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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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青见状,大声质问道:“傅言!你是魔鬼吗?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对待明珞?上一辈子的恩怨同她有什么关系!她是无辜的!放开我,你们快放开我!”
  “无辜的?你现在还敢跟我提这个!”傅言眼神像刀子一样剜了过去,毫不留情道:“她是无辜的,难道我就是罪有应得?你一口一声说我是魔鬼,可你摸着良心说,我何尝报复过国公府一丝一毫?”
  “你若真的没有报复,明连如何会被打入大理寺?”
  “那是他罪有应得!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傅青竟一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可今日若是任由明珞被送回国公府,这门亲事就真的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了。
  “堂兄!不是这样子的!纵是你心里有恨,你报复明连一个还不够吗?为何还不肯放过明珞?你心里有气,你冲着我来,你放了她!”
  傅言缓缓摇头,轻笑一声:“我何时不肯放过安平县主了?圣上赐婚,谁敢不从?今日,我若是任由你带着安平县主远走高飞,傅家岂不是要犯了抗旨不遵的大罪?青儿,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我呸!”傅青越是挣扎,绳子勒得越紧,手腕很快就勒出了一道青痕,“你这是在公报私仇!”
  “你这句话就说错了。”傅言驾马凑近马车,用马鞭的一端挑起傅青的脸,似笑非笑道:“我只是在见死不救……来人啊!将安平县主送回国公府!”
  “是,大人!”
  “我不走,我不走!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明珞拼命挣扎着,可奈何身娇体弱,到底比不得下人们孔武有力。她被人强行塞进另外一辆马车,两手扒在窗口,放声大哭:“傅青救我!我不要嫁给八王爷,我不要!傅青!傅青!”
  傅青急得大喊大叫,可奈何被人捆了个结结实实,任凭他在马车里如何撒泼打滚,傅言就是不肯应他一句。
  又过了许久,马车才停了下来。车帘被人一把掀开,傅青抬首,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傅言一把攥着领子扯了下来。
  傅言手劲极大,扯着他的衣领,二话不说往府里头拖。傅青险些被拽得趴在地上,脚下踉踉跄跄的。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你快放开我,放开我!我没有你这个堂兄,我没有!”
  闻言,傅言突然驻足,偏过脸来,使劲将傅青扯了过来,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他,冷冷道:“你以为我想管你么?你若是自己不想活,就不要牵连整个傅家!抗旨不遵足以株连九族,你有几颗脑袋够砍的?还是说,你觉得自己长本事了,可以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今日你该庆幸是我去拦你,而不是御林军!”
  傅青心里一阵后怕,明知道傅言说的话句句属实,今日之事,的确是欠考虑了。若是他当真被御林军抓去,恐怕现在已经被按在午门外斩首了。哪里还能有命站在这里跟堂兄顶嘴。
  “可是……可是明珞她……她跟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喜欢她。我要娶她!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你一向喜欢眠花卧柳、浪迹秦楼楚馆,这会儿倒是有脸说你喜欢她了。我告诉你,傅家只要有我在一日,你跟安平县主就绝无可能!你姓傅,不姓明!”
  傅青不服气,大声争辩着:“那我不姓傅了,还不成吗?我不姓傅了,我不当傅家的公子了!”
  “你在说什么!”一道严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傅温大步朝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的官员。想来是要一起议事的,不料竟然听到傅青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语来。
  当场气得狠狠给了傅青一记耳光,怒道:“住口!谁教你说这种话的!简直大逆不道!”
  傅青没站稳,整个人被扇趴在了地上。他发冠被打落在地,伏在地上,肩膀不住的颤抖着。许久才转过脸来,半边脸肿出五道指印,唇角还渗了血迹,咬牙切齿道:“我说错什么了吗?从小到大,您管过我的死活吗?您哪次看到我,有过好脸色?数落我处处不如堂兄,觉得我顽劣不堪!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都是堂兄的,我只要做的有半点不合您的心意,你就大声斥责我!”
  他喘了口气,因牙齿咬得过于用力,脸皮都僵硬着,可仍是梗着脖子不肯服软,“我从小就被丢到国公府养着!明连待我比亲弟弟还要好!你们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现如今还要反过来怪我不学无术!我真的是傅家的孩子吗?我真的不是捡回来的吗?你说话啊,你说啊!”
  “你!”傅温怒极,高高地扬起了手,可还没打下就被傅言从后面一把攥住了。
  “叔父,几位大人都等着呢,想必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议,这里就交给我罢。”傅言从旁道。
  傅温这才将手收了回来,冷眼看了傅青一眼,这才带着人步履匆匆的往书房去。
  “虚情假意,谁要你帮我了!”傅青梗着脖子道。
  傅言俯身伸手一捞,又将傅青拽了起来,往他脸上瞟了一眼,这才淡淡道:“没人想帮你,只是怕你丢了傅家的脸面。”
  说着,他抬手招来下人,将傅青往下人怀里一推,吩咐道:“将你们二爷关在院子里,任何人都不许去看他,更不许放他出来!”
  “放开我!放开我!凭什么要关我,凭什么!傅言,你不能伤害明珞!傅言!”
  傅青的叫声渐渐远了,傅言伸手捏了捏眉心,略感疲惫。须臾,抬腿大步出了府门。
  “去大理寺。”
  大理寺。
  傅言同大理寺少卿顾大人有几分交情,稍微说明来意,便立马放行了。
  差役在前面引路,一路客客气气的同傅言说着话。见傅言一副淡漠的模样,也不敢多加造次。将地牢的大门打开后,一路左拐右拐走到一间密室,自墙面上取下一串铜钥匙。
  傅言眉头微蹙,见墙面上挂着许多串钥匙,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大理寺素来守卫森严,想来只要被关进了这里,插翅也难逃了罢?”
  差役本来就想同傅言套近乎,一听此话,赶忙道:“那可不,这每间牢房都是用铁栏杆围着的,还上了锁。若是没有钥匙啊,任凭犯人有三头六臂,也打不开这个牢门!不光如此呢!有的重犯都被上了好几重锁,为了防止犯人逃脱,钥匙都由守门的差役随身配戴着!”
  “哦?竟有此事?”傅言不动声色的套话道:“你们在此处当差,着实是辛苦了。想必随身配戴钥匙的,也该是职位高些的衙差罢。”
  这差役一听,兴致勃勃道:“大人好聪慧!小人可是这里的头儿,正是看守重犯的!”
  他见傅言面露狐疑,生怕他不信,赶忙将脖颈处戴着的铜钥匙亮了出来,“大人您看这个,小人虽然身份低贱,可从不说假话!”
  傅言不可置否,目光在钥匙上流连片刻,这才随着差役往前走了几步。他落后差役几步,不动声色的从袖中掏出一包药粉,往差役的脖颈处一扬。
  差役丝毫没察觉出来什么,继续往前走。哪知才走几步,脖颈处突然痒了起来。他下意识的用手挠了两下,哪知越挠越痒,越痒还越挠。脖颈处的皮肤不一会儿就被挠得鲜血直流,皮肉外翻。
  傅言从旁淡淡道:“这是怎么了?”
  “哎呦,小人也不知道啊!哎呦,痒死我了!”差役嫌钥匙碍事,索性从脖子上拿下来,又使劲挠了几下。
  “我先帮你拿着吧。”
  差役一听,果真把钥匙递了出去,两手齐上,往脖颈处挠去。
  傅言捏着钥匙,不动声色的在面团上按下一个形状。差役脖子痒得快,去得也快。将钥匙又重新接了回来,一路上按着脖颈径直往关押明连的牢房走去。
  离得老远就看见一道白影,盘腿坐在草席上。不远处的桌上还摆着半碗汤药,想必是没喝完的。
  明连见傅言过来了,面上也没见多意外,只攥紧拳头抵住唇角咳嗽了几声。他身子一直如此,傅言也见怪不怪。
  差役将牢门打开,这才收了银子退了下去。
  傅言抬腿进了牢房,也不言语。其实,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须臾,他从袖中将信掏出来,拍在桌面上,淡淡道:“你信上所说,是何意思?”
  明连咳嗽了一阵,脸色就更加苍白了。地牢阴暗潮湿,空气也不好,就是正常人在里面待久了,也难免生病。更何况他的身子骨比正常人弱些。
  “字面意思,既然你肯来见我,想必是看懂了,也看明白了,不是么?”明连缓缓道:“你莫以为圣上是什么长情之人。我跟我爹对皇上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无论何时都替朝廷着想,我爹甚至是为了保家卫国,战死沙场。可换来的不过是空有其表的封号,皇上为了稳住傅家,立马便将我拉出来定罪。”
  “难道不该吗?你爹害死了我全家!”傅言突然勃然大怒,一掌重重地拍向桌面,“我只恨没有早一点看清你的真面目,当初就该让你死在咸州!这些事情,你一早就知道,可你还能装出一副清白无辜的样子接近我!明连,你才是真的可怕!”
  明连笑了笑,唇角略苦涩,也无从争辩什么。只道:“如果有一天,你设身在我这种处境中,应该就能知道我为何这么做了。傅言,不管你信不信,我没得选择。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国公府被毁掉。”
  “可你爹毁了我家!若非我死里逃生,全天下就没有人知道你爹曾经犯下的恶行了!我要一桩桩,一件件的将所有的事情都抖出来。我要让你爹死后都不得安眠,我要让你们为我爹娘的死付出沉重的代价!”
  “傅言,你也只有这么大的本事了。”明连嘲弄道:“你以为所有的事都是我爹一个人做的么?他跟令尊无冤无仇,为何非害人性命不可?傅言,你好好想一想,我爹也是受了皇上的指使!”
  明连话说得有些急了,又引得一阵猛烈的咳嗽,勉强将一股甜腥逼了回去,继续道:“当年,是皇帝拿我跟明珞的性命做要挟,非逼着我爹派人暗杀。你以为这些事情,令尊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吗?他大概就是猜出了皇帝对他有杀意,这才携着全家离京!后来的调任也只是一个幌子,皇帝生性多疑,怎会轻易放过傅家!”
  傅言拳头攥得紧紧的,死死咬紧牙关,紧盯着明连不放。
  “你敢不敢发誓,你信上所言,句句属实?”
  明连举着三根手指头发誓:“若有半句假话,让我永堕阿鼻地狱,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他喘了口气,深深地凝视着傅言,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傅言,你要知道,明国公府若是倒了。下一个就是傅家!”
  过了许久,傅言才起身,一言不发,冷冷一挥衣袖大步朝外走。他走了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傅言”。
  随之就是重物落地的沉闷声,他蓦然驻足,拳头攥紧缩在宽袖中,并未回身。许久之后,抬腿大步朝外走去,外面的阳光正好,傅言终是忍不住扶着墙,弯下腰去,溅湿了一小块地面。
  ……
  傅言私下里去见明连的消息,转瞬间便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太监总管立在一旁,恭恭敬敬道:“回皇上的话,傅大人出了大理寺之后,脸色很不好看。眼下正跪在殿门口,求圣上彻查当年之事,将真相公布天下,严惩明小侯爷。”
  “傅言倒是挺心急的。”皇帝躺在龙榻上,勉强支起上半身,虚弱无力道:“朕真是不忍心杀了明连啊,他这些年来对朕忠心耿耿。朕也有意要将九公主许配给他,怎料被执名察觉了。这事情被抖落出来,朕若是再袒护着国公府,只怕也说不过去。也罢。”
  皇帝喘了口气,继续道:“你去下面传话,让傅言先行回去。明连的身子骨弱,朕纵是不亲自动手,想必他在大理寺那种地方也熬不过几日。届时,他病死在大理寺,也算是给了傅家一个交代。”
  “皇上圣明!”太监总管垂头应了一句,这才躬身退下传话了。
  不一会儿又折回身来,低声回禀道:“傅大人已经离开了。”
  “好,七王爷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听说七王爷伤得太重,夜里发了热,说了几句胡话。”
  皇帝眉心一蹙,问道:“什么胡话?”
  太监总管头垂得更低了,“唤了三声娘,无数声赵汐朝。”
  “赵汐朝么……朕倒是想起来了。”皇帝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来,转了转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冷笑道:“你即刻出宫,将赵汐朝给朕带来,朕要去一趟大理寺。”
  “是。”太监总管垂首,步履匆匆的出了大殿,随手招了几个侍卫,这才出了宫去。
  明珞被强行送回国公府后,悄悄托人给赵汐朝递了个消息,只说求见一面。
  赵汐朝心知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见明珞,定会惹得傅言心生不快。可到底不能放任明珞寻死觅活,索性就坐车去了一趟明国公府。
  哪料马车才行至半路,就被人生生拦了下来。赵汐朝大惊失色,抬眼就见为首的一人,手里举着一块令牌,冷声道:“奉旨办事,请问小姐可是赵员外之女,赵汐朝?”
  赵汐朝面不改色的摇头道:“我不是。”
  那侍卫冷笑道:“既然不是,为何坐着赵府的马车?”
  “我只是赵府的一个丫鬟,奉我家小姐之命,出门办事。”
  “果真?”侍卫随手扯过马夫,亮起长剑抵在马夫的脖颈上,冷冷道:“小姐可要想清楚再回答。”
  还未等赵汐朝开口,马夫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扯着嗓子嚷开了,“是是是,她就是大小姐!官爷饶命啊!”
  侍卫将马夫随手丢到一旁,这才踏上马车,掉了个方向走。
  赵汐朝暗暗心惊,手刚一扶上车窗,打算跳车逃生。却听侍卫冷冷道:“在下劝小姐莫要轻举妄动,否则刀剑无眼,伤着人了,可就不好了。”
  “你是宫里的人?要带我去哪里?”
  “何须多问,小姐去了不就知道了。驾——”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赵汐朝被那人从马车里硬拖了出来,后腰还抵着一把剑,只好跟着往前走。
  走了一阵,才在一处地牢门口停了下来,赵汐朝深深吐了口气,脑中骤然蹦出了三个大字:大理寺。
  她被人带了进去,迎面一股子腥臭腐烂的气味扑面而来。走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侍卫将她往牢房中一推,这才转身离去。
  待赵汐朝看见牢房中央被锁链束缚住的人后,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见执名形容狼狈,被铁链死死绑在木架上,满身的血污。穿得破破烂烂,露出的皮肤伤痕累累,自房梁上悬下来两根铁链,末端是一副铜勾子,整个没在执名的琵琶骨里。
  “……执名。”赵汐紧紧捂住嘴巴,才不至于当场大哭出声,一步三跌的跑上前去,两手抬在半空中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好捧着他的脸,一声声地唤他:“执名,执名,你醒一醒。”
  执名睫毛轻轻颤了颤,血色寡淡,连唇瓣都毫无血色。他神智不甚清醒,小声嗫嚅着什么。
  赵汐朝凑近去听,待听清之后,如同闸刀被放下,眼泪唰得一下泪流满面。
  他在说:娘,我真的好疼啊。
  “执名——”赵汐朝心里大恸,两手缓缓地摩挲着他的脸,伸着衣袖一点点的将他脸上的血迹擦干净。
  “执名,你醒醒,是我啊,我是赵汐朝,我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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