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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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行,肯定不行,如果自己有个女儿,有意向的男孩儿父母来问他现在有需要了,但是年纪小不想成亲,需要个通房丫头,你们看怎么办?
  那自己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不同意,人家觉得不懂事,不考虑男孩子感受。
  同意,简直憋屈,自己女儿算什么啊?
  当然这种事大家族都是有的,也是家里自己安排就行不必弄得女方也知道,且一般人知道也不当回事。
  怎么别家做来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事情,到了他家就有点困难?
  林大秀想了想,对上儿子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话到嘴边他改了口,“小九,爹娘当然是听你的,你觉得需要就需要,你觉得不需要就不需要,我们不会失望的。我们只希望你好,你如果好,就没有问题。”
  林重阳顿时浑身一轻,笑道:“爹,我很好啊,我没事的。”他还是蛮怕爹娘会和别的父母一样逼迫儿女成亲的。
  林大秀却觉得担心,儿子自小懂事,向来受了委屈也不吭声的,甚至因为太过懂事,总是委屈他自己。
  “小九,要不——”他顿了顿,看着林重阳,笑道:“把吉祥给你收房?”
  林重阳开始没明白意思,刚要点头就回过神来,爹这是要给自己找个通房丫头?他点下去的头硬是没抬起来,借势揉了揉脖子化解了这个动作,干笑,“爹,不要开玩笑,咱们要是把吉祥做了通房丫头,那以后怎么办。”
  林大秀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等你媳妇过门,你们可以再商量,是抬作姨娘还是给她自由,你们商量着来。”别家都是这样的,庄继法传授的经验。
  林重阳凝目瞧着他,“爹,那你怎么不找个通房丫头?”
  林大秀心说怎么绕到我身上了?“我不是有你娘了吗?”
  林重阳道:“那几年我娘还没回来呢。”
  林大秀又笑,“那时候不是有你吗?”整天带儿子晕头转向的,哪里还需要个通房丫头……
  林重阳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了,合着是自己耽误了爹?按照他爹的说法,如果当时自己不跟着他,他肯定会有通房丫头的,毕竟生理需要嘛。
  所以现在他说要给自己找通房丫头,也情有可原了。
  林重阳将自己的三观很艰难却坚定地从他们的三观抽离出来,免得被他们同化,到时候不能再站在跟高的角度看问题。
  “爹,跟有没有儿子没关系,是你内心里自己不能接受通房丫头之类的存在,不信你自己问问自己内心。同样如果给我找个通房丫头,这样随口说说还行。现在说吉祥,让她做我的媳妇,你们和家里乐不乐意?要是不乐意,还得再娶个媳妇,那吉祥怎么办?说是商量着来,结果往往两败俱伤,总有人会难过受伤害。虽然说留下或者打发掉,可我们和吉祥是有感情的,不是打发一个阿猫阿狗那样简单。”
  被他这样一说,林大秀深以为然:“确实如此。”他来指导儿子,谁知道又被儿子反教导一番。
  自己这个爹也真是……
  等等,小九说要娶吉祥当媳妇?
  林大秀被惊了一下,虽然他觉得其实没啥,可林家想必不行吧,就算林家可以,这士林、翰林院、官场,只怕也会天天扯着骂吧,那得给小九招来多少麻烦?
  他面有难色,“小九,你、你真的想让吉祥……”
  “爹!”林重阳打断他,“我不想让任何人怎么样,只是我想跟你们说,我现在不可能成亲,另外,我这辈子可能就娶一个媳妇,不会要通房丫头、纳妾什么的。因为不管是丫头还是妾室,对她们都是不公平的。”
  不公平?
  偷听的众人感觉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这世上有什么是公平的?
  原本就是讲门第关系的,哪里有说公平的?
  重阳这是……真的跟他们不一样啊。
  庄继法为了给林大秀解围,就走过来,对林重阳道:“重阳,咱们晚上出去喝酒吧,庆祝你成年了。”
  虽然要弱冠以后在家里才算真的成人,可以开门立户,是社会意义上的承认。
  但是对他们来说只要出现这样的需要就是成人,自己就是男人了!
  陆延几个也纷纷起哄,说要林重阳去喝酒,像个男人一样。
  林大秀下意识道:“小九还小,不要喝太多酒,伤身。”
  众人就笑起来。
  林大秀摆摆手,“好了我不管你们,”他对林重阳道:“你要是觉得没事就去吧,你都是官老爷了,官场上也需要应酬,只是记得要爱惜身子。”
  这话就意味深长了。
  林重阳点点头,“爹放心,儿子知道的。”
  这时候王柳芽让吉祥和另外一个丫头进来送西瓜,两人一人端着一盆切开的西瓜,沙瓤通红的西瓜,一直放在冰桶里镇着,这会儿还冒着丝丝凉气。
  吉祥负责分西瓜,特意挑了一块中间的瓤放在盘子里捧给林重阳,现在看林重阳她总觉得有些心慌意乱、手脚发软,忍不住就面红心跳,差点把盘子都砸了。
  林重阳眼疾手快将盘子接过去。
  吉祥看他并没有如以往那样和自己说笑,心里很是煎熬,看来少爷真的不想理自己了?
  林重阳见吉祥还站在这里,就看了她一眼,见她一改素日里的乐观笑颜,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眼睛里是欲说还休的忧伤。这样的吉祥对他来说是很陌生的,感觉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想到大家之前对她的安排,他觉得有点内疚。
  “吉祥?”他轻唤她。
  吉祥脸上浮起笑容,“爷有什么吩咐?”
  林重阳问她,“你这是不舒服?”
  吉祥摇头,脸颊更红了,“奴先下去。”
  庄继法凑到林重阳旁边坐下,把西瓜推给他,“这西瓜哪里买的,好甜!”
  林重阳道:“临河村自己种的,不是也给你们送了吗?”
  庄继法低笑:“我们家就一个小厮一个老仆,哪里有你家的西瓜甜啊。”
  林重阳笑,这是什么逻辑,一样送的西瓜,怎么到了他们家就不甜,自己家就格外甜?林重阳便把自己眼前的西瓜推给他,“那你吃吧。”
  庄继法不肯,“重阳,你看吉祥多好啊。”
  “是啊,她是很好。”林重阳点头,人勤快、心灵手巧、又肯学,从原本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现在读书识字、弹琴吹笛、女红厨艺都拿的出手。
  庄继法就道:“长得也挺好看。”
  林重阳点头,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只要好好捯饬,不是歪瓜裂枣的,都挺好看的。
  “那你怎么不想把她收了?”庄继法觉得纳闷,他觉得这是很简单正常的事情,男人到了这个年纪,就需要有屋里人,没有屋里人有需要的时候多难受啊。有温柔可人的丫头可以纾解,干嘛非用手?无趣又累得慌!再说,屋里没人,只能憋着,能憋一天,却憋不了一个月一年啊,需要得不到解决,出了门都容易出丑丢人。
  林重阳知道要给这些人彻底洗脑任重道远,可能累死也不一定成功,他也没有想过一定要做这样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在这个时代逼着男人一夫一妻,估计就跟逼着地主阶级均田地一样,是触动统治阶级根本利益的事情,是注定要被群起攻之死无葬身之地的。
  毕竟对他们来说丫头不是人,是他们的财产,和土地、房屋一样,是可以转让、发卖的。
  虽然庄继法一直表现得很喜欢吉祥,可林重阳知道,这种喜欢就跟喜欢一支笔一块墨一样,是对美好事物的欣赏,不是对一个有独立人格的女孩子的欣赏。
  当然这也不是庄继法的错,甚至也不是这个社会的错,只不过是社会发展到一定形态的规则而已。
  不是谁的错,只是还没有发展到足够文明的阶段。
  时至今日,他这个来自所谓高级文明的人,已经不能怀着绝对的优越感来讥讽古人的。
  毕竟,他也是他们的一份子。
  他只希望自己能坚持自己的信仰和原则,润物细无声地对他们进行潜移默化。
  “续宗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只是觉得这一辈子并不想要三妻四妾,只希望后宅只有一个女主人,唯有这样,才能安宁。你想想啊,一山不容二虎,家里女主人只能一个,多了半个都不成。”
  之前有些不好意思,现在说开了似乎也没什么好害臊的,更何况这个话题上升到理论,讲道理他可不害臊。
  庄继法立刻一副深有感触的样子点头,“确实确实,母老虎一个就行,不过一个丫头而已,又不是母老虎。”
  林重阳道:“她是不是母老虎,不是因为她是丫头还是正室,而是你对她的态度和尊重,你给她足够的纵容,她是可以当女王的。”
  夫妻之间,女方是女王还是保姆,是公主还是怨妇,说到底是女人的能力和男人的态度。
  反之亦然。
  要扯开去说估计得长篇大论,可搁在这个年头,唯一的要素就是男人的态度,与其他无关。
  这年头哪怕公主都不能合心合意有不少郁郁而终,就算出身名门的正室,丈夫也有可能宠妾灭妻,就算绝代佳人也多半是薄命,就算能干利索的女强人也会被打成泼妇,可见女性的地位有多低。
  撇开整个社会的状况来空谈一个两个女人的命运,那是扯淡。
  他不想扯淡,不想以后自己后宅起火,更不想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弄两个三个女人来挑战自己三观丑化自己形象动摇自己底线坍塌自己的信仰。
  他不想自己鄙视自己,更不想彻底剥离自己。
  哪怕他现在主观控制不住身体的欲望,可他还是坚信自己就是自己,不会彻底变成别人。
  更不会变成一个被欲望驱使的人。
  实在不行,不是还有五姑娘么……真想骂人!
  “重阳,你、你一夜之间长大了。”对男女之事居然可以有这样深奥的理解,可以上升到这样的高度,这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的。
  几人不得不佩服,以前他们觉得林重阳学习好考试好,不过是聪明而已,其他比如男女之事,他一个孩子这么小年纪,自然不如自己这些过来人通透。
  甚至觉得他们十四岁的时候也比现在的林重阳懂得多!
  哪里知道,人家……自己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当然有人也会觉得林重阳就是个沽名钓誉之辈,有福不会享,非要搞另类,这样好的外形条件、身份地位,什么如花美眷、天下第一美人、京城花魁、名门闺秀,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简直是浪费!
  “重阳,没有什么是一醉方休不能解决的。”陆延拍拍他的肩膀。
  林大秀和王柳芽自然不拦着儿子,他们出去乐呵乐呵也好,帮着儿子缓解一下压力。
  他们感觉林重阳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处处严格要求自己,不奢侈、不浪费、不过度享受、好好生活、勤奋编书、乐于助人,似乎按着一根准绳来生活一样,不敢越雷池一步。
  虽然欣赏,可作为自己的儿子,他们还是心疼的,希望他能放松一下放下那些包袱。
  林重阳很想说喝酒干嘛要出去啊,在家里也能喝,自家菜比外面的还好吃呢,他还想继续看书编书呢。
  结果他一抬眼就看到门外的吉祥,她站在院中天棚下,靠着一棵石榴树,似乎正在观赏半人高青花大缸里盛开的睡莲和锦鲤。可她眉眼间笼着哀愁,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天天笑声银铃一样的女孩子了。
  他猛然惊觉,其实时间已经不等人,如果不能娶她,就不能再留她在身边等待慢慢解决。
  当然,既然非要娶妻,那他对娶谁也无所谓。
  可理智告诉他,娶一个门当户对的,能有共同语言的,对他的家庭、生活、仕途是有好处的。
  对女方也是有好处的。
  吉祥也是一个当下的女孩子,就算跟着他受过什么熏陶,骨子里的三观还是一样的,尤其她出身本是一个丫头。她可以读书识字、学各种知识和技能,但是她学不来独立,也不可能独立。
  她已经被社会被家人给打上了丫头的标签,甚至她自己可能也给她自己打上这样的标签,她是林重阳的贴身丫头,以后是要给他做通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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