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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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个早朝,都是围绕着南陈的战事展开。
  双方距离实在太过遥远,信息传递缓慢。
  秦诺忍不住开始想念前世的先进通讯工具,这个时代科技受限,那些东西不可能办到,但是信鸽应该能够发展一下吧?至少比现在快马奔驰传讯要效率高。
  明天让格物司上个项目试一试。不过信鸽传递也有个坏处,就是保密性可能不够,万一被人射了下来……嗯,还得上配套的密码和暗语。
  早朝一直持续到中午,因为南陈抢先开战,兵部和户部猝不及防,很多原本的计划都要重新调整,好在粮草和兵员都准备地差不多了,众人马不停蹄地忙碌了起来。
  散了朝,秦诺走在御花园中,走了片刻,突然忍不住问道:“陈玹是个什么样的人?”
  旁边的方源身形一颤,没有回答。
  “你见过他吧?”秦诺却不想这么简单放过他。
  方源低头:“见过。”
  “真的有传说中那样美?”秦诺好奇。
  没想到皇帝最先纠结的是这个问题,方源沉默了片刻,回道:“确实风仪过人。”
  “那么比起朕呢?”秦诺笑道。
  为什么对这个问题这么纠结???方源不说话了。
  这也算是某种形式的“不问苍生问鬼神”吧,秦诺笑起来,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唉,其实朕不想跟南陈开战的,如果他们肯老老实实在乌理国称王,将来当个友邦也可以啊。”
  这一战可能会持续很久,不过跟南陈的战事已经持续十几年了,再打个三五年也正常。
  接下来几天,连续传来的都是糟糕的消息。
  南陈的局势竟然演变的比秦诺想象中更惨烈。
  南军节节败退,预料之中的广邑和栾岛两个郡果然没有保住,但南陈攻克这两地,也复出了不小的代价。
  收复之后,便裹足不前了。两国交界的边防线,又恢复到南陈刚刚灭掉时候的状态了。南陈占据六郡之地,背后还有乌理国当退路。
  这一场仗,可以说正好让大周南军最近几年在南陈的战果一扫而空。
  秦诺看得恼火,兵部也看得无语。
  第116章 细作
  南陈率先开战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迅速飞遍了整个京城。
  茶楼酒肆之中到处都是南陈战事的消息。
  前线的情况, 镇南将军府每日报送。
  官道两侧的酒楼,如今也热闹了起来。不少人趁着闲暇的时候, 要一壶酒, 两盘小菜,在酒楼上呼朋唤友,说着如今的战事。
  每日子时, 从南边而来的传讯飞骑快马奔驰过街道, 都会引起两边酒楼一阵喧哗。
  连酒楼里的戏台子也换了风格, 往日里多是年轻漂亮的歌女在唱着时令小调, 近日却连连有人点了评书, 说的都是大周开国几位皇帝的功勋, 或者前朝南北征伐战争的事迹。
  天下战乱不止, 尚武之风浓重, 而大周以武立国,对功勋也看得极重。这些年战场征伐,向来胜多败少, 国内百姓,大都有一种自豪感,以天朝上国自居。
  唯一看得入眼的,便是北朔这个强敌了。虽然北朔武力之强盛,但文化衰弱,远远不及中原,只是一群粗鲁蛮夷之辈。市井之中谈起来,常有北朔人如何粗鄙不文的笑料。也算是一种精神胜利法吧。
  而南陈那边, 虽然文化昌盛,但已经被打得几乎灰飞烟灭,土地都被并入大周的版图,只剩下几个边郡在苟延残喘,甚至连国君都跑去了什么叫乌理国的蛮荒地界,谁知道竟然在今年又起了新叛乱。
  眼瞅着今日的传讯飞骑从下面跑过去。
  酒楼窗户后面,一群人收回了视线。
  “也不知道今天又是什么消息?”几个人议论着。
  他们都是年轻的读书人。因为春闱将近,天下士子文生汇集京城,逢上这场战事,免不了议论纷纷。
  “南陈不过苟延残喘之辈,不值一提,竟然也敢贸然起兵。”
  “非也,这南陈末帝有胆量挑起战端,必有所凭依。”
  一时间酒楼里面人人开口,各抒己见,对南陈的战事话题热烈急切。
  说起战事的间隙,也有人提起去年流行的那一场疫病,更是带动了几乎所有人的情绪,唾骂之声不断。
  自从朝廷决心对南陈开战之后,便将疫病的幕后真相公之于众了,也算是一种舆论控制吧。
  民间百姓听闻了去年一场大病,竟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之后,几乎群情激奋,对南陈残党的厌恶和恨意几乎冲破云霄。疫病流行数月之久,在大周十几个城市爆发,死亡十几万人。给民间带了无法抵御的痛苦。京城好几个疫情严重的坊市,几乎家家受害,还有不少满门灭绝的。
  所以听说了朝廷要征南陈的消息,人人拍手称快。
  “听说那乌理国里面就是毒瘴毒虫横行,最是擅长这些妖法邪术,朝廷的大军对上不会吃亏吧。”
  “不可能吧,南军二十万精锐呢,听说朝廷还要调拨中军去支援。”
  “那可未必,真刀实枪打起来,自然不惧他,万一使出阴招来,那可是防不胜防啊。”
  “是啊,那些毒瘴诡计,如何防备呢?别忘了,十几年前,到了那恶毒弥漫之地,连裴大将军的精兵都只能折戟沉沙,悻悻而归。”
  “朝廷应该会考虑到这一点,听说太医院已经在加紧收购药材,配制丹药了。”
  “可怜南陈也算正统国祚的,却偏要去依附那南蛮小国,简直自甘下贱!”
  “听说那南蛮女子都是有妖法的,而且通体白皙,金发碧眼,说不定将南陈的国君迷得神魂颠倒。”
  “谁迷谁还不一定呢,那南蛮公主为了南陈伪帝,连自家老子兄长都给屠了。”
  “这南陈玉郎,难道真有这么……”
  话题逐渐想着桃色方向拐去。
  众人谈得正兴起,酒楼最角落的一张桌子上,却有几个读书人,持续沉默不语着。
  他们也点了酒菜,一开始还谈起今年春闱的考题和考官,待酒楼里都是唾骂南陈和谈论战事的声音,他们逐渐没了话题,一个个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他们是从南陈过来京城应考的士子。
  虽然已经归属大周治下,但十几年前还是南陈的子民,此时听着这些话题,难免心中不快。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对童年时候的兵乱还是有记忆的。
  从攻陷南陈之后,朝廷对这片土地,就采取大棒加糖果的措施,一方面拉拢肯投效的勋贵豪门,重赏带路党。一方面对拒不入仕,心怀故国的严厉打压。
  这样的政策下,很快收拢了一大批南陈地方势力。如今朝中好些四品、五品官员,都是南陈的旧臣呢。
  而且从五年前,大周也开始允许原属南陈治下的士子参加科举了。
  江南之地诗书风流,灭国之恨也过去多年,眼看着南陈国祚不可能继续了,所以这几年里,上京赶考的南陈士子日渐增多。
  今年来的也有不少,但偏偏又出了这事儿,
  生意兴隆,店伙计穿梭其中,上菜添茶,对这沉默诡异的一桌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桌上六人,其中一个终于按耐不住,将杯子一搁。
  “依我看,还不如早些打道回府。今年的行情,朝廷取士必定极为严苛,何必在这里蹉跎时光。”说话是一个俊秀文生,不过二十岁年纪,一身青衣,生得风度翩然。
  “叶兄,来都来了,下个月就是春闱,不差这几日了。”旁边圆脸胖子打圆场道。
  “是啊,叶兄,就算这一次考不中,权当历练了。见识一番规则程序,下一次再来便是。”
  “还下一次呢,我看朝中风云诡谲,谁知道下一次是什么风景,倒不如安心在家中做个富家翁的好。”叶旷冷哼一声。
  “富家翁哪里是这么好当的?你别忘了去年咱们南陈那边的赵子宁的下场,哼,无缘无语,便被人欺上门来,最终落得家破人亡,连妻儿都不能保全。那可是地方上有名的才子啊。”
  “那是因为他亲眷参与谋逆,这是不赦之罪,谁能饶恕?”
  “什么亲眷,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而已,就算谋逆的罪责,也要讲究个三族之内呢,哪有株连如此广泛的?”高个儿的士子满脸悲愤,“还不是因为赵家中有钱,被人盯上了。”
  “快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胆小的圆胖子小声提醒道。
  几个人不再说话了,警惕地看了看周围。
  他们都是南陈富豪门第出身,千里迢迢跑来京城参加科举,只是为了牟取一个官身,保护本地的族人家产。这些年因为南陈叛乱迭起,南军搜掠地方极为严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是破家灭门之罪。
  几个人也没了吃饭的兴致,匆匆拨拉了几筷子,便准备起身结账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变数骤生。
  一队红衣银甲的士兵从街道拐角奔跑上来,直冲酒楼方向。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几十个士兵涌进楼内。
  领头的高声喊道:“谁也不许走,都坐下,禁军搜查南陈奸细!”
  酒楼里瞬间炸开了锅,众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却无人胆敢走动。大周军法严苛,尤其如今是战时,要是因为不长眼挑衅军方而被砍死,压根儿没处说理去。
  众人都坐在了桌子边,惊惧不安地看着一群士兵冲上三楼。
  领头的校尉视线一扫,立刻冲着角落的那一桌就奔了过去。
  那几个南陈士子心中一沉。眼瞅着周围站满了士兵。
  叫叶旷的高个儿士子站起身来,问道:“诸位有何指教?”
  一个士兵将长枪按在他肩头向下一压,冷声道:“坐好!”
  叶旷只能顺势坐了下去,满心憋屈,却也不敢反抗。
  领头的校尉围着他们转了一圈,沉声道:“今日有人举报,有南方士子在酒楼上散播谣言,试图动摇人心。”
  “我等是前来应考的士子,每日里只谈风花雪月,几次以文会友,除了春闱相关话题之外,从未论及国政大事,请几位明鉴。”叶旷冷静地拱手道。
  校尉冷哼一声:“天下犯罪者,岂有愿意自己承认罪责的。是不是有罪,等去了大牢里再狡辩吧。”
  说着,手一挥,“将人都带走!”
  “住手,我等乃是入京赶考的士子,身上有功名的。岂能随意抓捕。”入京参加春闱的,都是在地方上有过功名的举子。
  校尉却冷笑一声,“什么功名,南陈废帝给的功名吗?”
  叶旷皱眉:“将军慎言,我等虽然有人是南陈的功名,但如今朝廷也是承认的。”
  为了招揽人心,从春闱允许南陈士子参加开始,朝廷便明确规定,南陈原本的地方功名也是承认合法性的,可以继续参加大周科举。在座的六个士子,其中一半都是在南朝早年考取的举人功名。
  那校尉冷哼一声,“少说废话,是要乖乖跟我们走,还是要我们动手请人啊?”
  叶旷等人神情游移不定,他自信并无奸细勾当,但难保哪个时候一句怨言被人记下,便要追究罪责。战争时候可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的。
  士兵不耐烦了,上来开始拉扯,还未触到几人身体,突然一个士子猛地跳起来,向屏风后面跑去。
  是那个圆脸的年轻人,在座上一直沉默居多。此时却突然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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