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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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好的东西一般孩子早就看傻了,哭死护食都来不及,妹儿居然还能想着她!
  刘金玲感慨地把程冬至搂在怀里:“冬枝儿像我,一看就是我们老刘家的孩子!知道挂念娘家人!”
  王春枝笑:“冬枝儿心好着哩,这么小也不分啥娘家婆家的,对她好的她都记着。”
  “就是傻了点,你又不是我抱来拖来的,都是亲生闺女,咋还能疼了这个不疼那个?来,冬枝儿你看这些是啥!”
  刘金玲把程冬至抱到了箱子边儿,拨开里面的东西指给她看。
  只见下面的居然是整块整块的衣料子,崭新的女式解放鞋,头发上抹的花油和脸上抹的雪花膏,显然这些不是带给程冬至的,而是给王春枝的。
  程冬至这才高兴起来:“妈!”
  “可难为你了!把你大姐讨好了你才肯叫我一声妈!”刘金玲撇嘴。
  程冬至笑嘻嘻。
  虽然还是有点摸不透这个便宜妈,可不管怎么说,她的表现至少比那个王卫国要强很多。不但心里有两个女儿,还知道偷偷把最好的留给她们。
  可是,那当初她为什么要那样对王冬枝呢?
  第49章
  看在刘金玲给她们姐妹俩带回这么多好东西的份上,程冬至难得大方了一回, 主动跑回太婆家, 拿出了两罐卤肉罐头和一罐桃子罐头回王家给刘金玲吃。
  王春枝看了笑了一下,妹儿心里总算解开对妈的疙瘩了!
  刘金玲眼睛都直了,震惊不已:“这不是省城才有的罐头吗?最近没门道都不好买了, 你们是咋弄到的?”
  程冬至放了心, 连刘金玲这种见多识广的人都毫不怀疑以为是省城商品, 那以后她继续拿出这种罐头的隐患就小了很多。
  王春枝从没想着瞒刘金玲,立即把当初从冬枝儿衣袋里摸出钱票的事告诉了她, 还有后来小倔驴带着人过来送老米送罐头的事也都说了。程冬至本来想拉一拉王春枝的衣角, 不过想想这事儿不说反而更让刘金玲起疑, 便没拉了。
  反正王春枝说的这些也是她故意让王春枝知道的借口, 并不是完全的真相,有啥好担心的。
  刘金玲听完后满面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许久都没说话。
  “妈,你咋了?”王春枝问。
  “淮海这孩子咋就缠上咱冬枝儿呢?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他家那背景……”刘金玲喃喃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我就说呢!那个死老婆子怎么会把你俩看顾得这么好, 差点被她忽悠过去了!”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是奶把咱们养出息了啊, 她是啥德行,妈你不最清楚了吗?话又说回来了, 咱们无缘无故受人这么多好处, 以后还不起咋办?”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有好处为啥不先拿着,你傻啊?他家又不是给不起,你当多了不得的东西,在人家看来那就是几个馍的事儿!”刘金玲又想到一个关键问题:“你们俩吃好喝好的,时间长了总有些漏眼,这王家人不起疑吗?你们咋说的?”
  王春枝得意一笑:“还能咋说,把来处都推给高二傻了呗!他家里不缺吃喝,人又简单好忽悠,说啥应啥,啥事儿都肯背。”
  刘金玲是知道高爱国的,很久以前她就心里清楚:那小子看自家闺女眼神不对。听见王春枝这么天真的话语,她忍不住噗嗤一笑:“你当人家傻,我看你才傻呢!”
  “我咋傻了?”王春枝不乐意了。
  “好好好,你不傻,赶紧去找几双筷子过来!这罐头我也就吃过两三次,那滋味儿到现在还没忘,馋死我了!”
  王春枝大大方方地去厨下拿了几个碗和三双筷子回来,王家人清清楚楚看到了,却没说什么。
  刘金玲这回带回来了这么多东西,自己吃点儿私食也没人好说啥,得罪了她以后还想不想要东西了?说句不好听的,她在省城吃不也是一个人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谁还能管得了那么远。
  母女三人躲在房里吃起了丰盛的小灶饭,刘金玲每样罐头只尝了一两口就不吃了,剩下的都让给姐妹二人吃。
  这个举动赢得了程冬至的好感,她主动把肉夹到刘金玲碗里:“妈,你吃!”
  刘金玲把肉夹了回去:“我住在省城里头,多的是机会吃,别和我让!哪有做妈的还和孩子们抢吃的道理?”
  王春枝想起自己心里一直挂念的事,问刘金玲:“妈,你在省城里认不认识缺保姆的人家?”
  “你问这干啥,你也想来省城做保姆?”
  “咋不想,总比在村子里种地强。”
  “别想了,这事儿不行。”
  “为啥?”
  “最近情形紧着哩,别说你,过些时我怕是也要换个工作了。”刘金玲叹了口气:“风向一天一个变,我估摸着再过几个月,那大院里至少有一半的保姆要走人。我还算运气好的,我一个小姐妹啥坏事也没干,她做事的那家人一倒,她也跟着成了坏分子,这上哪儿说理去!”
  程冬至心里一跳。
  她知道越往后情形越困难,可没想到这么早就开始了征兆。
  王春枝愁的事和程冬至不一样:“妈你打算换啥工作呢?我觉着啥都没你现在这个工作强!”
  “路子多着呢,这个你别替我急。你听我的,想找工作可以,千万不要来做保姆!咱们家里啥底子都没有,出点啥事还不得把人给吹沟里去了,折腾不起。顶好是去厂子做工人,这才是最光彩最硬仗的出路。”
  “去厂子是不是要念书?我连小学都没上过,咋去啊。”
  “那不一定,没念书的也能。等我在省城里找到厂子的事情做了,就找机会把你带进去。”
  “那行!”王春枝心里亮堂了,面上终于有了轻松的笑意。
  还是妈好,要是爸的话,肯定二话不说先把那几个王八崽子先弄出去,怎么地也轮不到她头上。
  “妈,你赶紧的把这罐头给吃了,我和姐吃得多,不馋。”程冬至说。
  王春枝也表示同意:“可别再让了,这东西味儿重。老姑那鼻子又是属狗的,嘴上不说,别处肯定要找麻烦!”
  刘金玲啐了一口:“我就等着看她这臭德行,以后找个啥样的人家!”
  最终三人还是把罐头平分了,美美地吃了一顿。刘金玲吃完后不住地夸赞:“这罐头好,比我在省城吃的要好多了!肉头足,油水香,肯定至少要十几块一罐呢。冬枝儿,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妈沾了你的光了。”
  程冬至嘻嘻笑了笑,没说什么。
  王老太心知肚明刘金玲在闺女房里开了小灶,可面子上却不能过不去,午饭还是尽量弄得丰盛了些,还额外烙了一篓子饼。
  新鲜菜蔬不好放,这个却难不倒王老太,她把能腌的都腌了,能晒的都晒了,剩下实在不方便做长期处理的就一口气煮了糊糊。今天的糊糊是用刘金玲带来的杂合面做的,不再飘着可疑的臭气,还有着青葱翠绿的蔬菜在其中做点缀,王家人差点没认出来这就是他们每天吃的糊糊。
  至于其他东西,王老太全都一口气收在了她的房里,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
  尽管因此她的房间被挤得几乎下不去脚,可王老太的心里却满是甜蜜的感觉,她最喜欢这种自己拥有一切的快感,哪怕好些东西暂时用不着,只要是堆在她房里,每天时不时瞅上那么一眼,她心里就痛快!
  她心里痛快了,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找大功臣刘金玲的不痛快。
  无论平时如何把刘金玲骂得一文不值,这个时候她们还是最要好的婆媳,比亲生母女就只差那么一点儿了。
  “玲儿,你多吃点儿,我老婆子的手艺不行,你就将就吃几口,可别把自己饿着了!”
  刘金玲也假惺惺地捧场:“我就想着娘做的饭呢,省城啥馆子都比不上!”
  王雪花一脸艳羡:“三嫂,省城的馆子里都有些啥?”
  “啥都有,只要你有钱有票子!当然也得碰着时候,碰着人!”
  “那三嫂你都吃过些啥?”
  “炒菜炒饼,阳春面,酸辣汤,油条包子花色馍,我啥都吃过!”刘金玲骄傲地说:“自己没掏钱,都是别人请的!”
  王雪花羡慕地倒吸了一口气。
  这些东西大部分她都没吃过,断尾村的习惯是吃糊糊和贴饼子。所以刘金玲说的这些,滋味儿王雪花全靠想象,反而更加诱人了。
  夜里的时候,刘金玲洗过澡,换上睡觉时穿的小衣,一边拿蒲扇摇着风一边和王春枝姐妹说话。
  刘金玲的小衣一看就是穿了很久的,带着点旧和皱,可这比她白天的那件的确良衬衫更让程冬至觉得亲近。
  王春枝正在问刘金玲关于工厂的事情,程冬至忽然开口了。
  “妈,我想问你一件事儿。”
  “啥事儿?”
  “当初我脑袋摔坏了,你咋不送我回家?那么老远的路,我一个人怪害怕的!”
  王春枝扯了一下程冬至,可程冬至依旧固执地看着刘金玲。
  刘金玲楞了楞,眼睛顿时红了:“你心里怪罪妈呐?”
  “我不怪罪,妈肯定有缘由,我就是想知道为啥。”
  程冬至原本觉得刘金玲冷漠无情,不关心她的死活,可现在看来,刘金玲应该不太会做这种事。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刘金玲都是那种做事能堵住人嘴的个性,面面俱到。
  大老远的回来,至少还知道带东西给女儿们的人,怎么会做出那样愚蠢的事情呢?就不怕母女之间生分了吗?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这回事!冬枝儿,你当时是一个人回来的吗?没个人送你?”
  “就一个车夫大叔把我拖回来了,本来头就破了,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差点死了。那驴车颠着呢,我吐了一路。”程冬至故意夸大了一点细节。
  “没人心的东西!”刘金玲骂了一句,又揉了揉眼睛:“你是不是那院子里的事啥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难怪你这么问我!你不记得事,当然觉着是妈不管你,不是这么回事。当初淮海那小子硬要把你接到大院儿来,我又不是在他家做事的,哪里能天天管得着你呢?那时候我想着,这大院儿里咋地也比乡下强,能让你吃好穿好,还能念书,多划算的买卖,偏生没想到那院儿里的孩子都不是好惹的。她们欺负你是乡下来的,想着花样整你。淮海在的时候他还能护着你,他不在家的时候你就遭罪了,这些,我还是后来才知道的。”
  刘金玲吸了吸鼻子,表情有些难过……
  第50章
  “啥?还有这么回事?”程冬至很震惊。
  说起来,的确是她有些想当然了。虽然刘金玲是在光荣大院里做事的, 可那大院里人家那么多, 从来就没有人告诉过她刘金玲在的不是叶淮海他们家。
  如果是这样,那么原主当时的状况就很好理解了。
  刘金玲再怎么能耐也不可能天天跑到非雇主家里去看自己女儿,大概她也不愿意做出这样的举动毁了女儿前途。毕竟在任何人看来, 王冬枝能去叶家那是天大的福气, 将来也能沾不少光, 多的是人想削尖了脑袋换她。那大院儿里,有女儿的保姆司机护卫等工作人员也不少呢, 谁都愿意结上这么一条关系。
  “你摔脑袋的事儿, 我是最后一个听见的, 急得我哭了一夜。那叶家倒是个好人家, 找了好大夫来替你治,花了不少工夫。我本想着没这个命就算了,等你好了后我请假把你带回去,电报都给家里打了, 没想到那叶家不知道打哪儿钻出来一个远房亲戚,说都没和我说一声儿就把你给弄走了,说是怕过了病气给家里的孩子们, 等我知道都晚了!她说得倒是好听, 啥特地派人护送你回去的,原来是把你这样丢回来, 我也是今儿听你说才知道……”
  刘金玲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 提起可气的部分时还要锤炕敲桌的, 情绪很是激动。
  王春枝和程冬至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小小的王冬枝在光荣大院里吃了那么多难言的苦。
  叶淮海是个直火性子,为了维护她不止一次和其他人吵架打架,大家不敢把仇记在叶淮海头上,只能想着办法收拾王冬枝。孩子们单纯的时候很单纯,欺负起人来的时候鬼心眼也多,何况是光荣大院里的孩子,对王冬枝这样来“占便宜”的乡下小麻雀有着天生的瞧不起。
  按照刘金玲和王春枝的说法,以前的王冬枝性子很腼腆害羞,受了欺负也不敢说,除非是被叶淮海发现或碰到,渐渐的人也就越来越内向,最后欺负升级,发生了后来的事。
  听了这些事后,程冬至对叶淮海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他或许是想以自己的方式对王冬枝好,可说起来王冬枝也是间接被他害死的。可要因为这件事记恨他,似乎也不容易办到,他也是受害者。真正的凶手是那些孩子和那个远房亲戚,以及出于种种原因对王冬枝产生的莫名深刻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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