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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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你就这样去吗?还不回家换身好些的袍子。”拓跋朔又道,卿卿可没心情管这事,只说:“穿官服又何尝不可,不换。”
  “你穿这身就像男的,一点儿也不好看。”
  卿卿瞪他一眼懒得搭理,话锋一转问道:“若是你腿好了,你想做什么?”
  “我想骑马,想随父王征战沙场。”拓跋朔回得坚决,眼中斗志满满,看他两条异常纤细的腿,卿卿也不知能否完成他的心愿。
  “别骑了,免得又摔下,我可不想再治第二次。”
  “怎么,嫌我烦不成?”
  话还没说完,拓跋朔就插话进来,听来非常不悦。卿卿轻叹,刚想开口解释,“啪”的一声,一寸厚的书卷就砸在她脸上。
  “滚出去!”
  吼声刺耳,内侍们见小王子发怒连忙一拥而上奉承拍马让他消气。卿卿被砸出一肚子的火,却又没法儿还手骂人,她利落地收起金针药箱扭头离去,哪怕身后的家伙吼得再响都当他在放屁。
  安侍官迈着短腿急匆匆地追上来拦住她去路,然后掏出帕子颤巍巍地抹去额上虚汗。
  “主子在叫您哪,您怎么没听见啊。”
  “他不是让我滚吗?我现在滚了,别再来叫。”
  “哎哟!”安侍官跺下脚,眉头皱成两个肉疙瘩。“主子说的是气话,您别太当真了。快,快些过去,到时他为难我们,我们也不好受啊。”
  “不了,我还要到福妃那处去,和他说我明天会来。”
  话落,卿卿就走了,也不去理会内侍百般请求。到了福妃寝宫,她硬是甩掉不快,打起精神替她把脉调理。福妃是胡人,有双蓝得清透的眼睛,她不会说汉语,也不懂西夏文,见了卿卿就咦咦呀呀地比划,旁边侍女再把意思转告。把完脉后,卿卿就帮她开了几副安胎方子并嘱咐几句,接着就离开福妃宫,刚出宫门没多久,王妃的嬷嬷来请她去,说是王妃头疾发作,想让她去看看。这宫外云风莫测,宫内也处处危机,她就像踩在一根看不见的线上,哪边有动静她都不□□稳。
  在女宫逛了半圈之后将近日落,卿卿回到太医馆放下医箱后又去向程太医问安,她算是抢了程太医半个饭碗,自然得不到好脸色,刁难更是经常,不过如今看来都算是小事,经历过大风浪,这又算得了什么。理完药柜,卿卿就准备回家等哥哥,赵墨凯旋而归,而她却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想来不由委屈,也有些莫明的悲凉。
  “还好您没走,主子请您过去。”安侍官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他一见她就像见到救命草,两三步跑过来鞠身施礼。
  “找当班的,我得回了。”卿卿冷声说道,合上医箱就要出门。安侍官听后更急了,横插到她面前作势要跪地磕头。
  “别,您别走啊!主子说了,如果您不去,他就要我脑袋,我还有个老母和两个妹妹,都靠我生计,您就发下慈悲随我去吧。”
  听到这话,卿卿心软了可又气得慌,想来想去准备给那臭小子点颜色瞧,她随安侍来到侧宫,见到拓跋朔不气也不恼,笑得和往常一样。原本脸扳得紧的小王子看到她后,嘴角明显扬了起来,谁料还没开口,卿卿就冲过来站到他背后,两手抓上他的肩颈一阵猛按,美其名曰:通活筋骨。
  拓跋朔被她按得酸中带疼、疼中带辣,叫得就像杀猪似的,安侍官在旁都看得不忍心,嘴里直嚷嚷:“小心,别伤到主子。”
  “不会,痛则不通,不痛则通。这样按几下能治他的黑心肠,看他以后还砍不砍人脑袋。”说着,卿卿按得更使劲了,拓跋朔又气又好笑,扭身苦命求饶道:“不……不……我不砍人脑袋了,你……你别再按了!”
  既然他已求饶,卿卿也就松开了手,安侍官吐下舌头趁机溜走,生怕被人揭穿他的苦肉计。拓跋朔软在轮椅上连连喘气,这样一折腾卿卿气也消了,她抚平袖褶准备回去,刚迈步拓跋朔就说:“你不是答应过我晚上去赴宴吗?”
  卿卿还真把这事忘了,念在他拿书砸她脸的恶行上,她摇头拒绝道:“不能去了,家中有事。”
  “你该不会气我拿书扔你吧?以后不会了,等会儿就陪我去吧。”拓跋朔有些磨人,就像要糖吃的娃儿开始撒娇,卿卿眼珠子一转便道:“那好,如果你以后再扔,我就按你肩穴一百下,说要砍人脑袋就两百下,怎么样?”
  她竟然敢谈条件?拓跋朔拧起眉头,脸上就是活脱脱地写着这几个大字,不过最终他还是软下态度点了点头。
  “好。”
  卿卿扬起唇角笑得得意,安侍官见皆大欢喜就马上命宫仕替王子更衣准备。
  申时刚过,就闻鼓声阵阵,天边红云还未淡下,宫中架起的火焰山又将黑蓝色的天烧得通红。拓跋朔换好衣袍由安侍官和卿卿陪着前去赴宴,一踏入这里只见巨大篝火在宴中央熊熊燃烧,火上还架着羔羊乳牛。这里毕竟和汉家宴不同,魁梧的异族汉子们都围坐成一圈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吃完骨头就随后抛到身后,引得角落中的獒犬争相抢食。
  安夏王端坐在东处高位上,右手边是王妃与和硕公主,左手边正坐着赵墨,他侧头与扎木合耳语没看到小妹过来,而卿卿一入这里就看到了他,他仍然穿着铠甲,硬朗英气,风姿飒爽。见到哥哥时,她心里一阵激动,连手也忍不住发颤,有这么位大英雄当哥哥,脊梁骨都硬气了。
  拓跋朔被缓缓推上前,底下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全天下都知道西夏王有个瘫在轮椅上的怪儿子,平日这位王子深居简出,鲜有人能见到,而他此时出现都有些出乎众人意料。
  听到周遭声音小了,赵墨察觉到异样,转过头终于在众人中见到小妹,她头戴扇帽,穿着藏青官袍,玲珑曼妙都被这身沉重的装扮遮掩住了。多日未见,心底的情念如泉而涌,他恨不得立即冲上去抱她个满怀,道一声“我回来了。”卿卿边走边偷偷地往哥哥所处地方瞟去,四目相交,两人不由会心而笑,眼中只剩彼此。
  安侍官将轮椅推到安夏王面前,拓跋朔弯腰正欲施礼,安夏王见之忙压手示意他免礼,拓跋朔视而不见,两手撑着扶手勉强起身,看到他这副犟样,卿卿慌了神,连忙让安侍官稳住轮椅然后上前去扶,然而就在这时,拓跋朔站起来往前迈了一小步,没有人撑着,他自己站起来跨腿迈了一小步。一瞬间,众人哗然,王妃与和硕公主捂嘴大惊,安夏王似乎不敢相信,许久才回过神。
  “参见父王、母后。”拓跋朔捧手弯腰,身子抖得就像糠筛,小小的一个动作看起来辛苦万分,他脸憋得通红,安侍官眼尖觉得他已撑不住,忙将轮椅推到他脚边。
  “主子,小心。”
  拓跋朔瘫坐下来,然后看着卿卿一边喘气一边笑着,眼中还夹了几分淘气。卿卿早已魂飞九宵,呆若木鸡地愣了半晌,或许她自己都没想到能把他的腿治好。
  “阿朔,儿啊,快到母后这里来。”王妃喜极而泣,伸出手臂唤着拓跋朔的乳名。安侍官忙将轮椅推过去,母子三人拥作一团,看来甚是感人。
  “好!赐座封赏!”一向沉稳的安夏王竟然也有些失态,坐在王位上笑中带泪,他低头看向卿卿,眼中满是感激,然而除此之外,似乎还夹杂了别它。原来这并不是梦,白日看到的也不是假象,她自傲欣喜,连忙转头看向赵墨,想要得到他的称赞。赵墨颔首而笑,偷偷地竖起大拇指,卿卿噗哧笑出了声,眼眶也不禁湿润。
  打败匈奴,王子腿疾又有了起色,这可是最值得庆贺的一日。乐声起,他们吹响奇怪的哨声看宴中央的男女跳庆功舞,舞者们甩起五彩长袖,围着篝火转圈,衣摆上的流苏就如花般盛开。这里不像汉家那般含蓄,底下吃得兴起就会跑上去一块儿欢跳,嘴里还发出狼叫般的哨声。
  卿卿从没见过这番景象,看到五大三粗的汉子跳得奇怪,她也毫不掩饰开怀大笑,无间意的一次回眸,她看见哥哥正在看着她,眼神温柔似水,似醉非醉。卿卿脸一红,连忙低头,心如小鹿乱撞不知所措。如今赵墨已成英雄,开心之余不免有些难过,她想忘了一切和从前一样只当他是哥哥,可是稍有靠近心就不答应了,她只能远远看着把他当作亲人去敬去爱,有丝毫男女之情她都觉得觉得罪孽深重,更何况自已已是残花之身又怎能配得上他?想着,卿卿收到目光装作无视,笑却变得僵硬了。
  “母后,我也要去跳。”
  卿卿听到有人在说,转头看去只见和硕公主黏上王妃撒起娇来,王妃皱起眉头哭笑不得,好像拗不过就容她去了。和硕站起身,兴高采烈地从卿卿面前跑过,接着就看到他小跑到赵墨面前二话不说地抓起他的手,硬要把他从羊毛毡上拉起来。赵墨有些吃惊,旁边众将见之连连起哄,边嚷边将他推了上去。和硕公主笑颜如花,拉着他的手踩起鼓点翩翩起舞,火红裙摆下是双灵巧小足,靴上银铃随着她轻盈舞姿珊珊作响。“跳啊,跳啊!”旁边有人起哄,而赵墨像根木桩立在那儿纹丝不动。
  众人看着都在笑,卿卿也只好勉强地挤出笑意,看公主教赵墨怎么跳舞。教了老半天,赵墨仍然没动静,或许是为了给王族一些脸面,他稍稍踏脚蹬步,接着又不动了。公主嘟嘴轻哼,拉起赵墨的手把他拖到了安夏王跟前。
  “父王,我喜欢这个男人,我要嫁给他。”
  话音刚落,卿卿瞪大了双眼,一时间只觉得两耳嗡鸣,脑中似有道雷打响,除了呼吸声,什么都听不到。她看到安夏王与王妃相视而笑,颔首点头;接着她又看到和硕公主动了嘴皮说了什么话;而哥哥是什么样的动作,什么样的表情,她却看不清楚。这一刻,仿佛连天也塌了,心已碎成残渣痛得找不到了。
  第67章 唉……
  庆功宴嚣闹到半夜,卿卿都在魂游, 直到安夏王起身退下, 这才有所反应。她没关心哥哥在做什么, 独自一人起身回家。
  夜黑风寒, 万籁俱寂,她就如缕孤魂肆意游荡, 心也随之渐渐死寂。哥哥要成驸马了,她应该高兴才对, 为何要愁眉苦脸?卿卿拖着脚慢慢挪着, 路过门前半点不自知, 到了巷口才发觉走错路,然后又折了回去。回到府中她匆匆洗漱后倒头睡下, 两眼凝视漆黑, 脑中空若无物, 累却半点也睡不着。
  “她睡了?”院外有人在问。听到这声音,卿卿不由抓紧棉被捂住胸口, 脚步声止在门前,一声叹息过后转而行远, 清脆的一记声响,心里似乎有东西碎了,眼泪顿时决堤涌出。她咬着棉被呜鸣吞咽, 不敢哭出声音。
  原本以为哥哥娶妻她会高兴,然而到这时候才明白少了他根本不行,卿卿想起身求他别把她丢下, 可这又能如何呢?赵墨已年满二十,哪有不娶妻的道理?更何况和硕公主年轻貌美,身份尊贵,能有这么一个嫂嫂是别人求不来的事,她这个嫁过人的“妹妹”又岂能不明事理?
  卿卿心如刀割,眼泪也停不住,脑子里满是哥哥对她的好、哥哥为所她受的苦,她真不知道没有他该怎么办,然而转念一想,其实这么多年都是她在拖累他,如果没有她这个妹妹赵墨不会那么辛苦,小小年纪不分寒暑上山砍柴,换来的钱偷偷帮她买糖吃;如果没有这个妹妹,他也不会错手杀了亲爹,从此颠沛流离亡命天涯;如果没有这个妹妹,他更不可能低声乞讨,去偷去抢就为给她吃几口肉;如果没有这个妹妹,他就不会入萧家了……想来这全是她的错。卿卿抹去眼泪,深吸口气,可还没吐出泪水又涌了出来,她实在放不下,不忍心把他放走,看他离开。
  赵墨走到卿卿房前,举手想要叩门,迟疑半会儿又无奈放下。刚才回来时他想找小妹同行,头一转她已经不见踪影,周围都是恭维之声,可这都抵不上心里缺掉的那块。他匆匆回到家中,好在小妹已经回来,但是见她房中漆黑,他却犹豫着不敢叩开。
  从边疆到此地,一路上称赞声络绎不绝,入了城门百姓更是将他当成大英雄齐声欢呼,其实在那一刻,他最想见的人是她,然而望尽四处都没找到她的影子。忙完宫中之事回到府内,他本想去插空见她,可是前来道喜之人多如牛毛,门槛都要被踏破,被他们拉下喝酒一拖就拖到晚上,整整一天都没空离身,他以为她会回来看他和他道喜,可是期盼一日都没见她踪影,似乎是把他归期忘了,虽然面上无碍,但心里总有些失落。
  好在庆功宴上终于相见,看到小妹走来疲惫顿消,她的笑像是化在心口暖人心肠,赵墨几番欲走过去牵起她的手与她共舞,只是没想到和硕公主跑了过来,接下去的事更是没有料到。早闻西夏民风开放,但也不至开放到这地步,他也不知道是该摇头好,还是直接把她推开好,看向卿卿时却见她笑得开心,一时间,他迷茫得没了方向,猜不透小妹心里是否有他,浑浑噩噩直到席散。此时,他真想推门去问她到底怎么想的,可是这比提刀杀人难得多,终究还是没这个勇气。
  赵墨坐在房内直到天亮,而这时门外又有人前来道喜,或许是听到他要娶公主的消息,那些大小官似闻到血的苍蝇全都飞来了。赵墨没心情应酬,就让管家随便打发,可惜管家会错了意,卿卿从房内出来之时,就见满院的毛皮、满院的红,好不容易静下的心又开始泣血。
  “卿卿。”
  耳边传来熟悉的轻唤,卿卿听后立即打起精神,转身扬眉浅笑。
  “哥,早啊!”
  她看来神采飞扬,精神得很,似乎不像整夜心愁。赵墨略微失望,不过面上仍如往常,他浅浅一笑,道:“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卿卿扫了眼院子里的彩礼,硬忍住锥心刺骨的痛笑着回他:“王子腿疾有起色,正是趁热打铁的时候。哦,对了,昨日哥哥回来,我还没来得及道喜,哥哥莫怪。”
  “呵呵,这怎么会怪你,我知道你也忙着,我不在的时候辛苦你了。”
  “哥哥不必客气。”卿卿垂下眼眸,言语之间听来有些见外,赵墨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低头凝着沉默良久。院内静得奇怪,两人面对面站着却不说话,过半晌,卿卿“噗哧”一笑,终于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哎呀!我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哥哥要当驸马了,我这做妹妹的还没恭喜你呢。府上这么寒碜怎么行?我这就让他们买些红纸贴上。”
  她兴高采烈,转身就唤来婢女吩咐她们赶快买来红纸、红绸。府内有喜事,婢奴们也跟着高兴,腿脚自然利索,话音刚落他们就出了门。赵墨心里有些痛,他抬头看向小妹,想从她眼睛里找到真相,而卿卿巧妙移开,说要准备出门。赵墨没有拦她,小声嘱咐几句后就默默目送她离去,人走之后,满院的喜彩更显扎眼,怒气涌上,他立即叫来管事将这些玩意找个地方藏了,别再让他看见。
  “哟,怎么了?都快做驸马了,脾气还这么大。”
  听到这声儿,赵墨就是陈旦和董忆他们来了,转过身时两人已经走到他跟前,然后将手中的喜饼塞到他怀里。
  “昨天看你走得快,还来不及说恭喜呢,来!今天补上。”
  陈旦伸手大拍他的肩膀,似乎比他还要高兴。董忆抿嘴浅笑,斯文得很,倒不像上阵时那般英勇。
  赵墨只觉得怀里的喜礼像烫手山芋,想扔又不能扔。他微微扯起嘴角道了声谢,接着就带他们去了堂屋,命下人们奉茶端水。陈旦见茶水送来,毫不客气端上果盆磕起瓜子,还把壳吐了一地,聊起那场仗时他分外兴奋,跷起二郎腿把桌子拍得啪啪直响,旁人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那时英勇啊!你们没见着石头那一招,‘哗’地一过,人头就没啦!唉,石头,你这是从哪儿学的这招?”陈旦问起,赵墨笑了笑只说:“打仗时这么乱谁知道谁,看到前面有敌兵就冲上去了,也没想多,此次能胜也都靠弟兄们,若没你们助阵,哪会这么容易就赢。来,以茶代酒,敬你们二位。”
  话落,赵墨举起杯盏,陈旦与董忆忙捧杯敬上,董忆轻抿无声,而陈旦一口就把茶吞下,喝干后咂下嘴。
  三人聊得高兴,眼看就近晌午,赵墨留他们二人用膳,他们也不客气,买来牛肉和烧酒就在赵府里吃上了。董忆不胜酒力,几杯过后就晕头转向,赵墨无奈苦笑,吃过饭后就备间客房将他安顿。他见陈旦满脸通红,也像喝多了便劝他去睡。陈旦左右偷瞄,见旁边无人就贼兮兮地笑靠过去。
  “石头,今天我来还有件事要说。”他边说边挠起后脑勺,看来很不自在。很少能见他脸红不好意思的时候,赵墨就觉得他定有什么大事就直言道:“没事,有话就直说。”
  陈旦嘿嘿地笑了笑,然后上前一步凑到他耳边说:“其实我今天是来提亲的,本来不敢开口,但这次打了胜仗,我又得了赏,如今长脸了,底气也足了,所以想说这件事。”
  赵墨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心里咯噔一下,陈旦见他没开口又迫不及侍地开口道:“石头,大哥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至今都没成家,你知道我小时候就喜欢卿卿,如今能够重逢也算缘份。我真不介意她许过人,如果她……”
  “大哥,别说了。”
  赵墨冷声打断,陈旦半句话卡在喉咙里不由噎住了。赵墨沉思片刻,深吸口气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喜欢小妹,我也知道你定会待她好,可这事我不能答应。”
  “为何?”
  陈旦愕然。赵墨垂下眼眸,心里所想到了嘴边却成了另外一番话。
  “我们都是刀子上舔血的人,不知哪天就会死在阵上,到时候谁来照顾她?说这话可能不吉利,可我不想让我唯一的妹妹年纪轻轻就独守空房,说不定哪天还会守寡。”
  听完这番话,陈旦没了声音,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半晌,他终于开口说:“你就当我没提,想起来还有事,先走了。”
  话落,陈旦转身径直离去,赵墨也没有开口留他,这事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答应,并不是因为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他根本不愿意让卿卿再嫁。
  公主选赵墨为驸马的消息不胫而走,安夏王似乎也同意这门亲事,虽说没有昭告天下,但人人都以为此事是铁板钉钉就差个好日子了。卿卿的心还在痛,那满目的红就像心滴下的血,可她依旧笑得欢畅,为哥哥的喜事忙得团团转。
  “来,把那灯笼挂上……哎,不行,挂歪了。左边点,再左边点。”
  挂完最后一盏红灯笼,卿卿莞尔而笑,放眼看去院里喜气洋洋,不再像先前那般冷清,这红灯笼是她熬夜做的,窗上的红喜字也是她亲手剪的,她不禁伸手去抚,想着难熬的夜晚究竟哭湿了多少张红纸才剪出这么精致的窗花来。听到身后有人走来,她连忙收起的伤心,回过头去又是一张笑脸。
  天越来越冷,卿卿担心再冷下去,到了大婚之日哥哥受不住冻,她又打算在婚前做出一套大红袍子,夹里中塞入上好的羊毛。吃过饭后,卿卿就躲到房内靠在暖炉边,一针一线小心翼翼地缝着绣着,每拈上一根丝线,昔日过往就会浮现眼前,她想起那个冬天哥哥牵着她的手翻山越岭,脱下自己的棉袄给她穿,而再过几天保护她的双手就是别人的了,悲从中来,鼻子忍不住发酸,她使颈吸吸鼻子,不想让眼泪落到新婚喜袍上。
  “叩~叩~叩~”
  外面响起几记叩门声,卿卿抬头往窗外望去,天黑如墨,想来应该很晚了,她揉几下酸涩的眼睛然后起身走到门处,刚打开门冷风袭卷而来,紧接着一件温暖的狐毛披风落到她的肩头,替她驱走了寒意。卿卿抬起头就见赵墨站在面前,身上还穿着绛紫官袍,像是刚从外面回来。一时间,她有些不知所措,回过神后忙请他进去。
  “这么晚了,干嘛不睡?”赵墨小声责斥,不过语气依旧温柔。
  卿卿关上门后想到桌上的东西,仓惶地小跑过去想要将喜袍和针线收好,可是赵墨一进门就已经看到了,他就站在桌边看着喜袍剑眉紧蹙。
  “如今天冷了,外面做得太单薄,我想做件稍厚点的,再冷也不怕了。看,合不合身。”卿卿一边笑着一边将大红喜服递过去,要他穿上试试。
  大红锦锻滚金烫银,领间还镶上狐毛,袍上针脚精细无比,看着就知花了不少功夫。卿卿没见过哥哥穿红袍,之前就在想他穿起来会是什么模样?赵墨毕竟是练过武的,猿臂蜂腰,身姿挺拔,喜袍穿上去更显得神采飞扬,看过这一眼,卿卿也就心满意足。
  见她笑得开心,赵墨却不高兴,他很想知道她的心思,想知道在她心里自己到底重不重要,难道她真愿意看他娶别的女人,而一点都不难过吗?这么多年的生死,这么多年的情深,为什么她不明白呢?!他实在想不通,有痛也难言。
  “你真的希望我娶妻吗?”赵墨轻声问道,低沉的声音略稍发哑。卿卿不敢看他双眼,低头拿起剪子剪去袖口上的线脚,装作无事地笑着说:“当然,哥哥娶得是公主,我当然高兴。”
  听她这番回答,赵墨心有不甘,他突然伸手挽住她的纤腰猛地将她拉到怀里。卿卿吓了一大跳,不自觉地伸手去推,可他就像坐大山纹丝不动。
  “别再像上次那样!我想听真话,你真的想我娶妻吗?”
  他两手抵上她的下颚,硬是将她的头扭回来,悲愤的双眸更是咄咄逼人。卿卿开始害怕,避逃着他的目光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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