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光荣之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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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玉民收到重庆来电,说陆曼、陈莱和小初九已经安全到达的消息时,他正在和几个师旅长商议攻进衡阳城同方先觉、张小虎他们所部会合的战术。
  他很感慨,陆曼对初九那绝对是真爱,只是不知道自己在她的心底还有没有位置。
  他没有闲暇去深思这些东西,唯有一点,那就是初九现在在陆曼的身边,再不用自己去操心和担心了,他可以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这场血战上。
  孙玉民对于眼前这场战争的记忆,全都是来源于前世看过的一篇关于衡阳保卫战的文章,他之后才了解到这场被誉为中国抗战史上“光荣之战”的战争,倒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也就是因为清楚这其中许多战场外的因素,他才会如此的谨慎小心。
  衡阳地处湖南的最南端,自39年底,日军发动三次长沙会战,都未能得逞攻占长沙的意图,所以这些年以来,日军铁蹄并未踏进衡阳境内。未经战乱的衡阳,也因为这难能可贵的安稳,成为了整个湘南地区的经济文化中心,连美国援华空军也在衡阳建立了基地。在全国大多数城市都还在侵略者的铁蹄下苟延残喘时,衡阳却逐步建设成为一个初具规模的现代城市:路况良好,车辆川流不息,饭店、西餐厅、咖啡馆、旅馆、舞厅等鳞次栉比,洋人和美国大兵在衡阳随处可见。
  在长沙即将有失陷的迹象时,老蒋就已经命令薛岳布署衡阳城的防御。老蒋如此重视,薛岳也不敢不小心,他一方面严令第十军死守衡阳,另一方面也在调集各路部队,随时准备增援衡阳城。
  可是,国军内部的勾心斗角和内耗,在这一仗又表现得淋漓尽致,各路军队面和心不合,敷衍行事和拖延出发的事情层出不穷。像62军军长黄涛和一向高傲的79军军长王甲本他们,就认为此仗若是打胜了,功劳全是方先觉的,而自己将损兵折将,捞不着半个好。所以尽管在衡阳周边的国军兵力达7个军近二十余之众,但先先觉死守衡阳47日之久,没有哪怕是一个连的援军到达。王甲本的79军都已经攻进了汽车西站,只要稍加一把力,就能进入衡阳城区,可是最终王甲本还是下令撤退,因为他接到了情把,日军又调集了两个师团参与攻击衡阳,他当时就产生了畏惧心理,生怕自己的部队会在衡阳全军覆没,最终在和衡阳守军不足两公里处的地方选择了撤退。
  其实也不能怪王甲本和黄涛他们有这种想法,第十军在第三次长沙会战中战果卓著,军长李玉堂升任二十七集团军副总司令,方先觉从预十师师长位置上升任军长;43年常德会战中,方先觉又率部力挫日寇,给侵略者一次沉重的打击,所以一时间风光无限,光芒盖过了国军所有的部队。
  但凡事都会有两面性,在常德会战中,第十军伤亡惨重,可军政部在坐拥十数万新训兵源的情况下,并未对他们进行补充,反而在某些人的嫉妒和阴谋下,不得已进行了整编。
  这也导致战前,方先觉的第十军其实是以不满员的状态在作战,总数只有17000余人,前世也就是这不足两万人,却打出了国军在抗战史上的最为光荣的一仗。
  孙玉民记得很多对于衡阳保卫战的评论,记忆最深的是救国日报发表的社论:抗战八年,战死疆场之英雄烈士,至少数十万人;而保卫国土,致死不屈者,亦不在少数;但其对国家贡献之大,于全局胜败有决定作用者,当为衡阳守军。
  既然方先觉以一个第十军区区两万人都能获得后世如此高的评价,那么现在有了自己的十二军,多了整整四万生力军,难道就不能改变整个衡阳保卫战的结局吗?
  这几年,孙玉民有着诸多的遗憾,南京保卫战时,他同样是知道结局的,可他还是毅然选择了死拼到底,那时连他自己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可是最后,自己侥幸从那人间地狡逃离了出来,可是教导总队二团和两个宪兵团的近万英烈全都丧生在了光华门,如果当时自己选择突围而不是死守呢?那万余名阵亡的将士们会不会少战死很多?
  兰封一战也是如此,明明知道商震和孙桐萱会逃跑,可自己还是带着整支二十师和土肥原师团硬刚,同样的结局再次上演,自己重伤逃脱,而二十师在那片中热土上留下了近两万将士的生命。如果当时自己和孙桐萱、商震做出同样的选择,那这两万将士是不是也不会尽数牺牲?
  还有杨克志团长的事,高敬亭将军的事情,以及更多数不胜数的例子。
  孙玉民猛然间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去试着改变即成的事实,虽然自己感受过历史车轮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可是这不恰恰好说明,历史是可以改变的吗?
  想明白了这一点,孙玉民心里顿时腾起了万千豪情,他要打破此战的夙命,他要彻底阻挡住日寇打通粤汉线、湘桂线,连通南亚和中国战场的意图。
  衡阳城已经苦战了文日,虽然自己能和张小虎联系上,也清楚城中守军的元气并没有过大受损,但同时,攻城的日军亦是没有损耗太多,这也是孙玉民一直没有下令攻击的原因,他要寻找致命一击的机会,可是这六天以来,日寇始终没有露出破绽,反而从他四处撒下的侦察人员和探子那发现,在衡阳城的东面和北面不远处,还有两支日军大部队,他们明明可以很快就投入到攻城战之中来,可是偏偏这在那一动不动,而且将驻地封锁得很死,让人压根就没有办法探知那里倒底有着多少的兵力,这还不算,被戴存祥我董文彬打得当缩头乌龟的青木成一第四十师团,也有蠢蠢欲动的迹象。
  日寇的这些动静很不寻常啊,孙玉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其中可能有诈,可是具体是什么,却一时又想不到。
  先不管日军的意图倒底是什么,衡阳城是肯定要进去,要不然孙玉民真的担心他们会像前世一样,在久守无援、弹尽粮绝的情况下,率部向日军投降。虽然方先觉此举是被逼无奈,又有着众多伤员,才做出了令他一辈子都蒙羞的事情。可是,这在孙玉民的认知里,是十二军不可以做出的事,他当初下尽决心要死守衡阳时,就有着不让方部第十军走上这条不归路,要知道在时军四个师团的强攻下,能坚守衡阳47天,哪个国军将领敢拍这个胸脯,恐怕孙玉民都没有这个把握,可人家方先觉做到了,按照后世人的评论:方先觉将军守衡阳,所有的一切都做到了尽善尽美,可是最后的率部投降,把所有的完美都击得粉碎。衡阳保卫战虽然以失败告终,但第十军的功迹谁也无法抹去,方先觉只差殉国,否则国军无人能比得上他的功迹和影响。
  世界就是这样,你守住是你应当的,没守住大家也都不会怪罪于你,可是你就是不能投降,尽管最终并没有投敌卖国,可是这个污迹将会永远跟随着你,就算是死去,也摆脱不了。可如果你要战死沙场了呢,除去当时会有哀悼追思,史书会记上你一笔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
  孙玉民太知道这一点,所以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不会选择走上这条路,他的部队也不可能走向投降侵略者这条路。他不仅不会选择,而且还想影响和左右方先觉的想法,告诉他,你不是在孤军奉战,还有着我呢!
  …………
  7月2日清晨。
  张家山至江西会馆一线的二十师主阵地上,新换上来的117团和118团战士们全神贯注地盯着远处呈散兵队型准备开始进攻的鬼子兵们,乌黑的枪口正等待着枪的主人扣下扳机。
  天还没全亮的时候,日军就开始了炮击,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炮弹,就算是拿二十师来比,鬼子这几天打出的炮弹,都比二十师一年打出的炮弹要多。
  老兵们可能有些人听出了今日的炮击和以往的不一样,但这样的绝不会很多,因为这是日军新调过来的两个炮兵联队,一个100mm径加农炮联队,一个是150mm口径重型榴弹炮联队,这两个炮兵联队都是重炮联队,普通的战场上是压根就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可现在他们出现在衡阳城外,原本守在阵地上,天天被125mm榴弹炮轰麻木了的58旅115团116团,这次居然没有往下撤,当发现情况不对时,想要撤到藏兵洞里时,阵地已经被这些重炮完全覆盖,如果强行撤退的话,损失会更大,只得蹲在战壕里,任凭着加农炮弹和重型榴弹在山坡上开花。
  重炮就是重炮,远不是日军惯用80迫击炮和掷弹筒所比拟的,115团和116团也因为这次的掉以轻心,付出了昂贵的代价,一个早上的时间,损失的兵力,比鬼子连着进攻五天的兵力还多,好在建制没有完全被打残,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张小虎没有顾得上去训斥两个团长,炮声一停,他就命令58旅的117团和118团换下了已经守了整整五个日夜的115团和116团,这也就出现了刚才的那一幕,衣赏尚还整洁的两个团的战士们,正趴在阵地上,瞄着不远处呈散兵线向这进攻的鬼子兵们,他们在等待着长官的命令,只要听到那一声熟悉的枪响,这里马上就会成为屠宰场和修罗场。
  被削成绝壁的山坡前那一片开阔地和两个山坡中间的那片开阔地上,伏卧着数不清的鬼子兵尸体,张小虎打了这么些年仗,哪怕是当年在兰封战场上血战日军土肥原师团时,都没能看到过如此多的鬼子尸体,他即为之兴奋又为之犯愁。兴奋的是二十师的将士们打出了二十师的威风,打出了十二军的威风,让攻击的日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犯愁的是,时下正是三伏天,尸体只要一天不收拾,就会发出恶臭,这种众多尸体一齐散发的尸臭,简直是和毒气弹一般,几乎让人无法忍耐,可鬼子不敢来收尸,自己也不能冒着被攻陷阵地的危险,去处理这些该死的鬼子兵的尸体。可是,如果不处理尸体,等到长蛆和苍蝇,恐怕下一步就是瘟疫的盛下,一旦传染病暴发,那还何谈守城?
  综合诸多考虑,张小虎想到了一个办法:焚烧。这还是他突然间记起光华门下,日军的医护兵们和和尚焚烧尸体,才想出的办法。他让担任师预备队的新编一团去衡阳城中的地下战备仓库里,拉出了几桶航空煤油,这是从衡阳城的美国援华空军基地里拉回来放到仓库的,这会儿正好被派上用场,航空煤油虽然昂贵,但是对于现在,已经不能用金钱去衡量了,只要能有助于守住阵地,哪怕是再用十桶,张小虎的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油还没拉到阵地上,鬼子就开始了炮击,现在又开始了步兵攻击,处理尸体的事只能是放到一边,相比起阵地和生命,这种恶臭就第再难闻都得忍受着。
  从望远镜中,张小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为什么这次日军的攻击速度是如此的慢,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跑得慢就等于是守军的活靶子,这些号称“帝国陆军”的鬼子们是不可能不清楚这些的,这其间肯定有着什么猫腻。
  张小虎以前是根本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警觉性,可是跟在孙玉民身边的时间久了,他的确学到了不少的东西,辟如说现在。
  他虽然说不上倒底有什么猫腻,可是能发现这个异常,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马上给我接炮团。”
  他放下望远镜,对着一个作战参谋说道。
  作战参谋连问都没问一句,直接就摇动电话,对着接结员说了一句“接炮团”后,就把听筒递给了他。
  “古团长,早上鬼子炮击了这么久,你锁定了他们的炮击位置了没?”
  开战已经是第六天,张小虎一直没有动用炮团,即使是方先觉亲自打来电话请求炮火支援,都被他婉然拒绝,因为他知道,在衡阳城中,炮团能够发挥决定性作用的机会只有一次,只要启用,就必定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所以不到关键时刻,他是不可能动用的。
  现在,张小虎感觉到,这个关键时刻已经到来,鬼子步兵的磨蹭,是想引诱迷惑住阵地上的守军,牵制住守军不敢离开阵地,然后再进行一轮重炮轰击,效果肯定会是好的惊人,说不定不用步兵冲锋,守军就都被重炮轰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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