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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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份毫无觉察让他羞愤难当!
  所有的目光都瞄向他,他没法辩、不能驳,官家问他‘卿以为如何’时,他都不知道自己答了什么,散了朝,大爷看向他的目光失望极了,“莲生,她毕竟是你的妻妹,一个可怜的出妇,你何苦拿她做祭品?今天妻妹可以牺牲,那明天呢?你想走到哪一步?象官家那样吗?”
  他没答大爷这样的问话,他不想解释,怎么解释呢?说他被人欺被人骗了?说他信错了人?这是借口,也不是借口!
  现在浅浅在问他‘为什么’,他不能不答,端木莲生紧攥着两只拳头,愤郁难当,能为什么?因为他蠢!
  “你今天早朝上才知道?你不知道华盛要上这折子?不是你?那折子是华盛自己的主意?还是……背后另有人?”李思浅听到端木莲生那句‘才知道’,正滑落的心得到支撑,骤然跳起,一路往上,一把抓住端木莲生,急急的问道。
  端木莲生直直的盯着李思浅,突然伸手抱住她,紧紧抱在怀里,直把她勒的几乎透不过气。
  “浅浅。”端木莲生声音沙哑,“是我大意了,华盛……我错看了他,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背后另有其人,我还不知道,已经在查了,浅浅,让你难为了,二姑娘那边,我已经让人过去暗中守护,浅浅,得你相伴,何其幸也!”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李思浅鼻子酸酸的,从听到消息起就紧揪成一团的心渐渐舒开,至少能透过气了,她的莲生肯定不是那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政客,肯定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莲生,你答应我,以后,不管到什么时候,无论遇到什么事,我们都不能拿家人做筹码。”
  “好!我答应你!”端木莲生低头在李思浅额头上亲了下,“浅浅,我答应你,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事,我都不会拿家人做筹码,绝不会伤害你和我们的孩子。”
  “还有,再有这样的事,你要先告诉我一声,我是说,有牵涉到李家、高家,还有我们几家亲戚的事,你要事先告诉我一声!”李思浅紧拉着端木莲生,神情郑重非常。
  “我答应你。”端木莲生答的很快。
  李思浅一颗心落回腹中,眉头却没松开,“二姑娘这事会怎么处置?你?”李思浅仰头看着端木莲生,话没说完,哪怕不是主动作为,可现在这个局势对他太有利了,他要顺势而为吗?
  “官家在今天早朝上抛出这折子,大约是为了敲打太子和宋后,宋后要替太子纳熊大学士孙女熊叶莹为侧妃。”
  “三太太的妹妹?熊家肯让她给太子做侧妃?”李思浅惊愕。
  “嗯,俞世子妃气量心智都不够,熊家只怕想的多。”端木莲生仿佛被什么提醒了,话题突转,“我一直在想这幕后之人,抛出太子和二姑娘的事,谁能得利?谁最得利?若是连上宋后要替太子纳熊氏这事……”
  “俞相?”
  “嗯,也只有他了,太子和二姑娘这事,朝中知道的人极多,这个脓包早晚得破,与其这样,不如象现在这样,挑个对自己有利的机会挑破,这事既被挑明,就是过到了明路上,对太子来说,杜绝了往后被人拿捏利用的后患,对俞相来说……”
  端木莲生眼睛微眯:“更是有利!官家若要严惩,二姑娘有一分不是,太子的不是得有二分,断没有处置了二姑娘,对太子毫无处罚的道理,这处罚,十有八九是读书清心,若是这样,纳熊氏的事就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了,若是官家不下重手,和了稀泥,那就必定要抬二姑娘进太子后宫,若是这样,这一纳就不是熊氏一个了,有二姑娘挡在前头,这水就混,变数就多……必是这样!”
  李思浅凝神听端木莲生分析,深以为然,“还有件事,二姑娘说她……怀了身孕。”李思浅的声音极低而轻,这个身孕她根本不敢相信,李思汶嫁进郑家前后的事她都知道,她要受孕只怕没那么容易,而且,这个身孕来的太巧了!
  “怀了身孕?”端木莲生惊愕,“这么巧!”
  “我也觉得太巧了,”李思浅斟酌道:“而且,她身子受过损伤,受孕不易,今天中午,二哥已经请大夫过府诊了脉,确是孕脉,不过……我还是觉得太巧了,要不,我过去看看?”
  “你别过去,如今她那儿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去太招人眼,让乔嬷嬷过去一趟?”
  “乔嬷嬷和二姑娘有旧怨,让丹桂去吧,她最合适。”
  “嗯,这事你安排。”
  李思浅叫了丹桂进来,低低交待了几句,丹桂先去库房寻了些保胎安胎的药材,又拿了几匹新鲜样的绸缎细绫,上车去往李思汶处。
  李府正院门口,柳姨娘坐在门槛上,正拍着大腿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你们好狠的心……啊呵呵呵!可怜我的汶儿……没个娘家啊呵呵呵!那到底是李家的姑娘……她姓李……我可怜的汶儿……竟没人接她回家……”
  “姨娘可不能这么说话!”一路急走过来的宋大奶奶听到最后一句,人没站稳就发话了,“当初二姑娘离开郑家,大爷、二爷都要接她回来,她死活不肯回来,你不还求了老爷,也象今天这么哭,说二姑娘可怜,回来必定受气,不如让她住到自己的陪嫁宅子里自自在在的好,难不成姨娘连这都忘了?”
  第292章 套中套
  宋大奶奶当家多年,恩威并重,柳姨娘怕她早就怕进了骨子里,见她过来,已经下意识低了哭声,听宋大奶奶这一通数落,不敢反驳,只一把把抹着眼泪哀哀的哭:“可怜汶儿……就算是姨娘生的,她好歹也姓李……太太就不能救救她……”
  “她是被御史写进了递到御前的折子里,太太怎么救她?她这事是朝廷的事,你要求也该去求老爷,你也是读过书的,你是真不知道这事该求谁呢,还是欺负太太好性子?”宋大奶奶脸色冷了。
  柳姨娘的哭声骤低,缩了缩肩膀,屁股抬起一半,刚要起来,又想起李思汶眼看要杀头了,腿一软,屁股又重重落回台阶上,哭声又高了上去,“汶儿……活不了了……”
  “你是二姑娘生母,怎么能这么咒她?谁说她活不了了?”宋大奶奶示意跟来的婆子,“扶她起来,把她送回桃花筑。”
  柳姨娘被宋大奶奶一句‘谁说她活不了了’说的顿时没了哭声,“求大奶奶……”
  “用不着你求这个求那个,你既然知道二姑娘姓李,是李家的姑奶奶,那就该知道,不管是大爷、二爷,还是大姑奶奶,断不会置之不理,好了,你要是真疼二姑娘,真为她好,想让她活命,就安份些,别再给家里添乱!”
  “只求大爷、大奶奶肯救汶儿……”柳姨娘一听宋大奶奶这么说,赶紧站起来,冲宋大奶奶连连曲膝。
  看着柳姨娘走远了,宋大奶奶这才上推开院门,沿着抄手游廊进了上房。
  上房炕上,田太太一只手捻着串念珠,正含笑看着大哥儿紧绷着胖嘟嘟的脸,认真的描红。
  “没吵着阿娘吧?我说了她几句,让人送她回去了。”见了礼,宋大奶奶仔细瞄着田太太的脸色关切道。
  “我正要问你,二姑娘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说要杀头?”田太太放下念珠,蹙着眉问宋大奶奶。
  宋大奶奶示意奶娘丫头将大哥儿带到厢房写字,侧身坐到炕上,将折子的事几句话说了,“……大爷和大姑奶奶都打发人捎了话回来,二爷去看过她一趟了,这会儿没什么事,就是不知道后头有什么大祸事没有。”
  田太太脸都白了,宋大奶奶急忙陪笑道:“是我没说清楚,大郎捎了话,让我跟阿娘说一声,这事是对咱们府上不好,可也不过伤些名声,好在咱们府上就两位姑娘,都嫁了人了,再要说亲就是十几年后的事了,伤的这点子名声也没什么大事,别的……关不到咱们府上,大郎说,就是二姑娘,这一场也不见得是坏事,过了明路,说不定就能明了身份了。”
  田太太听宋大奶奶这么说,长长舒了口气,按着胸口道:“唉!浅姐儿两口子刚回来,可别再出什么事了!我知道阿清是个稳妥的,可……伴君如伴虎!自从阿清进了礼部,我这心……算了算了,不说了,阿清说的对,我就是爱多操心,年纪大了,人就开始糊涂,好了好了,我不管了,明儿我想去趟相国寺,上几柱香。”
  宋大奶奶忙答应一声,又陪着说了好一会儿话,明里暗里宽解了半天,这才告退出来。
  柳姨娘回到桃花筑,虽说宋大奶奶那么说了,可这样杀头的大事,她哪里放得下心,坐立不安的熬到李老爷回来,不管不顾的冲进李老爷居住的青云阁。
  “我不是不让你进我这屋!”李老爷一看到柳姨娘,‘啪’的一声就摔了手里的茶杯。
  “我就问你一句!汶儿怎么样了?他们要怎么处置汶儿?”柳姨娘和李老爷恩爱了许多年,又撕打哭闹了许多年,她不怕他。
  “你还有脸提那个贱货!贱货养的贱货!一对贱货!胆大包天!竟敢勾搭到太子身上去了!都是你这个贱妇生而不教!”一提李思汶,李老爷如同被蜂蛰了一般,跳起来破口就骂。
  “不要脸的老东西!忘恩负义的坏种!无情无义的汉子!虎毒还不食子呢!你连畜生都不如!”跟以往每次一样,两人一个暴跳,一个扎腰,又开始恶泼对骂。
  李老爷官小,坐的又是衙门的冷位子,也没什么人缘,能听到的消息极其有限,华盛弹劾太子勾搭臣妻的事,因为关着他,自然有好事者特特跑过去告诉他,他自然知道些,可这个知道,多半是传言,多半是传言者出于各种心思浓墨重彩描了又描之后的话,这些话只听的李老爷肝颤胆寒,吓的几乎要弃官而逃。
  正惊恐万状中的李老爷被柳姨娘骂的怒火中烧,急怕中的怒火烧没了理智,李老爷一脚踹在柳姨娘小腹上,踢的她重重砸在门口的花架上,花架上的紫砂盆磕在柳姨娘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畜生!我跟你拼了!”柳姨娘血糊了半边脸,扬着两只手,尖叫着要往李老爷脸上抓,李老爷顺手抄起托盘,没头没脸的往柳姨娘身上砸。
  柳姨娘被砸的惨叫连连,舞着留着长指甲的双手,没抓到李老爷脸上,却被茶盘砸中,长指甲带着指根崩出,柳姨娘痛的长声惨叫,痛晕在地。
  李老爷正在狂暴中,攥着茶盘往软瘫在地上的柳姨娘身上猛砸,直到砸裂了茶盘,李老爷顺手抛了茶盘,跳起来,一脚接一脚狠往柳姨娘身上踹。
  外面当值的婆子叫来李思明时,柳姨娘已经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丹桂回来的很快,和李思浅悄声禀报:“二姑娘说,今天一早原本打算到咱们府上跟夫人说一声的,正巧出了事,没能过来,二姑娘说,前儿她到相国寺上香,遇到个婆子,那婆子说她从前在宫里侍候过娘娘,后来赶着大恩赦时出了宫,到熊大学士府上教导了几年行止礼仪,那婆子给了二姑娘一个方子,说配了药吃了,那脉象就是孕脉,还说皇家的规矩,断没有让皇子皇孙留落宫外的道理,只要二姑娘怀了胎,就算太子不接她进宫,官家也会让人抬她进宫的。”
  第293章 失手
  李思浅愕然,怎么又扯出熊家?熊家这么做是什么意思?要让她进宫?这水越来越混了。
  端木莲生面色沉郁,隐隐有怒气,“都把主意打到李家头上了!真当咱们都是泥塑的?!”
  李思浅微垂着头,将手塞在端木莲生手里,轻轻叹了口气。
  俞家的打算里,有把李思汶推过去对付熊氏这一条,熊家何尝不是这么打算的,李思汶因为怀孕进府,进了府必定要流产,这一流产,就可以大做文章了,被熊家捏住假孕这个把柄的李思汶,怎么敢不听熊家的摆布呢!
  真是把李思汶当成最趁手的工具了,他们是没把李家、没把莲生放眼里,还是认定李家和莲生不会管李思汶的死活?
  可这事,不是单单一个李思汶死活的事了。
  假孕的事,李思汶跟二哥说了没有?只怕没说,她虑事简单,性子冲动,这事一定得告诉大哥。
  “这事得告诉你大哥,就让丹桂走一趟吧,你再交待一声,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没等李思浅开口,端木莲生先说道,李思浅点头应了,重又叫了丹桂进来吩咐了,这事出她口入大哥耳,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丹桂回来的很快,带回的消息却又让李思浅和端木莲生惊愕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柳姨娘被李老爷暴打重伤,命悬一线,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没多大会儿,李思清心腹小厮清露过府求见,大夫诊了脉,柳姨娘只怕熬不过去了。
  李思浅心里酸涩不堪,和端木莲生急忙穿了斗蓬出来。
  “你先过去看看,我去接二姑娘。”李思浅和端木莲生并肩出来,低落道,端木莲生低头看着她,伸过手揽住她的肩膀,“我陪你去,夜深,外面不算太平,我不放心你。”
  “嗯。”李思浅心乱如麻,往端木莲生怀里靠了靠。
  李思浅坐车,端木莲生骑马跟在车外,沿着已经渐渐恢复繁华热闹的街道,没多大会儿,就到了李思汶那间小院门外。
  端木莲生等在院门外,李思浅下了车,跟着一路小跑迎出来的岫云,径直进了上房。
  上房一股子浓郁的佛香味儿,李思汶浑身紧张的站在门侧,目光惊恐的盯着掀帘而进的李思浅,抖着声音问道:“你这会儿来……出什么事了?要杀我了?”
  “不是!”李思浅看着双眼圆瞪,惊弓之鸟一般的李思汶,不知道怎么跟她说柳姨娘的事。
  “是……家里,老爷和姨娘……”李思浅口齿含糊,顿了顿,迎上李思汶的目光苦笑道:“得回家一趟,让人给你拿件大毛衣服,咱们上车再说。”
  “好!”李思汶顺从而信赖,岫云急忙进去取了件带风帽的狐狸皮斗蓬,李思汶穿了,李思浅伸手扶住她,出门上了车,车子微微晃动着往李府过去,李思浅垂眼沉默了片刻,咬牙开口道:“说是……姨娘不大好。”
  “不大好?”李思汶不解的看着李思浅,姨娘怎么会不大好?她前几天刚见过她,她康健的很呢!
  “说是因为今天弹劾太子那份折子的事,姨娘和老爷吵起来,老爷动了手,你也知道,老爷和姨娘脾气都不好,丫头婆子没人敢上前,等二哥赶到时,姨娘已经晕过去了,请了大夫,说是不大好,大哥也赶回去了,让清露过来报了信,嘱咐我接你回去。”
  “阿爹又打姨娘了?”今天一天事情太多,李思汶脑子里木木的,没能反应过来。
  “嗯,这一趟老爷下手太狠,清露只说姨娘伤的重,我就赶紧过来接你,还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李思浅不敢说太多,又不能不事先给李思汶打个预防。
  “伤的重?多重?”李思汶呆了呆,心里突然涌起股不祥,“他把姨娘打的起不得床,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怎么这回惊动到姐姐这里了?是……”李思汶眼睛一点点睁大,恐慌的盯着李思浅。
  “就是说重,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李思浅垂下了眼帘。
  李思汶打了个寒噤,又打了个寒噤,李思浅伸手按在她肩上,用力按了按,低声宽慰道:“一会儿就到家了,不会有事的,别怕。”
  李府门口早有人候着,车子没有停顿,直驶进李府二门,李思汶抢在李思浅前头跳下车,提着裙子往桃花筑狂奔,岫云抱着斗蓬追在后面,一直追进桃花筑。
  端木莲生一把抱住被李思汶撞的跌撞要倒的李思浅,皱眉看着狂奔向前的李思汶,叹了口气,“你没事吧?撞疼了没有?”
  “没事。”李思浅在端木莲生怀里站稳,端木莲生接过丹桂递上的斗蓬,替她穿上,又拉起风帽戴好,二门内,李思清已经大步迎出来。
  “姨娘怎么样了?老爷呢?”李思浅劈头问道。
  “你大嫂和二嫂都到桃花筑看着去了。”李思清答非所问,李思浅轻轻抽了口凉气,端木莲生轻轻拍了拍她,和李思清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华盛这份折子,过于孟浪了!”李思清神情语气都不好。
  “大哥,莲生事先不知道,华盛背后另有其人。”没等端木莲生说话,李思浅先开了口,李思清闻言一怔,目光锐利的看向端木莲生,端木莲生垂眼点头,“是我大意了,已经让人去查背后主使之人。”
  李思清仿佛舒了口气,侧过身让了让端木莲生,“咱们到书房说话,阿浅去桃花筑看着二姑娘,好好劝劝她,她怀了身孕,不可过于悲伤。”
  李思清重重咬着‘身孕’两个字,李思浅会意,将手从端木莲生手里抽出来,带着丹桂径直往桃花筑过去。
  李思汶一口气冲进桃花筑上房,一头扎到柳姨娘床前,柳姨娘头上裹着细纱布,血色从纱布里渗出来,眼角、嘴角乌青肿涨,脸上、脖子上横七竖八伤痕叠着伤痕,鲜艳的触目惊心。
  “阿娘!”李思汶一声惨叫,腿一软扑倒在床前脚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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