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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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棚一次,领头的都是僧、道、番之中的高人,各自祭出自家的镇山法器,自薄暮时分起,围绕着法坛行走。
  其中僧和喇嘛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是以超度先人和亡魂为主。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身子孱弱,不宜出现在这种场合。因此太后领头,跟着是帝、后,再是华妃、仪妃、谦妃,其余按品阶排列。
  皇帝一个多月没见着皇后,见了面,两人各自站定,皇帝面无表情道:“皇后身子可好些了吗?不再多歇一阵子就出来走动?”
  上官露淡淡道:“多谢陛下关怀,臣妾一切安好。”
  “说起来,这一个月里可真是多亏了华妃和仪妃的帮忙。”
  皇后做小月子,很多事情不能亲力亲为,除了免去妃嫔们的请安之外,自己作为一个‘不祥人’,也不敢踏足慈宁宫和永寿宫半步,一切皆有华妃和仪妃代劳。
  仪妃负责来往奔走于慈宁宫和永寿宫之间,皇后小产的事瞒的再严实也不能做到滴水不漏,太皇太后自然还是知道了,不过凭着仪妃的一张嘴皮子,翻来覆去的愣是把老人家给绕晕了。再到太后那头和稀泥,混的那叫一个如鱼得水,左右逢源。
  华妃干的却是力气活。
  因老祖宗规矩,除了过年大祭、四季祭、日月祭之外,还有常祭,即一年里天天都有祭祀。
  交泰殿的左边是御茶膳房,右边是御药房,祭神的地点便选在永乐宫前的交泰殿。供奉的释迦摩尼,观世音菩萨以及关帝等等。
  从早上寅正开始,卯正又一次,中间只隔了一个时辰,整个过程华妃必须一直看着,便不能休息,只有等上午的祭祀结束了,回重华宫用个小膳,榻上睡个回笼觉,还不够一个时辰的,又要再起来,匆匆忙忙的赶赴交泰殿,监督未时和申时的祭祀。
  连续一个月下来,华妃整个人瘦了一圈儿。
  此刻皇后起了头,华妃自然不能错过表现的机会,总得让陛下知道她这一个月的辛苦才好,结果仪妃又来抢阳斗胜,先一步道:“能为主子娘娘分忧,是臣妾等的本分,不敢居功。”
  华妃只有垂着头,恹恹道:“妾身等不敢居功。”
  皇帝敷衍的‘嗯’了一声,说好,显然没有深究下去的*。
  第74章 心有愧
  宫里只有七月十五这一天可以正大光明的焚化一些东西,但也仅限于主子。
  万佛寺的高僧念完一轮经之后,皇后便让逢春拿出一个小包袱,放到火炉前去烧了。
  皇帝的手指一动,望了凝香一眼,凝香朝他点了点头,皇帝心中立即泛起隐隐的痛,知道那是后殿里原先做给小孩子的。他状似无意的侧过脸来打量上官露,火光熏染,太亮了反而让她的脸在一片金黄中氲出一层阴影,笼罩在眼里眉间,他看不真切。却听见太后阴阳怪气的声音蓦地响起:“皇后还年轻,这些给小家伙的东西以后总是用的上的,何必急于烧了,莫不是心中有愧吧?”
  ‘愧’与‘鬼’字,只差一点点,当着众人的面说皇后心中有愧等于直接说她心里有鬼。
  然而让太后没辙的是,上官露竟还是不恼,反而接着她的话,道:“是有愧,身为母亲,没能保护好他便是一愧,有负于他托生一次来我腹中更是一愧,此番他重回底下,我也没什么可做的,无非是送他一程,将我待他的心意告于他知,不枉我与他数月的相伴相处。希望他来生能托个好去处。”
  说的好像是她害的一样!太后气急败坏的瞪着皇后,但皇后丝毫不为所动。
  太后冷笑道:“皇后说的也对,皇后一向身子不大好,要当母亲,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明宣留给皇后照看,岂不是加重了皇后的负担?正如皇后之前所说,改天也请皇后把明宣带来哀家的永寿宫,让哀家与他好好亲近亲近。”
  皇后嘴角往下一垂,默了一默道:“明宣那孩子懂事,如今在陛下那里,由陛下亲自教导,太后要看是理所当然的,与陛下说一声便是。”
  太后得意的笑,占尽上风。
  皇后只怔忡的看着金光冲天的焚烧炉。
  跟着是道家,放焰口施食。
  焰口是传说中的地狱恶鬼,会喷火,永远吃不饱。
  道士们要做的是用法事把大鬼拘起来,宫里有专门用面做的一个小圆脱落形状的的斛食,整整齐齐的码字在盘子上,念经念到一个间歇,就洒一会儿斛食。
  等饿鬼被喂饱了,便会喷出火来。而后开始烧库楼,纸糊的库楼共五个楼,中间是主楼,旁边四个小楼连在一起,里面塞得全是用黄纸和锡箔做的金银财宝。
  当得道士的面化了,就是给鬼放赈,有足够的盘川,让他们安心上路。
  火光冲天,是一个信号,接着锣鼓喧腾,经声大作,纸钱漫天飞舞,乌压压的人群却是无半点声响。
  皇帝为自己的亲生父母放了一盏莲花灯,太后为嬢嬢孝慎皇后放了一盏,皇后也放了一盏,但没有名字,不知为谁,只任它随波逐流去了……
  法事结束后,众人皆疲惫不堪,各自回宫。
  太后前脚一走,后脚所有人都作鸟兽散了。华妃一路上回去都用扇子遮着面孔,仿佛是怕被鬼给瞧见了,□□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她来。回宫后勒令所有的太监和宫女都照水盆子,一个不放过,末了把水往外一浇,从此干净利落。
  帝后是留到最后的,皇后在河边默默的站一会儿,像是在凭吊,继而向皇帝敛衽行礼道:“臣妾先行告退。”
  皇帝沉沉的‘唔’了一声,负手站在那里没有动,眼见她施施然的远去,竟是一路沿着莲花灯游走的河流,他低声吩咐宝琛,道:“你去跟在后头。”
  宝琛得令,立刻脚底抹油。
  夜深了,夏日里本没有风,不知是不是七月半的缘故,无端端的卷起几缕清风,空气里隐隐有烧化的焦作气味,风吹不散。上官露立于永乐宫的门口,望着狭长的甬道,一时间,风吹满她的袖口,远远望去,像是一只展翅的蝴蝶,随时要飞走了似的。
  凝香一路陪着她回来,此刻忍不住道:“娘娘,您别哭了。太医说过,您不能伤心。”
  上官露回过神来,反问道:“我怎么了?”
  凝香拿出一块帕子,唉声叹气的替她掖眼睛。
  上官露道:“哦,刚才的火太大,熏眼睛。”
  凝香张了张口,想想算了,不拆穿她。
  宝琛躲在一壁黑暗的角落里,闻言,踅身蹑手蹑脚的回未央宫去。
  接下去的两个月,皇帝还是没有进后宫。
  福禄不知道他在挣扎什么,不是决定和皇后一刀两断了嚒?既如此,从此就作一对名义上的夫妻,人前过的去就行了,没必要把心也一起葬送。须知历代帝王,有几个是真的情种?要想铁血的第一步就是要守住心,心硬了,便没有软肋,所向披靡。心要是装着人也没关系,人是吃五谷杂粮的,自然有七情六欲,身子还不是照样活泛?所以说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是多少人毕生追求的梦想啊!陛下居然不知道珍惜?!放着偌大的后宫就那么空搁着,他不想法子重新栽种,她们难道能自己结出果子来呀?
  于是傍晚用膳的时候,福禄又递了一回盘子,皇帝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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