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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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月霜心里好奇的要命,阿兰到底是为什么一开始就带了火油来?!她可不信阿兰聪明绝顶到没见到傅则之前就知道南朝的那群杂碎要用这个法子传疫病。
  阿兰下马,站在旁边看了一眼,低头微微躬身。她取下身上的包裹,拿出来之前扯的粗布,仔细泼上油,展开裹住傅则。
  动作行云流水,表情无悲无喜。
  月霜见她熟练地擦燃火折子,欸了一声。
  阿兰回头看了她一眼,无声问她何事。
  月霜看着裹在油布中的傅则,狠狠跺了跺脚,最终脱下头盔,低头默哀。
  阿兰默默叹了口气,看向姚康,又抬头看了天。
  要下雨了。
  鼓岭下方就是峡沟,雨水与河流汇集后,会像下游流去,首个经过的就是洛川。
  阿兰点燃了油布,火苗瞬间吞噬了傅则,火光燃亮了鼓岭顶端,犹如黑夜里燃起的火把,无声的用火光诉说着他们的愤怒。
  不仅洛川,姚康那边,也有人望着夜色中的山岭火光。
  月霜戴好头盔,身后前锋营的将士们也都抬起头来,他们眼中跳跃着炽热的火,有恨也有无奈。
  阿兰掏出骨哨,取出包裹中的烈酒浇了,这才开始传讯。
  “鼓岭消息……”阿兰顿了一下,问月霜,“贺族话中……瘟疫如何发音?”
  月霜愣了好久,茫然摇头。
  阿兰叹了口气,只好吹道:“尸体,绿色,脏,病,天热,有雨,断崖河流……”
  月霜说:“也不知这样传讯,贺然姐能听懂不能。”
  洛川的营帐之中,烟柳一般的年轻妇人从风中辨出了暗门讯息,听完传讯,她转头,对两位年轻的将领说道:“宁远将军,楼将军,阿兰姑娘发现了尸体有异,二位将军提防瘟疫,应该不会只有傅则一个。”
  营帐外有人来报:“将军,鼓岭顶端有火光。”
  楼玉少见的严肃,道:“看来是烧了。”
  “果然,还要让有经验的去收尸。”江宁说道,“竟然真的带上了火油。”
  “大哥,小七……”步莲华快步走来,“我已让常大人封查洛川用水,军中可有病情上报?”
  楼玉笑道:“你醒了?这几日,只有你是病人。放心吧,我们之前就有留意,军中诸人尚且安康。”
  又是一阵通报:“将军,前锋营回来了,说要先到乔老那里烧衣。”
  “挺仔细得嘛……”楼玉笑了起来。
  步莲华舒了口气,又担忧起来:“她们出城去,是去给谁收尸?”
  江宁答道:“傅则。”
  步莲华愣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二更,北京时间下午两点半发,阿兰要开挂了,算是她不动兵马打的第一战。
  【我要争当粗长君!】
  第31章 使诈
  阿兰和月霜两个人烧了衣洗了手, 浑身湿漉漉的到总军帐汇报情况。
  阿兰进去后, 惊喜地看到步莲华在一旁坐着, 不过神情恹恹,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然而,哪怕他现在脸上是生人勿近的戾气,阿兰都欣喜不已。
  至少他醒了。
  阿兰控制不住自己的脚, 拐了过去, 拉住他的袖子, 轻轻拽了拽, 低声说道:“我回来了。”
  步莲华好似出神,抬起头隔着白绫‘望’着她, 之后失神地点了点头。
  阿兰非常不满意, 又扯了扯他, 步莲华这才完全醒神。
  “你回来了?”
  阿兰自觉:“我把傅大人就地烧了。”
  “……我知道。”步莲华顿了一下,琢磨着这算是阿兰顺利完成任务, 应该表扬,于是说道,“做得好。”
  阿兰懵了一会儿, 哦了一声,让他休息,自己悄悄走到沙盘前, 听月霜给他们汇报任务。
  “梁霄卑鄙无耻,宁哥,我们什么时候攻城?!”月霜以这句话作为汇报结尾。
  阿兰一直低着头看着沙盘, 当然,眼神是飘远的,听完月霜说要攻城时,她看了步莲华一眼,忽然抬起头,说道:“兵策中说过,攻城乃下策,谋攻为上。”
  如果今日步莲华不在,她也不会有勇气说出这句话。
  虽然他们给自己说话的机会,也不会觉得她人微言轻,但和打仗有关的事情,阿兰一直不敢多说。
  可这次不一样。
  她点燃傅则的尸体后,在跳动的火光中,看向姚康城的时候,忽然有了个想法。
  上战伐谋。
  “我们现在不必强攻。”阿兰说,“还有办法,还有办法可以尝试。”
  “我们有谋啊……”月霜说,“其实我们跟姚康城扯皮很久了,洛川拿下来后,姚康竟然还没动静,梁霄是太子党,主死战,想给太子立个功,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所以……就谋不下去了。”
  “谋战没有谋不下去一说。”又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黑衣白花,一直静静立在帐门前的贺然发了声后,看向阿兰:“兰姑娘的意思,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阿兰愣了一下,欲点头,又有犹豫。
  是吧,但也不是。
  不过,贺然的意思,则是用瘟疫来灭姚康,这个法子江宁和楼玉他们肯定也知道,只是不肯去试。
  “瘟疫?”
  江宁皱眉,看向贺然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不行的。”果然,楼玉摇头,“大宛一直仁攻,若是也用这么阴损的法子,这是对姚康城百姓的一种漠视和残忍。”
  “这话说的可笑。”贺然也不惧,阿兰发现,她一旦被发掘,身上的那种无惧无畏的张力,比自己要露骨得多。她尚且以自卑为盖,压住心中的不甘和急于发声的欲望,但贺然不是。
  她直视着楼玉,咬字清晰,语气平静,缓声说道:“十万打一万,是绝对能在战场中取胜,但你与宁远将军心里有数,十万大宛军,即便攻城器具粮草一应俱全,可真要打起来,强攻之下,你们拿的是你们大宛自己的兵士充填。为了姚康城区区一万人,用你们的精兵去换,值得吗?”
  帐中无人说话,自然也无人叫她闭嘴。
  北朝的这些人,打小受到的第一条教导就是:听。
  听,听不同人的声音,莫要以身份为由,使意欲发声之人闭口不言。
  不听,必塞。
  “大宛的主公,是胸怀大国天下之人,然三十年来,你们上了战场却要推行可笑的仁,仁给谁看?南朝的百姓只会跟随胜者与力量,你们大宛在胜战之前展现仁思,无异于对牛弹琴,可笑之至!”
  话虽有理,但楼玉笑了一声,挑眉问道:“我们大宛?那你又是什么人?贺族?”
  此时说此话实属不明智,楼玉说出来后,自知失态,低声道歉,摆手道:“算了,我只是听不太习惯。”
  “不,不是贺族。”贺然说道,“我是天下人,是以后能一统十三州的那个大国之人,那才是我们,而现在,只是你们大宛。”
  纠结于此没有意义。
  气氛也闹僵了。
  贺然声音也未高扬,依然平静,连表情都是无波澜的,可原本朦胧如蒙水雾的双眼,现今却熠熠发亮:“他们能用尸体入水的方法来传播病疫,我们为何不能将尸体通过投石器扔入姚康?不战而胜,方法多的是!难道你们把姚康的那些人当做人,把自己手下的精兵当做攻城填尸吗?有战无仁,仁者不战,二位少将军,还是太年轻了!”
  但没用。
  贺然说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话即便他们听了,也不会采纳。
  这种方法,他们的良知不允许。
  “不管是姚康或者是帝京,我们都不会让百姓染上病疫,用这种方法来打仗。谋略虽为上策,但这种法子,不可能用在我在的战场上,我,或者是江宁,我们都做不到。我们是打仗,打仗是需要用血肉充填,但打仗是打仗,却不是屠杀,不是泯灭良心,只为杀。”
  贺然明白他已经摆明了态度,却依然用这句话来表明自己的立场:“不杀,何来胜,不胜,何来天下!”
  月霜早一声不吭,蹲在步莲华身边,抱着大刀等结果。
  反正她只是个接命令完成命令的战场杀将,打不打,怎么打,都等主帅发话。
  步莲华轻咳一声,打破僵局,问道:“阿兰,你刚刚想说什么?”
  楼玉看向阿兰,那目光,可能在说,如果阿兰敢再次说出投尸体利用天气瘟疫灭姚康,他就把她扔出去。
  阿兰回过神,发现两个人争执完了,把头一转,对江宁说:“谋战……我是想,使诈。”
  江宁搓着下巴,问她:“何叫诈?”
  反正一个说完了,听听另一个的也没错。
  “利用疫病诈。”阿兰说,“我这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法,但不一样。不用真的对姚康做什么。”
  月霜凑到步莲华耳边,悄声说:“哥,你看不见,我给你说一声,阿兰现在整个人是亮的。”
  月霜觉得,阿兰在鼓岭擦亮火折子,点燃傅则,在火光中望向姚康城时,不仅是那双明亮坚定的眼眸被点亮,她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步莲华轻笑起来,悄声说道:“知道区别了吗?娘说你笨,不亏吧。”
  “啧。”
  月霜又蹲了回去。
  江宁发话:“说来听听。”
  于是,阿兰继续道:“攻城是为了破城,让人出来比我们进去要好得多。所以,我想到了个让他们自己出来的方法。”
  阿兰看了眼账内众人,都是知根知底的,这才放心地说:“使诈。他们在峡沟那边的水里做了手脚,我们现在发现了,清理后也没有威胁。但做贼的心虚,若真的爆发疫病,两城之间这么近的距离,他们自己肯定也在担惊受怕,更何况,姚康闭城如此之久,外面什么情况,姚康军知道,里头的百姓可不是,他们根本听不到确切消息。我们不如就围而不攻,先等两天,之后让姚康的贺族人放出消息,就说洛川疫病爆发,什么头疼脚疼眼热无力,还会死人,那么大的姚康城,还没几个这种人?再等等,就告诉他们,洛川有医者,能治好这些,到城外来免费医治,不出城的,为了谨防疫病传播,只好依照皇帝旨意,下令烧城了。晚上,我们就围着城,全都点上火,姚康城里的百姓看到火光,害怕被烧,自然会想往城外逃,即便是姚康的将领说这是诈,百姓也会想方设法地要出城保命。”
  阿兰说:“不要小看了我们这些人的保命欲望,为了生,敢与拿着刀剑的兵士厮打。”
  步莲华并不惊奇,他早就听到了。
  阿兰回洛川的路上,向姚康城内的贺族人询问了消息,查明了人数。
  姚康城大人多,贺族人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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