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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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轻屏住气息, 离开原地,转到侧墙后,贴着墙躲起来, 扭头却看到庭院里立了一道人影。
  阮轻:“……”
  与此同时,宋如意打开门, 冲出来,正好与庭院里那道人影对上。
  她松了口气, 语气温和, “是你,你在这做什么?”
  没人答话。
  宋如意看了他一会,立刻会意,道:“你是来看萱萱的吧?”
  那人依旧伫立在黑暗中,无声无息的, 像个鬼魂。
  阮轻倚着墙, 不安地看向那道黑影。
  她看不清那人的真容, 但听宋如意跟他的语气,她猜测那是陆宴之。
  他看到阮轻了,发现她藏在屋外偷听,他会怎么做?告诉宋如意将她抓出来吗?
  也不知为什么, 阮轻心里觉得他不会这么做。
  如果他要出声提醒, 阮轻早就逃不了了,不用等到现在。
  阮轻思绪格外地冷静,一会揣测陆宴之的行为, 一会想着她刚才看到的一幕……宋如意到底在干嘛?
  她为什么要给陆萱萱种蛊?
  她不是最疼陆萱萱的吗?难不成给她种的这蛊虫,是为了陆萱萱好?
  庭院里, 宋如意打量着陆宴之, 见他好半响没有反应, 责备道:“下午萱萱好心去看你,给你熬了汤,你怎么能让她滚?宴之,你对萱萱实在太过无情了。”
  陆宴之静静地站着,弄得宋如意一个人自说自话似的,她拾起陆宴之的手,如同牵起一具傀儡,笑着道:“进来看看萱萱吧。”
  两人走近,阮轻只得紧紧贴着墙,屏住气息,没敢再去看他们。
  听得房门重新合上的声音,阮轻这才悄悄离开了院子。
  回到住处,屋里一个人没有,只见桌上那盒栗子糕肉眼可见地在减少。
  阮轻过去,拎起一块透明的东西,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跟只大肥猫差不多,她提着精灵上下晃了晃,说道:“哎呀,沉死我了,你可别是把我家的粮全吃光了?”
  精灵塞在嘴里的栗子糕掉了出来,吸了吸鼻子,又凑到阮轻身上吸了吸,奶声奶气地说:“好香啊,你是不是吃过什么好吃的?”
  “你馋疯了吧,”阮轻放下精灵,拿起桌上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眨眨眼说,“我跟了红衣女一晚上,饿得前胸贴后背,哪里有什么好吃的?”
  精灵趴在阮轻肩头,吸了吸鼻子说:“是蛊虫的味道!好香。”
  阮轻:“!!!”
  “什么!”阮轻听了全身发毛,脸色发白,慌忙放下那块咬了一口的点心,将趴在肩头的精灵甩开,抱着长了鸡皮疙瘩的手臂,紧张说,“蛊虫在哪,别来碰我!”
  “哈哈哈,”精灵被甩在空中,悬停,笑着飞来飞去,说道,“不在你身上呢,你别紧张。”
  阮轻这才松了口气,想到陆萱萱体内那虫子,整个人脸色都不太好,食欲都没了,她说:“我晚上跟着红衣女,看她去找陆萱萱,在她体内取了一只蛊虫,这么大,也不知做什么用的。”
  接着,她给精灵描述了一番蛊虫的样子。
  精灵听了,若有所思道:“你身上沾的这味道,倒像是钟情蛊,只是这钟情蛊长这么大,这究竟是被养了多少年了……”
  “钟情蛊?”
  “能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死心塌地的蛊虫,”精灵解释说,“南海以南,有些部落的人们,给新婚的妻子用的,为了防止妻子变心逃跑。”
  阮轻:“……?”
  所以,宋如意为什么要给陆萱萱种钟情蛊?让她对陆宴之死心塌地吗?不怕败坏星照门的名声吗?
  还是说……陆宴之的身世,其实早晚要被公开的?
  阮轻满头雾水,但看宋如意今天晚上那副紧张的样子……她猜想这事一定很重要。
  精灵看着她说:“你今晚去探查,是不是差点被人发现了?”
  阮轻抿着唇:“嗯。”
  精灵拿出蚌族王给的珍珠,放在桌上,便见一颗紫色的珍珠在桌上滚来滚去,焕发着幽光,同时,精灵王也第一次在阮轻面前露出真实的样子。
  他头顶长了一只角,眼睛又大又圆,像夜里栖在树上的猫头鹰,双手细细长长,长着透明的、薄如蚕丝的翼膜,圆圆的肚子又肥又挺,阮轻伸手戳了戳,还挺弹滑。
  “唔,你就是精灵王?”阮轻好奇着,一边戳着他软软的肚子,一边说,“你们精灵都长这样吗?”
  “你这什么表情,是觉得我们精灵不够威武雄壮吗?!”精灵王挺起肚子,皱着眉头认真说,“南海瘴气多发,毒物横生,数万年来,却一直被我们精灵族管理的好好的,虽然比不上北海龙族那些傻大个,但我们精灵才是这天地间最潇洒自由,最轻松快活的物种了!嗷……你别戳肚脐!好痛!”
  阮轻停下来,好笑地看着他。
  精灵王拿出一块小小的蚌壳,将紫珍珠装起来,递给阮轻,交代说:“这珍珠是西海蚌族老头给我的,你带着它,下次想要刺探情况,会安全很多。”
  阮轻没去接,她说:“这不好吧,你给我了,你自己用什么?”
  精灵王仰坐在桌上,背靠着茶盅,悠悠说:“你安心接着啦,我是山人自有妙计,还得靠你帮我找过去镜和未来镜。”
  阮轻拿过贝壳收起来,问:“找那个干嘛?”
  “姬夜说要给你真正的身体,只有拿到了镜子,才能帮你重塑原身。”
  阮轻忙说:“既是这样,那镜子理应让我去找的。”
  她现在用着唐星遥的身体,总觉得于心不安,总想快点查清楚真相,为师叔报仇,再假借师叔的肉.身,将宋如意和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千刀万剐,就像她那死有余辜的养父一样,报仇雪恨后,再令师叔入土为安。
  她想着,自己的宿命也就是这样了。
  如今听精灵王说,这世上竟然还有办法能给她重塑肉.身,一时间仿佛看到了另一种希望——或许苍天真的怜悯她,愿意给她新生的机会?
  深夜,席月生和姬夜还在外面办事,阮轻动手将后院池子清理了一番,扫去落叶,换了水,在池子下面添上柴火,轻轻运气灵力,火焰窜了出来,很快便将池子烧的热腾腾的。
  原本这就是个温水汤池,只是席月生懒得打扫,久而久之变成了一个废弃的小鱼塘。
  阮轻平日里也顶多淋水冲澡,大多数时候用洗尘诀清洗身体,只是今夜听精灵王说自己身上有蛊虫的味道,她怎么想怎么难受,看到这小鱼塘,便拾掇起来,想着等姬夜他们回来,再换上水,让他们也泡一泡温池。
  阮轻脱去衣裳,赤着脚走近温池里,身体没入水中,仰头看着黑夜里的寒星。
  冬夜的星星真少,比不得她在蓬莱阁时看到的群星璀璨。
  直到这个时候,阮轻才有心思去想……那副棺木里的人,为什么是林淮风?
  当时她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可那张熟悉的脸带着无数回忆汹涌而来,她不由地回想……想起那个爬到墙头,隔着海棠树,朝她掷花的少年;想起他将自己划得鲜血淋漓,忍着折磨人的药,跟她插科打诨;想起星空下面,他迟迟没有落下的那个吻。
  幸好她清醒的比较早,尚未全然付出真心,便已及时脱身。
  细数起来,林淮风从未伤害过她,甚至一次次地冲在她前面,拼尽全力保护着她。
  可偏偏,不是真心。
  不知道他当日发下的焚心誓,如今是不是还在禁锢着他……
  阮轻闭上眼,水汽沾湿了睫毛,她抬起手,摘下面具放在一旁,将额前的长发梳向脑后,习惯性地摸了下额上原来疤痕的位置。
  她现在是唐晚,她该想着怎么报仇。
  其余的事,不该再想。
  泡过温池,她全身发热,灵核仿佛燃烧起来了一般,从手指尖到脚底都在发烫。
  后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寒露顺着光滑的叶片滴落,冷冰冰地打在她脸上。
  “哗”地一下,她从水里起身,身上淌着水,拿起一旁的浴巾盖在身上,稍稍遮掩了一下,朝里屋走去。
  里面是她的卧房,她擦干净身子,重新穿上衣裳。
  房门突然被叩响。
  阮轻当是姬夜回来了,也只有她每次进出都会礼貌地叩门。
  “请进。”阮轻说着,慢条斯理地将一件白色中衣盖在肩上,拉了下衣襟,红润剔透的肩头、胸口被遮盖住——
  与此同时,门被推开,阮轻抬头看过去,整个人怔在原地。
  血腥气漫进来,门口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笠帽,一身黑衣破破烂烂,身上有伤,腰间悬着两把剑,左手提了个麻袋,右手拿着一块面具……竟是阮轻刚刚摘下的。
  阮轻:“!”
  她下意识想遮一下脸,怕被人认出来,转瞬又想起来,她已经换了张脸,不可能有人将她和阮轻联系起来。
  “你……”阮轻注视着他,拿起一旁的剑,警惕地说,“你来做什么?”
  男人没有说话,兀自将麻袋往前一扔,一个血淋淋、黑乎乎的东西滚了出来,赫然是一颗人头——
  阮轻:“……”
  她低头看着那个睁着一双眼的人头,微微惊愕,但很快又收起了这样一丝惊讶。
  阮千钧,她家里那个臭弟弟。
  当年,养父母拿着给她的聘礼,给阮千钧在京城谋了份职位,这小子便喜滋滋地当差去了,没想到才两三年的光景,便落得个人首分离的下场。
  靳十四将阮千钧的人头扔到她面前,是什么意思?
  阮轻不说话,惊疑不定地看着靳十四,手按着剑柄,做好了应战准备。
  靳十四注视着她,嘴角勾了下,轻轻说:“丫头,给你报仇了。”
  霎时,阮轻心血涌了上来。
  他果然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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