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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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当年梁温也是名门贵女中的佼佼者,嫁入张家之后多年不孕,那张家公子也是个花花肠子,身边不知多少朵解语花儿。别看梁温性子开朗,实则这些年也是受了委屈的。
  不过,眼下楚翘没有那个心思管这些,她方才看到那庄头后背上露出的横肉,随着秋风一扫,一股子强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楚翘一手扶着栏柱,一边干呕了起来。
  梁启这时快步上前,递了一块棉帕给她,关切道:“二嫂,你还好吧?”
  楚翘摆了摆手,站直了身子打算趁早离开,却不料梁时的声音没有预兆的荡了过来,“你有何事?”
  这分明是质问的口气啊,楚翘就算有事,此刻也变成无事了。
  她尬笑了一声,姣好的容颜显得有些憔悴,一看就是受惊过度,当真是水做的人儿,半点惊吓也受不得,她使劲晃了晃手,像是在极力掩饰着什么,“没,没事。二爷您……二爷您继续,妾身不打扰了。”
  楚翘是雄赳赳气昂昂的过来的,走时却是灰头土脸,她太低估了梁时!
  这厢,老管家意味深长的浅浅一笑,解释了一句,道:“二爷,夫人她胆小。”
  梁启也说起了这两年他二嫂有多么不易。
  梁时似乎没有听见,手中长鞭一掷,对跪在青砖地面上的庄头道:“张家给了你什么好处?限你两日之内将张家妄图迫害我梁府的证据都找出来,否则你那一对儿女,本官会亲自押去教坊司!”
  教坊司是什么地方,已经用不着梁时解释了。
  庄头身子一僵,颤抖的倒在了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小的照办,小的一定照办!”
  梁启与老管家对视了一眼,他二人皆知梁时是个手段一绝之人,但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可他回府这阵子明显像变了一个人,已经到了暴戾狠绝的地步了,昨日还亲手将梁府之前的账房先生给一剑砍了,人虽没死,但也断了一条臂膀,离死不远了,只因那账房先生在两年前携款私逃。
  梁启有些担心兄长,他自己是庶出,又是科举屡试不第,梁家的将来就只能靠着兄长了。
  其实梁时看上去并无大碍,但这阵子一直告病在府上,拒不见客,炎帝体恤梁家,或许一开始不会介意,但长此以往下去总不是办法。
  梁启道:“二哥,处理张家的事就交给我吧,你若不明日就入宫复职?”
  老管家也是这个意思,二爷待在府上,一心只处理府中事宜,未免显得有些大材小用了,而且他怎么都觉着梁时他有点不对劲。这阵子似乎是在逃避着些什么。
  梁时的回答模棱两可,“我知道了。”
  梁启与老管家也只好暂且作罢。
  *
  午后,楚翘坐在西花厅下吃了一盅枸杞粳米粥压惊,今日一见梁时残暴之态,她更是要步步小心,半点马脚也不能露出来。
  梁温带着小丫鬟走了过来,那丫鬟都是新买来的,经由回事处调.教了几日,都还算机灵。
  梁温见楚翘依旧没有付出实际行动,她上前劝道:“如玉,我可告诉你,今个儿那个花姑娘给梁时缝制了一件披风,你不擅针线不要紧,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这是十全大补汤,你这就给梁时送过去。”
  梁温无比执着的帮着楚翘巩固主母的地位,楚翘闻到那十全大补汤的香味,她只是好奇一问,“长姐,这是什么汤?”
  梁温觉着她简直太过放松警惕,好不容易熬过了两年的艰辛,怎能让旁的女子钻了空子?
  “如玉,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些作甚?听长姐的一言,你现在就去见梁时,保不成那位花姑娘也在呢!”梁温因着曾经受惯了妾室的气,对花木暖十分不待见。
  她又道:“哼!我已经打听过了,梁时根本就没有纳她,她一个女子还真是好意跟着男子入京了,如今还堂而皇之的对梁时多番献好。如玉,你可得抓紧了,日后若是先让她生下一儿半女,你这个正妻的位子就不稳了。”
  楚翘是被梁温逼着去了一趟上房,她没有法子,只好硬着头皮,端着十全大补汤去了梁时所在的书房。
  这个时候,书房门是开着的,两侧各立着梁时的心腹随从,他二人见来人是楚翘,还道了一句,“夫人,您来了。”
  楚翘憨笑了两声,往书房内探了一眼,生怕梁时不知道她的存在,朗声道:“我是来给二爷送汤的。”
  那二人再无他言,站立如松的面无表情。
  楚翘这便迈入了书房,入眼是梁时清冷的俊颜,他正伏案看书,阴郁的神情透着淡淡的冷意。楚翘正寻思着说辞,视线突然被桌案上的一封信笺所吸引,那上面“放妻书”三个楷体小字赫然醒目,甚是坚韧有力。
  梁时竟然这般主动的写了和离书?楚翘紧张的心情消散大半,她上前一步,将大补汤放在了桌案上,极力表现出了一丝丝的不舍与忧伤。
  作者有话要说:  楚翘:单身的日子就在眼前,高兴。
  梁时:呵呵,你想多了。
  第24章 突然反悔
  一个即将和离的小妇人,她将来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自是一番惆怅溢于脸上。
  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楚翘垂下双手,捏了捏自己的大腿,无论如何,都要表现出心碎受伤,委曲求全,欲哭无泪的惆怅之态。
  她抽泣一下精致的小鼻子,宛若一个刚刚被弃的妇人,微微抬眼间,眼波千般流转,可怜楚楚的看着梁时。
  梁时:“……”他无心理会她,旁人心伤与否和他毫无关系。
  楚翘知道言多必失,梁时一向都是一言九鼎,他既然都写好了和离书了,那么这事肯定就这么定下来了。
  梁时不会哄女子,更没有将眼前这个小妇人当做他的妻,他嗓音无温道:“这里是地契与田产,足够你安枕无忧过活一辈子,你明日就可以离开梁府了。”
  说着,他当真递了万康钱庄的银票过来,除此之外还有几张地契与房契。出手相当的阔绰。
  楚翘的视线却又落在了梁时右臂端的那一大叠银票上,这眼神不亚于恶狼盯着肉包子。方才那点佯装出来的伤心也不怎么的明显了。
  若非因着梁时的神色太过阴沉,她肯定会讨价还价,与梁时好好谈谈她这两年在梁家所受的苦难。
  梁时自然是感觉到了眸中强烈的“贪念”:“……”他平生最是不喜贪恋钱财权势的女子,若非看在眼前此妇的确在梁家任劳任怨的两载,梁时充其量只会让管事打发了她,今日她正好自己过来,那么梁时就便顺道将地契银票交给她,并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见这小妇人的眼神实在是明显的贪婪,他意味不明的直言道:“怎么?还嫌不够?”
  若是当初那人足够贪婪,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她,可她什么都不要,像只精致的笼中雀,只过着她自己安乐日子,到头来被人害了,她自己可能还不知道!
  梁时虽不喜贪婪之人,但……他却无比希望那人从未如此纯真过。
  他可以任她所为,听她摆布的。
  可她从不知道!也从不需要!
  面对如此直白的质问,楚翘即便想矜持一下也是难了。
  她自然是嫌不够了,将来的日子都得靠着她一人,即便此刻梁时给她金山银山,她也绝对不会嫌多。
  机会就在眼前,她肯定是要抓住了,而且据她所知,梁时根本就不是小气的人。
  幼时她看中了梁时饲养的小.奶.狗,她就跑来隔壁梁家向他索要。梁时没有拒绝她,当日就将小.奶.狗抱给了她,还附赠了不少其他精致的小玩意儿。
  梁时内心压抑了太久的情绪急切需要发泄出来,他丝毫不会介意拿一个冥婚妻子开刀。
  二人四目相对之间,书房内的空气都凉了下来,楚翘感觉到了不妙,当看见梁时眸中闪过一丝阴损的神色时,楚翘当即见好就收,十分迅速的怂了下来,“够了,如何能不够呢。”
  她卖力抽泣了两下,肯定不能表现的太过欢喜,这世上没有女子收到和离书时还能展颜欢笑。楚翘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梁时颜面尽失,在抱着地契银票离开之前,楚翘违心道:“妾身自知配不上二爷,当了二爷两年的冥妻,妾身已是心满意足,再无他求。能与二爷相识一场,已经是妾身修来的福分,妾身今后不能再伺候二爷了,望二爷照顾好自己。”
  这话好像有些过头了,反而有欲盖弥彰之嫌,楚翘及时止住,一脸严肃道:“妾身就不打扰二爷了,妾身回去归置东西,明日就离开。”
  在楚翘再次看向梁时,这人早就垂眸看着书册了,仿佛当她不存在一般,也没有因为她方才的“真情流露”而产生任何的影响。
  午后的日光从窗棂斜斜洒了进来,照亮了内间舞动的尘埃,硕大的书房空空如已,梨花木博古架上的那只锦盒也不见了踪迹,也不晓得是梁时已经打开?还是他将盒子存放了起来?
  梁时身着暗青色菖菖蒲纹杭绸直裰,剑眉斜飞入鬓,煞是凛然,楚翘一个侧眸之间,看见他微蹙的眉目有些凉意。还有他鬓角的几缕银丝,他的面容其实看上去很年轻,怎的白头了?
  他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仿佛石化成了一座淹没在废弃时光里的雕塑。
  久闻梁时过目不忘,天资聪颖,自幼就是一个奇才,可楚翘跨过门廊时,发现他还是看着同一页,全程都没有翻过书页,宛若定住了。
  仅有一丝异样在心头一闪而过,楚翘并没有放在心上,要知道梁时素来都是这般让人捉摸不透的模样。
  楚翘满心欢喜的离开了梁时的书房,回去之后就吩咐了四个丫鬟开始收拾东西。
  楚翘即将离开梁府一事以最快的速度被阖府上下获知。
  梁云翼与梁云奇从吴家族学归来,兄弟二人听闻消息,就直接去见了梁时,但书房门紧闭,守在门外的护院道:“两位少爷莫要为难我等,大人他正当闭关中。”
  梁时对两个儿子十分的严格,他二人幼时便是由梁时亲自带大,三岁识字,五岁背文,七岁便能写论。他二人最为敬畏之人便是梁时了。
  既然父亲闭门不见,他们又不能直闯。但母亲也不能离开梁家!
  兄弟二人商议片刻,梁云翼道:“二弟,我倒是有个法子,只是有些阴损,只怕到时候让母亲知道了,会彻底得罪了她,届时你可要帮着我在母亲面前说项。”
  梁云奇不怀好意一笑,猜出了他大哥的心思,道:“大哥,你是想悄悄将母亲的那点私产拿走?到时候母亲就算想走也走不掉了。至于父亲这边,他是不会将母亲驱逐的,只要人还在,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少年一笑,摇了摇头,“非也,我的这个法子更绝,保证父亲再也不会提及休妻一事。”言罢,他在梁云奇耳边低语了几句。
  梁云奇当即睁大了眼睛,“大哥,你怎知萧王爷曾想求娶母亲?这……这说不通啊!不过,此法的确可行,父亲与萧王爷一向不合,萧王爷想娶的人,父亲一定不会放手。事不宜迟,你我这就去找古叔,让他出面在父亲跟前提及此事。”
  老管家年事已高,阖府上下不论年纪,都喊他一声“古叔”,这个称呼无关乎辈份,仅仅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两位少年当即去寻了老管家,老管家笑眯了眼,也觉之甚妙,拍手道:“老奴这就去见二爷一趟,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听到这番话,少爷就放心吧。”
  这厢,老管家一路小跑去了梁时的书房外,他自然也是无法进入,但此事拖延不得,若是自家夫人离开了,再被萧湛所娶,那便真的迟了,其实老管家那日站在堂屋外听到这一切时也甚是吃惊。他虽听得模棱两可,但也明白其中大意。
  老管家无奈,只好隔着一扇门对里头的人道:“二爷,夫人万万不可离府啊,老奴听闻萧王爷有娶夫人之心,他一月前还亲自登门拜访过!”
  这话一出,不消片刻门扇就被人从里打开了,梁时神色凝郁,他让老管家进屋说话。
  梁时直接问道:“萧湛因何要娶她?”除却一张漂亮的脸蛋,他找不出那小妇人身上还有什么优点。
  老管家耳背,那日之所以偷听也是因为不放心楚翘,至于究竟为何,他也不清楚,“二爷,老奴不知。看来此事还需斟酌,夫人万不可放走了啊。”
  这厢,楚翘正吩咐着她的四个丫鬟归置物件,阿福匆匆而来,她眼眸湿润,一看就是方才哭过的,但此刻她却笑道:“夫人,好消息,二人他正往您这边来了,奴婢这就命人准备酒菜!”
  楚翘愣住了,梁时是打算给她送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翘:不用那么客气了啦,还送什么行呦!(摆摆小手,偷笑)
  梁时:来,说说看,你究竟隐瞒了我哪些事?(冷笑)
  第25章 不准离开
  梁时此人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楚翘绝对不会天真的以为他真是来给自己送行的,而且他竟然亲自走了这一趟,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阴谋?!
  楚翘一时间心慌难以抑制,上辈子当皇太后那十年,她目睹了朝中权臣你争我斗,更是亲眼看着梁时一步步迈入了内阁,其手段不可谓不阴损狡诈,他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政客,他之所以坐上了如今的位置上,也不知踏着多少人的头颅上去的。
  但即便如此,这人依旧严谨的寻不出半点瑕疵出来,政敌想要抓住他的把柄又谈何容易?即便是萧湛那样的城府之人,也没法将梁时置于死地,他总是留有后手,而且是以旁人始料未及的手段。
  在梁时还未露面之前,楚翘让四个丫鬟暂时退在一侧,她自己则本本分分的端坐在了锦杌上,旁人一瞧这小模样,定会以为她是如何的乖巧温顺。楚翘又吩咐冬云泡了一壶花茶过来,并道:“花茶中放入一些安神的方子。”
  小丫鬟并不知道楚翘的用意,只是照着她说的去做了,“是,夫人。”楚翘一日没有离开梁府,便还是她们的夫人。
  楚翘觉着梁时近日甚是暴戾,而她一点都不想被粗.暴对待。这才是她在花茶中加入安神方子的主要用意,就算没有用处,她心里也感觉好受些。
  梁时来的速度超乎了楚翘的想象,此时将至黄昏,日光微暖,秋风怡人,楚翘就老老实实的坐在花厅里,梁时大步而来,步履生风,步入花厅之后,便直接撩炮落座,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
  换言之,他是梁家的主子,也的确不是一个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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