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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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李娟还把谭笑往炕头的地方上推,谭笑连忙推拒:“不用了,我刚吃完饭,吃多了,肚子涨着呢,现在可坐不下。我除了怕冷其实还懒,连我妈都说我,我跟你保证,以后一定常来找你玩。”
  炕头那处的炕席都已经烧的发黑了,不用想也知道温度该有多高,自己坐上去,屁股还不得烧的冒烟了呀,谭笑宁肯在地上站着也不上炕。
  看着谭笑和李娟两个人凑在一起说话,旁边有人不乐意了:“谭笑你有灯笼吗?我们说好了晚上去遛灯笼的,你没有拿啥遛啊?到时候可别跟我们屁股后面。”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李娟左侧传来,指名道姓叫谭笑,语气里的不满显而易见,谭笑侧身回望,认出了说话的女孩是范海洋。
  范海洋的爸爸是长安屯的屯长,她是谭圆大姨家的孩子。谭丹谭双她们姐妹跟谭笑关系不好,连带着范海洋也看不上谭笑。
  “你们啥时候去遛灯笼?我吃晚饭就出来了,一会儿回去让我爸给我做一个,要是不急我就等会儿再回去。”
  谭笑这话是对李娟说的,对于范海洋的挑衅她压根就不想理会,跟一个小丫头片子斗嘴,她可没那个兴趣。
  “不着急,咋的也得等到七点的时候,等天黑透了我们再出去就行。海洋你爸给你做的啥样的灯笼?也是玻璃瓶子的吗?”
  李娟是这群小女孩的首领,这里又是自己的家,她当然不想让大家发生争执。
  一提起自己的灯笼范海洋立马就来了精神,也把谭笑没有回答自己话而产生的懊恼给抛到了脑后,洋洋得意:“我的灯笼是我爸在县城给我买的,红绸子做的,可漂亮了,我刚才带过来了,你们要不要看看?”
  大家提着的灯笼都放在李娟家的外屋地上,堆成一堆,没有点火,黑灯瞎火的随手一放,谁也没有注意到别人的有啥不一样。现在听范海洋一说,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来了精神,嚷嚷着都要看看。
  “呀,这灯笼咋这么好看呢?还是红绸子的做的呢!”
  “你看下面还带着黄色的穗子呢,一绺一绺的摸着可真光溜。”
  “这灯笼是圆形的,跟个大南瓜一样,咱屯子里自己扎的灯笼都是长形的。”
  火红的灯笼被点燃蜡烛之后,整个外屋立马红霞一片,范海洋提着灯笼在一群脸色被红烛照耀的孩子中间,骄傲的像个小公主。别人伸手摸一摸,她都横眉怒视,嚷嚷着摸坏了让人赔,吓得谁也不敢再摸了。
  “你说电视上的灯笼是不是就是这样色的?我有一次看见电视里过年街上挂了一长串这样形状的灯笼,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也是红色的。我要是有一个就好了。”
  孙雪挨着谭笑站着,贴着她的耳朵说,全屯子范海洋家生活条件那是数一数二的,这样的灯笼,也就宠闺女的范兆海舍得买。
  屯子里的电视机都是黑白电视,里面所有东西的颜色不是黑就是白,大家当然不知道灯笼是不是红的。第一次见到这样鲜艳好看的灯笼,除了谭笑,谁又能不羡慕呢。
  “是,灯笼都是红色的,但是形状不是固定的,有圆的也有方的,都不一样。”谭笑点头小声地向孙雪解释。
  “真的?你咋知道灯笼都是红的?”孙雪的声音突然拔高,把围着范海洋看灯笼的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一时间谭笑倒成了中心焦点。
  “红色象征着喜庆、吉祥和热情,是咱们中国人最稀罕的颜色。早在很早以前,灯笼就是红色的,大红绸子做外罩,里面放上红蜡烛,晚上挂出去,别提有多漂亮了。倒是也有白色的灯笼,不过那是人死了之后才能挂的,我是在收音机里面听到的,也不知道人家说的对不对。”
  “对着呢。我爸说他去买灯笼的时候,那些卖灯笼的店里挂的全部都是红色的灯笼,一个架子上挂一大串,跟花红一样,可好看了。”
  听谭笑说自己手中的灯笼好看,范海洋也收起了自己的敌意。小孩子的世界本就很简单,黑黑白白对对错错,没有金钱上利益的冲突,一句好话就能让隔膜消失。
  正文 第60章爱情这东西
  范兆海是屯长,当官人家的孩子说话有信服力,听范海洋这么说,大家立刻就相信了谭笑刚才的话。又继续围着范海洋的灯笼翻来覆去的看,范海洋也很得意地把灯笼尽量往高处举了又举,脸上神气极了。
  可是偏偏有人看不惯她的神气样儿,一道慵懒中又带着漫不经心的质疑声在谭笑耳旁响起:“这种布这么薄能禁得住风吹吗?还不得一烧一个大窟窿。”
  不用看谭笑也知道说话的人是李娟的弟弟李明。屯子里继尹骁之后第二个大学生,也是长安七屯口口相传的骄傲。
  尹家三兄妹虽然霸气,可因为一些原因,屯子里没有人愿意提起他们,相比较,中国石油大学毕业,从事石油勘探和开采工作,代表中国石油人去过非洲、走过撒哈拉、上过电视的李明,就成了全屯子人眼中最有出息的孩子。
  每当提起李明,长安七屯的人眼里都是对老李家掩饰不住的艳羡,那些与他同龄的女孩每当提起李明这个名字,脸上都会闪过可疑的红晕。
  可只有谭笑知道被他们如此高看的大人物,其实是一个超级懒蛋,不仅上高中的时候一条牛仔裤能穿三个月都不带洗一回的,就是小时候也是懒得恨不得从来不用洗脸的小埋汰孩。他之所以好好学习考大学,就为了不像他爸妈一样干把人累的跟个死狗似的农活。
  “咋就不结实了?你们别摸了,都给我摸坏了。”范海洋顿时就怒了,明艳的小脸阴沉沉的,把灯笼往怀中一揽,拍掉了那些摸灯笼的手。小辫子一甩就要拎着灯笼走人。
  李娟在女孩子中有威信,可她那个又埋汰又懒的弟弟却不怎么受女孩子的欢迎。
  李娟见状赶紧出声安慰范海洋,人家是奔着自己来的,要是真被弟弟给气走了可说不过去。
  “小明,你别瞎咧咧。海洋你别听我弟胡说,这么好看的灯笼咋能出窟窿呢这布一看就结实着呢,咱们自己家做的纸灯笼都没见烧出窟窿来,布的就更不能够了。”
  “不知道就别瞎说!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范海洋气愤地白了李明一眼,最终还是留下了。
  “真能显摆。”李明对女孩的后脑勺翻了一个白眼,随后把自己已经黑的不见肤色的脖子无聊地扭动了两下。
  如果自己没记错,范海洋小学没毕业就对李明心生好感,初高中的时候这个已经出落的水灵灵的姑娘总是找各种理由接近李明,当面示好、暗送秋波的事情可没少干。
  但李明始终对她保持距离,高考之过后范海洋公开向他表白,他不仅不接受,还删除了范海洋的所有联系方式,躲起来不让范海洋找到,彻底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多年以后,走过万水千山,娶了一个长相气质哪方面都没法跟范海洋相比的胖女孩当老婆。两个人一辈子丁克,连个孩子都没要,让李明她妈愁的眼睛都快坏了。
  而范海洋,远嫁他乡,再也没有回来过。那个爱恨喜怒形于色,勇敢明艳的姑娘,谭笑再也没见到过她的那张笑脸。
  在谭笑看来,李明就是一个十足的混蛋。你不喜欢一个人就不喜欢呗,不接受表白也没人说你什么,可你像个乌龟一样躲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男人应该干的事。
  这是一个悲剧,对范海洋来说的悲剧。
  如果这个小姑娘能一如既往地讨厌李明该多好,不滋生好感,不让爱成长,心也就不会受伤,更不会连故乡都不敢回。谭笑心里很是感慨了一番,不知道有自己的重生,这辈子两个人的感情纠葛会不会有所改变。
  晚上要遛灯笼,谭笑只在李娟家待了半小时就跑回家。
  两个做灯笼的大肚子罐头瓶子早已经被谭守林洗刷干净,谭笑进屋的时候谭守林正在削土豆,圆圆的土豆被切成四块,去头去尾,一刀两半。
  中间掏出一个圆洞,把一截手指高的红蜡烛安进洞里,一根细细的吕丝,一端缠绕在蜡烛和土豆上,一端做成钩子的形状钩在罐头瓶子的边沿处。
  再找一根结实的麻绳,两端系在一起,绕城一个圈,牢固地系在罐头瓶子的瓶口处,多余出来的部分,拎在手里,充当灯笼杆。
  点亮烛火,一个圆滚滚的罐头灯笼就做好了。谭笑一手拎一个,踩着咯吱吱的雪重新向李娟家走去。
  树影斑驳、寒风凛冽。直面而行,风中裹夹的碎雪吹在人的脸上像刀刮一样疼,背风而上,又吹的人寸步难行,连透明玻璃中的烛火都左摇右摆。
  童年时跟着一群小孩子遛灯笼的场景浮现在脑海里,那时候自己一门心思都是玩儿,哪里还在乎冷不冷,巴不得天永远不亮,夜永远漫长,提着灯笼迈火堆,天天夜夜过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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