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性顽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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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青舟揍陶楚揍得畅快淋漓, 将以往的仇怨都附着在拳头上, 一拳拳打在对方身上, 怨气俱消。所以即使他知道,此事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也见好就收, 放弃当着陶画尊面,再揍陶楚几拳的诱人想法。
  合作期间,总要给陶画尊几分薄面, 免得伤和气, 揍出真火来。
  顾青舟谦和有礼,往旁边平移了几步,让出一条道,可让对方更看得清楚陶楚的状况。他不卑不亢又不失轻柔软语道:“若不是陶府主同意, 我不敢动陶楚一根手指,如今交易既已完成,陶楚就囫囵交还给府主您了。”
  “哼!的确囫囵, 未缺胳膊少腿。”陶风云没被对方装巧卖乖的伪装迷惑, 若真对他有敬畏之心,怎么敢提这桩交易?以表情包换揍一顿陶楚。这胆大妄为的提议,他允了。所以风云府主哪怕冷哼出声,表情也是愉悦的。
  看得出, 他早就想揍这小子了。因为陶楚当面顺从, 背后却不听话。
  陶风云伸手五指一吸, 招来被弃于地上已展开的画卷。顾青舟为了揍陶楚揍得顺手, 早将绘着他人物像的画丢在一旁,如今被陶画尊一眼看到。
  画像惟妙惟肖,身形俱佳,虽描绘不出如今顾青舟脱俗出尘的风采,却将当初他落难重伤时,眼眸润泽,楚楚羸弱的模样,画得我见犹怜。可见陶楚绘这幅画时的用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顾青舟的黑历史。此画绝不能留下。
  而且绘画者以主观意识,夸大了对方身上某种动人的特性,处处透出对画中人的执着,这是一个极危险的信号。
  “荒唐!本尊叫他不要招惹你。看来他终究是不听话。”陶风云将画撕毁,失望道。画卷撕成碎片还嫌不够,心念一动,瞬间震得粉碎。
  若陶楚还以这样的目光去看顾青舟,将来必吃亏!将睡狮看成猫儿,有眼无珠的东西,倒不如直接瞎了,省得出门再惹出无数祸端来。
  陶风云对陶楚的不满,随着顾青舟实力的增长,也跟着不断增长,汇聚成了浓浓的失望。因为陶楚与他性格最相像,他也是在任性妄为中长大。他所不满的是,陶楚与他当年相比,太弱了。没有惹祸后凭一己之力,摆平一切麻烦的实力。
  弱小才是他最不能容忍的。
  震碎的画纸,如同在房中下了一场小雪,漫天飞扬飘落在地面,最后在残留的毁灭力量中消失融化,再没有一丝痕迹。
  最后一点与陶楚的牵连证物,随之消失了。顾青舟微笑道:“原来是府主您拘着他,才让他没来找顾某的麻烦,多谢府主这段时间对我的照拂。”
  陶风云无声叹息,就算想找麻烦,也得先找到人,陶楚没这个能力。
  “顾青舟,本尊欲招揽你这样的人才。所以吾让他安分。”陶风云虽然很清楚,有陶楚这混小子在,顾青舟心有芥蒂,不会接受他的邀请。面上不显,依旧将话说得漂亮,有意拉进彼此距离。
  “吾如今知晓,陶楚招惹是非的本事,远比他能承担的大,若非有吾护着,他早晚在外面被人打死。不过吾不会护他一辈子,比如现在。”
  他与顾青舟不约而同看向被揍成猪头的陶楚。
  顾青舟眯起双眼,憋住笑道:“正因为知道陶府主英明,晚辈才能放肆这一回。”
  “他的心性,远不及你。”陶风云不急不缓道,“强者本该获得应有的尊重,纵容你对陶楚行凶,是交易,更是本尊对你的看重。”
  他说到这儿,语气顿了顿,目光划向陶楚脸上的伤,问道:“这顿毒打,可有消除你们过往的恩怨?”
  这话是对顾青舟说的。
  “有。”顾青舟道。他看出陶风云对自家后辈,依旧是护短的,只是护短的方式与旁人不同。正如对方说的,不可能一辈子护着陶楚。因为对方看得透彻,未来终将属于年轻人,比如以他顾青舟(叶墨凡)为代表的这类人。
  其实顾青舟修行有成后,气度和看问题的角度变了,打完陶楚这一顿,心中已经彻底将此事放下。
  与陶画尊的合作,至今为止很愉快,不看僧面看佛面。
  顾青舟轻描淡写放下过去道:“有府主管教。我以后不会为以往的恩怨,找陶楚麻烦。”
  往事不提,但若生出新的是非,陶楚再对他纠缠不休,就别怪他揍得对方叫爸爸。
  陶风云听懂了对方潜台词,笃定道:“他会听话。”
  顾青舟回以微笑,“有劳了。”
  既然风云画尊金口玉言,不管用什么方式让陶楚安分,都与他无关。他相信陶楚再也不会有机会来找他麻烦了。
  化解小辈间恩怨只是次要,这趟来,顾青舟与陶画尊有另一桩买卖要谈。这次顾青舟却没再用表情包交换,因为没有报酬,对方也愿意配合。
  完成这桩大事,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更何况能名利双收。
  这件事绕不开陶楚,所以两人都凑到挨揍的小少爷面前,仔细打量陶楚那张肿胀的脸。
  “你下手太重了。”陶风云伸手摸着自家孙儿的伤脸,语气不是对顾青舟的责备,而是单纯的嫌弃。嫌弃自己要被易容成这幅尊容,去往幽幻谷中最隐秘见不得光,也是防御力最强的地方。
  顾青舟没理会对方单纯的抱怨,催促道:“我现在就为陶府主您施展画皮之术。”
  “稍等。”陶风云将自家孙子抱起,拎到不知名的地方交给亲信看管照顾,又在对方常用的闭关密室外,挂上“修炼中,请勿打扰”的牌子,才拍了拍手上莫须有的灰尘,“本尊已安排妥当,该你了。”
  顾青舟颌首,展现了他画皮之术精湛的技艺。
  片刻之后,陶画尊身影消失,原地只留下陶楚这位任性的小少爷,只是这位小少爷,脸上红肿未消,手腕上还扣着禁灵铐。
  禁灵铐也有品级划分,至少这种材质,只能封印画家修为,对一位画尊而言,是一件随时可以破坏的玩具。
  陶画尊被易容成陶楚,连身高体型都变得与对方别无二致。他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面容,用骄纵的少年声线对顾青舟道:“你的画皮之术,精湛绝伦,连声音都能伪装,愿意拿来交易吗?陶楚给你再打一顿,不,两顿怎么样?”
  顾青舟摇摇头拒绝道:“画皮之术是他人传授,没有允许,我不能私传,况且……陶楚也没这么值钱。”
  陶画尊还想要讨价还价,顾青舟已经用布条蒙住对方嘴巴道:“晚辈得罪了。请府主您从现在起‘晕’过去,免得晚辈为难。从此刻起与我同行的,只有陶楚,没有旁人。”
  身穿金黄蜀锦,外表娇生惯养的少年,闻言闭上双眼,一瞬间呼吸竟已平稳缓慢,犹如昏厥。
  ……
  黑夜中,易光一干人等焦急的等待着,风云府在他们的监视中一切如常。
  没有任何动静,便是最好的反馈,说明叶墨凡的潜入还未被人发现。
  陶画尊虽然已经出城,但风云府守备力量不容小觑。若不是自身修为低微,去了只会成为拖累,易光恨不得追随叶墨凡一同潜入风云府,亲手将陶楚抓来。
  正当易光又一次焦急探头张望时,一道人影出现在他身旁,背上还驮着一个人。
  “易光。”来人冷声道。
  黑夜中易光被叫破名字还未回应,其他人已经纷纷低声唤道:“老大,是老大回来了!”
  “叶老大!”易光连忙喊道。虽黑灯瞎火,四周昏暗不明,他也凭着隐约的轮廓,认出叶墨凡背着的人,正是他恨之入骨的陶楚。
  易光眼中迸射出光,激动万分。他知道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忍住对叶墨凡无边的赞颂,压低声音道:“老大,马车已经备好。”
  自从叶墨凡修为提升后,晕车的弱点消失,他唯一能被人看破真身的破绽,也已经没有了。
  叶墨凡吩咐道:“很好。留一人继续监视,发现风云府有变立刻传信。其他人随本君立刻离开。”
  易光挥手招来一辆马车,主动跳上去掀开车帘。帮着叶墨凡将“陶楚”放进车内。
  他正想要钻进去,叶墨凡拦住他问道:“凌飞航呢?”
  “在另一辆马车里,都照着老大您的吩咐。”
  “很好。”叶墨凡颌首,拉着易光上了另一辆空马车,示意众人连夜出城。
  骏马都是从画中点睛出的,在黑夜中张开翅膀,无声拖着马车飞进了云层中。叶墨凡趁着这段时间,闭目养神,其他人可没这么好的定力。
  易光坐在对方身边,时不时挪动身体,一副坐不住的模样。他有很多话想要跟对方说,可是又怕打扰自家老大休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到太阳完全升起,冬季的阳光普照大地,融化积雪,马车已经出城,降落在官道上。
  叶墨凡睁开眼,养精蓄锐完成。相比他的精神抖擞,易光两只眼睛都熬红了。
  见叶墨凡醒来,他连忙兴奋道:“老大,留下善后的人至今没传信,风云府还未发现陶楚失踪呢。”
  叶墨凡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天色道:“还早。不过只要陶画尊不回城,谁也发现不了陶楚失踪,因为所有人都以为他正闭关呢。本君离开时,已经以此为由,做了掩饰。”
  易光闻言一愣,脸上不可遏制的笑开了花。“不愧是老大!”
  “别拍马屁了,叫他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停车,准备换乘了。”叶墨凡命令道。夜晚使用马车是因为目标小,如今出了城,再无顾忌,他便准备用飞船了。
  在场众人唯有他的修为,足以支撑船在云海中航行。至于为何不用传送图,因为他出工不出力,懈怠至今,幽幻谷的传送令牌还未制作完成。
  若众人转瞬就能回到幽幻谷,他将少了许多布置的时间和机会。
  晚上看不真切,等到大白天,易光看到晕厥的陶楚被旁人背出马车,才发现对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脸颊又红又肿,不但嘴巴上绑着布条,双手还被禁灵铐锁着,模样凄惨无比。
  “老大,这是怎么回事!”易光兴奋的抓住叶墨凡袖子狂摇道。
  叶墨凡瞥了一眼因欣喜若狂而失态的手下,从对方手里将袖子抽离道:“因为与凌飞航不同,陶楚是被本君揍晕的。易光,见他如此惨状,你高不高兴?”
  “高兴,老大我太开心了!谢谢老大替我出气!”易光哈哈笑道。
  叶墨凡颌首道:“上头要他们的绘心,所以这一路,你为两名祭品准备一些流食,好生照顾着,别节外生枝。”
  既是吩咐,也是告诫。
  易光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道:“老大请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不会让他们少一根汗毛。”
  他放弃了对陶楚动手,反正老大已经打对方一顿,反正陶楚进谷后就是个死人了。可依旧心有不甘,觉得太便宜对方了。
  易光壮着胆子试探道:“老大,陶楚是被您揍晕的,这一路也会昏睡吗?”
  叶墨凡似笑非笑道:“蠢问题。若一直沉睡,本君何必堵他的嘴吗?赐凌飞航一路好梦,是看在师兄弟的份上给予的厚待。陶楚何德何能?”
  易光笑道:“老大英明!那就让他一路深陷在惊恐和悔恨中吧。”
  被绑架的惊恐,悔恨又是因何而生?
  叶墨凡沉声道:“易光!”
  “老大请放心,我只是怕他无聊,想陪他说说话。”易光露出笑容道。
  叶墨凡冷道:“最好如此!易光,任何时候,莫违抗我的命令。”
  否则后果承受不来。
  连他都不敢去调戏风云府主,易光若要作死,谁也救不了。
  叶墨凡也想让“陶楚”如“凌飞航”一般,沉睡到幽幻谷再适时醒来。不过前者不如后者好说话,坚持要保持清醒。
  基于易光对陶楚的仇恨,叶墨凡先下手为强,免得易光做多余的事。
  他特意带着这名易光,是为了让陶楚的身份更加可信。
  实际上是想让自己揍陶楚的理由更加充足。
  陶画尊你看,我若不揍陶楚,多得是人想揍!
  虽然揍陶楚的代价,比他预计中低廉。
  ……
  全员上船后,叶墨凡启动了这艘大船飞上天,两名祭品也被分别关押在船舱里。
  一名手下汇报道:“老大,陶楚醒了。易光端着早餐进了他房间。”
  叶墨凡点点头。
  叶墨凡对于易光的关注,一方面是出于服用补天丹后,对其身体状况的观察。另一方面是抱着看热闹的心理。
  陶楚这坏小子仗着家世,当初对他威逼无礼,那股嚣张劲,以前没少做缺德事。这不,又一个苦主上门了。
  虽然易光已经对他保证不动手,但叶墨凡有意减少两人的独处。让易光与他同乘马车是如此,此刻叫人通知他,亦是如此。
  ……
  船舱一间客房中,陶楚微笑看着来人,在对方叙述完一番激情四溢的因果报应论后,恶劣道:“所以你是谁?我还是不记得。”
  因为想要听陶楚懊悔,易光取下了捂住对方嘴的布条。
  易光本来得意洋洋痛打落水狗,谁知道陶楚的态度,比他记忆中更加顽劣,让他发狂道:“你竟然忘了我,我是易光!被你害得只能在幽幻谷苟延残喘的易光,你怎么能不记得我?”
  “所以我该记得你?”陶楚见对方恨之入骨的模样,笑容愉悦道,“弱者,没有被记住的价值,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陶楚记得你?”
  “你……你——”
  叶墨凡隔着门,听到易光-气得说话大喘气,准备推门而入。突如其来的变化,却让他顿在当场。
  只听见易光-气急败坏道:“你当众割掉我的……让我失去做男人的尊严,这样的仇恨,也不值得你记住吗?”
  “……”叶墨凡神情顿时古怪。虽然易光是幽幻谷成员,不是善类,但他之前就觉得,对方这么恨陶楚,不光是表面上的原因,原来如此!
  叶墨凡这么一耽搁,就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似有人在脱衣服?
  “你做什么?”
  “让你见见伤处,回忆起我是谁……”
  “放肆!”少年的声音充满威严,竟不似一个年轻画家该有的。
  叶墨凡推门而入,脚步声重重踏入房中,正好看到“陶楚”双眸迸射的寒意,只一眼就让人掉进冰窟,骇得易光僵直在当场,停下手里解自己腰带的动作,手指也僵化的不能动弹。
  不怪易光会发憷,因为他面对的是一位画尊。
  “出去。”叶墨凡对易光道。声音冷漠,却融化了房中逼人的寒意,让易光终于找回了自己。
  叶墨凡的入场,让周围的气场转变为无害。
  陶楚脸上出现玩味的笑意,甚至比之前更加愉悦。
  易光脸色苍白,不敢去看陶楚的脸。他哆嗦着离开。以往陶楚是他的噩梦,如今他依旧无法从噩梦中走出,战胜对方带给他的恐惧和屈辱。
  所以易光对叶墨凡的态度更加屈从,变得更加听话。因为对方对陶楚做的,他却做不到。
  等到易光离开,陶楚望着门外已经不见踪影的人,脸上出现怜悯之色:“我在他身上,感受到和晋江一样的气息。不同的是,晋江来源于外部,而他来源于内部。”
  叶墨凡暗忖,那颗丹药果然有问题,面上却不表露半分。
  “陶楚,成为阶下囚的心情如何?”叶墨凡开口道,提醒对方当前身份。是陶楚,而非陶风云。
  “截然不同的体验。”有着小少爷外表的老怪物回答道,“陶楚在幽幻谷中,还有其他仇家吗?”
  “据我所知,只有易光一人。”叶墨凡据实回答。
  “如此,可惜了。”小少爷用任性的语气道,“刚才吾应该对他温柔点,而不是将他吓到。这一路,他不会有勇气再踏进这间屋一步了吧?”
  如此惋惜的语气,恶劣到了极点。叶墨凡这下明白陶楚的性格是怎么养成的。有熊孩子,必定有熊家长。
  “不是正合你意?”叶墨凡道。
  “吾会无聊的。”陶楚耸耸肩道,“弱者虽不起眼,却能打发时间。不如你将我跟凌飞航关在一处吧。”
  叶墨凡拒绝道:“那位知道要去跟阎画尊对战,表示只想一路养精蓄力,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陶楚既然是假的,凌飞航当然也是假的。被他以画皮之术乔装打扮过的另一尊大神。
  任性的小少爷闻言闭上眼,百无聊赖道:“林画尊还是那么无趣。罢了,他如此谨慎,吾不能输给他,再晕一会儿好了。”
  叶墨凡摸着桌上温热的粥碗道:“吃完早餐再晕吧。”
  身着金黄蜀锦的小少爷,重新睁开双眼,笑容愉悦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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