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铸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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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沉,落日熔金。
  站在石破阁前,任薇伫立良久,几个深呼吸,始终迈不开步。
  一想到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肋骨被抽出来,她就心跳加速。
  道霄宗修士有两种主流的获得佩剑的方式,一种是自行寻找机缘,一种是在步入金丹期后,进入剑阁,由各剑器挑选认主,进行租赁。
  无情道则是在这两种方法之外的,取骨炼剑。
  这方法听起来残忍,却能铸出与修士本人最为契合的佩剑。
  毕竟在这世上,人最亲密的,就是自己。
  “不是吵着要炼剑吗?怎么不进来?”秦补拙的声音从阁内传来,紧接着,一阵轻风便推着任薇走了进去。
  石破阁中依旧是由鳞次栉比的晶石照明,只是这一次,殿中多了一个足有二人高的三足鎏金鼎。
  所谓重塑肉身取骨为剑,该不会是要像炼丹一样把她扔进丹炉里烧吧?
  顺着她的目光,秦补拙昂起头,看向面前高大的丹炉。
  “此乃赤阳鼎,是我昔年从大荒之地收服的神器,可连通千山,进入其中,它便会将你送至品性最为相宜的灵山。你需通过山中灵物的考验,方能得到以骨铸剑的机会。”
  “鼎中一日,鼎外三日,除了通过考验,再无其他离开的方法,过去也曾有过修士一生都困于灵境之中,不得逃脱的先例——”
  他说着,转过头看向任薇,神色凝重,“你确定还要去吗?”
  ……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劝退。
  但任薇不能躺平,前有盛骄,后有天道,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在最短的时间里迅速强大起来,才能多一分生命保障。
  她的回答是抓住鎏金把手,轻盈一跃,坐在了丹炉边缘。
  秦补拙早就发现了小徒弟身上的这股子倔劲,此时她做出这样的选择,只能说意料之中。
  “千山灵境危机四伏,千万要保全性命。”
  “多谢师尊。”
  从上方看,丹炉内漆黑一片,投身其中,却是落入一阵萧瑟白雪中。
  “又有无情道修士来了!”
  狂风肆虐,微雨卷雪。
  任薇站起身,见到的就是一只口吐人言的鹦鹉。
  “我可不是什么鹦鹉,我是鴖!叫我鴖大人!”这翠鸟扫了她一眼,愤怒地张开翅膀,赤色鸟喙一张一合:“我能听见他人心声的,你这小丫头片子给我小心点。”
  “那请问鴖大人,我接下来要如何做?”
  见任薇恭恭敬敬鞠了一躬,鴖颇为受用,挺起翠绿胸脯,骄傲道:“这里是大荒胡禺山,你若是想铸剑,就得徒步登上胡禺山山顶,取阳面之铜,阴面之铁,溶之以炽火,最后再加入你的情骨方可成功。”
  “情骨?”
  “俗称软肋啦,对无情道修士,情就是软肋,取出情骨,有益于忘情绝恸,问鼎大道。”
  鴖眼珠一转,语气不屑,“你连这都不知道,能炼成剑吗?别白白取了一根肋骨。”
  “另外,我可得提醒你,只要进了胡禺山,你便和凡人无异。其中驻守的上古天狐,性情古怪,对人类并不友好。像你这样的,就是被生吃了也是可能的……你自求多福吧。”
  天狐?这不是肖敏敏的部族吗?看来胡禺山就是天狐一族隐居的灵山,没想到她居然会被送到这里来。
  此时正值日暮,金光罩顶,苍山负雪,神圣而瑰丽,濯净人心,洗涤肺腑。
  “多谢鴖大人提醒,我尽力而为。”
  任薇深呼吸一口,拜别了尽职尽责的引路NPC鴖,朝着胡禺山走去。
  进入山中,夜晚便很快降临,温度骤降,原本飘雨般的微雪逐渐变大,落在任薇的眼中,化为冰凉的雪水。
  周遭浮动着诸多光点,绵延不断,光芒映照在积雪之上,使入目所及亮堂堂、明晃晃,晶莹剔透。
  这样的环境美则美矣,却最是令人晕头转向,几乎每走几步,任薇就得闭上眼休息片刻。
  就这样一脚深一脚浅,不知走了多久,山顶似乎依旧遥不可及。
  所谓阳面之铜,阴面之铁,若真是指的铜矿铁矿,那任薇不用修仙了,在这挖个一万年,说不定能挖到一两块。
  所以,它们大概率指的是山中的某种植物或动物。
  可到底是什么呢?
  还有天狐,到底是该躲开,还是想办法去找到它们?
  苍茫雪色中,忽然窜出了一只火红的狐狸。
  “你也是来炼剑的无情道修士?”
  天地空旷,那狐狸嗓音清脆,悠转不绝,火红而蓬松的尾巴高高竖起,在落雪中微微摇摆着。
  比起魅惑,她的美丽更令人心惊。
  “是。”任薇心口一紧。
  “那你——”她跃了过来,任薇才发现这狐狸体型巨大,四肢着地,双眼仍能与她平视。
  鼻尖翕动,狐狸双眼放光。
  “你认识——”
  “不不不,你跟我讲讲,你们道霄宗里,剑法最好的女子是谁?”
  任薇不知这狐狸意欲何为,犹豫片刻,还是如实道:“应当是倚剑门门下肖敏敏,她天资优异,剑法卓然……”
  说着说着,任薇忽然就意识到了:面前这狐狸,恐怕是肖敏敏的姐妹。
  果然,一听任薇夸奖肖敏敏,这狐狸就满足地眯起了双眼,点头道:“还有呢?再多讲讲她的事情。”
  “你为什么想知道她的事情?”
  既是肖敏敏的朋友,跑来找她,恐怕也是嗅到了她身上肖敏敏残留的天狐气息。
  心绪安定了几分,任薇露出笑容,“只要你帮我找到阳面之铜,阴面之铁,我就接着和你说。”
  闻言,她漂亮的狐狸眼高高吊起,怒火丛生,龇牙道:“你这狡猾的修士!我不问你了!”
  南桂心中气愤不已:要不是从这女子身上嗅到了敏敏的气味,她才不会凑上来多管闲事呢!
  果然如祖宗所言,人类都是些阴险狡诈的东西。
  跑出去一段路,狐狸用爪子拍了拍脑袋,到底还是折了回去。
  “我不会告诉你阳面之铜,阴面之铁分别是什么,只能带你到有它们的地方,”她抖了抖身子,溅了任薇一身雪,见她冻得缩起脖子,这才昂着头高傲道:“这路上,你就和我讲讲这个肖敏敏的事情。”
  “成交。”
  在小狐狸的带领下,任薇终于在山洼处,寻得了一片半人高的灌木,赤华黄实。
  南桂自以为她没有透露任何信息,殊不知在这冰天雪地中,这赤色花朵与鲜黄果实有多显眼。
  真正难找到的,反倒是这片隐藏在浓密松柏后的洼地。
  而将这黄澄澄的果子放入手心的一瞬间,任薇就感觉到胸口肋骨隐隐发热。
  果然,这就是阳面之铜。
  “走走走,还有阴面之铁呢,你刚刚说到肖敏敏去找那个书驿掌柜。”
  南桂对肖敏敏经历的一切都格外好奇,听着任薇的讲述,她时而睁大眼睛,时而怒气勃发,主打一个姐妹同心,完美共情。
  而任薇从藤蔓上摘下形如石榴的黑色果实时,南桂正跺着爪子,怒道:“那个什么琢雪真是该死!”
  心下肋骨灼烫如火烧,任薇抚着胸口,勉强笑了笑,“故事讲到这里,我也该去炼剑了。”
  “你——”南桂在雪地上磨了磨爪子,有些别扭。
  一路上,任薇虽然急于寻物,却从不催促她,面对她的问题,也丝毫没有不耐烦。
  怪不得肖敏敏在她身上留下了那样清晰的味道。
  敏敏想必也很是喜欢她。
  “小狐狸,我们就此别过啦。”
  看着任薇的背影,南桂还是没忍住冲了过去,叼着任薇的衣领就将她甩到了自己背上。
  “胡禺山很大的,上一个来这的修士,走了快半个月呢——我送你一趟,就当是你陪我说话的谢礼了。”
  陷在她柔软蓬松的皮毛中,任薇忍俊不禁,“那谢谢小狐狸了。”
  察觉到背上的人类正在轻柔地顺着她背上的毛发,小狐狸柔软的耳尖一抖,如离弦之箭疾驰于山林之间。
  “哼,别多想啊,我可不是因为喜欢你。”
  南桂傲娇三连,背着任薇踏雪踩石,寒风将她赤红亮丽的毛发吹拂到任薇脸上,似流水轻抚,似水草招摇。
  伴随两边景色飞速向后掠过,不消片刻,她们就来到了胡禺山山顶。
  山下一片漆黑,这里却依旧保持着日照金山的明丽景观。
  云销雨霁,彩澈空明。
  任薇从南桂背上跳下,抚了抚她脖颈间的鬃毛,莞尔道:“我要去铸剑啦。”
  自三界创生,来胡禺山铸剑的修士只有过两个。
  听闻无情道铸剑危险而痛苦,南桂眨了眨眼,“喂,你可千万要活下来啊。”
  “当然,我一定会活下来。”
  叮咚一声,任薇似乎迈入了结界之中。
  周遭一片漆黑,无天,无地,无边,无界,只余她一人。
  “你为何如此贪婪?”
  这僵硬而失真的声音,正是阴魂不散的“天道”。
  “贪婪?我不过是在争取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是什么?”
  “权力,自由。”
  “你何时失去过权力和自由?”他的声音冷淡而平静,“即便你恶毒,自私,贪得无厌,不还是有男人全心全意地爱着你吗?他们保护你,尊重你,难道没有给你权力和自由?”
  恶毒,自私,贪得无厌,他以为说出这样几个词语她就会反思,就会战战兢兢?
  他有什么资格批判她?
  任薇笑了:“是,我的品德,我的选择,我的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男人爱我,这便是我一生的价值——”
  “你希望我这么想吧?”
  烈火自她的心脏蔓延开来,几乎要将整副躯体都焚烧殆尽。
  “但很可惜,在我看来,男人的爱不重要,真正的权力和自由也绝不可能靠他人施舍得到。”
  “如果这世上没有爱情,该痛哭流涕的是男人才对。”
  “在诸多道路中,你选择了最困难的一条,不会有好下场。”
  天道的声音逐渐靠近,随之而来的是遮天蔽日的烈焰,热浪扭曲了她的视线,本就灼痛的胸口几乎失去了知觉。
  淦,又想趁机弄死她?
  强忍着身体的疼痛,任薇憋着一口气,大吼道:“就你也配做天道?不公不正,不仁不义!赶紧去死吧你!”
  “自寻死路。”
  话音刚落,一把长剑燃着血色火焰,穿风而过。
  任薇胸口的窟窿里流出滚滚烈焰,顺着她的手臂一直燃烧到剑尖。
  这柄破胸而出的利剑,直直地横于空中,仿佛钉住了什么。
  “抱歉,我的灵魂足够强大,我的剑,天道也可斩!”
  胸口鲜血淙淙而流,可任薇却笑着,灿然火光映照在她的眼瞳中,似翕动的蝶翼。
  鲜血,烈火,女人畅快的笑意,分明是血腥诡谲的画面,却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原本透明的空气中逐渐凝出一个人形,那烧红的剑刃扎在他的胸口,又往里深了几寸。
  果然,他只是一个级别更高的管理者,而非真正掌控一切的道。
  就在这具赤裸而纤细的身体即将彻底展现出他的面貌时,时间骤然停止。
  一切消散。
  再睁开眼,任薇已经站在了赤阳鼎外。
  胸口伤痕消失无踪,四肢轻盈有力,思绪清明豁达,她这是——
  “鼎外才过了两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铸剑。”秦补拙看着她手中佩剑,赞许地点点头道:“想来,你去的也是胡禺山。”
  “可是为它取好了名字?”
  浴血而生的剑,一面银白,一面玄墨,不仅色彩别具一格,外形也与轻便单薄的传统女式佩剑不同。
  这柄剑开刃极长,剑身厚而韧,剑刃薄而利,是毫无疑问的杀器。
  “伽梨,我的剑,名为伽梨。”
  *
  剑有了,天道也收拾了。
  抱着怀中佩剑,任薇心气激荡。
  驾着它御剑飞行几个来回后,她决定去找宗照锦,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顺便带他遛遛弯,再刷一波好感度。
  男人的爱无用,男人本身却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任薇敲门无应,只好催动玉珏道:“莲莲!你现在在哪里呢?”
  “我……在石破阁处理各门派事宜。”
  话语间是掩盖不住的颤意和痛哼。
  院中分明灯火闪烁,甚至隐隐能够看见人影,想来宗照锦是刻意隐瞒。
  难道是盛骄作妖到宗照锦头上了?
  任薇有些着急,“师兄,你到底在哪里?你是不是受伤了?”
  “我没事……”他的呼吸声越发粗重。
  玉珏那边传来他更加深沉的喘息,任薇心头一跳,干脆推开院门走了进去,然而刚走进屋内,接下来一幕,简直让她头皮发麻。
  “师兄,你——”
  你怎么在自渎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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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伽梨是印度神话中黑暗女神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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