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火眼鹏黑市寻孟尝 悦亭侯听雪会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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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闻言道:“林卿何事启奏?”
  林锋行礼道:“草民尚有几语要对耿统带讲。”
  天子略一思忖点头应允:“朕便依卿所奏。”
  林锋谢恩,自来在耿梦杰面前道:“耿统带消息灵通,林某钦服,便是我寻到凶器一事也能为你所知,你这一套计策环环相扣,属实天衣无缝,然耿统带终究棋差一招,你不该指使盗王周辛前来盗剑。”
  “周辛虽不曾将此事告我知道,然能指使天下群盗的,唯有捕快,能指使天下盗王的,也只有你这差王。你私纵周辛逃出天牢,便是他欠的天大人情。”
  耿梦杰狂笑一阵:“我耿梦杰见过多少大风大浪?如今竟在你这小阴沟里翻了船。”
  旋即又道:“我今身赴冥乡终是咎由自取,不过我死之后,你也无几阳寿,咱们九泉再见!”
  林锋冷哼两声:“我已查明案情,诬构在下者,还望耿统带告知。”
  耿梦杰又发狂笑:“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绝顶的,不想你也不过是个囊夯蠢货!谁人诬构于你哪个能知?我不过以此为由,骗你查案罢了!”
  御林军一众军士早便听得心烦,只怕再等下去,教这厮说出论圣言语,忙一窝蜂将耿梦杰押解西市,斩首示众不提。
  天子见耿梦杰带出,转对林锋道:“林卿窥破真相为国除害,实是栋梁之材,你可愿在朝为官,与朕共开盛世?”
  林锋忙行礼道:“草民化外野人不识法礼,求陛下赐些干粮盘缠,放草民闲云野鹤。”
  天子见他不行跪礼,尚有不满之意,然听他自以“化外野人”而居,心内也知他无存不臣之心,只好道:“传朕口谕,命御膳房速备些点心送来。”
  稍顿又道:“林卿除害有功,赐亭侯爵位,赏银五千。”
  话音未落,身侧传旨太监闪出:“奴才斗胆代奏,林侯食邑几何,封地何方?”
  天子沉吟半晌道:“今日林卿大悦朕颜,着赏‘悦’字侯号,教礼部记档封地、食邑两处空开,你且去办差便是。”
  太监道声“遵旨”这才去了。
  不多时,便见那太监入殿缴旨,身后两个婢子各捧一朱漆托盘,左面盘内是面金牌,右面盘内呈着一沓银票。
  待御膳房呈膳太监进上点心,这才送了林锋出宫不提。
  他自去福来客栈打点行囊,又去黑巷寻老鬼道别。
  林锋轻车熟路进了后院,却见院中竟多出座假山来。那假山虽只五尺来高,却有一挂瀑布自山顶飞泻,注入山前池中,细看下,池中尚有几尾锦鲤悠然自得。
  前时老鬼所居小屋,也教一座三层小楼所代。
  林锋看着一方清池,心内却顿生几分阑珊之意,他轻声道:“我这老哥哥好有雅兴,竟从护城河中引了水?”
  三子一阵大笑,震得面上横肉不住乱颤:“林兄弟今次可说错了,这水是鬼老大命人由皇城外金水河中挖暗渠引来的。”
  “我这老哥哥好手段,竟能在五日内平地起座三层小楼来。”
  三子道:“这楼外看是三层,实则只有两层,最顶上一层主要是作观景之用,只有一圈木板栈道围着,并无楼板。鬼老大自在二层歇着,我陪兄弟一道上去。”
  他两个不紧不慢上了二层,只见老鬼正半倚在一张软塌上,手中捏着个白玉鼻烟壶,有一下没一下的吸着鼻烟。见林锋二个并肩进来,这才坐直了身子:“林小弟,你来了?坐,这次又要查哪个?”
  “没事便不能同你坐坐、讨盏茶吃么?”
  林锋勉强微笑,嘴角绽开一丝细纹,依相书而言,这细纹名曰苦纹,主命途多舛。
  老鬼见他眼底英华内敛,全是一片死灰,仿要不久于人世,待要出言问询时,忽听楼下脚步声急促传来,一个伙计匆匆跑来报道:“鬼老大,听雪山庄的胡老管家来了,想教老大您帮忙查个人。”
  “听雪山庄?岳重山隐居二十年,如今是想重出江湖了?教他上来罢。”老鬼眼底似有恨意隐现。
  他随手将白玉鼻烟壶丢在一旁,又自枕下摸出从前的黄铜烟杆,就着烛光狠狠吸了一口,喷出大片灰白雾气来:“吃烟,还得用它啊。”
  林锋挥袖打烟,口中道:“这听雪山庄是甚么来头?岳重山又是何许人也?”
  老鬼又捧着烟杆吃几口,这才磕了余烬道:“听雪山庄原是前任武林盟主孟觞夫妇的宅邸,后来金刀孟大侠暴毙,岳重山便入主了听雪山庄。”
  林锋若有所思道:“难怪不曾在江湖上听过听雪山庄与岳重山的名号,原是长久隐居的门派。”
  老鬼大笑:“不过是个庄子,说是门派倒是抬举它了。不过岳重山武功似与无忧派武功有些共通之处,皆是偏重轻、灵、快三字要旨的……”
  说话间,一老叟已步梯而上:“鬼老大别来无恙否?”
  他莫约六旬年纪,虽须发灰白,一眼望去却颇觉清癯矍铄。
  老鬼大笑抱拳:“我当是谁?原是火眼飞鹏胡耀胡老哥到了。”
  旋即又呵斥身边伙计:“还不快给胡管家看座奉茶?”
  胡耀将手一摆,口中道:“不必不必。我家庄主想托鬼老大寻个人,规矩自然省得,只在此间一人看,不得带走不得传。”说话间已放下三张千两银票。
  老鬼受了银票,又填上一锅烟:“此间皆是自己人,岳庄主要查甚么人?”
  胡耀掀袍坐下,却不说那人是谁,反倒说起闲话:“几月前铁骨钢手黄开山教人踏平了场,此事鬼老大可听说了?”
  老鬼“嗯”了一声,却不多作言语。
  胡耀见老鬼不冷不热,便又道:“我去视检过伤口,一剑贯喉又快又猛,岳庄主知了此事,极想见见这位剑术名家,故命我前来寻你。”
  老鬼忽得一笑,旋即面露为难神色,口中长叹:“此等高手只怕来去无踪,棘手,棘手啊——”
  胡耀忙道:“据说这人是无忧派张博钊座下大弟子,名唤林锋,还请鬼老大受累查查。”
  老鬼咂舌道:“听雪山庄好大的力量!林锋这人——要说好寻倒也不难,若说难寻实也难于登天。”
  “此话怎讲?”
  “此人这几月来神出鬼没,倘他现下身在京师,只消半个时辰便可寻得,倘他不在……”
  胡耀闻言起身道:“请烦鬼老大多费心思了。”
  老鬼大笑一阵,自拍拍林锋肩头道:“这便是小孟尝了。”
  胡耀道:“久闻江湖人传无忧高徒小孟尝,怎知如此年轻?果是英雄出少年!”
  林锋只略一抱拳:“前辈言重了。不知贵庄岳庄主寻晚辈何事?”
  胡耀亦抱拳还礼:“敝庄庄主只派老朽来请,究竟何事老朽实在难知,少侠见谅。”
  言罢将手向外一摆,口中又道:“请。”
  林锋心道:“左右已是孤家寡人,怕他甚么?”
  他拿定主意,自向老鬼辞道:“老哥哥,兄弟改日再来拜会。告辞。”言罢虽胡耀上街登车,往听雪山庄而去。
  一架马车缓走慢行,待到听雪山庄外已是五日之后。
  林锋因嫌车慢不便,故素爱骑马。然这五日内,自以移穴之法化解冬梅破穴手劲力,倒也不觉辰光耐度。
  这日,他自化了照海穴盘踞劲力,续接阴跷脉缓缓收功,心内道:“奇经八脉已同,只是内力却在丹田内自散不少,还需从头修炼才是。”
  他正自思索,忽觉身下马车一顿,旋即便听车外胡耀道:“敝庄已到,请林少侠移步。”
  林锋忙整衣下车,只见宽阔道旁一色腊梅,门前镇兽却非寻常石狮,乃是左龙右虎护持,夕阳掩映下更显英武。
  大门楹柱挂着楹联一副,上联道:“乌须紫爪龙庄外望月”,下联道:“吊睛白额虎门前听雪”。
  门楣上高悬巨匾,上书“听雪山庄”四字,那四写得极是端庄,便是林锋不通书道,也觉一股凛然正气扑面而来,细看匾尾尚有一行行书小字曰:“叶知秋手书。”
  林锋暗道:“书匾这位想来也是武林前辈,字迹笔画有如剑锋所就。”
  他心内思索,足下已随胡耀入了正门。
  只见门内奇花异草、绿树青藤应接不暇,四尺清溪自远处淌来,汇入一方浅塘,塘边修着座八角凉亭,亭侧青石方碑上张扬写着“卧虎亭”三字。
  林、胡二人沿青砖小径一前一后来在正厅,却见厅内正坐个白袍客低头看书、
  胡耀轻道声:“庄主,林少侠到了。”
  白袍客闻言将头一抬,林锋正借时机端详起他面孔来。
  那人年岁莫约四旬上下,乌须黑眉一双皂瞳,眉心印堂穴上紫气隐隐,许是修行了一门高深内功。
  “林少侠,鄙人岳重山,久仰了。”话音未落人一来在近前。
  林锋见他只两步便跨出十丈远近,心内不由暗道声:“好快的身法!”
  他虽如此想,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岳庄主请了。”
  岳重山笑道:“林少侠为武林除害,单枪匹马挑了黄开山,岳某恨不得肋生双翅赶去一见呐!”
  林锋忙抱拳称谦:“岳庄主谬赞。彼时黄开山硬功早破,这才侥幸教在下除了。”
  岳重山大笑:“林少侠过谦了!三月前在章老英雄府上,少侠力擒吴中大盗周通,总归不是侥幸罢?”
  林锋闻他言及伤心之地,竟念起当日被逐一事来,不免一阵黯然神伤。
  岳重山瞧他失神,只略一抬手,便往林锋左腕太渊穴上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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