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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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长华宫内殿。
  “哎唷哎唷,疼疼疼!娘娘,疼!”
  江晚晴正在给宝儿擦药,板着脸道:“知道疼?那下次长个记性……”叹一口气,摇摇头:“摄政王对我是不凶,不代表他对其他人都这样,别哪天怎么掉的脑袋都不知道。”
  宝儿睁大眼睛:“王爷对您还不算凶呀?奴婢快吓死了。”
  江晚晴道:“因为你没见过他真正发怒的时候。”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轻轻点了点小宫女的前额。
  宝儿捂着额头叫了声:“哎呀疼!”
  江晚晴笑了笑,走到一边,把敷外伤的药整理好。
  容定站在她身侧,忽然皱了皱眉,走远几步,抬起袖子,又打了个喷嚏。
  江晚晴转头看他:“小容子,怎么老打喷嚏?夜里着凉了吗?”又想这天怪热的,不该啊。
  容定摇头,微笑道:“没有,谢娘娘关心。”
  宝儿嘻嘻笑道:“那就是有人在背后说你坏话了。小容子,老实交代,你干了亏心事没有?”
  容定笑意随和,轻描淡写:“不遭人妒是庸才,随他们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告状的男主:是他是他都是他,是他一直泼我脏水,派大妈水军在你面前二十四小时黑我!
  无语的男配:……这位兄弟,到底是谁黑谁啊?你特么还实名制空口造谣呢。
  第19章
  长华宫。
  送葬仪式前一晚,宝儿整夜没睡,愣是在后院跪足了几个时辰,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老天爷,我不求跟着娘娘出去享荣华富贵了,就让我陪着娘娘清清静静地待在长华宫吧,待上一辈子都成,求求您了,我只要娘娘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容定从房里出来,驻足听了会儿她的碎碎念,不由低笑了声,屈起长指,敲了下她的脑袋。
  宝儿‘唉哟’一声,睁眼看见是他,恼怒道:“我在求菩萨佛祖保佑娘娘,你少来捣乱。”
  容定轻挑眉梢:“与其求神拜佛,不如拜我——我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佛祖可不一定知道。”
  宝儿啐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来姑奶奶面前吹牛!”
  容定收敛笑意,正经道:“怎是吹牛?摄政王动一动手指,我就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宝儿:“呸!骗鬼去吧。”
  容定也不和她理论,突然提起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前些天摔死了个宫女,尸体迟迟没拉出宫去,你听说了么?”
  宝儿厌烦极了,使劲赶他:“你没看我正忙吗?我没空跟你掰扯,快走快走。”
  容定笑了笑,转身往江晚晴的寝殿走去。
  很巧,江晚晴也没睡,室内很暗,一灯如豆,她坐在桌案前奋笔疾书。
  容定微微讶异,走近一看,原来是在作画,纸上全是一条条潦草画成的鲤鱼,便开口问道:“娘娘为何画这么多鲤鱼?”
  江晚晴听见他的脚步声,早知道是他,于是头也不抬:“这不是鲤鱼,这是锦鲤。”
  容定更是奇怪:“锦鲤?”
  江晚晴不置可否,问道:“宝儿呢?”
  容定答道:“在院子里求神拜佛。”
  江晚晴叹了一声,道:“我从前求了又求,也没个结果。事已至此,只能搏一搏了。”
  容定试探道:“画鲤鱼搏一搏?”
  江晚晴转头看他,严肃纠正:“都说了不是鲤鱼,是锦鲤,锦鲤大仙。”
  容定无奈地笑了笑,见她那么认真,只能附和道:“有用么?”
  江晚晴:“不知道,心诚则灵,死马当活马医吧。”
  过了会儿,她停下笔,把画满鲤鱼的纸拿起来,不停地转来转去,心中默念:“转发这十条锦鲤,明天就能痛快去死,转发这十条锦鲤,明天就能顺利去死,转发这十条锦鲤,明天就能回家……”
  转太久了,她看的眼花,有点头晕,只能放下来。
  容定便拿了起来,学着她的样子,缓缓翻转两下,目光停留在江晚晴脸上:“那……容我也许个愿。”
  江晚晴随口一问:“什么愿望?”
  容定看着她,眼眸含笑,温柔了夜色:“娘娘一世平安,我长伴左右。”
  江晚晴心里一凉,把画从他手里拿回来,暗道这作死的乌鸦嘴,他说的不算,锦鲤大仙可千万得听自己的,别听他的,末了横他一眼:“不给你了。”
  *
  先帝下葬当日,天公作美,是个万里晴空的好天气。
  前一天晚上,李太妃身子有些不适,头疼的老毛病犯了,太医叮嘱过她躺在床上,好生休养。
  可李太妃放心不下,终日惦记小皇帝和江晚晴的安危,不仅夜里睡不安稳,次日一早就硬撑着起来,坐在正殿,焦急地等待。
  彭嬷嬷和采月不停地在旁劝说,她只是不听。
  从天亮等到天黑,终于太监刘实陪着小皇帝回来了。
  李太妃急忙站了起来,突感一阵眩晕,身子晃了晃。
  彭嬷嬷和采月一人一边扶住她,劝道:“娘娘!皇上这不好好的回来了么?您别急呀!”
  李太妃容颜憔悴,虚弱地摇了摇头。
  小皇帝下了步辇,小跑着进殿,牵住李太妃的手:“太妃娘娘,您不舒服吗?”
  李太妃低头,看着五岁大的孩子清澈干净的眼睛,喃喃道:“皇上平安回来就好。”
  小皇帝突然傻乎乎地笑了笑,奶声奶气道:“您以后不能叫我皇上啦,我已经不是皇帝了。”
  李太妃和周围的人全都呆住了,好些时候没恢复过来。
  半晌,李太妃脸色惨白,望向一旁欲言又止的心腹太监:“他、他终究还是——”
  刘实目光躲闪,搓着两只手,长长叹一口气,沉重地点下了头。
  极度的惊怒之下,李太妃一个站立不稳,险些又倒下,好在有彭嬷嬷和采月扶持。
  她眸中的震惊渐渐消逝,泪光隐现:“好啊,好啊!他就不愿等上几天,今日先帝下葬,他是存心让他兄弟不能瞑目么!”
  彭嬷嬷看了一眼小皇帝,提醒:“娘娘!”
  李太妃慢慢蹲下身,抱住压根不懂发生了什么的孩子,脸上流下泪来。
  小皇帝见她哭泣,抬起袖子帮她擦泪,乖巧的道:“太妃娘娘别难过,我又不想当皇帝,每次皇叔带我去有很多很多人的地方,我都害怕极了。”
  他说的是上朝,想起那气派恢弘的场面,他又瑟缩了下,接着笑起来:“只是皇叔也太奇怪了。他前些天才告诉我,我不能当太子,我变成皇帝了,现在又跟我说,我不能当皇帝,还是让给他当吧,一会儿说我得称自己为朕,一会儿又说我不能这么叫,翻来覆去的。”
  他笑了两声,问李太妃:“您说,他是不是很好玩?”
  李太妃见他这般天真无邪、懵懵懂懂的样子,只觉得心痛。
  ——这孩子根本不明白,他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小皇帝抬起小手,想抚平李太妃眉间的皱痕:“其实我本来就更喜欢当太子,自从当上皇帝,我都见不到母后了。现在好了,皇叔又让我当太子了,我很快就能见到母后。”
  李太妃越听越觉得古怪,愣了愣,难以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小皇帝叹了口气,觉得心累:“折腾半天,我又变回太子了。”
  李太妃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脸上现出一丝希望,抬起头:“刘实——”
  刘实上前一步,微笑颔首:“是的,娘娘,王爷、不,现在是皇上了,禅位诏书宣读完毕,百官朝拜之后,皇上便当场下旨,立……”他为难地看了眼小皇帝,不知怎么说才好,见四周都是自己人,才悄声道:“……立福娃为太子。”
  小孩子的注意力容易分散,这会儿小皇帝已经满殿找猫狗玩了,听到刘实的话,回过头:“皇叔还说会把我当成亲生儿子教导,等我长大了还得继承皇位,唉,我可不想。”
  他抓了抓脑袋,又道:“我已经有父皇了,皇叔怎么也想当我父皇呢……”
  他想来想去总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豁达地小手一摆:“父皇丢下我走了,他想当就当吧,反正父皇可以换,母后只能有一个。”
  彭嬷嬷脸色大变,赶紧过去捂住了他的嘴:“哎唷小祖宗,这话可不能乱说!”
  李太妃被他这一提醒,看着刘实追问:“晚晴呢?有什么消息?”
  *
  尚书府。
  江尚书和大少爷一早出门了,江家其余的人都集中在大堂,气氛肃穆,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站在正中的人。
  老赵是一直跟在江尚书身边的,此刻江尚书和江大少爷还没回来,他先快马加鞭的赶来传消息。
  “……皇帝将侄儿立为太子,这事儿虽然罕见,翻遍史书却也不是没有,可把那几个忠于先帝的老臣感动坏了……”
  老赵气喘吁吁地说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下来,歇口气。
  陈氏倏地站了起来,只问:“大姑娘呢?”
  老赵的神色古怪,沉默好久,将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才慢吞吞道:“……说是大姑娘久病难治,昨夜于长华宫辞世,念在其养育太子有功,以及对先帝忠贞不二的份上,追封谥号为贞烈皇后,今日已经和先帝一同葬入皇陵,也算全了帝后生同衾、死同穴的愿望——”
  从他说‘辞世’两个字起,陈氏的目光渐渐涣散,只觉得天都塌了下来,再听不清他说了什么,茫茫然的向后倒去。
  周妈和江雪晴连忙扶住她,将她扶到椅子上。
  老赵吃了一惊,着急道:“夫人,话虽如此,但是老爷说,请您不用过分担心,此事必定另有隐情啊!”
  江雪晴气到发笑,上前两步,横眉怒视他:“你怎不把这话放在前头?真真是老糊涂了!还不快去找大夫来?!”
  *
  同一时刻,长华宫的三人也陷入了漫长而焦灼的等待。
  起初,宝儿见江晚晴愁容不展,便安慰道:“娘娘放心,奴婢把攒下的银子给了小路子,全部的首饰给了守门的张侍卫,小路子一有消息马上回来告诉张侍卫,张侍卫再偷偷告诉咱们,很快的。”
  说是很快,一直到天黑,张侍卫才做贼似的溜了进来。
  江晚晴站了起来,疾步迎上前:“怎么样?”
  张侍卫压低声音道:“回娘娘,说是路上好几位大人都哭哑了嗓子,比亲爹过世了都伤心,尤其是文大学士,哭晕过去好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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