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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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大震关战事,就是四支最强大的马匪联手进犯大震关。他们已经成了马匪,倒无意争夺大震关,只是因为大震关守军负有守土戍边之责,在一次围剿马匪的时候,干掉了另一个大马匪头子。
  这四大马匪头子兔死狐悲,有心给戍守大震关的唐军一个厉害瞧瞧。双方这就干上了。也恰是因为出手的是四大马匪,所以战事才胶着缠绵,久久难分高下。
  因为他们不以攻克关卡为任务,只是袭扰其治安、劫掠其补给。官兵一旦出动,他们就呼啸而去,逃之夭夭。
  李鱼一听是这样一种局面,登时傻了眼。这种见鬼的战争打起来,快也得三五个月,怎么办?由此进入关内道,就只这么一条路,难不成原路返回?此时天气寒冷,第一场雪马上就来了,他既无马匹代步,又没御寒的衣物,如果返回,必死无疑。
  无奈之下,李鱼只得先在马邑州安顿下来。要在这里生活下去,就得找份工做着。因为大震关附近在打仗,城里挤满了逃难的灾民,但凡有份闲工,早就被人抢了去,李鱼在城里转悠了半天,一份工也没找到。
  后来一个热心的客栈掌柜指点他道:“你在城里,是别想找得工了。要不然,你就往城东去,城东三里,有座龙家寨。龙家寨龙大掌柜的,是咱们整个马邑州最大的皮货商人,手底下有千八百号工人,瞧你还有把子力气,没准儿他能收下!”
  李鱼听了连忙谢过客栈掌柜,看看天色还来得及,便马上奔了城东。
  李鱼原还担心龙家寨不好找,虽然距城只有三里。不过一出城,就是一马平川的野地,远远一座寨子,直接就看得到。等到了近处,还没进寨子呢,一股股的皮毛气味儿就透鼻而入,想不闻都不行。
  李鱼总算明白这家规模庞大的皮货行为何要设在城外了。这气味儿,开设在城里,周围人家肯定不乐意啊。
  龙家寨的寨门儿敞着,无人看守,有不少远近的商行车辆进出,十分热闹。李鱼一进寨子,就见整张整张的牛皮、羊皮、猪马、骡皮、骆驼皮挂得哪哪都是,至于貂、狐、獭等动物的皮毛也是整排地悬挂晾晒着,难怪气味如此之大。
  但再往里走,气味反而小了,原来晾晒环节的皮毛都是按照风向,挂在整个寨子的下风头上儿,所以寨子里气味倒不是特别浓郁。寨子里的人都在忙忙碌碌,看来整个寨子都是以制皮业维生,也无人理会李鱼这个外人。
  李鱼在寨子里转悠了一阵,就见旁边一片空地,一群妇女正在刮皮。寨子里的生皮肯定是从远近收购的,运到寨子里后,百分百都硬了,所以得先在“臭缸”里泡,泡软了后拿出来,铺在“刮马”上,再用刮刀刮,把皮子上边的毛发和残留的一些肉刮干净,让皮子变柔软,以便进行下一道工序。
  李鱼琢磨妇道人家好说话,便靠了过去。此时已经算是冬天,再有最多半个月就过年了,其实已经不是最好的制皮季节。但这寨子显然生意特别的好,又或者有些独到的冬季制皮工艺,所以依旧在进行着繁忙的制皮工作。
  妇人都穿着臃肿的皮外套,免得身上弄脏了。一个个各据一个“刮马”,用刮刀认真地刮着毛皮,李鱼见一具“刮马”前有两个人,想必会有空搭理他,便向她们走过去。
  一个穿着臃肿皮外套的女子背对着李鱼,胸抵在“刮马”顶端,皮子头上打了一个洞,挂在栓上,湿淋淋的皮子可是又沉又臭。那女子拿着一把刮刀,正在一遍遍地刮着皮子,看其手法,远不及其他人熟练,看来是刚干此行不久。
  在她旁边,还站着一个中年大婶儿,身体墩实,黎黑的脸庞泛着健康的红晕,头上扎了条白肚头巾,正在指点那女子如何刮皮。
  李鱼走到近前,未语先笑:“咳!这位大婶,劳驾打听一下,不知这寨子里哪位当家的负责招工啊,眼下还缺不缺工人?长工、短工都成,工钱随意,我这人很能吃苦的。对了,我爹当初就是皮匠,对于制皮,我也略懂一二……”
  那肤色黎黑的大婶儿还没说话,穿着臃肿皮外套,头系白肚头巾,手拿刮刀,笨拙地刮着湿滑皮毛的女子回了下头,四目相望,两个人都是一怔。这一刹那,李鱼肚腿子转筋,下意识就想溜走,但转念一想,却醒过神儿来。
  “她上回都没杀我,现在更不会了,我跑什么呀!”
  那位正在处理着臭烘烘的刚刚浸泡过的湿滑毛皮的女工人,居然就是大隋公主千叶殿下!
  第130章 李鱼有福
  李鱼一见杨千叶,惊得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出来,幸亏他警醒的及时,才没脱口叫出杨千叶的名字。旁边那大婶看到李鱼的神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笑骂道:“没见过漂亮姑娘啊,你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啦。”
  李鱼连忙掩饰地一笑,假做害羞地问道:“呃,大婶……”
  那大婶倒也干脆,截口道:“不需要人,现如今难民太多,我们寨子已经接收了两三百号人了,根本就不再需要人,小伙子,你来晚了。”
  李鱼一听不禁发了愁,若没个落脚之地,没有一份生存保障,难不成要沦落到去做劫道的强梁?李鱼可不想在打家劫舍的道路上走下去,所以犹不死心,道:“大婶,我可以不要工钱的,只要管饭……”
  大婶打断了他的话,眼一瞪,道:“吃饭不用钱的吗?我不瞒你,我们寨子有自己固定的工人,一个萝卜一个坑,本来就没多余的工。后来又招了一百多人时,勉强也还使得,再后来招的那些人,就已经是有些工成了一个人的事两个人做了,大管家发过话,不再招人。”
  杨千叶在一旁默不作声,瞅着李鱼,眼神里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意味。
  李鱼听这大婶说的果决,大失所望,看到杨千叶嘲笑的眼神,更是恨得牙根痒痒。他抬头看看天色,日色近暮,晚霞当空,寒意更加地浓了,风也有些大,甚至还有些湿意,没准儿今晚就得下第一场雪。
  李鱼实在无法再厚颜纠缠下去,只好叹了口气,默默地转过身。
  杨千叶扭过头儿,继续笨拙地刮起了皮子,不过唇角却无法抑制地露出一丝笑意。昔日在利州耀武扬武,以一个小神仙名头,把任太守、武都督还有她千叶殿下戏弄于股掌之上的李鱼落得这般下场,杨大姑娘真是开心的很,干起活来都有了力气。
  于是,她一刀刮下去,险些把皮子刮破了,赶紧偷瞄那大婶一眼,见她没有注意,杨千叶情不自禁地吐了吐舌头,赶紧做了点掩饰,免得被她发现那些刮得薄了,又找她的麻烦。
  李鱼失望地走出两步,忽听一个粗犷有力的声音道:“都说西北荒凉,可是在我们这里,只要你有野草一般的韧劲儿,就能活下去!而且会比大多数人活得都好!”
  李鱼扭头一看,就见一个五旬上下的老汉,豹眼浓眉,颌下环须,鼻头儿略带些鹰钩,眼神极其锐利。他穿了件大羊皮袄,戴了一顶灰鼠皮的帽子,负着双手看着李鱼。
  老汉道:“我们这地界儿,不靠天、不靠地、也不靠官府,就靠自己的一双手!老夫看你步履沉稳,身子也结实,会功夫吧?”
  见李鱼点头,老汉道:“只要你扔掉那些臭规矩,不受羁绊,怎么会活不下去,又何需来此低声下气?”
  李鱼听他话音儿,不禁挑了挑眉头:“大叔的意思是?”
  老汉狡黠地笑了笑,道:“在西北,有一个地方是永远都在收人的,而且你只要胆够大,身手够好,可以活得比谁都滋润。”
  李鱼道:“马匪?”
  老汉笑而不语。
  李鱼道:“有时候,你选择什么样的路,哪怕是被逼无奈,一旦真的走上那条路,你的心境也会变,再想回头,就难了。我不想一辈子当马匪,或者有一天洗手不干了,也是洗不净的双手血污,还有一身的匪气。”
  李鱼说罢,转身就走,心中渐渐有了怒气。这老东西什么意思,他既然在这寨子里,就不应该是马匪头子,不是马匪头子,却怂恿他去做马匪,这不是诚心调侃嘛。
  老汉笑道:“好!说的够硬气。天可是愈加的冷了,今儿晚上就得下雪,这雪一下,明天就是滴水成冰,西北天气,变得就是这么快。你有骨气,能当饭吃,能当衣穿?”
  李鱼停住脚步,道:“明天?你说的是明天,那就明天再说。今天,我还活得下去。”
  李鱼已经不想理他了,说完这句话,拔腿就走。那老汉却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好的很!有所坚持,又知变通,这样的人,老夫看着挺顺眼的。我龙家寨不差多煮一碗饭,你留下吧!”
  李鱼惊诧地转向老汉:“你……说话作得了数?”
  老汉再度笑而不语。
  李鱼恍然大悟:“你就是这龙家寨的大管事?”
  一直没说话的那个大婶儿道:“什么眼力件儿,这是我们龙家寨寨主龙大当家!”
  大婶儿说罢,向那老汉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大当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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