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造地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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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咕咚——”
  宛阳郡主一阵叨念,随即浑身无力, 头脑发昏, 天旋地转,一歪便倒在了地上, 闭着眼睛呼呼大睡起来。
  “呼——”
  “还好……宛阳郡主喝多了。”荆白玉松了口气, 低声说。
  厉长生着实大胆的很,竟在宛阳郡主跟前, 就亲了荆白玉。荆白玉差点子被他吓得心脏骤停一命呜呼。
  “怎么的?”厉长生道:“不想叫宛阳郡主知道我们的关系。太子莫不是还想要迎娶宛阳郡主做皇后?”
  “你别胡说。”荆白玉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宛阳郡主,淡淡的说道:“我可吃不消, 只怕若是宛阳郡主做了皇后, 皇宫都要爆炸呢。”
  厉长生被他逗笑了,道:“若是宛阳郡主听到小白这话,估摸着又要哭闹不止。”
  “现在可怎么办?”荆白玉头疼的瞧着趴在地上,横七竖八睡着的两个女人。
  宛阳郡主和那戏班子的妇人,皆是醉醺醺的, 一点知觉也是无有, 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荆白玉道:“本来是想要趁机套一套话, 哪知道宛阳郡主将人给灌得这么醉。”
  “没关系, 先叫人来伏侍宛阳郡主罢,反正时辰也不早了。”厉长生笑道:“明儿个一早,长生还是有办法的。”
  “明儿个一早?”荆白玉瞬间抓住了厉长生口中的关键词。
  他吃惊的看着厉长生,道:“今天晚上, 你要留在这里吗?”
  如今外面已然月色当空, 这个时候宫门早就关闭。不过荆白玉乃是皇上, 想要自由出入是不成问题的。
  荆白玉的确可以自由出入,但是他并不能将戏班子的妇人带回皇宫之内。这若是不小心,稍微走漏了风声,恐怕会有许多人乐意做文章,尤其这事情不能叫陆家的人知道,以免打草惊蛇。
  妇人是要留在孟云深府邸上的,听厉长生这话,他今儿个晚上,似乎亦是不打算离开的。
  厉长生点点头,道:“请陛下先行回宫,明天一早,长生办完了事情,便会立即回宫去寻陛下。”
  “那我也不想回去。”荆白玉不情不愿,他不想一个人回去,尤其宛阳郡主还在孟云深的府上。
  厉长生已然是宛阳郡主的旧爱,让荆白玉着实松了口气,然而谁知道这夜黑风高的,宛阳郡主喝多了,厉长生还能说会道,会不会突然旧爱重燃……
  荆白玉道:“干脆我也留下来好了,明儿个跟你一起回宫去。”
  厉长生露出无奈的表情,道:“若是让旁人知道,新皇逗留宫外,恐怕会引起不少朝臣的不满。”
  荆白玉负手而立,脊背挺直,道:“朕在哪里就寝,他们管的倒是宽。那不让他们知道,不就行了?朕觉得,灵雨还是挺机灵的,定然能办好这事儿。”
  厉长生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道:“陛下说了算罢。”
  厉长生与荆白玉从房间出去,就叫人进去,将宛阳郡主和戏班子妇人给扶起来,安置在榻上,又寻了几个人来照顾她们,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天色早已黑了,不过孟云深的府邸里并不安静,远远就能听到唱戏的声音,着实热闹非凡。
  荆白玉瞭望了一眼,笑着说道:“这一下子小叔父可高兴了,可以正大光明的听戏。”
  “你可莫要诬赖人啊。”
  正巧了,一个声音从远处而来,可不就是荆白玉嘴里念叨的小叔父荆博文?
  荆博文大步而来,道:“我是为了大局为重,所以才来听戏的,根本不是我愿意听戏。”
  厉长生抬手一拱,道:“那还真是为难了陵川王。”
  荆博文摆摆手,道:“算了罢,你们瞧见孟云深了不曾?”
  荆白玉有些好奇,道:“不是在听戏?”
  荆博文不屑的嗤了一声,道:“他说听戏听得头疼,所以出去散一散。说好了散一散便回的,这都散了不知道多久,也不见人影。不会是虚弱的倒在哪里了罢?”
  荆博文说着,脸上不屑的神情变成了紧张担忧,道:“我要去找找他,你们也帮我找找他罢。”
  厉长生笑着说道:“陵川王不必担心,孟先生只是手臂受伤,不至于突然晕倒在何处。”
  孟云深是个喜欢清静的人,让他一直与荆博文一同听戏,的确是有些个为难。
  “不行,我还是去找找他罢。”荆博文仍是放心不下,道:“若是他想做些什么,右手用不得,再出现在危险可就不好了。你看,他若是想骑马,一只手如何抓的紧缰绳,那也太危险了。”
  荆白玉也笑了,道:“小叔父,这大晚上的,孟先生为何要骑马?再说,以孟先生的武功身手,就算是单手骑马,也绝发生不了什么危险的。”
  “危险!危险!太危险了!”
  荆博文脸色又是焦急又是坚定,弄得厉长生与荆白玉煞是无奈。
  厉长生道:“这般看来,陵川王应当快些找到孟先生才是。”
  “对对对,我去了。”荆博文连忙道。
  荆博文急匆匆离开,小跑着消失了踪影,周围倒是也安静了下来。
  厉长生垂头去瞧荆白玉,道:“时候也不早了,不如请陛下就寝。”
  荆白玉点点头,道:“是啊,这么晚了,我可不想像小叔父这般胡闹,精神头怎么如此之大呢?”
  “看来今儿个陛下有些疲惫?”厉长生笑着道:“可需要卑臣伺候陛下就寝?”
  “你……”荆白玉听到他近在咫尺的话语,顿时有点脸上发烧,道:“那个……眼下在孟先生府中,不……不方便。”
  厉长生仍是满脸微笑,甚至笑容更是温柔,道:“那好,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罢,那改日卑臣再行伏侍陛下就寝。”
  厉长生倒是爽快,这一下子荆白玉又变得纠结起来。眼看着厉长生那温柔面容,心中毛兔子跳个不停。
  荆白玉的双目,差点被厉长生那宠溺的笑容给晃花,整个人感觉云里雾里,脑袋一热,止不住抬手抓住了厉长生的袖子。
  厉长生轻声问道:“陛下可还有什么吩咐?”
  荆白玉抿着嘴唇,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声音有点小的说道:“我……想了想,也没有那么不方便……”
  “什么?”厉长生佯装未有听清楚,温声问道:“陛下您说什么?卑臣未有听清楚。可否请陛下大声的再说一遍?”
  “厉长生!”荆白玉瞪着眼睛瞧他,就知道厉长生肯定已然听清,不过是坏心眼子犯了,所以想要欺负戏弄自己。
  荆白玉鼓起勇气,死死盯住厉长生,心说自己好歹也是皇帝了,决不能输了气焰。当下底气十足,大声的说道:“朕叫太傅来给朕侍寝!”
  厉长生一丝也未有不好意思的模样,坦然又镇定,付之一笑道:“卑臣遵旨。”
  荆白玉着实是维持不下去的,感觉什么勇气底气和气场,一瞬间统统土崩瓦解,尴尬又羞耻,脑袋止不住便垂了下去,也不知道旁边有没有人听到他骇人听闻的喊声。
  “走罢,陛下。”厉长生轻轻牵起荆白玉的手,道:“我们进屋,卑臣好给陛下侍寝。”
  荆白玉下巴戳到了胸口,根本不敢抬头,也不敢对上厉长生戏谑的目光。
  他一路被厉长生拉着手,走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去四处看。
  厉长生笑着问:“在瞧什么?”
  荆白玉不言语,心想着自然是在瞧周围有没有人,若是真被人听到了自己那羞耻的话语,当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好在……”荆白玉松了口气,周围没人。
  荆白玉这口气还未全部呼出,却听到“沙沙”的声音,似乎有人往这边走了过来。
  荆白玉做贼心虚,吓得一个激灵,握住厉长生的手增加了几分力气。
  厉长生回头一瞧,道:“好像是孟先生过来了。”
  “孟先生?”荆白玉浑身汗毛倒数,孟先生会不会方才听到了自己的话语?
  跫音一点点的走近,果然是孟云深无疑。
  不过显然并不只是孟云深一个人,很快有人从远处小跑着追了上来。
  厉长生本以为这个追赶之人,乃是陵川王荆博文,但仔细一瞧,低笑着说道:“感觉有好戏可观。”
  “什么好戏?”荆白玉不明所以。
  厉长生将他拉到旁边拐角之处,这样也好隐蔽一些个,不会被孟云深轻而易举的发觉。
  厉长生指了指外面,荆白玉侧头一瞧,低声道:“咦,那是戏班子里的优人吗?”
  就瞧追上孟云深之人,根本不是什么荆博文,而是戏班子里的一个优人。他们先前还见过的,就在城西戏园子门口,那优人模样阴柔可人,乃是与陵川王荆博文相熟的优人。
  “芣苢拜见孟先生。”那优人款款上前,对着孟云深行了一礼,看起来极为懂规矩的模样。
  孟云深应当是早便听出有人在跟着他,只不过并不想要理会。如今叫做芣苢的优人追上来挡住了孟云深的去路,孟云深也只要面无表情的停下脚步。
  一时间无人说话,气氛尴尬的厉害。
  芣苢连忙说道:“孟先生……可还记得小人?”
  厉长生与荆白玉说,有好戏可以瞧,荆白玉还觉得迷茫,此时一听,震惊的睁大了眼睛,止不住拽了拽厉长生的袖子,低声说道:“他们认识吗?好像关系很不一般呢。”
  厉长生道:“看看就知道了。”
  孟云深听了芣苢的话并无太大的表情变化,道:“孟某人并不喜欢听戏。”
  芣苢垂着头,有些个失落的说道:“孟先生您误会了,芣苢……芣苢当优人,也是逼不得已的。芣苢乃是陵川人士,前些年,与孟先生有过一面之缘。”
  荆白玉一脸的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一见钟情?”
  厉长生笑着瞧他,道:“看来是我把小白给带坏了?”
  芣苢焦急的说道:“孟先生您……不记得我了吗?那时候,有个富贾路过陵川,正巧瞧见了芣苢。那……那富贾好色的厉害,见芣苢有几分颜色,便想要动手动脚行为不轨,要将芣苢给掳了去。当时……当时幸好孟先生出手相助。”
  “哇……”荆白玉一听,低呼了一声,道:“孟先生英雄救美?但……但这听起来并不符合孟先生的性子,好生奇怪。”
  厉长生一笑,道:“孟先生自然不是喜欢多管闲事之人,不过有个人秉性热心肠的很。”
  荆白玉一听,顿时恍然大悟,道:“是小叔父?”
  厉长生点了点头。
  芣苢因着颜色出众,差点被富贾强掳带走,幸好孟云深路见不平出面帮助芣苢解决了困境。
  只不过这事情着实不符合孟云深的秉性,倒是一听便是荆博文能干出的举动。
  孟云深听那优人一说,这才稍有些印象,只是脸色比方才更冷淡了几分。
  当年想要救芣苢的,根本不是孟云深,而是陵川王荆博文无疑。
  孟云深生怕荆博文独自出宫会惹下麻烦,所以抽了些时间陪同荆博文一起出宫游顽,在路上的时候,便碰到了富贾抢人的事情。
  芣苢年轻貌美,虽是个男子,但不论脸蛋还是身段,那都算是顶好的。富贾偶遇芣苢,当下色心大起,便嚣张至极的叫人绑了芣苢回府上。
  荆博文一见,竟然有人在自己的封地如此为非作歹,简直目中无人,全不将自己这陵川王放在眼中。
  荆博文一时气怒,便要为芣苢出头,却被孟云深阻拦下来。
  那富贾可是陵川一方之霸,若是荆博文与他产生正面冲突,指不定那富贾要如何报复荆博文,只怕随后陵川地界各方面的生意会不好做,到时候陵川的各位生意人,怕是要到王宫来诉苦,让荆博文头疼欲裂。
  孟云深阻拦了荆博文,让他不要与那富贾产生正面冲突,此事不宜陵川王荆博文出面。
  这般一来,荆博文又不甘心,便非要叫孟云深前去行侠仗义英雄救美。
  孟云深是拗不过他的,只好出了个头,将芣苢给救了下来。
  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孟云深根本无有记住芣苢到底长什么模样,如今听芣苢仔细一说,这才想起个大概来。
  芣苢显然因着那件事情,对孟云深心有好感。
  芣苢一路来到都城,在戏班子里做优人为生,没想到今儿个一早,竟能在戏园子门口,瞧见救命恩人。
  当时芣苢根本不敢相认,只怕自己认错了人。然而戏班子接到邀请,前来孟云深府邸唱戏,芣苢这才敢肯定,当年的救命恩人,便是眼前这位儒雅先生。
  芣苢目光煞是爱慕,垂着头,有些个羞涩的说道:“孟先生对芣苢的救命之恩,芣苢无以为报,若是孟先生不嫌弃,芣苢愿意……”
  “不必。”孟云深不等他说罢了,直接开口拒绝。
  “啧啧——”
  荆白玉在角落啧了啧舌,道:“这孟先生啊,怎么与你一般,从来不解风情呢。”
  他说着虎头去瞧厉长生,满眼都是嫌弃之色。
  厉长生出手很快,捏住了荆白玉的下颚,然后低头在他唇边一点,道:“我何时不解风情?小白倒是说说,说对了有奖励,说错了要惩罚。”
  “你,你别胡来!”荆白玉赶忙推了他一下,嫌弃的擦了擦。
  “孟云深!”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大喊一声,底气着实浑厚,可不就是陵川王荆博文?
  荆博文寻了孟云深一大圈,总算是找到了人,急匆匆赶来喊了他一声。
  “看来,好戏没有结束。”厉长生低笑一声。
  荆博文急匆匆而来,走得近了,这才定眼一瞧,道:“咦?芣苢怎么也在这里?”
  芣苢眼睛有些个泛红,垂着头,仿佛被人给狠狠的欺负了一般,叫人瞧着就怜惜不止。
  荆博文好奇的说:“芣苢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要哭的模样?莫不是有人欺负你罢?”
  “不不,大王您说笑了,怎么会有人欺负芣苢呢?”芣苢连连摇头,却控制不住瞧瞧的瞥了一眼孟云深。
  “嗬——”
  荆博文瞬间抓住这微小的眼神,倒抽了一口冷气,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孟云深,道:“云深啊,你刚才做了什么,不会是对芣苢意图不轨罢?”
  “大王。”
  孟云深并不辩解,只是凉飕飕的盯着荆博文。
  荆博文顿时反了齿,道:“我就说嘛!肯定是误会,一定是芣苢误会了你。”
  荆博文一脸真诚的看着芣苢,道:“芣苢啊,你不知道,我们孟先生罢,他有点……有点不同寻常。孟先生他不喜欢女人的。”
  他这般一说,芣苢表情扭曲了三分。毕竟……
  芣苢只是长相阴柔罢了,他根本不是女人,可是个如假包换的男子。
  孟云深有点开始头疼,觉得自己应该现在转身离开。
  荆博文赶忙继续说:“我的意思是,其实我们孟先生不喜欢女人,也对男子没什么兴趣。你知道的,他这样的人,木头一块,十足没有意思,冷冰冰的是不是?”
  芣苢无声叹息,目光哀怨的在孟云深身上转了一圈。
  孟云深板着嘴角,表情冷淡,侧目瞧着荆博文,道:“大王倒是了解云深。”
  “那是当然。”荆博文笑呵呵的说。
  孟云深勾起一个假笑来,笑的还挺温柔,道:“那大王应当知道,云深不喜欢女人,对男子无有兴趣,唯独对大王一片心意天地可鉴。”
  “啊?”荆博文狐疑纳罕的转头瞧他。
  “嗬——”
  芣苢止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但那抽气声仍是清晰可闻。
  芣苢目光在荆博文与孟云深身上不断的扫动着,脸上表情精彩纷呈,惊讶、迷茫、纳罕、不敢置信、失落悲伤,一连串扫过,最后眼睛通红,眼看着便要哭将出来。
  “呜——”
  芣苢一言不发,转头呜咽着突然跑开。
  “喂——”
  荆博文喊了芣苢一声,不过芣苢根本不理人,也不停下脚步。
  荆博文心中颇为无奈,回头瞪了一眼孟云深。
  孟云深又恢复了冷冷淡淡的表情,道:“云深未有说假话。”
  “好你个孟云深,”荆博文道:“你瞧瞧,你把芣苢给吓成什么样了。”
  “怎么的?”孟云深道:“大王如此会怜香惜玉。”
  “其实……”荆博文赶忙换了笑脸,配笑着说道:“其实我就是怕芣苢出去乱说,把你的名声给破坏了。”
  “无所谓。”孟云深淡淡的说道:“毕竟跟随大王如此久,还有什么名声保得住?”
  “你什么意思啊?”荆博文瞪着眼睛,道:“你别以为你现在少了一根胳膊,我就不敢揍你了!病号我也是会打的。”
  孟云深道:“大王是以为,云深少了一条手臂,便制不住大王您了。”
  “你还敢小看人!”荆博文撸胳膊挽袖子,道:“现在就收拾你!”
  他说着猛的扑过去,想要制住行动不便的孟云深,孟云深略微一侧身,动作灵动迅速,在荆博文近身的一刹那,突然躲避,然后接上一个转身。
  “咚——”
  荆博文的手臂被压在了墙上,孟云深按住他,将他一推,便壁咚在了拐角的墙壁之上。
  荆博文顿时脸色变了数变,道:“我刚才是手下留情了,你有种放开我,我们再来一次!”
  “咳咳!”
  荆博文这话才说罢了,就听到旁边很近的地方,有人咳嗽的声音。
  “嗬——”
  荆博文被吓了一跳,赶忙侧头去看,就瞧见厉长生与荆白玉站在拐角旁边,正微笑着瞧着他。
  莫名其妙的,荆博文满脸通红,感觉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还被当场抓包了的感觉……
  荆博文大声喊道:“你们怎么在这里?你们偷听?”
  厉长生坦然摇头,道:“大王误会了,我们并非偷听。毕竟……我们可是先来的,所以不算是偷听。”
  “什么?”荆博文抓住了一个重点,厉长生与荆白玉先来的,早就在这里了……那岂不是把刚才他们所有的话都听了个清楚?
  荆白玉笑嘻嘻的道:“看来小叔父与孟先生乃是两情相悦天造地设啊,不如,朕给你们赐婚算了?小叔父你说怎么样?”
  荆博文满面通红,道:“侄儿你可莫要胡说!谁跟他天造地设,我看是八字不合。”
  “那便是欢喜冤家了?”厉长生在旁笑着说。
  荆博文是说不过荆白玉与厉长生,赶忙瞪了一眼孟云深,道:“你怎么不说话。”
  “是什么,我都无所谓。”孟云深极为淡定的说道。
  “你……你到底是哪一拨的?”荆博文被气得狠狠翻了个大白眼。
  厉长生道:“没想到,孟先生与戏班子的优人,竟是有些个缘分的。”
  他这一说,荆博文才想起来,芣苢看孟云深的那眼神,简直了……
  荆博文是喜欢听芣苢唱戏的,他不知道捧了芣苢多少银钱,也未见得芣苢这般爱慕的瞧自己。
  虽然荆博文也并非真的喜欢芣苢,但总觉得……
  自己难道比孟云深差很多吗?这全不可能。
  荆博文嫌弃的去看孟云深。
  厉长生道:“如此倒是不错。劳烦孟先生,一会儿去套一套芣苢的话,问问他关于那妇人的事情。”
  “套话?”荆博文这一听,又是一阵惊讶。
  孟云深瞧了一眼厉长生,便明白厉长生的用意,不用多说,点了点头,道:“好,我一会儿就去。”
  “一会儿?”荆博文不敢置信,道:“这天都黑了,一会儿不就是三更半夜吗?”
  荆白玉抬头看了看月亮,笑着说道:“小叔父说的没错,就是三更半夜。”
  “不可!”荆博文立刻说道:“你没看出芣苢瞧你的眼神吗?恨不得吃了你!你三更半夜去找他,岂不是……岂不是羊入虎口吗!”
  孟云深淡淡的瞧了一眼荆博文,根本未有说话,转身便走了。
  “孟云深!你大胆!”
  “又把孤当做空气!”
  “你给我站住!”
  “你等等我还不行吗?病号走的那么快……”
  荆博文追着孟云深急匆匆而去,只剩下厉长生与荆白玉两个人。
  荆白玉偷笑着,道:“我看小叔父与孟先生是宿敌还差不多。”
  “夜深了陛下,”厉长生道:“陛下莫要光顾着看热闹,还是叫长生先为陛下侍寝罢。”
  荆白玉笑容僵硬在脸上,结结巴巴的说道:“侍寝就侍寝,有什么好怕了的……”
  新皇一夜未归,下榻在孟云深的府邸之中。不过这事情,也就孟云深与荆博文,还有厉长生几人晓得,旁人根本无从得知。
  灵雨是个机灵的,自然不会将这个消息走漏出去,只当做荆白玉就在寝殿的模样,按照平日里的规矩办事。
  荆白玉悠悠转醒,感觉到从窗口照射进来的日光,明亮刺眼。
  “好困……”
  荆白玉喃喃的自然自语。
  厉长生说是要给荆白玉侍寝,自然说话算数,大半夜都未有叫荆白玉休息,荆白玉也不知自己到底何时才睡下,疲惫的根本无法起身。
  他眯着眼睛瞧了瞧,厉长生并不在旁边,估摸着是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天色亮起的时候,厉长生便起了身,动作小心翼翼,不吵醒熟睡的荆白玉,从房间离开。
  “厉太傅。”
  厉长生一出来,便瞧见了孟云深。
  孟云深想必是提前在此等他的。
  厉长生拱手说道:“孟先生。”
  孟云深说道:“厉太傅昨日让云深打听的事情,云深已然打听好。”
  孟云深去寻了芣苢,因着芣苢觉得孟云深对他有恩惠,所以对孟云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孟云深将打听好的事情,尽数告诉厉长生。
  厉长生又是一拱手,道:“多谢孟先生。”
  “不必。”孟云深淡淡的说道。
  厉长生道:“长生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厉长生与荆博文告辞,径直便往昨日那妇人下榻的房间而去。
  “吱呀”推开房门,里面未有动静。
  妇人还未醒来,歪歪扭扭的躺在榻上,看起来酒劲儿着实不小。
  厉长生并不着急,入座席间,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
  日光渐渐升高,酒醉的妇人终于悠悠转醒,扶着自己的脑袋,晕头转向不知身在何处。
  “我这是……”
  妇人喃喃的问道:“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你跟随戏班子,到孟先生府邸来唱戏。”
  一个温和的声音,回答了她脑内的疑问。
  妇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即隔了一会儿,才倒抽一口冷气,不敢置信的大声问道:“你!你是谁?怎么在我的房间内?!”
  说话的自然便是厉长生。
  厉长生仍是坐在席间,整个人淡定的厉害,道:“在下厉长生,乃是新皇册封的太傅。”
  “什么?”妇人脸上又是呆愣又是震惊,太傅?
  太傅的官职可不小,然而新皇册封的太傅,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妇人爬起来,惊慌的说道:“我不管你是谁,赶快出去!”
  “我还有话要说。”厉长生并不起身,道:“二十年前,你可是有个名字,叫做青荇?”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不知道!”
  妇人仿佛被戳中了什么机扩,突然疯狂大的大喊起来,道:“出去!我不叫青荇,你快出去!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看来的确是了。”厉长生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道:“果然你便是青荇。”
  青荇乃是荆白玉生母身边的一个大宫女,虽然二十年前年纪并不大,不过因着手脚麻利灵巧聪明,所以在娘娘跟前,也是十足得宠。
  然而过了不多久,娘娘身边的一干宫女,都因着各种各样的理由调配离开,青荇也在这一干人之中。
  青荇在被调离不久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年宫中的记录厉长生已然看过,记载不详,所以无从得知青荇的下落。不知她是否仍在宫中,或者已然出宫,又或者早已过世。
  妇人反应极其激烈,厉长生已然不用多问,心中肯定了九成,这妇人便是二十年前的大宫女青荇。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不懂……”青荇似乎准备装傻充愣到底。
  厉长生笑的很是温和,道:“不懂不要紧,你可以听听我说的话,很快便会一切都明白过来。”
  青荇瞪着眼睛,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厉长生不答她的话,已经淡淡的开了口,道:“康下泉这个人,你可还曾记得?”
  “康……”
  青荇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眸子不停的一张一缩,害怕的整个人瑟瑟发抖。
  康下泉……
  看青荇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还记得康下泉。
  虽说二十年过去,很容易让人淡忘一个名字。然而康下泉这个名字,青荇却记忆犹新,若不是康下泉……
  她怎么会轮到这种地步?
  厉长生牵起嘴角,冷笑着说道:“就是康下泉,难道你不恨他?若不是他,你恐怕如今还在宫中,指不定已然不是什么大宫女,而是女官。”
  青荇死死攥着拳头,厉长生戳中了她的痛楚。她十几岁便是大宫女,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若是一直待在宫中,恐怕的确已早是有品阶在身的女官。
  “但瞧瞧你现在,”厉长生上下打量着她,道:“却身在戏园子里,伏侍着那些个优人伶人,做着二十年前都不曾碰过的粗活累活。看来青荇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青荇充满了不甘心,死死攥着拳头,呵斥说道:“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
  “巧了,”厉长生笑着说:“我什么都知道,而且什么都懂,还是可以帮助你的人。”
  “你什么……意思?”青荇狐疑的瞧他。
  厉长生道:“你虽然在戏园子里伺候伶人优人,但也应当听说过了罢,新皇已然登基。”
  “新皇……”青荇目光有些个迷茫,显然,她还不知道新皇是什么人。
  厉长生淡淡的说道:“新皇名讳荆白玉,乃是你二十年前主子的孩子。”
  “你,你说什么?”青荇震惊不已,道:“康下泉的孩子!”
  当年娘娘与康下泉有了私情,青荇是唯一知情的宫女,她当时害怕极了,祸乱宫闱,混淆皇室血脉,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她年纪轻轻,根本还未有活够啊。
  青荇曾经想要努力说服娘娘,将孩子悄无声息的弄掉,然而娘娘却想要凭借肚子里的孩子,一跃成为皇宫之中最为最贵的女人,让这肚子里的孩子,成为皇室的继承人。
  青荇也是因着与娘娘说了不该说的话,才会被调离殿中,随即被悄悄送出了皇宫,只得开始过着流离失所的日子。
  青荇先是怔愣,随即缓慢的眯起眼睛,脸上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想要报仇?”厉长生一语道破她的心中所想,道:“想要找如今的新皇报仇吗?”
  青荇未有言语,但是目光阴森恐怖。
  厉长生笑了,道:“将新皇并非大荆皇室血脉的消息公知天下?然后呢?你的后半辈子,会比之前的二十年还要凄惨悲凉。哦不,又或者……”
  厉长生笑声分明异常的温柔,却又异常的让人毛骨悚然。
  他缓慢的说:“又或者,你根本再无有下半辈子可言。你……应当是很惜命的罢?”
  青荇脸上狰狞的表情渐渐变得呆板麻木起来,厉长生说的不错,报仇了又能怎么样?她的二十年已经毁了,下半辈子也即将毁于一旦。
  厉长生道:“二十年前,新皇还未有出生,你若是报仇在他的身上,又有什么意义呢?反而只是毁了自己的后半辈子。况且……”
  厉长生顿了顿,笑着说:“你以前不过是个大宫女,如今不过是个戏班子的粗使,说出去的话,可未见得有什么重量。”
  “哦?”青荇死死盯住厉长生,她的反应还是快的,道:“若我说话没有分量,太傅大人为何前来寻我,还与我说这般多的话?”
  “呵——”厉长生愉悦的笑了一声,道:“二十年前,你突然消失在宫中,宫中记录不详,非常模糊,肯定是你的主子不好记录你为何消失。你说若是我叫人改了记录,说你手脚不干净,乃是因着偷窃宫中宝物,才被责难赶出皇宫的。那么……你说出的话,可信度是多少?”
  “你……”青荇是遥遥不及厉长生的,厉长生这般一说,她便不复方才的游刃有余。
  “我来寻你,”厉长生笑着说:“并非无有其他办法,只是觉得,有些简单温柔的办法,对大家都更有利罢了。”
  青荇攥着拳头不言语。
  厉长生幽幽的说道:“如果你是个聪明人,那么你的下半辈子便可以享受数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可以,好好的再想一想。”
  厉长生说罢了,转身离开房间,“哐”的一声,轻轻将门关闭。
  他未有再多说什么,因着厉长生已然胜券在握,根本不必再浪费口舌。
  房门紧闭,厉长生回头瞧了一眼,门板上露出一个系统提示信息。
  【危险指数:0】
  【幸运指数:5】
  “厉长生!”
  “你怎么在这里啊。”
  宛阳郡主从旁边跑过来,看起来已经醒酒,精神状态还不错,一点子宿醉的模样也无。
  厉长生道:“郡主这般早就醒了?”
  “是啊,”宛阳郡主揉着额角,道:“对了,我昨天完成任务了吗?我有点不记得了。”
  厉长生笑了一声,道:“差不多。”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宛阳郡主迷茫的说。
  厉长生笑着说:“看来郡主的确是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嘶——”宛阳郡主努力回想着道:“我有点断片,就记得……”
  旧爱吻了新欢!
  宛阳郡主被脑子里的片段吓了一跳,赶忙摇头,自然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嘛!开玩笑,昨天我果然喝多了。”
  “厉长生!”
  又有人在叫厉长生了,厉长生回头一瞧,是荆白玉。
  荆白玉起身便来寻他,正巧看到厉长生与宛阳郡主站在一起,背影登对的不得了。
  荆白玉板着脸大步走过去,道:“朕找你许久了,有正经事跟你说。”
  “是。”厉长生顺从的答应了一声,便被荆白玉快速的拉着手带走。
  宛阳郡主还沉浸在昨天的“噩梦”之中不可自拔。
  她想要叫住厉长生与荆白玉的,不过那两个人走的匆忙,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眼看着厉长生与荆白玉走远,两个人还保持着牵手的亲密动作。宛阳郡主突然见厉长生回过头来,似乎是在看她。
  厉长生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好看是十足好看,但就是……
  宛阳郡主莫名打了个冷颤,喃喃的说:“突然觉得好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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