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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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陆季迟可不知道昭宁帝在想什么,他知道他不会因为方才那点冒犯就杀了自己,但厌恶肯定是有的,是以想了想,干脆就道,“臣弟自知有罪,不敢辩驳,只是姜姮如今名声已经全部系在我身上了,我实在不能辜负她,还请皇兄成全!臣弟愿于成婚之后离开京城,此生都不再回来!”
  这话并不是在以退为进,陆季迟是真的想离开京城逍遥自在地生活,他骨子里终究是个现代人,之前是为了保命才不得不卑躬屈膝地抱昭宁帝的大腿,可如今小命已经保住,只要他不再作大死,安全活下去没问题。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留在京城里看昭宁帝的脸色,战战兢兢地生活呢?
  尤其是今天的事情,更让他坚定了这个念头——麻蛋的娶个老婆都这么难,这日子简直没法活了!
  要不是姜姮身份摆在那,没了王爷的名头配不上她,他都想直接丢掉王爷的身份去做个普通百姓了,到时候想法子把老妈往宫外一弄,一家人简简单单开开心心的,岂不美哉!
  昭宁帝没有说话。
  陆季迟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也不认为他有这个胆子敢跟自己开这样的玩笑,是以年轻的帝王顿了半晌,终是收起了借机敲打他,以免他娶了姜姮之后,哪日又被姜姮背后的势力勾动了心思的念头:“太后心疼你,必然舍不得你离京,此事日后不必再提。至于别的……你既然已经知错,那朕就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
  昭宁帝要陆季迟以一个“不死心的窃国者”的身份去接近宇文竞,查探他来大周是真的想和谈,还是另有目的。
  陆季迟自穿来之后就没有插手过朝政之事,昭宁帝虽然不怎么怀疑他了,但也没想再扶他上来,按说不该叫他去办这件事,但就在前些天,被关在皇陵禁闭的越王妃不见了。
  救她出去的那伙人,也就是从前一直在背后坑原主的那伙人,据昭宁帝的手下查探,十有八九是北夏人。只是北夏现在内乱严重,他们不确定那些人是不是就是宇文竞一行。
  如果是,那和谈必然只是幌子,他们千里迢迢来京城,肯定有别的目的。
  陆季迟从前和那些人有过多年接触,再加上他有野心想造反的事儿众所周知,最适合当这个卧底,所以昭宁帝才会把这个任务交给他。
  陆季迟听完他的话,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妈耶卧底那么好当的么!他现在只想回家娶老婆生孩子好吗!
  但听说那些人这么费劲地去救越王妃,是因为她手里握有一张大周的行军舆图,关系到边防安危,国之安危之后,这倒霉孩子沉默半晌,到底还是答应了。
  不答应怎么办?
  任由那傻逼娘们通敌卖国,把他哥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大周嚯嚯死吗?
  至于具体该怎么操作……
  “明日乞巧节,街上设有乞巧市,咱们一起去逛逛呀?”
  耳畔突然袭来一阵香风,陆季迟蓦地回神,对上了姜姮弯弯的笑眼。
  心上人在身边,哪里还顾得上想别的,少年忙起身扶住她:“怎么站起来了?快坐下!”
  姜姮眨眨眼:“皮外伤而已,不影响走路。”
  含秀殿宴会第二天早上,昭宁帝就一道赐婚旨意送到了荣国公府,如今姜姮已是准晋王妃,陆季迟也有了光明正大来看她的理由。
  大周民风开放,已经定亲的男女之间并没有太多讲究,一起上街游玩是很常见的事情,所以姜姮才会提出明日一起上街。
  “那也得好好休息。”陆季迟不赞同地说,“这才过了几天。”
  “是,都听殿下的。”姜姮也不与他争,顺从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歪头看着他,“只是我都闷在家里好几天了,乞巧节又是一年才有一次……”
  她说话的语气很平常,跟之前没有什么两样,但大概是因为天生软糯的关系,这般微微一拖长,不似撒娇胜似撒娇。
  陆季迟心头一麻,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道:“去去去,你说去咱就去!大不了我背你去!”
  姜姮一怔,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陆季迟这才发现自己说了傻话。一起逛街是没事,可背着逛街什么的,人家正经成了亲的夫妻也不好意思这么做好么。
  “咳,我是说……”少年脸蛋微热,刚想挽一下尊,便有小丫鬟来报,说是姜辞来了。
  第87章
  屁股都还没坐热, 未来小舅子就又闻风而来了什么的, 陆季迟的嘴角顿时就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
  自打赐婚旨意下来, 他能光明正大地上门探望姜姮之后,每次他前脚刚进门, 后脚这小家伙就会一脸乖巧地出现, 美其名曰来给姐姐与未来姐夫请安。
  他年纪小,长得又无害,尤其笑起来的样子更是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看起来很是讨人喜欢,也很是惹人怜惜。所以前几次陆季迟完全没察觉到哪里不对, 只以为他是对自己这个未来姐夫感到好奇,才会拖着病体跑来看他。
  直到某天他想跟姜姮说点事情, 却发现她正忙着喂弟弟喝药, 并没有功夫搭理自己的时候,他才猛然发现:每次这体弱多病的未来小舅子一出现,自己在姜姮那里的存在感就会变得薄弱很多,甚至有时候连话都插不上。
  陆季迟只是不曾多想,又不是傻, 见姜辞虽然总是很乖巧地坐在一边, 不怎么说话, 但总会在他和姜姮相对靠近的时候闹出一些小动静,比如突然咳嗽,突然要水喝什么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小子哪里是来请安的, 分明就是不放心他,过来盯梢的!
  再一看他望着自己时看似天真无邪,实则隐带敌意的眼神,陆季迟顿时哭笑不得。这是觉得他抢走了自己的姐姐,把他当成敌人看待了!
  作为一个成年人,陆季迟当然不会跟个小屁孩计较,何况虽然没有姐姐,但他如今也是有妹妹的人了,哪怕十公主对他来说只是个半路多出来的便宜妹妹,但她哪天真要嫁人了,他心里肯定也会有那么一些不痛快——自家养的好好的白菜,转眼就被外来的猪给拱了,谁能高兴得起来?
  姜辞母亲早逝,从小就是在姐姐的照顾下长大的,姜姮对他来说如姐如母,他会敌视自己,陆季迟觉得很正常。他就是有些头疼——这小子看着笑眯眯的一脸纯真,其实主意很正,心思也很深,非常不容易讨好。这些天他不知道给他带了多少新鲜有趣的礼物,然而高高兴兴收下礼物,转头当起电灯泡来还是半点不含糊什么的,陆季迟简直要哭了。
  想象中的甜甜蜜蜜腻腻歪歪全都没有,跟媳妇儿说句话还要等这小祖宗喝完药喘匀气,然后见缝插针地抢过话头……这恋爱谈的,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好吗!
  然而蛋疼归蛋疼,陆季迟还是很甘愿受这份气的——抢走了人家相依为命那么多年的姐姐,还不许人家不高兴闹闹脾气了?
  是以姜辞一进门,对上的就是这倒霉姐夫无奈却包容的双眼。
  小小的少年怔了一下,心里不知怎么的,突然涌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下意识软了故作纯真实则冷然的眉眼,但目光落在一旁姐姐温婉美丽的脸上,他心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瞬间被惶恐与抗拒包围。
  “姐姐,”姜辞飞快地低下头,露出漂亮无害的笑容,“听说殿下来了,我来给殿下请安。”
  “你身子不好,不必每回都来,殿下不会怪罪的。”姜姮哪里不知道弟弟在想什么,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却没有多说什么,只示意丫鬟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又亲自倒了杯热茶给他,这才眉眼温柔地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姜辞没有马上去接那杯茶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冲陆季迟行了礼之后方才乖巧地答道:“还不错,走了这一路,也不觉得特别累,只是稍有些喘。”
  姜姮一听就要抬手帮他拍背顺气,还没动便叫人抢先了一步。
  “我来吧。”陆季迟笑眯眯地说完,学着这几天暗中观察学来的姜姮的样子给姜辞拍起了背,“你不是还要绣帕子么,继续吧。”
  方才他来的时候姜姮就在绣帕子打发时间,闻言笑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颔首:“那便有劳殿下了。”
  竟就真的任由陆季迟一个王爷来伺候弟弟,自己拿着绣架坐到了一旁。
  姜辞没想到陆季迟竟会纡尊降贵地亲自替他顺气,僵了片刻才赶忙笑道:“多谢殿下,我已经没事了。”
  不要以为给我拍几下背我就会认可你姐夫的身份哼!
  “气儿顺了,头呢?头疼不疼?”陆季迟已经熟悉这未来小舅子的套路了,说完大手一动,移到了他的太阳穴上,“我看你姐姐之前也是这么帮你按的,你感觉一下对不对,要是不对就告诉我,我好及时调整。”
  说罢不顾姜辞的拒绝,硬是给他揉起了昏胀的脑袋。
  男人的力气比女人大,陆季迟从前在家又是天天给老妈按摩脑袋的,手法早就练出来了。姜辞起初还拒绝,渐渐就没力气了。
  好舒服……
  比姐姐按的还舒服……
  不过再舒服他也不会承认他的!姐姐是他的,谁也不能跟他抢!
  小少年想挣扎又挣扎不动,干脆就闭上眼睛不看了,结果这想着想着,竟就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他的身体太虚弱了,最近又是担惊受怕又是努力当电灯泡的,实在有些受不住了。
  陆季迟没想到他会就这么睡了过去,顿时有些意外地停下了手。
  姜姮已经将屋里所有下人打发出去,自己拿着条薄被子过来了。陆季迟小心接过给姜辞盖上,这才冲她挤了挤眼睛:咱们到外间去说话,别吵醒他。
  姜姮仰头看着他,看着这个愿意为了她,放下所有身段去包容她弟弟所有任性的少年,眼底像是铺满了璀璨的星子,明亮得不可思议。
  这个人啊,怎么能这么好呢。
  她想着,忍不住就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正猫着腰往外间走的陆季迟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撞屏风上。
  姜姮闷笑,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拉住了他的手。
  柔弱无骨的小手,温温热热的,带着不属于他的体温。陆季迟耳朵发热,没舍得放开,偷偷瞥了身后的姜辞一眼,用力握紧了她。
  无言的甜蜜在两人之间蔓延,暖洋洋的,像是春风,又像是冬阳。
  “阿辞任性,多谢殿下包容。”
  她声音含笑,像是裹着糖,陆季迟听得心动,忍不住就拉着她走到一个外间隐蔽的角落里:“不要再说这么客气的话,他以后也是我弟弟。”
  她对姜辞来说很重要,可他看得出来,姜辞对她来说也很重要。
  这么多天了,她明知道姜辞在闹脾气却半句话都不曾说过他,因为她明白弟弟心中的惶恐与不安,她不愿为了喜欢的人叫弟弟更加难过。
  姜姮一顿,抬头冲他笑:“好。”
  她下巴微仰,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眼睛似秋水,弯弯的,荡着明亮的光,陆季迟喉咙微紧,做贼似的瞄了隔开了外间里间的小门一眼,确定姜辞就算突然醒来也不会看见,这才飞快地亲了她的脸一下。
  “礼尚往来。”他耳朵微红地说完,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有些狡猾地说,“该你了。”
  姜姮太喜欢他眼睛里对自己的渴望了,低低地笑了一声,踮脚就搂住他的脖子,送上了一个切切实实的香吻。
  陆季迟心花怒放,再也无所顾忌,搂着她的腰深深地吻了下去。
  ***
  两人靠在那隐蔽的小角落里腻歪了好半晌,陆季迟才心满意足地放开姜姮:“我该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姜姮有些舍不得,眨眼笑看着他:“殿下才刚来一会儿呢。”
  “有点事情要办,”陆季迟没有说具体是什么事,含糊地说完这话又低头亲了亲她的脸,这才道,“你好好休息,明天一起逛街。”
  他不愿说,姜姮自然不会勉强,点点头笑道:“好。”
  陆季迟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魏一刀已经在外头候着,见他出来,忙上前道:“殿下,秦将军刚派人传来的消息:宇文竞兄妹临时取消了去朱雀湖游船的计划。”
  陆季迟一愣:“为什么?”
  和谈不是一夕一朝就能搞定的事情,双方要进行各种拉锯谈判,再快也得花上一到两个月的时间。遇到情况复杂些的,三五个月甚至一年也是有可能的。因此那日含秀殿宴会之后,北夏使团一行人就在鸿胪寺的驿馆里住了下来。
  昭宁帝派了秦铮与另外两个文臣招待他们,带他们在京城里吃吃喝喝游山玩水什么的。当然说是招待,还不如说是保护和监视。
  而陆季迟,他如今是个闲人,昭宁帝不可能明面上把招待外国使臣的差事交给他,所以他没法光明正大地跟秦铮他们一起以招待的名义接近宇文竞兄妹,只能暗搓搓地找机会来个偶遇什么的。
  有秦铮提供行程安排,这倒也不难,只是前些天宇文合叶因为吃不惯大周的东西有些不舒服,兄妹俩一直没怎么出门,所以陆季迟也就一直没找到机会。
  直到昨天,秦铮才告诉他,宇文合叶没事了,兄妹俩今天想去朱雀湖游船采莲。
  为了能顺利接近兄妹俩而不引起任何怀疑,陆季迟昨晚辛辛苦苦地准备了一个晚上。结果魏一刀现在告诉他,他们又不去了?
  ……妈卖批,玩他呢!
  “本来都要出发了,结果宇文竞觉得天太热了,怕妹妹中暑,就取消了计划。”魏一刀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那妹子高高壮壮跟头小牛似的,哪儿那么容易中暑啊!”
  陆季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里头的不对劲,但现在他手上什么线索都没有,实在无从分析,便只好先把这事儿记在心里。
  正想继续回去找姜姮腻歪,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哎哟晋王殿下!小的可算是找到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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