂我不行吗?”
  她都这样了,就不能多点良知?
  池衍微不可见一顿,而后慢悠悠在床边坐下,“行。”
  眼底掠过散漫的痕迹,他笑道:“叫声哥哥来听。”
  听罢,锦虞一眼瞪了过去,这人莫不是逗她上瘾了。
  她微扯嗓子,不悦道:“这儿又没旁人!”
  池衍不以为意:“且不论亲缘与否,我长你这么些岁,这段时日也没少替你收拾烂摊子,你敬我一声哥哥如何不该?”
  他字句正经,听得锦虞一愣一愣。
  黄雀衔环还知感恩图报呢,他这么一说,就显得她很丧尽天良似的。
  正想着,额头突然被他轻轻敲叩了下。
  但听他沉声道:“小姑娘,懂不懂人情世故。”
  成吧,她恩怨分明。
  锦虞抿抿唇,磨蹭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含糊了声:“……哥哥。”
  池衍噙着满意的笑,慢慢舀了一勺热汤送到她唇边:“张嘴。”
  这一盅暖胃滋气的补汤,虽是药膳,但口味甚佳,舌尖触到的温度也刚刚好。
  锦虞就着他的手,很快便喝完了。
  肚腹感受到暖热,身心都畅意多了,锦虞微微阖目倚在床头,舔了舔唇瓣余味,舒服轻叹。
  她尚还来不及回想白日里发生了什么,耳边便传来那人淡淡的声音。
  “说说,去那儿做什么了?”
  池衍将空碗往旁侧一放,深眸微抬,目光向她一挑。
  他从容不迫的问话好似清光洞穿肺腑。
  锦虞心里咯噔一跳,随后低咳一声,立马佯自镇定辩道:“没做什么。”
  池衍不作言语,只静默看着她,却是迫人于无形。
  在他精湛的眼神中,锦虞终于装不下去了。
  杏眸飘闪,她支吾了下,嘀咕道:“……喝茶,不可以吗?”
  池衍面不改色,嗓音低越:“不说,没关系,我自有办法知道。”
  “……”
  他的手段自然毋庸置疑,在他面前也由不得她躲藏任何。
  扭捏良久,锦虞垂下头,声音闷闷的,但还是老实交代:“我想去临淮。”
  池衍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手指一勾,他捏住她小巧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眸子。
  他唇锋微凛:“知道自己今日去的是什么地方吗?你在宫中时,没人教你晓事吗?”
  面对他深邃的眼窝,锦虞气势彻底弱了下来。
  她讷讷摇了摇头。
  池衍俯身靠近,同她平视。
  甫一低头,他清冽的气息便萦绕周身,融着指腹递来的温度,更添暧昧。
  锦虞经不住呼吸一凝。
  只见他淡启薄唇,一字一句清晰说道:“勾栏院,男人夜里欢爱寻情的风月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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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笙笙:行,今天你逼我叫哥哥,以后别想让我改口叫别的(owo)
  池狗: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气喘吁吁地喊我别的●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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