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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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隔了几日,温知意收到了繁莹公主一同去京郊游湖的邀请。
  对京中贵女们而言,游湖是个比较常见的活动。
  只是公主选择的,却不是女孩们常常去游玩的京泰湖,而是更偏僻一些,离京城更远一些的风染湖。
  按她的说法,是更有野趣。
  公主还告诉大家,她会带上宫廷侍卫,让大家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温知岚觉得公主必然来者不善,温知意却不怎么担心,反正她会游泳,被推下水也不会怎么样。
  温知岚严肃谴责了她姐这种轻敌思想,温知意感动之余,拍了拍妹妹的狗头,让她一边玩儿去。
  不过游湖当天,温知意还是拒绝了妹妹试图一起跟去的行为。她自己不怕危险,但她不想让温知岚涉险。
  温知岚不甚甘心地目送她姐的马车离开,总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眼皮狂跳。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陪温知意一同出京的大丫鬟无愁,独身回到温府,向温首辅禀报,大小姐失踪了。
  “什么时候的事?!”温首辅疾言问道。
  “昨日夜半发现的,”无愁咬了咬牙,“我吩咐一起去的丫鬟小厮不要声张,悄悄去找。我趁夜孤身回京报信,在城外等到清晨开城门,我便立刻回府禀告您了。”
  “你做得好。”温首辅点点头,在那般荒郊野岭,一个女孩失踪了大半夜,就算什么都没发生,传出去也对名节有亏。
  无愁能第一时间回城报信,而不是因为怕被责罚而心存侥幸地拖延,这一点也值得称赞。
  “没有拜托繁莹殿下带去的侍卫一同寻找吧?”温首辅又问,短短时间内,他面上已经冷静下来,丝毫不露焦急之色。
  “没有,”无愁摇头,“我怀疑这事跟公主殿下脱不了关系,而且……”
  “而且什么?”
  “公主带去的女官面上不显,但观蛛丝马迹,我怀疑,公主那边也出了事,”无愁道,“但我只是推测,不敢确信。”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温首辅立刻秘密调遣人手前往风染湖。
  也许他表面看起来很镇定,但其实他心急如焚。
  温知意是他的长女,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当年第一次做父亲时,把那小小的、柔软的身躯抱在怀中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想把天下的珍宝都给她,保护她一辈子,让她一生都无忧无虑。
  不过温知意很独立,她自己去闯荡江湖,驻守边关,几乎没怎么需要过他的保护。这让他欣慰与骄傲之余,还有一丝挫败感。
  他知道温知意武功很好,本事很强,她可以保护自己,等闲人伤不了她。
  但那是他的掌上明珠,他如何能不心急?
  温知岚醒来后,在园子里远远看到了无愁,找了一圈却没见温知意的人影,昨日随长姐出门的其他丫鬟也都未归,她立刻起了疑心,跑去书房问父亲。
  温首辅知道她们姐妹感情好,也没瞒她。
  温知岚知道后,当场指天立誓,等繁莹回京后,她要亲自挠花公主那张自鸣得意的脸。
  温首辅糟心地看她一眼,却也没什么拦阻的意思。他不会冤枉任何人,但如果此事真是繁莹殿下做的,那他也不会轻轻揭过。
  他们这边忧心如焚,失踪的温知意此刻却不慌不忙,脸上甚至还露出了点堪称愉快的笑意:“公主殿下,你还好吗?”
  她对面的繁莹公主被绳子捆着,发髻散乱,脸上也沾到了不少灰尘,形容狼狈:“温知意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温知意蹲下凑近繁莹公主,与公主截然不同的是,她的衣衫整齐,脸上干干净净,连头发都一丝不乱,随着她下蹲的动作,鬓间的步摇轻轻摆动,看起来真是优雅美丽极了。
  仿佛正和繁莹公主一起被关在一间小柴房里的人不是她一样。
  繁莹看她这副样子,越加咬牙切齿:“你是故意害我被那些山匪劫走的!他们的目标明明是你一个人!”
  繁莹有苦说不出,她知道那些山匪的目标是温知意,因为那些人本就是她自己买通的。
  这本是一个很简单的计划,把温知意约出去游湖,待到夜间刻意调走侍卫,让山匪把人劫走。
  温知意一个弱女子,想必没什么反抗的余地。为保万无一失,临睡前,公主还命自己身边的女官给温知意送了一碗莲子羹,里面加了些能助人安眠的草药。
  繁莹本打算待第二日清晨,自己再假作刚刚发现温知意失踪的模样,然后大肆去让侍卫寻人,把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
  这样一来,就算温家反应再迅速,等温知意被救出来的时候,也至少在土匪窝里过了一夜。早已名节尽毁,嫁不得穆云起,也嫁不得其他有名有姓的权贵人家。
  考虑这个计划时,繁莹带着点愉快的心情想象着温知意此后的人生。
  她觉得自己做得并不算绝,至少她没有真的让那些人染指温知意,只是把人绑走几天做做样子而已。
  何况,温知意就算嫁不好,但温家又不是养不起她,也许将来可以招个考不上功名的穷书生入赘什么的。
  繁莹想着,越发觉得自己对温知意手下留情,已算仁慈。
  这个计划繁莹甚至没有告诉过柳贵妃,因为她知道母妃一定不会允许她这么做,甚至会骂她愚蠢。
  母妃总觉得她不聪明,等这件事做成了,她就要证明给母妃看,自己聪明得很,连温知意都被她算计了去。
  温知意到底有什么好的?繁莹轻嗤,连自己的父皇都曾想收她为义女,为了她申斥三哥,还为了她的婚事来来回回考虑过那么多青年才俊,比对自己这个亲女儿都用心。
  繁莹攥紧拳头,指甲扎入掌心,她偏偏就要搅黄这桩婚事。
  她是公主,是金枝玉叶,碍了她眼的,她就要毁掉,这有什么问题?
  她倒也没蠢到告诉那些山匪温知意的真实身份,毕竟绑匪也不全是为了钱不要命的傻子,告诉他们那是温首辅的女儿,谁敢去劫?
  她只说那是一群商户家的女儿在游船,那些山匪倒也知道风染湖平日的确不是贵女们游船的选择,便没有质疑。
  但这一举措,间接导致她自己也被当成商户家的女儿劫来了。
  她相信温知意也看出来了她的阴谋,此时她也在这昏暗逼仄的小柴房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然哪里会那么巧,她正兴奋难耐地坐在自己房间等着听对门的动静时,刚绑到温知意的山匪之一那么巧就一个趔趄,不小心撞开了她的房门。
  那一个趔趄的幅度之大,与其称之为趔趄,不如说更像被什么人一脚踹进来的。
  然后她被迫和山匪大眼瞪小眼了。
  和山匪联络时当然不是她亲自出面,因此山匪们自然不知道这位就是雇主。
  被看到了怎么办?就一起绑了呗。
  整桩事都仿佛一出闹剧,和繁莹想象中的“精密、严谨”完全不搭边。
  繁莹本是怕其他贵女听到动静起了疑心,便把其他人安排在楼下,只说想和温知意亲近亲近,拉着她的手强行把她安排到了自己对门。
  这就叫害人终害己,但繁莹显然不这么觉得,她觉得自己是被温知意坑了。
  但温知意一副无辜的模样:“公主定然是误会了,我倒觉得那些山匪的目标是殿下,我反而是被殿下连累了呢。”
  “温知意你把我当傻子哄吗?”
  “彼此彼此。”
  反应过来这“彼此”是什么意思,繁莹又是一阵气血上涌。
  涌着涌着,她也发现了不对:“你的绳子是怎么解开的?”
  她被绑在地上,弄得一身灰尘,狼狈不堪,温知意却干干净净站在那里,行动自由。这让她分外不能接受。
  “不知道哎,它自己就开了。”温知意笑吟吟地看着她,似乎觉得现下的场景很有趣。
  繁莹试着讲理:“都到了这份上,我们想脱身的目的是一样的,就先不要互相针对了,你先帮我把绳子解开好吗?”
  “不好,”谁知温知意严肃地摇摇头,“被绑到这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眼看小命休矣,却还要与厌恶之人虚与委蛇,那不是死不瞑目?”
  繁莹险些吐血:“你不会死的!”她根本没让山匪杀人灭口。
  “我没说我会死呀,”温知意露出纯良的微笑,“我说的小命休矣,指的是公主你啊。”
  “为什么?”繁莹怒了,“我们同样被绑在这里,凭什么你觉得死的是我不是你?”
  “第一,我解得开绳子,你解不开,”温知意掰着手指给她数原因,“第二,我会武功,你不会;第三,我现在怀疑绑架一事是你策划的,所以公主你再敢对我大喊大叫的话,我很有可能会不小心一个失手结束您的性命。”
  繁莹没空关注第二点带给她的惊讶,原因显而易见,此时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第三点上。
  “你敢?本宫可是公主,这是凌迟的大罪!”
  “是啊,”温知意轻笑,“那些绑匪很有可能会被凌迟处死,毕竟所有人都会以为公主是死在他们手里的。”
  温知意上过战场,威胁要杀人的时候,她眼神流露出真实的杀气,足以让人胆寒。
  繁莹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温知意遗憾地看着她,一时分不清她到底是被吓晕还是被气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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