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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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多时两碗面出锅,薛铖见状起身上前,帮老阿婆将面端出,放至桌上。
  溯辞那碗飘着一层红油,骨汤为底,雪白的手擀面沉浸其中,上头码着一堆细细的肉臊子,油绿的青菜、细细的笋丝点缀其间,中间卧了只嫩嫩的荷包蛋,色香味俱佳,令人食指大动。
  老阿婆洗完手又去给他们切了碟酱肉,见溯辞吃得欢,不由道:“姑娘慢些吃,小心烫嘴,若不够我再给你添。”
  溯辞腾不出嘴说话,一边吸溜着面一边连连点头,看得薛铖十分无语。吃得急了还差点被辣子呛到,捂着嘴咳嗽连连,薛铖忙给她倒水,伸手顺了顺她的后背,失笑道:“饿死鬼投胎呢?”
  溯辞好不容易把辣味压下去,抬眸瞪了他一眼,伸手毫不犹豫地把他碗里最后一块酱肉塞进嘴里,示威似的冲他鼓了鼓腮帮子。
  坐在门边择菜的老阿婆见状也笑了,对薛铖道:“将军这是几时议得亲?不知是哪家小姐?我瞧着简直天仙似的,人也有趣得紧,二位站一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呀。”
  薛铖溯辞顿时呛了一口,齐齐出声道:“哈??”
  ***
  直到吃完面他俩也没能把这件事解释明白,临走时还被老阿婆塞了一包点心,说是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只能拿这亲手做的点心权当贺礼,还望不要嫌弃。
  话都说到这份上,二人推拒不得,只能接了点心告辞离开。
  一转过巷角,薛铖立即将手中的点心纸包塞到了溯辞怀里,一人走在前头,看也不看她,一言不发。
  相比他的尴尬,溯辞倒自然得多,悄悄打开纸包拈了块糖喂进嘴里,笑嘻嘻地说:“老阿婆手艺真好,人也好,还夸我来着呢!”她的声音喜滋滋的,若是长了尾巴,只怕已然翘上了天。
  薛铖一脸复杂。
  是,她除了夸你还说了别的呢!你的注意点不对吧?!
  溯辞浑然不觉,又问:“薛将军,你不是接任左骁卫上将军一职么?今日不用去?”
  “明日上任。”薛铖叹了口气,暂时把老阿婆的话抛诸脑后,问她:“你去找过赵老爷了?”
  “没。”溯辞摇摇头,“我去了趟季府把东西送了,赵老爷那边再缓缓。”她嚼着糖,又把昨日街上打听到的事给薛铖说了一遍,道:“能纵容手底下的人做出这样的事,这个赵老爷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
  薛铖点头,“在孙展尚无消息前,你还是少和赵家接触。”
  “我有分寸。”溯辞三两步走上前与他并肩,把手里的纸包往他跟前凑了凑,道:“不过还是可以探探消息,万一摸出什么大鱼,岂不是能帮你立个大功!”
  “你管好自己就成。”薛铖也拿了块糕点喂进嘴,口感细腻,确实是好手艺。
  “将军的事也是我的事嘛。”溯辞歪过头瞧他,兴致勃勃地问:“要不要我给你算算官运?”
  “不用。”
  “测测财运?”
  “不必。”
  “那……算算姻缘?”
  薛铖一口糕噎在嗓子眼,半天才顺了下去。
  溯辞满脸担忧,“薛将军你二十几啦?听阿婆说你从没带过姑娘去,可别这么多年一个心仪的姑娘都没有吧?将军你这样下去要打光棍的呀。”
  薛铖:“……吃你的!”
  “哎呀将军你真没有中意的姑娘啊?”溯辞紧追不放,“让我给你算算嘛,在云浮宫的时候每年都有很多人来问姻缘呢!”
  薛铖加快了脚步,只觉耳朵一阵阵发烫。
  “将军你别害羞啊,我不收你钱,万一成了给我封个大红包就成,我不贪的!”
  “你别说话!”
  ……
  二人你追我躲一路回到小院,却见魏狄在门口翘首以待。薛铖见状瞬间敛去面上表情,大步上前道:“有事?”
  “荣达将军让我递个口信,请你去府中一叙。”魏狄道:“事关左骁卫。”
  薛铖蹙了蹙眉,道:“好。”又转头对溯辞道:“你再看看还缺什么,回头再给你置办。我今日还有事,先走一步。”
  溯辞欣然点头,对薛铖挥挥手:“你忙去吧。”
  薛铖的目光在她明媚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后转身离开。
  走了还没有五步,溯辞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叫住了薛铖。他狐疑地转身,却见溯辞快步小跑而来,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布包递给他,道:“差点忘了,这个给你。”
  薛铖疑惑地拆开,只见里头躺着一支细细的铜簪。簪子通体光滑,雕刻着苍鹰的图腾,材质虽然普通,但胜在做工精细。
  “昨天偶然看到的,瞧着挺好看,况且你的簪子也怪旧的,也改换一个了。”溯辞指了指他的脑袋,解释道。
  薛铖眸光微闪,最终还是没有推拒,默默收入怀中,道了句多谢便转身而去。
  倒是魏狄顿时瞪大了眼,瞅了瞅溯辞又看了看薛铖,努力维持住面部表情不崩塌,慢慢跟上薛铖的步伐,但心内早已咆哮起来。
  这这这、这是定情信物?!都给定情信物了,那老爹支的招岂不是没用了?不行,得再跟老爹取取经去!
  ***
  送走薛铖后,溯辞简略收拾了下院子便折返归去来客栈取行李。
  等她把昨日买的东西统统包好、准备离开时,房门突然被叩响。
  一开门便见店小二笑眯眯地递来一封信,道:“几个时辰前有位公子来寻姑娘,姑娘不在便留了封信,嘱咐小的务必要交给姑娘。”
  溯辞道了句谢,回房拆开信封,白纸上墨迹洋洋洒洒,乃是季舒城的手书。内容再简单不过——季明博身体有所好转,问及棠棠的事,请她明日过府一叙。
  意料之中。
  她利索地收好信,拎着包裹退房离开。
  顺道又在街上买了些吃的用的,溯辞抱着大包小包、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十分愉悦地回家去。一想到那精致的小院子和海棠树下的秋千架,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暖意,脚步也不自觉加快了许多。
  闷头急匆匆地往巷子里走,却在拐角处与人迎面撞了个满怀。
  溯辞哎呀一声,手中的包裹兜不住,有一个顿时脱离了臂弯往下坠。不等她腾出手去捞,一只修长的手伸来,替她接住了那只包裹。
  顺着那只手看去,身前立着一个玄衣公子,衣摆袖口暗纹精致,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再往上便对上一双墨色的眼,瞳仁四周泛着隐隐的蓝色,柳眉细长,面容温和俊秀,薄唇微微弯起,对她说:“姑娘小心。”
  “多谢。”溯辞连忙接过包裹,对他点点头,随后快步离去。
  若此刻她回头,便能看见那个玄衣公子依然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的背影,嘴边的笑容逐渐扩大。
  第23章 任职
  右骁卫府。
  蜷曲的茶叶在热水中舒展沉浮,热气袅袅而起,茶香弥漫。室内除了荣达的絮絮低语,再无旁的声音。
  荣达简略介绍了左骁卫日常职责,浅抿一口茶后开始说起营中的人,“薛将军,左骁卫里大多都是将门之后,还有从各营里头层层选□□的精锐,以你在军中的声望驾驭他们应该不是难事。”话到最后又颇为难地笑了笑,转言道:“不过你也知道,这种地方难免会有几个自命不凡的刺儿头。”
  荣达倾身对薛铖说:“安定侯府的小少爷就在里头,我当时不过暂代左骁卫上将军一职,安定侯府的勋爵摆在那儿,我也不好管教什么。只能原封不动地交给你了,还望将军海涵。”
  安定侯府小少爷的名号薛铖也有所耳闻,是京里头出了名的能打能闹事的刺儿头,本名李檀,人送诨号李小天王。上敢打皇子皇孙,下敢踢市井恶霸,京里年纪与他相仿的世家公子小时候没少挨他的打,可谓童年凄惨的一代。亏得安定侯府有先帝亲赐的丹书铁券,又有太子这颗大树罩着,否则有多少个脑袋都不够折腾的。
  对于这么个刺儿头,薛铖倒不大担心。
  爱打能打是好事啊。
  他收了收手指,关节发出咯吱的轻响。
  就怕是个光磨嘴皮子不敢上手的!
  然而面对荣达满脸担忧与歉意,薛铖还是拱手道:“多谢将军告知,我心里有数。”
  荣达闻言大笑,又与他闲话起左右骁卫的琐事,末了还盛情留他与魏狄吃过晚膳,二人才告辞离去。
  晚霞渐次在天边铺开,一地金红洒落,将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魏狄回头看了眼沐浴在霞光中的右骁卫府,疑惑地对薛铖低声道:“荣达将军为何突然向你示好?”
  “荣家世代执掌右骁卫,为历任帝王心腹。和季家一样,能在这个位子上屹立不倒的人,对圣心往往拿捏得很准。他向我示好,一半是将共同戍守京城的缘故,另一半恐怕也有陛下的意思。”薛铖慢慢说道,脑中却盘算起明日去左骁卫府赴任的事。
  “有道理。”魏狄沉吟片刻,十分赞同地点点头,又问:“这样看来,荣达将军应当是友?”
  “左右骁卫本就连根同枝而生,一边出了事另一边也难撇干净,荣达不会自断其臂。”
  魏狄顿时安心不少,也摩拳擦掌期待起明日赴任之事,“不知道明日那个安定侯府小少爷会使什么花招。”
  薛铖瞥了他一眼,道:“你好歹也是接任左骁卫长史的人,稳重点。”
  “噢。”魏狄这才收起一脸贼笑,一边腹诽将军我就不信你不手痒,一边在街上四处观望起来。
  随着离左骁卫府越来越远,街边的店铺也越来越密集,魏狄的目光突然停在了一家铺子上。那铺子店面并不大,装潢也十分古朴,案台上摆着各色各样的玉佩,样式瞧着十分新鲜。
  魏狄心念一动,转脸看向薛铖,又瞄向他脑袋上的那支铜簪。
  定情信物这种东西不都该成对的么?
  魏狄摸了摸下巴,立即喊住了薛铖:“将军!”
  薛铖转头,抬眼便看见他熠熠发光的双眼。
  “溯辞姑娘送了你一支发簪。”魏狄试探着问:“将军打算回什么礼?”
  大约是话题太跳脱,薛铖愣了片刻,很快便顺着魏狄殷切的目光看到了那家玉器铺子。
  魏狄:我简直太贴心!
  ***
  搬完新家的溯辞十分自在快活,将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晚间美滋滋地蒸了条鱼吃,不到二更天就睡了,一夜安稳。
  翌日起了个大早,直奔附近的早点摊填饱肚子,而后回家换上一身神棍的装束,带好面具,慢悠悠地往街上晃去。
  溯辞的算盘打得很好。
  先靠着这身扮相去各个闹市街区混个脸熟,顺带摸清市井上的规矩,好回头找地方摆摊落脚。再去打听打听赵家铺子的事,说不定能从那个死去的小学徒身上摸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最后等下午再去季府拜访,务必把棠棠的事办妥。
  她多年前便离开云浮宫独自闯荡,对市井中的生存规则十分熟悉,不消多时便把附近几条街摸了个透,期间不时能看见有人指着她议论起有关白衣仙姑的事迹,不由得端足了仙风道骨的架子,每一步都走得有模有样。
  如此一路逛下来,不知不觉便到了漱玉斋的门前。
  溯辞看着忙碌的店小二,还是转头走向斜对面的馄饨摊子,向摊主打听起那个小学徒的事情。
  “仙姑要找安阳坊徐老太太?她就住在安阳坊东边那个小破庙旁边。”
  “老太太是个可怜人,几个月前刚没了孙子,如今身子更不好了。”
  “仙姑若是有心,能否为老太太度一度她孙儿?”
  溯辞辞别摊主,沿着他指的路朝安阳坊走去。
  闹市人声鼎沸、摩肩接踵,但走着走着她便觉察出一丝不对劲。身后似乎有什么人盯着自己,如芒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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