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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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榕桓身体好的很快,不过两日,便好了七八分,人也比前两天精神了许多。
  榕桓年纪虽然不大,但到底是个男孩子,许多江阮和漓儿提不了的重物,做不了的事情他都可以,而且榕桓比同龄的男孩子高了许多,力气也大了许多,倒是给江阮帮了不少忙。
  就像此时,有客人来买胭脂,那胭脂放在架格的最高处,以往江阮都要踩两个凳子才能够得到,而榕桓只站在一个凳子上伸伸手便将它拿了下来。
  榕桓做的事情多了,漓儿相对便闲了下来,闲下来的漓儿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在铺子外托着腮吃着糍糕看祁烨给旁人测字,有时榕桓不在祁烨身边,漓儿还能帮忙念一下客人写的是何字,偶尔有客人找麻烦,漓儿也能帮忙骂回去。
  “小姐,小姐...”漓儿突然咋咋呼呼的跑进来,“小姐...”
  “怎么了?”江阮正在算账,头也没抬。
  “小姐,我跟你说,这祁公子太厉害了,你知道隔壁街那个卖猪肉的吗?他只写了一个伞字,祁公子便算出他有一妻一妾,一子一女,还有一个他夫人都不知道的私生子,你说厉害不厉害?”漓儿的语气中满是佩服,“祁公子还说这卖猪肉的三月以内必有血光之灾,让他小心,那卖猪肉的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给了一两银子呢,比咱们赚的还多呢。”
  隔壁街卖猪肉的?江阮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为何听起来如此熟悉?
  晚膳时,祁烨将几两银子放在桌上推到江阮面前,“你收着吧。”
  江阮放下筷子,疑惑,“为何给我?”
  “总不好白吃白住,这算是家用吧。”
  听到‘家用’二字,江阮脸一红,小声道,“你的玉佩价值连城,我怎可再收你的银子。”
  祁烨慢慢吃着榕桓夹到碗里的饭菜,淡淡道,“那玉佩你怕是也不会卖了赚钱,我想要赎回来也不知何年月,该给的银子还是要给的。”
  “既然你给了银子,那玉佩我还是还给你吧。”这玉佩江阮一直收的不安心,总觉得太过贵重。
  江阮从怀中掏出一直贴身收着的玉佩递到他面前,“给。”
  随着她的手伸过来,他的鼻息间便充盈了一股似有若无的甜香,压过了桌上饭菜的清香,此时此刻,若他的眼睛还看得到,他倒想好好看看面前的这双柔荑是何般模样了。
  江阮见他一直不接,以为他是看不见不方便,于是隔着衣衫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将玉佩放在了他的手心,“好好收着,日后不要随随便便拿出来给旁人了。”
  江阮说完便松开他的手,下一刻,柔软的手被一只大手握住,刚刚被她还回去的东西再一次躺在了她的手心,有些冷清的嗓音,“好好收着,日后不要随随便便拿出来。”
  江阮的脸再一次红了个透彻,就连耳根都泛起了红晕。
  榕桓低着头吃饭只做什么都没看见,倒是漓儿捧着饭碗看的津津有味,眼巴巴,“小姐,不过一个玉佩,你们为何推来推去的?很值钱吗?”
  江阮将玉佩再一次收进怀中,却也不想再在玉佩上说什么,只当没听见漓儿的问话,云淡风轻的转移话题,“听漓儿说,今日只因一个‘伞’字,你便将隔壁街卖猪肉的家里有几口人都算了出来,很神奇,能不能说说你是如何测的?”江阮对测字一说一直很好奇。
  祁烨已经吃完饭,将碗筷放下,接过榕桓递上的绢布擦了擦嘴巴,才淡淡道,“这些不是一句两句话说的清楚的,如若说的清楚,那普天之下所有人都可以测算出自己的命运了。”
  江阮与漓儿对视一眼,吐吐舌头。
  “不过,测字总不如卜卦来的精准,只是我现在眼睛看不到,卜不了卦,那卖猪肉的,我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祁烨又道。
  “随便说说?”漓儿惊呼,“只随便说说便能将他一大家子说的这么准确,竟然连他有私生子都知道?这还是随便说说?”
  祁烨端起杯盏抿了一口茶水,“昨儿个,有几位妇人来铺子里买胭脂,我恰好听了几句闲言,今日那卖猪肉的前来测字,询问几句,恰巧便是昨日你们谈论的那人,于是我便将昨日听闻的说与他听了。”
  江阮惊得张大了嘴巴,难怪上午她听漓儿说起隔壁街卖猪肉的时有些耳熟,原来是昨日那几位妇人拉着她非要同她说的这些闲言碎语,她向来不喜背后里说人,所以并未细听,倒是让在内堂喝茶的他听了个清楚明白。
  漓儿刚才还一脸崇拜,听闻这实话,小脸有些垮了,依旧不死心,“可是你还算出他三个月内必有血光之灾,难不成这也是那些妇人所言?”
  干净的指腹不急不缓的摩挲着碧玉的杯壁,语气淡淡,“你可知长舌妇是何意思?什么传的最快?自然是言语,妇人之间在一起说的最多的便是家长里短,既然有人开始谈论了,那卖猪肉的夫人早晚会知晓的,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罢了,这难不成还不是血光之灾?”
  漓儿,“......”
  江阮,“......”
  榕桓默默的吃着饭,他家三叔算命卜卦的本事真的是很厉害的,怎的今日说的像是一个行走江湖混吃混喝的骗子呢?
  祁烨看不见众人脸上变幻多彩的神色,淡然的撩袍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这两日他都已经熟悉了这里的摆设,走到哪里会有桌椅,哪里会有台阶,哪里会有阻碍,江阮都跟他说的清楚明白。
  他每走几步便会触摸一下走到这里他该遇到的凭证物,摸到小几,说明再走两步便是饭堂的门槛,走出门槛三步远,是一个大大的架子,上面是江阮用来晾晒制作胭脂的各种花朵,由此向前,脚底是一块一快的青石板路,再走十步,便是到他房间的石阶,三级石阶之上,有一处栏杆,栏杆之后便是他的房门。
  一路走来,祁烨面色越来越寡淡,没有神采的眼眸深处却是一抹幽深的光芒,他所到之处,所经手之地,都被人用绢布细细的缠了起来,像她的手一般绵软舒适。
  第7章
  夜色如水,透过枝桠洒入小院中,墙角的绣墩草已有了繁茂之势,绿绿的,好看的紧。
  相较于昨晚的彻夜不眠,今夜的江阮睡得很熟,直到一人用力摇晃着她的身体,喊着她,江阮才迷蒙的睁开了眼睛。
  “小姐,小姐,你听,他又来了。”漓儿跪坐在她身边,身体有些发颤。
  “开门,开门……”
  “小娘子快开门,让爷来疼疼你。”
  “小娘子……”
  ……
  听到那个叫门声,江阮终于清醒过来,坐起身,拍了拍漓儿的肩膀,安抚她,“没事儿的,他进不来,左右不是还有祁公子他们在嘛。”祁烨眼睛看不见,榕桓又是个孩子,江阮这话也只是安抚漓儿而已。
  但漓儿毕竟是孩子心性,听江阮这么说,乖巧的点点头,却还是害怕的缩在被子里。
  江阮披衣下床,漓儿又紧张了,“小姐,你去哪儿?”
  “我出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漓儿那你从床上跳下来,跑过来攀紧了江阮的胳膊。
  江阮随手抄起门后的一根棍子,打开了卧房的门,平日里听到响声,江阮断然是不敢出门的,但现在因着祁烨住在这里,到底是大了些胆子。
  今夜的月亮很圆很亮,整个小院被笼罩在一片朦胧中,还有若有似无的香气环绕。
  大门上不住传来大力的拍打房门的‘啪啪’声,夹杂着男人醉醺醺的粗噶嗓音,“小寡妇,平日里没人疼,可惜了那张小脸,来,让爷进来,爷帮你滋润滋润……”
  “开门啊,别害羞,爷一定让你爽的……”
  “你还没尝过男人滋味吧,我包你尝过后抱着我不肯撒手,哈哈哈哈……”
  ......
  江阮听的面红耳赤,手紧紧的攥着棍子,指甲都要掐到木头里去了。
  “小姐,我出去骂他去。”漓儿虽然不懂他说的话,但语气中的放浪猥琐却还是听的出来的,小脸上满是愤怒,也忘记了害怕,挽着袖子就要冲出去跟他打一架。
  江阮忙扯住她,“好了好了,不过一个醉汉,回去睡觉吧。”
  ‘吱呀’一声,南屋的房门被打开,江阮看过去,只见祁烨缓缓从屋内走出来,未束的长发随意散在脑后,披着一件长袍,在月光下,清风霁月。
  外面的人还在不断的叫嚣,江阮咬紧了唇,他不会以为她是一个随便之人吧?
  他身后,榕桓一身轻便的青衫走出来,将束腰系好,轻轻道,“爹。”
  祁烨点点头,淡淡道,“下手轻点,别把人弄死了。”
  榕桓点头,走到院中的架子前,找了一圈,皱了皱眉看向漓儿,“有麻袋吗?”
  漓儿愣了一下,忙点头,“有,有。”
  漓儿去厨房找了一个麻袋出来递给榕桓,此时拍门声已经没有了,接着传来的是踉踉跄跄似是走不稳的沉重脚步声。
  榕桓拿着麻袋,走到门边,却并没有开门,而是一跃跳上了墙头。
  江阮和漓儿惊的睁大了眼睛。
  紧接着,榕桓将麻袋口打开,然后一跃而下,接下来,便是一阵拳打脚踢和哀嚎的声音。
  漓儿咽了一口唾沫,抱紧江阮的胳膊,“小,小姐,这桓儿公子这么厉害呀?”
  江阮也没料到他一个半大的孩子,竟然习过武,不过她也来不及细想,扒开漓儿的手,拿着棍子就往外跑。
  祁烨听到她远去的脚步声,眉头一皱,上前一步,压低嗓音,“你去哪儿?”
  江阮已经小心的将门栓取了下来,并没有回答祁烨,而是跑出了大门,接着传来一阵棍棒敲打的声音。
  榕桓停下了动作,目瞪口呆的看着平日里温婉大方的江阮用棍子一下一下的打着不断蠕动的麻袋包,咬牙切齿的小声道,“流氓,不要脸,登徒子……”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突然传来的更夫敲锣的声音吓了江阮一跳,顿时慌乱起来,榕桓看了一眼巷子的尽头,飞快抬手一记敲在醉汉脑袋上将其敲晕,然后将套在他身上的麻袋包拽下来,抓起江阮的手腕将她带回了院中,并迅速的将门栓好,江阮靠着墙根拍着胸口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
  “天干物燥,小心……咦?这是谁躺在这里?”一阵熙熙索索的声音,“好大的酒味,这是喝了多少酒,咦,这不是隔壁街卖猪肉的吗?怎么躺在这里,醒醒,醒醒?这脑袋还撞出血了,你先躺着,我去叫你家婆娘来抬你。”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巷子里再一次归于平静,江阮长长舒了一口气,只感觉后背都要被冷汗湿透了。
  一阵凉风袭来,江阮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抬眸看过去,祁烨负手立在栏杆前,眸子看着她的方向,眸光清亮,似是能看得见她一般。
  想到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江阮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转身跑进了房内,他会不会以为她向来如此野蛮泼辣吧?
  *
  翌日,江阮有些下意识的躲着祁烨,早膳时一直低着头吃饭,也不说话,每每想起昨夜的事情,就懊恼的不得了。
  祁烨父子向来沉闷,并不怎么说话,现在小姐也不说话了,漓儿是个喜好热闹的性子,又如何受得了,于是挑起话头,“小姐,你今日怎么没有在额头上绘花钿,那些官家小姐们不是都很喜欢这些样式吗?”在眉心处描绘各种花朵样式的花钿古来便有,不过江阮这里的样式又多又漂亮,那些大家小姐们每每看到江阮额头上的样式都会来铺子里买剪好的贴花回去贴在额头上。
  江阮心不在焉的吃着饭,顺口道,“那些花式她们府里的小丫头都差不多学会了,没什么稀奇的,我现在又想不出别的花样,等有了新的样式再绘吧。”那些小姐夫人图的不过是一时新鲜,新鲜感过去了,便没有什么价值了。
  漓儿咬着筷子,皱着眉头,“小姐说的是,这寻常的梅花,牡丹,鹤,蝶样式大家都已经看腻了,确实没什么新鲜的。”
  “小姐,要不然咱们绘些平日里大家看不到的样式吧,像什么天山雪莲,还有...”漓儿顿了一下,干笑两声,“...不常见的花我好像知道的也不多。”
  江阮笑了,终于抬起头看她,“那你可见过那天山雪莲长什么模样?”
  “没有。”漓儿摇摇头。
  “那要我如何绘?”
  漓儿撅嘴,手撑在桌上,“那琼花呢?我还从未见人绘过琼花的样式呢。”
  江阮摇摇头,“琼花我也未从见过。”那琼花素有‘月下美人’之称,向来只有半夜才开花,从开花到花落,不过一两个时辰,而且此地并不适合琼花生长,她又怎会见过呢。
  “唉。”漓儿失望了的叹了口气。
  “我见过。”一直未出声的祁烨淡淡开口。
  “你见过?”江阮睁大眼睛看向他,她如此惊讶并非是他见过琼花,而是他竟然‘见’过,她一直以为他是生来便看不见的。
  祁烨放下碗筷,面上一如既往的淡漠,“我来给你绘。”
  江阮愣住了,他看都看不见,要如何给她绘?
  *
  江阮以为他说的‘绘’是‘绘’在纸上,但等他要的材料都齐全以后,祁烨对她招招手,“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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