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和离的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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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玉棠睁开眼睛,茫然的盯着绣花的帐幔,真是奇怪,最后的那一刻,她整个身子像雾般一点点消散,她本以为自己要离开人世,睁开眼却发现躺在床上。
  坐起身,感觉脑袋有些晕,她揉了下脑袋,低头一看,她穿着一身素色的寝衣,她又试探着碰了下脸颊,还好,挺滑顺的。
  甄玉棠一颗心安稳了许多,她赶紧下榻,环视一圈,这间屋子里的摆设看着很是眼熟,帐幔素白,烛台里摆着的也是白烛,整间屋子十分素净。
  视线扫过玉刻海棠屏风,甄玉棠不禁瞪大眼睛,这扇屏风她并不陌生,是她娘亲留给她的遗物,屏风上面的海棠花恰好贴合她名字中的“棠”字,她一直很珍惜。
  后来她随着阮亭到京城定居,屏风不方便携带,所以一直留在甄家。
  难不成这间屋子就是她未出阁前的房间?可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待在京城,怎么会回到这里?
  甄玉棠顾不得多想,快步去往梳妆台,铜镜里的姑娘眉眼如画,肤如凝脂,宛若含苞待放的春花,眼眶还有些红肿,看来是之前哭了一场。
  这依旧是甄玉棠的模样,不过看起来要比她离世时年轻许多。
  感情她变年轻了!铜镜里的自己还挺好看的,双颊嫩的能掐出来水 。
  她这是去天上当了仙女,还是回到了自己未出阁的时候啊?
  甄玉棠才不觉得自己会去到阴曹地府呢,她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就算死了也能当个仙女。
  突然,“吱扭”一声响起,屋门被打开。
  甄玉棠下意识看过去,只见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娃娃探着脑袋看了一眼,然后眼睛一亮,哒哒的进屋扑到她怀里,“姐姐,你醒了?”
  小娃娃只到她腰间,甄玉棠轻轻拍了下她的背,仔细看着她,这是阿芙小时候的模样。
  阿芙是她一手带大的亲妹妹,她怎么也不会认错。
  甄玉棠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芙,这会儿见到她,鼻子一酸,“阿芙,姐姐醒了。”
  阿芙肉乎乎的胳膊紧紧抱着甄玉棠,“姐姐,爹爹和娘亲离开阿芙了,你要好好的,阿芙只有你了。”
  听阿芙这么一说,甄玉棠彻底明白了,在她十五岁的那一年,她爹娘外出做生意遇到贼人,不幸遇难。
  原来老天爷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让她回到了十五岁的时候。怪不得连屋里的帐幔都是素白,不见一点鲜艳的颜色。
  重生,听起来很是匪夷所思,但因着前世的那些经历,甄玉棠并不难以接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她以魂魄的形式留在人间十几年,如今得以重生,也不是多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甄玉棠蹲下身,轻轻的擦拭掉阿芙眼角的泪珠,阿芙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骤然失去了爹娘,心里肯定很害怕。
  “阿芙,姐姐没有事,姐姐答应你,会陪着你长大的,不哭了,好不好?”
  阿芙抽噎着“嗯”了一声,“姐姐,你还难受吗?”
  “我没事了。” 甄玉棠虽然知道自己回到了十五岁的那一年,但她摸不准具体的时间,“阿芙,姐姐之前是晕倒了吗?”
  阿芙点点头,“姐姐你为爹爹和娘亲守灵,守了好几天,昨天晚上你晕倒了,大伯父和大伯母赶紧找了大夫为你看病。大夫爷爷说,姐姐这几日悲痛于心,又太过操劳,身子撑不住才会晕倒。”
  这下甄玉棠了然,她这是重生回到为她爹娘守灵的那几天了。
  前世的时候,她爹娘不幸罹难,又只有她和阿芙两个女儿,而她是甄家的长女,虽然有两位伯父、伯母帮忙操持丧事,但很多事情还是需要她亲力亲为。
  甄玉棠忍着内心的悲痛,白日准备她爹娘的后事,招待来吊唁的宾客,晚上还要继续守灵。
  她还有几个月才及笄,遇到这么大的变故,太过劳累,实在撑不住便晕了过去。
  阿芙仰着头,“阿芙每顿吃的很多,胳膊胖乎乎,脸蛋也是胖乎乎的,姐姐你这么瘦,今天晚上阿芙为爹娘守灵,姐姐你好好歇一歇。”
  甄玉棠噗嗤笑出声,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温暖,“阿芙心疼姐姐,我很高兴,不过你放心,姐姐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时候,一个梳着双髻的侍女进来,脸蛋圆圆的,“小姐,您醒了,阿芙一直惦记着您,每隔一会儿就要来看一看您醒没有。”
  “樱桃?” 甄玉棠欣喜的看着她,前世的时候樱桃一直伺候在她身边,对她很忠心。
  “小姐,怎么了?”樱桃有些奇怪。
  “无事。”甄玉棠笑了笑,看来老天爷还是偏爱她的,能有机会再见到这些一直陪着她的人,甄玉棠心中的那些悲伤与难过渐渐消散。
  甄玉棠吩咐道:“樱桃,你去准备些膳食,想来阿芙也没吃多少东西。”
  陪着阿芙用了膳,甄玉棠洗漱之后,换了身衣服,去到她爹娘的灵堂。
  甄家三个兄弟皆从商,是苏州泰和县有名的商户,一条街上大半的铺子都是甄家的。
  甄玉棠的爹爹排行第三,她娘亲也不是拘于后院的女人,时常跟着她父亲一起外出谈生意。
  虽然甄玉棠的娘亲只生下了两个女儿,但甄玉棠的爹爹并没有怨言,很是疼爱甄玉棠和阿芙。
  可惜,人有旦夕祸福,甄玉棠的爹娘外出时遇到劫匪,被劫匪所害。
  今天是守灵的最后一日,注视着她爹娘的灵牌,甄玉棠纤长的睫毛变得湿润。算上上一世,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她的爹娘了。
  若是老天爷能让她早一点重生,或许甄玉棠可以再见她爹娘一面,避免这场意外。
  她哽咽的道:“爹爹,娘亲,女儿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阿芙的。”
  一个穿着丁香色褙子的妇人走进来,关切的道:“玉棠,你爹娘生前最是疼你,若是他们看到你如此伤心,泉下也不能安息。难过归难过,逝者已逝,你的身子最重要,看看你这一段时日,清瘦了许多。”
  甄玉棠扭头看过去,来人是她的大伯母徐氏。
  她擦掉脸颊上挂着的泪,平静着情绪,“大伯母,我知道了。”
  徐氏又道:“昨天晚上你突然晕倒,现在可还觉得有不舒服的地方?”
  甄玉棠回道:“我没事了,劳烦大伯母担心。”
  徐氏笑了笑,“说的哪里话?你爹娘不在了,我与你伯父将你和阿芙当亲生女儿看待的。若是你有个什么好歹,百年之后,我也没有脸面去见你爹娘。”
  徐氏这话也不算假,前世的时候,甄玉棠的大伯父甄远山待她并不差。
  她爹娘突然离世,甄玉棠又没有太多做生意的经验,于是这些生意由甄远山代为打理。
  甄远山每年都会给她们姐妹俩不少红利,甄玉棠手里从不缺银子。
  后来,甄远山逼着阮亭娶了甄玉棠,当然有自己的私心,但也是为了甄玉棠着想。
  事实证明,甄远山的眼光确实不差,甄玉棠从商户之女成了状元夫人,甚至最后还有了首辅夫人的诰命。
  甄玉棠轻声道:“大伯母您放心,爹娘离开了,阿芙需要我,我更要好好的过日子。”
  徐氏欣慰的道:“你能这么想,伯母就彻底放心了。”
  三弟与三弟妹很是娇宠她这个侄女,徐氏还真是担心甄玉棠因着骤然失去双亲而想不开。今天听这么甄玉棠这么一说,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后面几天,甄玉棠爹娘的丧事结束,甄玉棠得以闲了下来。
  前世除了阮亭不喜欢她之外,甄玉棠没有太多的遗憾。
  甄玉棠觉得,肯定是老天爷可怜她在阮亭那颗歪脖子树上耗费了十年时间,所以让她重新回到十五岁这一年,可以一脚踹了阮亭。
  她自己有钱,长的也不差,悄悄喜欢了阮亭十年,既然阮亭不能给她回应,她不强求,也不怨恨,毕竟阮亭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他只是不爱她而已,他们俩谁都没错。
  只是她也没必要再将十年的时间浪费在阮亭身上,好男人不止阮亭一个,就算要嫁人,她这辈子也要找一个喜欢她的郎君。
  这时,樱桃进来打断她的思绪,“大小姐,二小姐来找您说话呢。”
  樱桃口中的二小姐是甄远山的女儿甄玉薇,也是甄玉棠的堂妹。
  甄玉薇进来,她只比甄玉棠小几个月,“大姐姐,明天学堂就要开课了,咱们一起去上课吧。”
  “学堂开课?” 甄玉棠这才想起来,要不是甄玉薇提起这件事,她都要忘记了。
  甄家从商,但甄家兄弟几个并非目光短浅之人,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并不尊贵。甄玉棠的两个伯父与父亲共同出银建了一个学堂。
  不仅甄家的子女在这个学堂读书,别府的少爷与小姐,以及一些家境贫寒的子弟也可以来这里读书。
  现在甄玉棠还没有及笄,自然要继续去学堂读书。
  她很快应下,“好,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
  她让樱桃找来了要用的书籍,还没翻几页呢,便打起了瞌睡,甄玉棠果断将四书五经放到一旁,然后睡觉。
  第二天一早,甄玉棠陪着阿芙用了早膳。阿芙非要缠着与她一块去学堂,不过阿芙年龄太小,甄玉棠打算下半年再让她启蒙。
  甄玉棠哄着,“阿芙乖,姐姐去学堂,你在家乖乖等着姐姐,好不好?”
  阿芙咧着嘴笑了笑,“好,阿芙等着姐姐回来。”
  跟着甄玉薇一起去到学堂,站在门口,甄玉棠感慨颇深,重来一世她还是要读书,这可真是不太让人开心。
  一个穿浅青色襦裙的姑娘冲她摆手,“玉棠,你愣着干什么呢,过来坐呀。”
  “苒苒。” 甄玉棠露出笑,走过去。
  冲她摆手的是她的小姐妹唐苒,唐苒家境不富裕,但甄玉棠和她关系很不错。
  当今风俗并不严苛,女子可以读书,可以做生意,也可以入朝当女官。
  唐苒读书很是勤奋,立志当一个女官,前世的时候,她也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两人同在京城,所以甄玉棠和她一直都是好姐妹。
  唐苒拉着甄玉棠的手,“玉棠,伯父伯母去世了,但是你还有我呀,以后我娘就是你娘。”
  甄玉棠鼻子一酸,唐苒真是她的好姐妹,她吸了下鼻子,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苒苒,谢谢你,以后伯母多了我这个女儿,她就不疼你了。”
  唐苒知道甄玉棠是在开玩笑,她嘻嘻笑起来。
  学堂里不止她们两个人,其他学子也知道甄玉棠失去了双亲,一个个的都来安慰她。
  甄玉棠正与唐苒说着话,突然学堂里安静下来,其他人不约而同的望着门口。
  甄玉棠奇怪的也跟着看过去,只见门口进来一个少年郎,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着一身青色长衫,身躯修长,薄唇挺鼻,眼瞳湛黑。
  哪怕身上长衫的布料并不贵重,却透着几分矜贵,和学堂其他人格格不入。
  这个少年郎就是甄玉棠前一世的夫君,阮亭。
  阮亭怎么也在这里?很快甄玉棠想起来了。
  阮亭的身世比较曲折,他本是京城宣平侯府的大公子,宣平侯陆侯爷就他一个儿子,按理说,甄玉棠这样的商户之女不会与阮亭有任何交集。
  可惜造化弄人,阮亭并不是陆侯爷的亲生儿子,当年宣平侯夫人生产时,抱错了两个孩子,阮亭实际是苏州府泰和县秀才娘子王氏的儿子。
  王氏的夫君是阮秀才,已离世多年,膝下一儿一女,她的儿子阮遇才是真正的宣平侯大公子。
  宣平侯知道真相后,将阮亭送回王氏身边,并且将名字从陆亭改为阮亭,他一朝从侯府公子变成小小秀才的儿子,落差不可谓不大。
  而阮遇则被陆侯爷接回京城,阮遇之前一直在甄家的学堂读书。
  阮家家境一般,依靠王氏绣东西维持生计,所以阮亭回到泰和县后,也只能继续到甄家的学堂读书。
  学堂里其他人不约而同静了声,直直望着他,阮亭却神色如常,从门口进来。
  甄玉棠仔细端详着阮亭,前世的时候,她与阮亭刚开始认识时有些矛盾。
  后来与阮亭成亲后,阮亭一日比一日内敛沉稳,踏入官场后,更是喜怒难辨,无论何时都是气定神闲。
  猛然见到十七岁的阮亭,甄玉棠还有些不习惯,平心而论,阮亭那一幅皮囊确实不错,眉清目朗,现在的他少了些日后的沉稳,多了些张扬的意气,清隽中透着少年气息。
  甄玉棠看了他几眼,收回视线,前一世她就是被阮亭这一幅皮囊迷住了。现在的她,可不喜欢这一幅皮囊了,皮囊再好看,也是会变老的嘛!
  甄玉棠正在出神,突然发现阮亭走到了她身边,在她前面的座位坐了下来。
  甄玉棠一怔,“你干嘛坐这里啊?”
  阮亭身子一僵,转过头看着她,眼瞳里透着冷意,“甄小姐果真是贵人多忘事。”
  一旁的唐苒提醒道:“玉棠,是你让阮亭坐你前面的呀。”
  “我让他坐我前面的?” 甄玉棠很是茫然。
  她确实忘记了这些事情,毕竟上辈子已经活了二十六年了,她哪能还记得这些事啊!
  “你不记得了?” 唐苒凑到甄玉棠身边,低声道:“你与阮遇,不对,该改口叫陆遇了,你与他关系很好,陆遇回到了京城,你有些难过。然后你就看阮亭不太顺眼,觉得他抢占了本该属于陆遇的位置。你让阮亭坐你前面,是为了方便监督阮亭有没有认真读书,好给夫子打小报告。”
  甄玉棠一张脸立即红起来,她怎么可能做过这样幼稚的事情!
  她是仙女,仙女是绝不会做这些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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