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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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丞相先是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像掉进河里已经快绝望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无需权衡,顷刻之间他的心里已做出了选择,一个坏了眼睛的孙子重要还是手握重兵的儿子以及整个柳家重要,毋容置疑。
  柳丞相马上作出一副痛心疾首、恨不得把自己孙子碎尸万段才能显示出对皇家的忠心,“真没想到我柳家世代忠良,竟出了这样一个不忠不孝的混账东西!老臣绝不敢包庇自己孙儿,他罪该万死!”
  柳丞相心一狠,续道:“王爷就算要他的项上人头,老臣及犬子也不会有丝毫怨言!”
  封钺眸中的冷意一闪而过,“本王要他的项上人头做什么?”
  柳丞相脸色煞白,从头凉到脚心,整个人都是麻的。
  **
  柳丞相回了家,全家人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脸色凝重又魂不守舍的,柳国太问他出什么事了,他也不说。
  柳子琰自从伤了眼睛,脾气一日比一日暴戾,这几天已经从他的院子抬出几具尸体。用晚膳的时候,柳丞相一听说他又弄死了人,当场就摔了碗,暴怒道:“那个畜牲,他是不是要把全府的人都杀了才甘心!”
  柳国太和柳夫人均吓得不敢吱声,往日老爷听到这些不会在意,不过是些贱命罢,死了就死了,今天怎么动了这么大的火。
  “老爷,子琰心情不好,随他去吧……”柳国太最是心疼孙儿,这就是她的命。
  柳丞相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甚至不敢看夫人和儿媳的眼睛。
  当晚,柳子琰的房里走水,他被大火几乎烧遍了全身。人倒是捡回了一条命,但已是面目全非,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断了一条腿和手,就连另一只眼睛也烧坏了。
  柳国太和柳夫人得知消息后直接就昏过去了。柳子琰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形同死人。柳丞相都没敢靠近他,只远远看一眼,冷漠地交代大夫和下人,好好照顾,若是子琰有个万一,定让他们陪葬。
  几天前公子受了伤,相爷心急如焚,有多心疼公子全府上下都看的出来,好像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可是现在公子伤成这样,相爷却无动于衷。
  相爷的态度反差太大,府里人都看不懂了。直到第二日相爷病了,他们才明白,原来相爷不是不在乎公子。
  柳丞相病得不轻,整个人老了十岁,一改往日的硬朗健硕,现在已是满脸病态的老人。
  他这一病,便向上面递了辞官的折子,不过摄政王没有同意,让他安心养病,盼他早日回朝为国分忧效力。
  朝中上下表示看不懂摄政王,明明这是天大的打压柳家的机会,为什么不批准柳相辞官?
  可能……是为了面子?读书人嘛,做事都要讲究颜面。如摄政王那般儒雅谦和的正人君子,趁人之危的事他做不来。
  正人君子封钺第一次来大牢,樊尚书亲自陪同,有点不解为甚王爷如此关照一个犯人。
  若犯人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倒还可以解释为王爷心悦之,可是对方是个穷小子……樊尚书就不太理解了。
  樊尚书陪他走到关押林阿牛的牢房,便带着狱卒丫鬟都退下了。
  林阿牛正在吃饭,抬头便看见那个如神仙般的男人。阿牛觉得,这个男人出现在这间鄙陋昏暗的牢房,就好比一道皎洁的月光撒了进来。
  他想到了阿九,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在外形上,这个黄叔跟阿九很般配,没有人比他更配了。
  阿牛低下头继续吃饭,尽管他知道这个男人身份很不一般,但他还是不怎么想愿意搭理他。
  他似乎听见那个男人轻声笑了一下,他觉得这个男人太虚伪了,明明跟自己互看不顺眼,他还对他笑,而且笑得很温柔。
  男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倒了杯酒,酒是他自己带来的,他问:“喝酒吗?”
  阿牛瞟了一眼酒,想起那天他们啊拼酒。他自己倒了杯,仰头一饮而尽。
  封钺却是浅浅的啜。
  大老爷们喝酒还这么放不开,阿牛腹诽。
  “我答应了清娆,会让你毫发无损地出去,便会说到做到。”他说。
  阿牛没吱声。
  封钺微微一笑:“你是不是想,出去后便回杏林村,娶亲生子,忘了清娆。”
  阿牛:“……”
  “回杏林村做一辈子农夫固然不错,但我可以给你另一条更好的路,你愿不愿走?”
  阿牛又喝了杯酒,脸有点红,却不是喝酒的缘故。他憋了半天,才说:“如果,阿九愿意跟我在一起呢?”
  封钺眸色微暗,声音低哑:“清娆是我的。”
  他强调:“她只能是我的。”
  第43章
  当初苏清娆只是请了三天的假,期间又出了事她已经快十天没去上课。
  蒋溪桥想起,下朝的时候摄政王和陛下特意留他说两句话,陛下提醒他该让女儿回宫读书了。
  陛下说,清娆不在御书房跟他一起读书,他连文章都不会作了,还被老师责骂,所以让清娆快些回来读书。
  是以一家人吃晚饭的时候,蒋溪桥便提醒女儿该回宫伴读了。
  确实该回去了,落下很多课业。
  刑部已结案,柳子琰作恶在先,阿牛不过是正当防卫,而且是为了救人,柳家也没有追究,所以无罪释放,过两天就能出来了。而柳子琰自己家里走水烧伤形同死人,已是受了最大的惩罚。
  苏清娆本想等阿牛哥出来再回去的,但是没关系,回了皇宫她可以请皇叔带她去见阿牛哥。
  蒋溪桥以前尚且不明为何摄政王待女儿与旁人不同,今天陛下那一番话可算是醍醐灌顶,但他还有点不确定,当然这种事情他不太好直说,只能旁敲侧击地问女儿。
  “娆娆。”吃饭的时候蒋溪桥问,“你与皇上处的如何?”
  苏清娆点点头,一脸纯真:“很好啊。”
  “……”娆娆没听懂他的意思,不过蒋溪桥看,好像娆娆对皇上没有其他意思?
  看来是皇上单方面对他家姑娘有意思。清娆才回家十日,皇上就这么急着把人叫回去。而且蒋溪桥看的出来,王爷不反对皇上喜欢清娆,不然不会对清娆像对祺茗郡主那般好。
  “皇上待你如何?”他又问。
  “特别好!皇叔和皇上都对我特别特别好!”
  “……”蒋溪桥心想,还是再观察看看吧。
  苏清娆听不出来,而做妻子的不会不懂蒋溪桥的意思。回了房间只有夫妻二人的时候,庄姝槿便问了。
  “你是说皇上喜欢咱们家阿九?”庄姝槿有点惊讶。
  “是啊。”蒋溪桥有点苦恼,他是不愿清娆嫁进皇家的,尤其那个人是皇上。皇上以后有三宫六院,清娆如果入了后宫还不知道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可是如果皇上看上清娆,非要封她为妃的话,他们也不敢抗了旨。
  这可如何是好。
  庄姝槿同样也不想女儿以后嫁给皇上,若是女儿也喜欢也就罢,可是女儿分明对皇上没有半分情意,就像对阿牛般的。
  “那怎么办啊?”
  蒋溪桥想了想,说:“我会给阿九多多留心好儿郎,若有合适的,那就定下来。阿九有了婚约,皇上总不能强取豪夺。”
  “嗯。”
  庄姝槿叹了叹气,想到明日女儿就要回宫读书,天天跟皇上在一处,“阿九能不能不进宫伴读了?皇上若真存了什么心思,可怎么办?”
  蒋溪桥愁眉紧锁,这自然不能,除非是皇上或王爷亲自下旨。
  苏清娆并不知道父亲娘亲的心思,要回宫去读书她还挺高兴的,这么久不见皇叔和皇上表哥她也想念。
  可是父亲和娘亲这次似乎不大愿意她进宫,苏清娆只当是他们舍不得她,还笑嘻嘻地安慰道:“女儿又不是不回来了,每个月有四日的假期呢。”
  那也就是一个月要在皇上身边待二十多天。蒋溪桥夫妇想到这个,就更加愁眉苦脸了。
  夫妻俩有种送女儿入狼口的感觉。
  苏清娆开开心心的回了宫,第一件事就是想让皇叔带她去找阿牛哥。
  她直接去清凉殿找皇叔,却见连福公公都守在殿外。福如海现在一看见这小姑娘心情就愉快,笑道:“姑娘回来啦。”
  “公公好,皇叔在和大臣谈事情吗?”苏清娆问,只是有点奇怪,皇叔一般不在清凉殿见大臣的。
  福如海下意识地往里头瞥一眼,回道:“那倒没有,姑娘进去吧。”
  “好。”
  苏清娆直接走进去,看见皇叔站在案后不知又在写什么,还有一个穿着盔甲的男子。
  福公公不是说没有大臣在吗?
  “皇叔。”苏清娆唤道,那穿盔甲的男子似乎微僵,然后转身过去看她。
  这个人好眼熟……苏清娆愣了一下,她定睛一看,还是不太敢确定,直到他开了口。
  “阿九。”
  “……阿牛哥?你怎么在这儿?”苏清娆蓦地睁大了眼,阿牛哥怎么穿成这个样子了,还有模有样的,像个将军,她好奇地伸出食指戳了下那盔甲,硬帮帮的。
  “阿牛哥,你穿成这样要去哪儿啊?”
  阿牛抿着唇,清亮的眼睛看着她。
  封钺搁下毫笔绕过桌案走到苏清娆身旁,很自然地摸了下她的头,说:“他叫林铮,不是阿牛。”
  “……?”苏清娆犹疑地看这个林铮,确实是阿牛哥没错啊。
  林铮没有忽略封钺摸阿九的头的动作,而阿九也没有半分不适,他垂下眼睑,说:“王爷给我改了名字。”
  “改名字?”苏清娆眼睛一亮,林铮……嗯,听上去好像比阿牛好听,她转头问皇叔:“皇叔,是哪个铮字啊?”
  “铮铮铁骨。”
  苏清娆弯眉一笑,她知道这个字,寓意真好。
  “皇叔,你是不是很喜欢帮人取名字啊?”她的名字就是皇叔给取的,皇上表哥和敏敏妹妹的名字也都是皇叔取的,现在……又给阿牛哥改了名字。
  封钺:“……”他要怎么回答?
  “阿九,我要去当兵,保家卫国。”林铮看着苏清娆的眼睛,目光纯粹又坚定,这是他考虑了一天一夜做出来的决定。
  “当兵?”苏清娆诧然叫道,蛾眉微蹙,顷刻间她已经想到了种种,“你去当兵,那阿嬷和伯伯怎么办?”
  林铮瞥一眼那个身形颀长的男人,他说会替他照料他的家人,衣食无忧,一生平安。
  那个男人对她说:“清娆可放心,他的家人会有人照顾。”
  “那在战场上呢?刀剑无眼,万一伤到哪儿,或者你回不来了,怎么办?”小姑娘急得快要哭出来。
  封钺看的出来,她很在乎林铮,甚至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一些。
  “我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林铮跟她保证,语气是从没有的郑重和坚定。
  他犹豫了很久,也像阿九一样,想过阿嬷阿爹怎么办,想过在战场上可能发生的事。他骨子里就是血性男儿,他并不怕死。可是他一直犹豫不决,直到他想到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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