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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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未与她提过此事,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原来堂姐赵静书当年真的嫁给了前太子做侧妃,还生下如今的小承郡王宗浚。
  赵家应该很惋惜吧?倘若当初宣太子不是突然间没了,他们就成了皇亲国戚。
  思绪繁杂,豆苗儿轻叹一声气。
  小的时候,附近的孩子都羡慕堂姐,因为宁远候侯府亲自将她接入京城,收作义女,从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她却一丁点都不嫉妒。
  为什么要离开爹娘去别人爹娘身边呢?如果是她,她绝对不会愿意。
  “在想什么?”
  微哑的嗓音蓦地落在耳畔。
  豆苗儿一愣,扭过头去,唇旋即被一团温软堵住,随之而来的还有股淡淡酒香。
  “想什么?我进来都没听见?”一吻缠绵,陆宴初气息紊乱地笑着退开,恋恋不舍地用手拨去她额间碎发。
  “在想……”豆苗儿抓住他衣袖,抬眸望向他,小心翼翼的轻声问,“成亲那日,我们还拜堂吗?怎么拜?”
  我就亲亲陆宴初皱眉,俯首重新吻住她被亲得殷红的唇,从喉咙里溢出几句话:“拜我娘的牌位,拜你爹娘的牌位,其他人,不需要出现在我们眼前。”
  “嗯。”半晌逝去,被吻得头晕晕乎乎的,豆苗儿迷迷糊糊提醒他,“你还没沐浴呢!”   他嗓音愈加黯哑,细声安抚与保证:“我就亲亲,只亲亲,等成亲那日,我再碰你……”
  夜色渐沉,半月挂在树梢,风轻轻从树枝罅隙划过。
  承郡王王府檐下一盏盏灯笼随风晃悠不止,黑漆漆的夜,不留神望去,恍如鬼魅……
  后院,一穿浅灰长裙的婢子岚芳悄声步入太王妃寝房,将快燃完有助于睡眠的熏香换上新的后,她轻声退下。
  太王妃这两年夜里一直睡不安稳,怕是还沉浸在哀伤中吧?
  岚芳无声叹气,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太王妃还是没这个命啊……
  屋内重归寂静,须臾,榻上女子平静的睡脸突然变得狰狞,如陷梦魇。
  “不要,不……”
  猛地睁开双眼,赵静书冷汗涔涔地半坐起身。
  抬袖抹了把虚汗,她眸中布满惊慌。
  缓和许久,用力阖上眼睛。她好久不做这个梦了,如今大概是因为赵寄书突然出现了的原因?
  第59章
  正月底,京城昨夜下了场大雪,温度骤降,天儿冷得与隆冬时节不相上下。
  幸在今晨出了太阳,堆积的白雪渐渐开始融化。
  承郡王府邸门前,几个仆人拿着扫帚专注扫雪,偶尔谈笑几句最近京城内的新消息。
  要说最新要闻,没什么能越过首辅与赵夫人的婚宴,还有整整四日,盛宴即将举办,听说短短半月,首辅府邸门庭若市,哎,谁叫首辅大人位高权重,赵夫人也声名远播呢,这都是他们天生命好,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妙人儿,彼此情深义重,真是羡煞旁人也……
  府邸西面偏门处,一顶看起来不算奢华的软轿从承郡王府邸后门低调抬出。
  隐隐约约听见奴仆们嘴里的那些话,赵静书猛地阖上轩窗,吩咐车夫加快脚程。
  她厌恶听到关于陆宴初赵寄书的任何消息,什么叫命?她从不信命!以前不信,现在当然更不信。
  左绕右拐,约莫半个时辰,软轿在雅雀口的巷子外停下。
  幕帘掀开,戴着帷帽的赵静书缓步走出,帷帽纱帘很长,将她脸蛋与身形都掩住。
  她站直身子,朝后淡淡道:“瑶眀跟上,你们几个在这里等我。”
  “是。”车夫与护卫齐齐应声。
  主仆二人沉默地走入深巷,似对此处并不陌生。
  在长满青苔的宅院前驻足,赵静书掩在纱帘下的秀眉轻蹙,抬手示意瑶眀叩门。
  “咚咚咚。”
  “咚咚咚……”
  连续数次,一道苍老不耐又沙哑的嗓音传来:“烦不烦?这样扰人清梦可是要断子绝……”
  门“吱呀”打开,年约五六旬的老汉衣裳凌乱,皱巴巴的胸膛露出大半,他一双豆眼骨碌转动,瞅着面前的两位女子,立马腆着笑脸滑稽地作出行礼姿势:“当谁呢,原来是太王妃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闭嘴。”赵静书沉脸怒斥,纱帘随动作轻微晃动,目光阴冷地攫住眼前老汉,她压低声线,“陈老三,我看你是忘了自己本分,连续大半月,你人上哪儿去了?”
  不等他回答,她斜眼示意,令瑶眀守在门外,率先抬脚步入乱糟糟的院子里。
  陈老三在她背后偷偷做了个鄙夷的表情,转头色眯眯冲容貌中上的瑶眀抛了个媚眼。
  瑶眀后退半步,不喜地蹙眉。太王妃是宁远候义女,亲生爹娘乃赵氏竹雕接班人,所以怎会有这般不入流的舅舅?
  一前一后走入内室。
  赵静书摘掉帷帽,褪下披风。
  屋里阴冷,空荡荡的,像样儿的摆置一件没有,冷气入肺,赵静书怒不可遏地盯着他骂:“你又去哪儿嫖赌?竟敢一个月都没有消息?”
  陈老三慢条斯理把衣裳合拢,嘀咕道:“我又不是你奴仆,难道连个自由都没有?”
  “自由?你要自由?那就别三天两头找我拿银票。”
  “那不行,这可是我应得的。”陈老三挑起稀疏的眉毛,丝毫不惧地挑衅道,“你现在哪样不是我从别人身上给你夺过来的?十几年前,我跟你说的那番话你还记得吗?”轻嗤一声,陈老三绕到桌边倒了杯冷茶,跟她叫板道,“赵静书,你天生就没什么福命,没我,就你个乡下丫头能有什么出息?”
  “你……”深呼吸数次,赵静书攥紧双拳,咽下心口火气。
  她走到陈老三身前,用力按下他倒茶的壶,扯唇讽道:“赵寄书,你不是说她死了?”
  “是死了啊!”陈老三烦道。
  “死什么?她不仅没死,马上就要做首辅夫人了。”气不打一处来,赵静书甩开手,“你就顾着在烟花柳巷和赌场寻欢作乐,所有人都知道的消息你竟然听都没听过?”
  将茶杯搁在桌上,陈老三愣愣道:“恍惚中似听过这个名字,不过没留神,不是……”他匪夷所思,“怎么可能?当年你与她之间的纽带莫名其妙断裂,除非她死,不然没有别的可能性,咱们又没先掐断那柱香。”
  “这你的事,我怎么知道?”赵静书烦不胜烦,她在桌的另一边坐下,拽起袖摆,露出纤细的手腕,只是那腕子上一片片类似淤青的斑痕。
  “我身上这些类似淤青的东西颜色又深了,你再给我换个有福气的人。”语气随意。
  陈老三蹙眉瞅去,面色肃穆,他定定望着日渐美貌的赵静书,都已记不清当年的小丫头到底长什么样子。
  “我跟你说过,你要夺福,就会遭到反噬,这些年,你贪得无厌,赵寄书后又找了一个又一个,连儿子都是用不正当手段才保住,我告诉你,再这样下去,你不仅仅是少活数十年那么简单,连我陈家后代都会被你连累。”
  “那你要我怎么办?”赵静书猛地起身,恶狠狠瞪着他,“难道你要我任由身上这些丑陋的东西一天天扩大,最后遍布全身连脸上都是?我宁愿死也不要变成个见不得人的老巫婆,陈老三我告诉你,你没别的路,你这几日就给我算出下个目标,血液发丝我想办法给你弄到手。”
  目送赵静书夺门而出,陈老三坐在凳子上,气得恨不得摔茶壶。
  一时贪念啊!
  他怔怔望向树梢上剩余的积雪,摇头叹气,“夺福”这术法邪祟得很,他祖上却不知如何得来的这方子。据说数百年前陈家祖先用过,祖先遭到反噬下场凄惨不提,以至于陈家世世代代仍受反噬影响,穷困潦倒衰运连连,到他这辈仍未走出阴影。
  当年无意偷到术法的他心想,傻啊,他不用,让别人用呗,别人发达富贵了,给他钱就行。
  于是,他将目光转移到同县的赵家那个女孩身上。
  有了这术法与试探福运的木念珠,他才知道,原来赵静书这女孩身上并无福运,那怎会被宁远候侯府接去京城?直到他看到赵寄书,才恍然大悟,敢情赵家来了招狸猫换太子,人宁远候侯府要的是这个才对。
  不过关他什么事呢?“夺福”邪术本来要找的就是这种有贪恋又福运不佳的人,所以,他顺利煽动了这个赵静书,跟着她一路来到京城……
  明晃晃的太阳渐渐升高,将屋檐上存留的白雪折射得发光。
  时辰将至晌午。
  绿韶院松针树下,福宝穿着厚靴,与一早过来的沈学成吭哧吭哧努力堆雪人。
  豆苗儿怕他们冷,特地做了小鸡炖蘑菇,以及热腾腾的八宝粥和杏仁豆腐羹,用美食引两位小馋虫进来用膳。
  沈家的这对姐弟向来同行,趁两个男孩子去隔间吃饭,豆苗儿朝闷坐在窗下托腮发呆的沈慕春行去。
  “怎么了?”豆苗儿递去一碟糕点,眸含担忧地问,自回到京城,沈慕春这姑娘心事倒愈发多了。
  “赵夫人。”顿了顿,沈慕春侧眸看她,不解道,“你为什么喜欢首辅?他除了长得好看,似乎也没什么好的了。”
  “他的好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而且……”豆苗儿失笑出声,思及她的反常和年纪,突然心领神会道:“慕春,不会是你爹想给你订下婚事了吧?”
  “嗯。”毫不羞怯,沈慕春颔首,“说是晋阳侯府上的世子。”
  “这个……”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豆苗儿自问她与陆宴初不算,但也没办法给沈慕春建议,只能安抚道,“你爹是疼你的,想必那世子无论品性还是才学都属人中龙凤。”
  轻笑出声,似很不以为意,沈慕春捻了块糕点,没什么食欲。
  下午,姐弟两告辞,只道初三再来吃喜酒。
  豆苗儿闹了个红脸,与福宝送他们出府。
  “娘,您与爹成亲好玩儿吗?”回绿韶院路上,他们走在廊下,福宝踮脚想够一盏盏红灯笼,奈何他太矮,灯笼太高,捞不着。
  豆苗儿耐心等他,不无心疼道:“不好玩儿吧!你看你爹最近多累。”
  “是啊,爹好疲惫,家里日日夜夜都好多人,好麻烦的样子,既然成亲又不好玩,那为何你们还要成亲?”
  愣了一瞬,豆苗儿望向远处,为什么呢?她慢慢思忖着,尔后笑着收回视线,俯首望着他,眸中生出星星点点,调皮道:“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
  福宝:“……”他明明很聪明的,哼,娘居然敢说他笨?
  母子二人缠闹着走远,一路都是福宝撒娇求解释的哼唧声。
  一日又一日,天彻底放晴,积雪化成水,慢慢在太阳下挥发,再没了丝毫踪迹。
  四天后,二月初三,雪后的京城春意渐浓,树枝抽芽,点点新绿娇俏可爱。
  许是连老天爷都知道今儿是个难得的喜庆日子,特让太阳公公早早露了脸,是这三个月以来最好的天气。
  按照豆苗儿原先想法,他们能补拜个天地就不错了,花轿这些便免了,毕竟她都住在了他府上,还做这些岂不是让人笑话?
  陆宴初却很会在这时候仗着首辅身份作势,只道谁敢嚼他舌根谁敢笑话他?
  豆苗儿好笑,心想之前买在三条街外的院子如今总算派上了用场。
  初二晚上,豆苗儿离开首辅府邸,宿在随意买来的宅院内。
  一夜辗转,未能阖眼,天不亮,就被喊起,此后折腾了几个小时,到底没经验,盖上盖头后她稀里糊涂里就被塞上了花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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