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梦里见君(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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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驾在石关城武卫将军府,大将军府在嘉兰关城。元修先回府中沐浴更衣,将孟三送往医帐由吴老亲自用药医治,并将暮青安顿在了大将军府中。
  还是上回暮青所居的客房,元修撤了人去,只留了月杀在房外,临走前道:“天快晌午了,此去面圣,我最快傍晚才能回府,今日只得你辛苦些了。我已吩咐了府中她需静养不得打扰,厨房若送药和膳食来,你端进屋就是,莫让他人近她的身。”
  月杀知晓她的身份,又是她的亲兵长,虽是男子,也只能由他守着房门。军中不得有女子,连他的大将军府中都无丫鬟,平日起居皆由亲兵照料,那帮混小子虽比军中粗汉心细些,可也是男子,不合适进屋照料她,万一识破她的身份,依朝律,她不仅要被治个秽乱军中之罪,还有欺君重罪。
  眼下帝驾就在军中,偏偏歇在石关城中!石关城内乃新军戍守着,她中郎将的营房便在石关城内!他将她安置在他的府邸,也有让她避开圣驾的心思。
  圣驾,她还是不见的好。
  月杀应下,无甚意见,还是那张冷着脸。
  自从元修在圆殿撞破暮青的身份,月杀便对他没了恭敬,元修知晓他的心思,未与他多言便出了院子。
  元修回房沐浴更衣,穿戴齐整出了房门时,天已近晌午。男子负手门廊下,穿戴一身红袍银甲,墨发雪冠,日色烈,银甲虚人眼,眉宇冽如霜,问:“元睿的伤如何?”
  赵良义在外候着,道:“中毒很深!军医施针封着脉,鲁将军正派人急送回来。”
  军令送到地宫时晚了一步,元睿下了地宫,在甬道里被毒虫咬伤,滚下了暗道,伤了腰骨。青州军伐木为架,将他抬出地宫时已耗了半日,那时他中毒已深。那毒虫不似大漠之物,毒颇为难解,军医只能施针封了元睿的脉,鲁大派人领着青州军将领吴正将他急送回来,大概明早就能回关了。
  “先去石关城!”元修面色沉着,大步下是石阶。
  “您真去?身上还受着箭伤呢,要不让吴老来府上先给您瞧瞧,或者干脆称伤在府上养着,圣驾指定来府上瞧您,还用得着您去?”赵良义跟在后头道。
  “说什么呢!”元修皱眉停下,道,“我若伤重下不得床榻,自会在府上养着,如今行动自如,装病非大丈夫所为!”
  他知道军中对圣上这些年的荒诞行事颇有怨言,但圣驾到底是圣驾,不可怠慢。他这一路顾及孟三和她的伤病已是慢行军了,若再称病不见驾,难免有伤圣颜。军中将士们都瞧着呢,他身为主帅,不可行此表率。
  “英睿将军伤了额上皮肉都静养不见驾,您也太实心眼儿了!”赵良义不以为然,无奈笑道,只面色有些古怪。
  说起英睿的病来,他这一路算是开了眼了,那小子脑子好使得神一样,咋受点皮肉伤就一病不起了?这身子骨儿也太弱了。
  “英睿的皮肉伤不重,她伤的是心力。此番能出地宫,皆是她的功劳,她心力过耗,歇些日子是要的。”元修面色沉了些。
  “啊?”赵良义张了张嘴,地宫中事大将军一路都未曾言过,当时在孜牧河边,他见英睿将军和孟三伤着,还以为是大将军救他们出来的,闹了半天不是?
  “行了!回来再说,且去见驾。”元修说着便往外走,走了两步停下,回身嘱咐道,“此话不可再言!如今帝驾在军中,若传入圣上耳中,要以为英睿装病避驾不见了。”
  她前些日子领旨受封,帝驾来了军中,她理应随他去谢恩的,如今病着,正是借口。也只有此事上,他才庆幸她如今还病着了。
  “哎,知道了!”赵良义挠挠头,应了声便跟着元修出了大将军府。
  战马已在府外,元修上了马,策马往石关城而去。
  暮青做了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了江南,碧天春水,风细柳枝斜。烟雨洗了青瓦,她在榻上卧着,望着窗外细雨,药香袅袅随风吹打进窗台,爹端着药碗进了屋。
  药烫着,爹放去桌上,来榻旁为她把脉,许久,叹了口气。
  那口气叹得悠长,比江南的雨还绵长,似有许多话说。
  她轻轻蹙眉,身子无力,一时想不起是何时生的病,如此来势汹汹,但见爹为她操劳,总要安慰。她道:“爹,莫叹气,易老。”
  爹探着她腕脉的手微顿,随即笑了声。那笑声不似喜,倒似被她气着。
  她想,可是方才说错话了?她不想爹为她操劳,春不易老人易老,这江南春色,她想年年陪着爹看。只是她不善言辞,许是说得不中听,叫爹误会了。
  爹很少生她的气,记忆中有一年,城外一村中发了人命案,她验尸后断定是贼人夜半入屋,被发现后惊慌下杀的人。那户村人就住在山前,她从屋后发现了那贼人的脚印,断定人逃进了山里,便与捕快一同进山,一路辨着脚印搜寻。搜了大半日,当她在一处泥地上又发现了脚印,蹲下身来查探时,那贼人忽从她身后袭来,那刀险些伤了她。爹知晓此事后,头一回生了她的气,对她道:“仵作便是验尸的,缉拿凶犯是捕快之事,女儿家不可再行如此险事!”
  可古水县衙的捕快大多是些懂点拳脚功夫的粗人,缉凶拿人倒可,细心查案指望不上。她知爹担忧,却难应下。仵作乃贱籍,她多出些力,多破些案子,知县才会对爹和善些,爹在县衙里的日子才好过些。
  “日后只验尸,不查案了。”她不知如何哄爹消气,只记得他不想让她查案,此言许会叫他宽慰些。
  “哦?”爹似不信,声里含笑,有些懒,问,“做得到?”
  做不到……
  那是她一生所愿,如何做得到?
  可不如此,如何宽慰爹?
  她皱眉细思,只觉头有些痛,思来想去,终又想起爹有一愿来,道:“那……王老账房家的孙子和吴铁匠家的儿子是何性情为人,爹说来听听吧。”
  她及笄了,爹最挂心的便是她的婚事了。可她的婚事难寻,以大兴的民风,何人敢娶女仵作?更别提娘是官奴,算命先生批她命带孤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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