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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幕府的帐帘被掀开, “哗啦!”一声, 士兵架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那年轻人伤痕累累, 他脸上都是伤疤, 破相一样, 半面脸上竟然还有烙印, 嘴角挂着血迹, 两条胳膊被士兵架着,也是伤痕累累,露/出来的手背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更重要的是, 那年轻人似乎双/腿不能行动,被两个士兵拖死狗一样拖着走进来,然后“嘭!”一声扔在地上。
  只是一瞬间, 那年轻人根本站不住, 双/腿猛地一曲,直接倒在地上, 上身都无法直立起来, “嘭!”一声, 用肩膀垫了一下, 否则就是脑袋直接撞在地上了。
  是公子昭!
  那年轻人年纪根本不大, 若是现代的孩子,这个年纪还在上初中, 而身为公子的吕昭,已经开始上战场杀敌, 为国/家效忠了。
  他倒在地上, 嘴里发出“嗬……”的一声粗喘声,随即有些咳嗽,身/体不断的颤/抖起来。
  吴纠和公子无亏一见,顿时都怔愣了一下,若不是因为这两个人都熟悉公子昭,尤其是无亏,公子无亏和公子昭是一起长大的,他们中间只差了两岁,可以说是天天见面,怎么可能认不出公子昭?
  而此时此刻,公子无亏险些就认不出来公子昭了,他吓了一跳,猛的冲过去,双手扶着在地上不断咳嗽的公子昭,一碰到公子昭,手上立刻就染上了污泥和血迹。
  公子昭目光有些呆滞,看到公子无亏,一瞬间有些怔愣,随即咳嗽的更猛烈了,撇过头去。
  公子无亏厉声说:“遂国和鄋瞒没有任何诚意,你们既然要交换俘虏,为何还将我齐国幼公子折磨成这样!?”
  遂国的国君并没有说话,仿佛是个傀儡一样,也不能主事儿,只是看向一边的鄋瞒将领。
  那鄋瞒将领笑了笑,没什么诚意的说了几句话,一边说还一边挑眉摊手,旁边的人翻译说:“我们将领说了,公子昭被俘的时候,穿的是普通士兵的衣裳,所以我们将领也不知道那是齐国大名鼎鼎的幼公子,所以就当做低贱的囚犯,随便折磨了几下罢了,后来还是有勇/士认出了公子昭是齐国公子,他自己不说自己的身份,我们将领又如何能知道呢?”
  公子无亏听他们这么没诚意的一说,气的牙齿相击,都发出“得得得”的声音,喘着粗气,眼睛里能冒出火来。
  其实公子昭不说出自己的身份,其实就是怕被俘之后,当做人质要挟齐国,因此就算受/刑也不愿说出自己的身份。
  可是鄋瞒将领的样子显然是知道公子昭身份的,而且是知道之后,故意又折磨了公子昭,并不把齐国看在眼里,笃定了齐国也不能拿他们怎么办。
  公子无亏听到鄋瞒将领的话,心中怒不可遏,再加上公子昭伤痕累累,似乎双/腿也不能动,趴在地上根本起不来,公子无亏越看越怒,险些冲起来跟那鄋瞒将领拼命。
  公子无亏猛地站起来,地上的公子昭拉了他一把,同时吴纠也拍了拍公子无亏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公子无亏要发/怒,吴纠压/制着他的怒气,连公子昭也拉着无亏,那边鄋瞒将领就笑了起来,笑声阴阳怪气的。
  那鄋瞒将领定然是觉得齐国没什么本事,如今只能看自己的脸色,就算恨透了折磨他们公子的人,也不能怎么办,看着吴纠的眼神不屑了几分,说:“人你们都看过了,我们的人在哪里?”
  吴纠则是淡淡的说:“人质侨如在齐国边境,你也看到了,来会盟的只有本特使与长公子,并没有其他人,只要会盟结束,谈妥条件,齐国自会送上侨如。”
  一边的遂国国君立刻指着吴纠说:“你们齐国不讲信用!我们让你们看了人质,你们却不给我们人质!”
  他说着转头对鄋瞒将领说:“虬将军,别跟他们说废话了,直接斩了他们!这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齐国的大司农,掌管着齐国的经济命脉,另外一个是齐国的长公子,如今虬将军还扣/押着他们的幼公子,只要把他们都斩了,齐国便后助无力,后继无人了!虬将军,机不可失啊!”
  吴纠听着那遂国国君力荐鄋瞒将领斩了自己,却一点儿也不害怕,很淡定的看了一眼遂国国君,吴纠看得出来,如今遂国已然是强弩之末,事事都要依附着鄋瞒人,若不是有鄋瞒人驻兵,遂国早就完了。
  因此吴纠都不理遂国国君,对鄋瞒将领说:“信上说了要会盟,,安条令说话,齐国是礼仪之邦,不会失信于人,比遂国要强上百倍,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遂国国君听吴纠“诋/毁”自己,气的不行,转头对鄋瞒将领说:“虬将军,这吕纠就是灵牙利齿,能言善辩,您可不要信了他的诡/计啊!”
  那鄋瞒将领想了想,皱着眉,似乎因为没看到人质侨如非常不满,突然招了招手,身边的士兵立刻走出营帐,随即就听到“踏踏踏!踏踏踏!”整齐的脚步声,简直要震耳欲聋,帐帘子再次被掀开,从外面涌进不少鄋瞒士兵来,一个个手执寒光闪闪的兵刃,瞬间冲进营帐,“哗啦!”散开,围拢在众人周围,似乎在示/威。
  遂国国君这样一见,才松了口气,就听鄋瞒将领说了一句话,旁边的翻译说:“我们将军说,凭什么信你们?!”
  吴纠笑眯眯的说:“会盟是你们提出来的,若不相信,何必会盟?再者说了,这些明晃晃的兵刃是什么意思?这位鄋瞒将军可别搞错了,我们不带一兵一卒进入你们的行辕,并不是因为怕了你们,而是不屑。”
  那翻译将话说给鄋瞒将领,鄋瞒将领狐疑的打量着吴纠,随即脸上露/出不确定的表情。
  吴纠说“不屑”,但是不屑什么,这话又戛然而止了,周朝人觉得狄人阴险狡诈,狄人也觉得周朝人阴险狡诈,这样一来,那鄋瞒将领心中有疑惑,为何吴纠和齐国的长公子,会这么大摇大摆,有恃无恐的走进行辕,而且还老老实实的把兵马驻扎在几里地之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有什么阴险的后招?
  吴纠这话说的半半落落,鄋瞒将领自己倒是想了很多,例如如今遂国就是强弩之末,兵力所剩无几,只能哈着鄋瞒人摇尾乞怜。
  而如今鄋瞒兵力虽然比较强胜,但是如同所见,他们的兵力也只剩下围拢这行辕的这一些,可以说是倾囊而出了,再加上遂国对于北面的鄋瞒人来说,其实是“深入腹地”的,也就是说前后没有支援,如今的遂国已经不是支援,反而是拖累了。
  这些不利条件加一起,其实鄋瞒人提出会盟,是必然的,并非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强/势。
  遂国国君见鄋瞒将领一直不说话,心里开始犯嘀咕,眼珠子转来转去的想办法,最终冷笑一声,说:“好啊,你们齐国人敢威胁鄋瞒将军,是不怕死么!?”
  吴纠冷冷一笑,说:“怕死?”
  吴纠顿了顿,这才又说:“不怕跟你们坦白说,本特使在临行前,已经嘱托好齐国的大夫,自从本特使和长公子踏出国境的一刻开始算起,只要十天还不归来,齐国人便会斩下侨如首级,献给天子,你说我们怕不怕死?”
  他这么一说,遂国国君脸色一僵,旁边的翻译立刻翻译给了鄋瞒将领,鄋瞒将领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看得出来,侨如在鄋瞒的地位很高,鄋瞒人是一定要将侨如换回去的。
  鄋瞒将领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声,翻译说:“我们将领说了,齐国人阴险狡诈!”
  吴纠笑了笑,说:“还行,还行,谬赞了。”
  他说着还拱了一下手,又说:“哦,多说一句,我们这一路出了齐国国境,达到遂国快马加鞭,用了三天时间。”
  鄋瞒将领脸的更是难看,说了一句,随即冷哼一声,大踏步就走出了行帐,那翻译说:“进军说了,不要耽误,这就会盟!”
  吴纠拱了拱手,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说着,旁边的遂国国君满头是汗,瞪了一眼吴纠,赶紧追着鄋瞒人走出行帐,来到了外面的空场上。
  鄋瞒将领和遂国国君走出去,那些士兵也快速的退出行帐,吴纠这才连忙蹲下来,对公子昭说:“幼公子如何?”
  公子昭只是摇了摇头,公子无亏声音沙哑,咬着后槽牙,虽然声音很低,但是几乎嘶声力竭的说:“这些混账!昭儿伤的太重。”
  公子无亏说着,却不敢伸手去碰公子昭,怕碰到他的伤口,吴纠说:“长公子,眼下需要和鄋瞒人谈条件,咱们解决了这个问题,也好赶紧带着幼公子离开,幼公子伤势不轻,需要回到齐国治疗。”
  公子无亏点了点头,对公子昭说:“昭儿你等等,哥/哥制住那帮混账,很快就回来,没事了。”
  公子昭没说话,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仿佛没听见一样,目光还是有些呆滞,公子无亏虽然担心,但是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好先安置了一下公子昭,然后火速跟着吴纠两个人走出了行帐。
  外面的空场上已经摆好了各种祭祀用的东西,会盟马上就能开始,鄋瞒人不是周朝人,虽然他们也有祭祀,但是礼义不同,鄋瞒人看着齐国和遂国两国完成祭祀仪式,已经不耐烦了。
  那翻译说:“我们将军说了,可以开始谈条件了,你们要怎么样?”
  吴纠笑了笑,说:“我们齐国的条件并不多,只有两条。”
  他说着比划了一下,然后目光一转看向了遂国国君,笑眯眯的说:“这第一条嘛,很容易做到,那便是要鄋瞒人斩了这背信弃义的遂国国君,否则会盟不必进行,我齐国也无话好说。”
  他这话仿佛是一记滚雷,突然从天上跳下来,砸的众人都蒙了,尤其是那遂国国君,明明是三方会盟来的,怎么吴纠一上来就要鄋瞒人斩了自己?
  遂国国君一听,后背都是冷汗,连忙伸手摸/着脸上的汗,对鄋瞒将领说:“虬将军,不要听他挑/拨离间!这齐国人阴险狡诈!就是想要离间我遂国与将军的关系!我遂国对将军忠心耿耿,我们的合作也非常密切,我们是立下盟约的盟友,怎么可能受这样的挑/拨呢?”
  吴纠听了笑了笑,淡淡的掸了一下自己的衣袍,笑着说:“什么盟友?说起来遂国在一月之前,还是我周朝的附属国/家呢,却还不是反叛了周朝,兵戈相向,如今你们是盟友,指不定明天遂国的人又会偷袭你们,反正遂国没有信用,说出来的话如同草芥。”
  遂国一听,吴纠显然就是在挑/拨离间,气急败坏的说:“你!你!吕纠!你何其阴险!我和鄋瞒将军是盟友国,如何会受到你这种挑/拨!你也太不把鄋瞒将军放在眼中了!”
  吴纠耸了耸肩膀,说:“昔日的盟友国,那也是因为有利可图,毕竟遂国对于北面的鄋瞒国来说,是一张可以将箭拉饱的弦,而如今这根弦断了,没有用了,变成了一把破弓,还将这支锋利的箭崩掉了一根翎羽,将鄋瞒人困在周朝的内腹之地,还谈什么盟友?是一条拖后腿的走/狗罢!”
  吴纠说的非常凌厉,说到最后,遂国国君的脸已经绿了,因为吴纠分析的太对了。
  对于鄋瞒人来说,遂国深入内地,他们和遂国里应外合,让遂国提/供他们地理优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周朝的内腹,然而现在,遂国已经兵力消磨殆尽,根本没办法再和鄋瞒人合作,只能扒着鄋瞒人不放手,力求自保,和对于鄋瞒来说,就是拖累,而且还将他们困在了周朝的内腹,变得孤立无援,近处有齐国在干扰,远处还有邢国断了辎重军粮,时间一长,根本不是办法。
  遂国国君被戳中要害,害怕的筛糠,说:“你!你们齐国人太狡诈了,这是挑/拨离间!你以为鄋瞒将军会信你的话么?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发出“啊!”的一声短促大喊,一霎那,就见银光一闪,一把兵器猛地落下来,切瓜一下,手起刀落,一下就将还骂咧咧的遂国国君的脑袋,猛地切了下来。
  “嘭!!!”一声巨响,遂国国君的脑袋直接掉在了地上,身/子还直立着,保持着指责吴纠的动作,过了一会儿这才“嘭——!!”一声轰然倒下。
  四周溅满了鲜血,公子无亏吓了一跳,因为遂国国君站的离他们很近,还在指责他们,却在这个时候,脑袋突然掉了,一瞬间鲜血喷/出,溅了吴纠和公子无亏满身都是。
  吴纠见过这种场面,上次在宋国也是,郑国特使傅瑕被郑国的高渠弥一下斩下脑袋,当时吴纠恶心了很久。
  这一刹那,吴纠心里也是一哆嗦,感觉到鲜血喷在自己身上的温度,但是吴纠告诉自己,不能哆嗦,在这种时候,就要和鄋瞒人比谁更强/势,谁更有底气,会盟就是一场比谁更会说话,更会恐/吓人的战争,吴纠方才已经占了上风,绝不能此时掉链子。
  吴纠心里猛跳,面子上却冷冰冰的,看起来很淡然,慢条条的从怀里拿出一条雪白的绢丝帕子,轻轻的擦了擦自己手背上的鲜血,然后将脏掉的帕子扔在一边,淡淡的说:“鄋瞒人,果然是爽/快。”
  鄋瞒将领亲自斩下了遂国国君的脑袋,这变故只是一霎那之间便完成了。
  那鄋瞒将领稍微弯腰,将地上的脑袋一把抓起来,然后“咚!!”一声扔上祭台,说了一句什么。
  旁边的翻译险些给吓傻了,哆嗦着说:“我……我们将军说,可以说……说第二条了。”
  吴纠淡定的说:“第二条便是鄋瞒回到邢国之北,十年之内,不得侵犯干扰大周。”
  他这样一说,显得很不客气,鄋瞒将领顿时生气起来,那翻译说:“我们将军说了,你有人质,我们也有公子昭作为人质,你们提出的条件太过于无礼,让将军非常不高兴!”
  吴纠笑了笑,说:“不不,我们的确有人质,但是鄋瞒人不只是有公子昭一个人质,若是鄋瞒将军有胆识的话,还可以扣下本特使和长公子做人质,那就是一对三。”
  他这么说着,脸色突然凌厉起来,冷冷的一笑,说:“不过就算是这样,本特使还是那句话,要求鄋瞒回到邢国之北,十年之内,不得侵犯干扰大周!”
  那鄋瞒将领看着吴纠的表情,可能都不需要翻译,便看懂了是什么意思,大吼了两句什么,翻译说:“我们将军说了,你们欺人太甚!”
  吴纠笑了笑,说:“是啊,欺人太甚,总要有资本的。”
  吴纠的资本很多,第一是威胁,之前吴纠已经说过了,十天之内,这还要加上返程的时间,若是吴纠和长公子不回去,召忽便会斩了侨如,正式和鄋瞒开/战,到时候可不是齐国一个国/家,而是整个周朝和鄋瞒开/战。
  第二是因为鄋瞒已经孤立无援,这么多兵马深陷周朝腹地,就算不打不杀,只要围起来就能饿死他们。
  第三也是因为鄋瞒人非常想要换回人质侨如,看得出来侨如的地位非常高,是个不小的头/目。
  因为这三/点,所以吴纠是有资本的人。
  鄋瞒将领虽然生气,但是没有办法,吴纠又说:“将军可注意着,十天为限,如今已经是第四天了,可千万别将军想好了,侨如的脑袋却分了家。”
  那鄋瞒将领非常生气,但是隔了一会儿,却掉头走了,翻译说:“我们将军说,他要考虑一晚上,让你们先回营等待。”
  说完也走了。
  公子无亏松了一口气,吴纠何尝不是松了一口气,赶紧说:“走罢,先去看看幼公子。”
  两个人快速回到了营帐,公子昭还躺在那里,有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有的伤口却红肿着,还有的伤口溃烂了,正流着脓水儿,他躺在地上,气息微弱,头发散乱,凌/乱肮/脏的头发粘在伤口里,看起来分外憔悴。
  公子无亏冲进来,轻喊了一声,公子昭似乎听见了,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随即又闭上眼睛,就仿佛是个死人一样。
  这里就他们两个人,也没有其他的齐国人,鄋瞒人是不可能给公子昭医病的,吴纠说:“长公子,先给幼公子清理一下伤口罢。”
  公子无亏点了点头,说:“也只能这样了,还是要早点回去才行,昭儿受伤太重了,需要医治,再这样下去……”
  他说到这里就不敢再说下去,公子昭没有睁开眼睛,就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样。
  吴纠弄了一些水,也没有热水,幸好是夏天,天气也不冷,公子无亏小心得用帕子沾上水,给公子昭擦着伤口,公子昭一直没睁开眼睛,但是脸上的肌肉不断的跳动着,绷着劲儿,显然非常疼。
  公子无亏动作很轻,给公子昭擦了擦脸颊,然后解/开他的衣领子,给他擦脖颈,一解/开顿时就怒不可遏,咬牙切齿的说:“那帮混账!”
  吴纠一看,公子昭身上有很多烙印,都是被烫的,还有各种伤痕,异常可怖,不只是他的脸上,身上也没有一块好皮肤,显然是受/刑了,而且受/刑时间不短,有的伤口都已经愈合了。
  吴纠觉的,这些鄋瞒人肯定早就发现公子昭的身份了,但是一直秘而不宣,其实是想从公子昭口/中审问出齐国的一些军事机/密,看样子公子昭的嘴巴很紧,再加上公子无亏俘虏了他们的头领侨如,因此鄋瞒人才不得不用公子昭换人。
  公子无亏和吴纠用帕子给公子昭轻轻的擦伤口,公子昭一句话都没说,吴纠发现公子昭的双/腿好像断了,而且有些畸形,恐怕是因为打断之后没有医治,而且严重错位,又因为公子昭年纪轻,骨骼的愈合功能很强,竟然自己错位的就愈合了,导致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
  公子无亏看到公子昭的双/腿,顿时眼圈就红了,公子昭听见轻微的抽气声,这才睁开了一丝眼睛,看到公子无亏通红的双眼一怔,随即又撇过头去。
  吴纠见公子昭始终不说话,年纪虽然还很轻,却如同死水一般,不由得叹了口气,低声说:“我出去换些水,你们好好谈谈罢。”
  吴纠将脏掉的水盆端起来,走出了营帐。
  吴纠一走出去,公子昭就闭上了眼睛,公子无亏盯着公子昭,脸颊上的污泥擦干净,公子昭原本的面容就露/出来了,消瘦了太多,双颊凹陷,眼眶突出,面容充斥着死灰一般的绝望。
  公子昭闭上眼睛,不去看他,公子无亏则是默默的将他的头发梳理起来,给他束好,动作十分温柔,也不嫌弃公子昭,还会问他疼不疼。
  但是公子昭始终不肯说话,也不看他一眼。
  公子无亏给他梳理完头发,眼圈已经红的要肿起来,看着公子昭这个模样,心里难受的厉害,低声说:“昭儿,是哥/哥错了,你要哥/哥怎么样才肯理我,你为何都不愿意看我一眼,要我给你跪下认错么?”
  他说着,闭着眼睛的公子昭突然听到“嘭!”的一声,竟然真的是下跪的声音,公子昭惊得睁开眼睛。
  公子无亏双膝跪在地上,声音沙哑的说:“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说说话,起码你告诉我你哪里疼,哪里不舒服,告诉哥/哥可以么?”
  公子无亏一边说,一边说很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样子仿佛非常痛苦,公子昭似乎终于肯正眼看他了,有些着急,“嘭”一声竟然从榻上翻了下来,他满身都是伤口,难免撞到,疼的“嘶”了一声。
  公子无亏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将公子昭扶起来,如今的公子昭身材抽高了,再不是那个小个子拽着无亏袖口的人了,公子无亏想将他抱起来,抱上榻,但是别看公子昭被/虐/待的消瘦,但是骨架子又沉又大,公子无亏竟然抱不动他。
  公子昭张了张嘴,声音沙哑的仿佛是锉刀,说:“扶我就行。”
  公子无亏连忙扶着他,公子昭另外一手扶在榻上,使劲撑起来,自己爬上了榻。
  公子无亏赶紧扶着他躺下来,轻声说:“这样可以么,会碰到伤口么?”
  公子昭轻轻摇了摇头,公子无亏在榻边坐下来,伸手握着公子昭的手,恐怕他会消失一样。
  公子昭侧头看着他,声音沙哑沧桑,却很轻很轻的说:“昭儿永远不会恨哥/哥,永远也不会,无论大哥做什么……只是……”
  公子昭说着,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嗓子滚动了好几下,说:“只是无颜面见大哥。”
  公子无亏说:“为什么这样说?昭儿,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临淄城传来你的死讯的时候,哥/哥有多后悔,恐怕永远也见不到你了。”
  公子昭笑了笑,说:“昭儿就知道,哥/哥还是心疼我的。”
  公子无亏抿了抿嘴唇,说:“哥/哥之前做的不对,我对你不起,因为君父总是偏心与你,哥/哥也想/做的好,得到君父的夸赞,可是永远也得不到,便拿你撒气了,是我的不对。”
  公子昭摇了摇头,说:“我并未放在心上。”
  他说着,眼神有些暗淡,又说:“倒是如今,昭儿因为失误,不仅被俘,而且还成为了大哥和二伯的拖累,又成了残废……大哥尚可安心了,昭儿这般残缺之人,无法继承侯位,从今往后,君父只能偏心大哥一个人了。”
  公子无亏听他这么说,心里竟然没有半分高兴,公子昭说得对,他失误被俘,还要让吴纠和公子无亏冒死相救,若不是因为公子昭被俘,齐侯便狠心下来,将鄋瞒剿灭了,如今鄋瞒人兵败,还能求和,公子昭心里最过不去的是这一关。
  再有就是,在古代身/体残缺的人,是一种罪过,例如鲁国在闹饥/荒的时候,就下令斩杀那种胸/部有残缺的人来缩短人口,还是鲁大夫臧辰力荐废除这条法/令。
  身/体残缺在古代是不祥,和不正的代/表,这样的人无法继承国君之位,连个士大夫都当不了。
  公子无亏眼圈红得厉害,双手举起来,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泪还是顺着眼眶流下来,止都止不住,说:“哥/哥真的很想得到君父的青睐,但是不是这样得到,昭儿,你骂哥/哥罢!”
  公子昭慢慢抬起手来,用他伤痕累累的手,轻轻擦了一下公子无亏的眼角,轻声说:“大哥,这不是你的错,是昭儿自负武断,才造成了兵败被俘的大错,是我的错……大哥,别哭了,你这样哭,昭儿心里更难受。”
  吴纠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公子昭肯张口说话了,但是公子无亏眼睛肿的仿佛是核桃,吴纠叹了口气,说:“长公子,明日还要会盟,千万别叫人鄋瞒人看了笑话,如今咱们找到了幼公子,而且还占尽了上风,鄋瞒人不同意也要同意,一切都是囊中取物,只等不日上路,送幼公子回临淄城里,长公子别太伤心。”
  公子无亏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的确不能让鄋瞒人看了笑话,不过他因为刚才太激动,有些抽噎,如今想停都停不下来。
  公子昭伸手轻轻的给公子无亏抚着后背,笑声沙哑,但终于露/出一个笑容,说:“大哥,看你哭的,若要让君父看到了,怕又要对大哥有偏见了。”
  鄋瞒人的态度很差,晚上三个人便在一个营帐里度过,而且只有一张小榻,公子昭睡在榻上,公子无亏守在一边,吴纠就睡在席子上,盖着自己的外袍。
  公子无亏一夜都没有合眼,因为不敢合眼,看着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弟/弟伤痕累累,公子无亏心脏都要裂开了,他突然明白自己以前和弟/弟争宠,还有迁怒弟/弟的举动是多么的儿戏可笑。
  公子无亏轻轻/抚/摸/着公子昭的鬓发,眼睛反复的发酸,就这么盯着一晚上,恨不得都不敢眨眼。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就听见有声音从帐子外面传进来,吴纠迷茫的坐起身来,刚坐起来,把外袍套/上,结果就听到“哗啦!”一声,那鄋瞒将领走了进来,恐怕他昨天也没睡觉,眼睛下面全是乌青。
  那鄋瞒将领语气冷硬的说了两句,翻译说:“我们将军同意你们的条件的,现在就签订盟书,然后立即上路,以免耽误了时辰。”
  吴纠笑了一声,说:“那请罢!”
  吴纠就知道鄋瞒人会同意,毕竟他们也是强弩之末了,若是为了一时痛快,斩了特使,斩了人质,那么鄋瞒国就要沦陷了,这样得不偿失。
  吴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这才走出行帐,去和鄋瞒人签订盟书。
  其实鄋瞒人十年之内不能干扰大周这一点,对于鄋瞒人来说并不苛刻,毕竟鄋瞒也是元气大伤,十年之内不可能有什么动作,只是那将领脸面过不去,所以思考了一晚上,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双方很快签订了盟书,意愿是一致的,那就是快马加鞭的赶往齐国边境,吴纠他们是想要赶紧回到齐国,让医官给公子昭医伤,而鄋瞒人则是想要赶紧换回人质侨如。
  当天中午,盟书签订好,两边人就启程了,公子昭无法骑马,必须坐在缁车里,公子无亏就坐在车里照顾公子昭,缁车简陋又颠簸,公子昭疼的冷汗涔/涔,却不吭一声。
  公子无亏见他脸色苍白,一直流冷汗,知道是缁车太颠簸撞到了他的伤口,便让公子昭坐在自己怀中,公子昭自然是不愿意的,毕竟自己身上肮/脏,还有很多血,而且公子昭现在比公子无亏还要高,就算瘦了一些,也是很重的,公子昭怕压坏了大哥。
  不过公子无亏态度很坚决,不容他反/对,让公子昭靠在自己怀里,虽然还是很颠簸,但是已经好了不少。
  公子昭后背对着公子无亏,轻笑了一声,说:“大哥,有很多年,弟/弟不曾这样与大哥亲近了。”
  公子无亏想了想,说:“是啊,毕竟昭儿长大了,哥/哥都抱不动你了。”
  公子昭笑了笑,说:“昭儿不想长大,这样大哥可以一辈子疼昭儿,大哥你记得么,小时候我母亲都不疼我,只有大哥你带着我满处跑。”
  公子无亏轻轻/抚/摸/着公子昭的头发,说:“记得,以后也会这般,哥/哥还会到哪里都带着你,好么?”
  公子昭则是苦笑一声,说:“好,可惜……可惜弟/弟已经成了残废,恐怕会拖累大哥。”
  公子无亏深吸了一口气,安稳的说:“昭儿别说傻话,宫里的医官医术高明,等回去之后,让医官给你看看,一定会好起来的,知道么?”
  公子昭笑了笑,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公子无亏说:“好昭儿,睡一会儿罢。”
  众人日夜兼程,也用了三天的时间,遥遥的便看到齐国边境驻扎着大军,他们的队伍在边境便停了下来,没有跃过去,那鄋瞒将领谨慎的厉害,说:“让你们的人把人质送出来。”
  召忽和东郭牙奉命驻扎边境,后来还和邢侯的兵马汇合了,边境的队伍十分壮/大,营帐绵延数里。
  召忽见到吴纠,立刻激动的说:“公子!!”
  他说着跑过去,鄋瞒人却不让吴纠的队伍过来,而是说:“让我们先看到人质。”
  吴纠说:“我要交代我的部下两句话。”
  鄋瞒人没有办法,只好让吴纠过去,说:“你要耍什么花样,齐国的两位公子就必死无疑。”
  吴纠并没当回事,跨过了齐国的边境,召忽和东郭牙立刻围过来,吴纠低声说:“鄋瞒人可恶,对公子用了极刑。”
  他说着,低声对召忽说:“你去,把侨如的腿给我打断了再还给他们。”
  召忽一听,狠呆呆的说:“公子,断成几段?”
  吴纠说:“随便你。”
  随即召忽就进了营帐,然后是“啊啊啊啊!!”的惨叫/声从营帐里传出来,对面的鄋瞒人听到到声音,都面面相觑,结果就看到身材高挑瘦削的召忽,一只手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走出来,那壮汉满头大汗,惨叫连连,双/腿/根本不能动,耷/拉着,仿佛是断了。
  对面的鄋瞒人一看,是人质侨如,立刻大叫起来,翻译说:“你们齐国人好生狡诈,竟然打断了我们将领的双/腿!?是要毁坏盟约吗?”
  吴纠笑了笑,如法炮制的说:“并非如此。都是我这些不懂事儿的部下,他们抓到侨如的时候,不知是鄋瞒的将领,还以为只是一个低贱的俘虏,所以就随便上了点儿刑而已。”
  那翻译说:“呸!你们睁着眼睛说瞎话!分明是刚刚打断的。”
  吴纠笑眯眯的挥了挥手,齐国的军/队立刻围了上来,邢侯这个时候也一身铠甲,从营帐中走出,身后跟着精锐的部/队。
  吴纠脸上没什么诚意,说:“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也并非是我齐国一家,鄋瞒不是也睁着眼睛扯了瞎话么?我们顶多是扯平了。”
  鄋瞒人似乎不服气,东郭牙这个时候说:“您应该庆幸,谁让人质自己不表露身份?如今打断的只是双/腿,而不是脖子。”
  东郭牙是灵牙利齿,而且锐利十足,鄋瞒人听的出来,这是威胁,两边都有人质在手,虽然鄋瞒人的人质是齐国的两位公子,但是他们被大军包围,完全没有任何胜算,吴纠让人打断了侨如的双/腿,他们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吞了。
  鄋瞒人没有办法,只好说:“交换人质!”
  吴纠看了一眼召忽,对鄋瞒人说:“召师傅虽然是文臣,但是武艺出众,而且脾性不太好,容易动怒,若是鄋瞒人想要讨教召师傅的武艺,本特使劝你们改日再讨教,以免召师傅一个措手,真把人质的脖子给打断了。”
  赤/裸裸的威胁,鄋瞒人听出来了,齐国派来交换人质的是武艺出众的人,让他们别做手脚。
  两边很快就交换人质,召忽带着断了腿的侨如过去,然后领了两位公子,公子昭腿不能动,召忽将公子昭立刻背在背上,然后带着公子无亏快速退后。
  虽然吴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是其实也紧张,看着召忽背着人退回来,一颗心脏仿佛是石头,这才沉了下来,松了口气。
  齐国交换了人质,召忽退回来,吴纠低声说:“摆阵。”
  他的话音一落,就看到齐国兵马快速冲过来,立在边境上,盾牌垒砌,仿佛是一座高大的围墙。
  鄋瞒人也没办法趁机偷袭了,再加上邢军助战,鄋瞒人也没有胜算,只好退回遂国境内去了。
  吴纠见鄋瞒人退兵,连忙说:“鄋瞒人狡诈,警戒不要松懈,另外传医官,快来给幼公子医病。”
  召忽背着公子昭,快速进了营帐,一帮人也冲进营帐,很快医官火急火燎的就跑过来了,来不及问礼,给公子昭医伤。
  公子昭全身是上下都是伤口,伤痕累累的,双/腿骨折,错位愈合了,再加上一直处于饥饿的状态,身/体损伤十分严重,气血两虚,若不是因为公子昭身/子骨本身硬朗,而且体魄不错,早就被折磨死了。
  公子昭躺在榻上,医官连忙给他擦药,包扎伤口,众人都围在一边,谁也不肯退出来,邢侯送来了很多名贵的药材。
  医官给公子昭看过了情况,便和吴纠走出来,低声说:“特使大人,幼公子的伤势还可以,只是一些伤口恐怕要留疤,气血也可以吃些药补上去,只是……只是这腿……”
  吴纠心想,不知这个年代能不能治疗这种错位,那医官便说:“只是这腿……恐怕要受些罪,恐怕要……要给重新敲开,然后再接骨愈合,而且……而且幼公子腿骨错位的工夫太长了,就算重新接好,可能也会留下病根,普通行走倒还好,跑跳就……”
  吴纠点了点头,说:“请大人尽力。”
  医官连忙说:“小臣一定尽力而为,这点请特使放心,还有就是,如今要往临淄城赶路,一路上可能会颠簸,但是小臣也不敢拖延时机,因此请特使定夺,是现在接骨,还是回到临淄城中再接骨?”
  吴纠一听便皱了眉,医官说的的确是问题,如果现在接骨,一路上颠簸,不知道会不会又错位,但是如果回到临淄城再接骨,他们带着病患不能走的太快,那起码要五天,时间越长,公子昭的双/腿越是保不住。
  吴纠正在踌躇,公子无亏已然悄声从里面走出来,说:“请医官现在给昭儿接骨,这事情拖延不得,咱们回去的时候,尽量放平缓脚程便好。”
  吴纠也点了点头,说:“就如长公子说的罢。”
  医官赶紧领命,让众人先退出营帐,只留下吴纠和公子无亏在里面,还有一些辅助的医官。
  吴纠站在床榻旁边,公子无亏坐在榻牙子上,医官跪在旁边,说:“幼公子,可能有些疼,请您忍耐。”
  公子昭点了点头,都没有说话,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仿佛这种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吴纠站在旁边,看着公子无亏比公子昭还要紧张,很快医官便动手了,有人压住公子昭的腿,开始将畸形的骨腿断开。
  公子昭“嗬!!”的抽/了一口冷气,冷汗瞬间“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一下打湿/了衣裳。
  公子无亏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掌一下被公子昭紧紧/握住,公子昭双手颤/抖着,虽然没睁开眼睛,只是抽/了一口气,便紧紧/咬住牙关,但是定然痛/不/欲/生。
  吴纠看到这场面,有些不忍心再看,赶紧调头走出营帐,召忽和东郭牙,还有邢侯都站在外面等情况,见吴纠出来,快速的围拢上去,说:“怎么样了?”
  吴纠轻声说:“正在重新接骨呢,还没好。”
  众人点了点头,继续站在外面等情况,吴纠对邢侯拱手说:“多谢邢公相助。”
  邢侯也拱了拱手,笑着说:“谢就不必了,这是我该做的事情,此行我也一道和你们进临淄城,这样齐国的军/队可以继续驻守边境,我的军/队保护特使回城,也算是万无一失。”
  吴纠连忙说:“有劳邢公。”
  邢侯说:“千万别跟我见外,再者说了……”
  邢侯笑了笑,又说:“我也想去看看晏娥,正好找了个借口罢了。”
  吴纠赶紧进了幕府营帐,让主书写了一封书信,快马加鞭送回临淄城,告诉齐侯出使任务已经完成,遂国国君被鄋瞒人斩了,如今遂国没有首/脑,可以让齐侯发兵,一举攻下遂国,同时/报告公子昭受了重伤,需要药材和医师诊治。
  书信很快就送出去了,吴纠在回到公子昭的营帐的时候,医师已经给公子昭接了骨,公子昭昏昏沉沉的在睡觉,一时有些半昏迷,嘴唇咬烂了,细想必是太疼了,公子无亏在一边用热帕子给他轻轻擦汗,整理衣裳。
  吴纠走进去,公子无亏便说:“已经好了,医师还给昭儿固定了一下,一路上别太颠簸,应该没什么事儿,昭儿体魄好,很快便能恢复了。”
  吴纠点了点头,说:“我已让人快马加鞭送信去临淄城里。”
  吴纠又说:“长公子也别累着,好好休息。”
  公子无亏虽然点头,但是看来今/晚还是要留下来照顾公子昭的。
  三天之后,公子昭的病情稳定了一些,众人便启程了,扶着公子昭上了车,公子无亏还是在车上照顾他,吴纠骑着纠墨走在前面,召忽和东郭牙跟在后面,同行的还有邢侯,邢国大军一路保护,浩浩荡荡往临淄城驶去。
  一路上因为照顾伤员,速度非常慢,前往临淄城的信使已经回来,在半路遇到了队伍,回禀了吴纠,齐侯已经得到消息,会安排医师和药材,让他们不必担心时间,稳当行进便可,一定要确保公子昭的伤势。
  这一路将近走了十天,十天之后,这才达到了临淄城门口,齐侯早就得到了消息,带着众臣迎出城门,吴纠骑在马上,远远的便看到齐侯站在城门口,一身黑色的朝袍,头戴冠冕,穿的非常正式,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城门里还有迎接的百/姓。
  吴纠赶紧翻身下马,走过去以示恭敬,毕竟齐侯都站在地上,自己骑在马上,高人一等算什么事情?
  吴纠走过去,拱着手刚要行礼,结果还没来得及说话,齐侯已经猛地上前一步,一把将吴纠抱在了怀中。
  吴纠吓了一跳,扎着手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齐侯使劲搂住他,贴着吴纠的耳朵说:“二哥让孤好等。”
  吴纠心想,是齐侯示下可以慢慢归程的……
  齐侯搂着他,不愿意放开,勒的吴纠都喘不过气来了,这才松开一些,轻轻/抚/摸/着吴纠的脸颊,说:“二哥竟然晒黑了不少,也瘦了,辛苦你了。”
  吴纠连忙拱手说:“谢君上关心,纠幸不辱命。”
  他说着,又回头说:“君上,长公子和幼公子都回来了。”
  齐侯一听,连忙说:“好,二哥随孤一同去。”
  他说着,伸手握住吴纠的手腕,吴纠吓了一跳,齐侯竟然又要和自己顽手拉手的戏码……
  不过吴纠挣不开,齐侯握的死紧,只好被他拉着往前走,很快到了缁车跟前,公子无亏本身想要下车行礼的,但是公子昭一路劳顿,已经睡着了,此时睡得正好,无亏不想打扰了他休息。
  吴纠替齐侯掀起缁车车帘,就看到公子昭枕着公子无亏的腿,正在睡觉,他的脸颊上/任然伤痕累累,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还被绑住了,以免腿骨再长歪。
  齐侯看到一脸憔悴的公子昭,顿时怒火就顶起来了,但是不想吵醒公子昭,轻声说:“不必下车了,让昭儿先休息,回宫罢。”
  公子无亏点了点头,很快吴纠就放下了车帘子,齐侯请吴纠上了自己的缁车,同车往临淄城里去。
  吴纠登上缁车,就看到齐侯将自己的冠冕摘下来,扔在一边,此时的天气还是夏天,虽然已经快要进入夏末,但还是热得紧。
  齐侯将冠冕扔在一边,看起来和平日没什么区别,依然高大俊美,长相英俊迷人。
  他让吴纠坐在一边儿,说:“将近一个月,二哥这一走,孤心里着实担心。”
  吴纠拱手说:“让君上费心了。”
  齐侯托起吴纠的手臂,不让他拱手,说:“不必和孤见外,二哥你可是救了公子的人,算起来也是孤的恩/人了。”
  吴纠不敢居这个功劳,只是说:“君上,如今遂国国君一死,遂国再无威胁,可派将领过去驻守遂国。”
  齐侯点头说:“孤已经派了大司马过去驻守,前几日就出发了,这点二哥不必担心。”
  吴纠点了点头,说:“君上英明。”
  他说完,两个人便一直没怎么说话,车子粼粼的行驶着,一晃一晃的,就在吴纠被晃得差点睡着的时候,齐侯突然伸手过来,搂住了吴纠的肩膀。
  吴纠吓了一跳,齐侯说:“二哥乏了,来靠着孤。”
  吴纠被他强/硬的按过去,只好靠在他肩膀上,齐侯的手从吴纠的肩膀上滑/下来,搭在了他的腰上,吴纠因为有点困,就迷瞪着眼睛,也没注意。
  结果谁知道齐侯竟然偷偷搞起了小动作,掌心热/乎/乎的,穿透了单薄的衣裳,烫的吴纠有些暖洋洋,还轻轻的揉/捏着。
  吴纠感觉有点麻痒,“嗯……”了一声,一个鼻音哼出来,这才猛的惊醒,吓了一跳,顿时就坐直了。
  吴纠突然坐起来,齐侯根本没防备,一霎那就撞到了齐侯的下巴上,齐侯也是一脸怔愣。
  虽然齐侯在搞一些小动作,但是他其实真没想到吴纠的反应那么敏锐,突然哼了一声,那声音软/绵绵的,好像一只小猫咪,还带着一丝慵懒,仿佛一记重拳,猛地打在齐侯的胸口上。
  齐侯也是因为这样一愣,才被吴纠撞到了下巴。
  吴纠顿时就醒了,也意识到自己方才那奇怪的哼声,一时老脸通红,赶紧说:“纠失礼,请……请君上责罚。”
  齐侯随即笑了一声,说:“这有什么可失礼的?二哥的声音,好听的紧呢。”
  吴纠更是老脸通红,听出齐侯在调侃自己,心中回想起方才那温暖又麻痒舒服的感觉,顿时后背一阵发/麻,头皮也麻嗖嗖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吴纠心想,难道真的是禁欲太久了,因此被齐侯碰了一下,反应这么大么?
  同时进城的还有邢国的国君,齐侯没有把邢侯安排在驿馆,而是在宫里让宫人打扫了一个房舍,请邢侯住下来。
  众人进了宫,因为一路赶路,众人也都累了,就先各自回去,吴纠没有出宫,而是住在以前住的那个房舍里。
  吴纠回来之后想了想,让子清将自己在宋国受伤,收的那些名贵药材整了一下,幼公子能用得着的,就全都给幼公子带过去补身/子。
  公子昭回了宫,先让宫中最厉害的医师看了看伤口和腿,伤口重新包扎上药,腿也检/查了一下,并没有再错位,而且这十天差不多也稳定了一些,腿骨淤血肿/胀的地方也渐渐消退,因为公子昭体魄好,这些日子也好生调养,恢复的非常快,尤其是腿伤。
  子清整理好那些珍贵的药材,吴纠便带着药材去了公子昭那里,公子昭的房舍里人很多,石速、周、,公孙隰朋,还有小荻儿和甯戚都在,公子无亏反而被挤到一边站着。
  吴纠进去的时候险些没有地方站,将药材给了公子无亏。
  公子无亏说:“多谢大司农,若是这回不是大司农挺身相助,昭儿他……”
  吴纠安慰说:“反正是过去的事儿了,幼公子经此大难,难免心情有些不好,长公子多照顾着幼公子才是。”
  公子无亏点头说:“是,无亏记着了,多谢大司农费心。”
  吴纠说:“没事儿,改明儿我做几个补身/子的汤给幼公子吃吃。”
  公子无亏又拱手说:“有劳大司农。”
  他们正说话的时候,邢侯也过来探病了,同样带来了好多药材,公子无亏将药材放在一边,几乎都要放不下了。
  大家一下午叽叽喳喳的围在公子昭身边,人山人海的,郑姬下午才来探病,一进来就哭嚎了一阵,还责骂公子无亏。
  后来卫姬也过来“探病”,还和郑姬打了一通,最后实在太吵闹了,公子无亏黑着脸将那两个打架的人全都赶走了。
  等到用晚膳的时候,探病的人才都散了。
  吴纠刚回到房舍,晏娥便说:“公子,君上请您去用晚膳呢。”
  吴纠一听,赶紧换了一件衣裳,就往小寝宫去,齐侯已经在等了,坐在席上,案上都是美味佳肴。
  吴纠走进来,躬身行礼,齐侯说:“二哥,坐罢。”
  吴纠不知齐侯什么意思,就是用晚膳,也没什么要说的,齐侯一直没说话,等吃了晚膳,这才用帕子优雅的擦了擦嘴,然后咳嗽了一声,说:“二哥一会儿没什么事儿罢?”
  吴纠狐疑的说:“没有什么。”
  齐侯又咳嗽了一声,说:“这样,那就请二哥陪孤去看看昭儿。”
  吴纠一听,终于明白了,齐侯神神秘秘的请自己过来用晚膳,原来憋这么一个宝,就是想让自己陪他去看公子昭,齐侯可能一个人去不好意思,当爹当成这样,也算是奇葩了。
  吴纠无奈的说:“是,君上。”
  齐侯点点头,说:“那走罢。”
  两个人这就起身准备去看公子昭,他们到了公子昭房舍的时候,里面很安静,寺人宫女都站在外面,没有进去服侍,大家要问礼,让齐侯制止了,便带着吴纠走进去。
  公子昭果然在内室里,他半躺半靠在榻上,身后叠着厚厚的被子,公子无亏则坐在榻边上,正端着碗,一手拿着小匕,将碗里的汤舀出来,然后仔细的吹凉,喂给公子昭喝。
  公子昭因为生病,而且有些郁结于心,嘴里口苦吃不下什么东西,公子无亏亲自喂他,公子昭便不怎么拒绝,还是会老老实实的张口吃掉。
  公子昭靠在榻上,双/腿动不了,气色虽然有些恢复,但是脸色依然不好,毕竟做过俘虏,受过羞辱,还要停战来保全他,公子昭心里仍然有疙瘩。
  公子昭突然说:“大哥,你记得么,小时候弟/弟淘气,被君父打了,大哥也是这么喂弟/弟吃饭的。”
  公子无亏听他提起那么久远的事情,不由得一笑,说:“是啊,说到底,昭儿还挺调皮的。”
  公子昭摇了摇头,说:“弟/弟吃不下了。”
  公子无亏皱眉说:“好昭儿,再吃一些,你用的这么少,如何能恢复起来?”
  公子昭苦笑了一声,说:“大哥,弟/弟恢复不恢复,也是一样的,对谁都没有好处。”
  公子无亏一阵心酸,心里仿佛被拧了一样,公子昭知道,一来他的腿不能恢复成以前的样子,最多看起来无异,但是不跑不能跳。
  就算有奇迹,恢复成了原样,那么对于公子昭也是痛苦的,那时候公子昭又变成了与公子无亏争位的阻碍,也是公子昭不想看到的。
  公子昭轻声说:“这样挺好的,是弟/弟大意轻敌,该有这遭报应。”
  公子无亏听了更是心中难受,这个时候外面的齐侯终于听不下去了,大步走了进来。
  齐侯和吴纠走进来,公子昭和公子无亏都吓了一跳。
  公子无亏连忙行礼说:“君父,大司农。”
  公子昭也想行礼,但是他无法下榻,只好拱手说:“拜见君父,大司农。”
  齐侯走进来,说:“不必拘礼了。”
  他说着,看了一眼案上的晚膳,基本没吃多少,公子昭正是长身/体,养伤的时候,竟然只吃了这么一些。
  齐侯叹口气,说:“昭儿,让你受苦了。”
  公子昭一听,愣了一下,说:“是儿子的过失,输了阵,请君父责罚。”
  齐侯慢慢坐下来,说:“谁都会有过失,孤也有过失,是孤小看了遂国人,若不是因为孤小看了遂国人,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情。”
  众人都没想到高高在上的齐侯,竟然有一天会讲出认错的话来,都是诧异惊讶的看着齐侯,齐侯又说:“这次无亏奋力杀敌,又将你弟/弟救了回来,立了大功,做的不错。”
  公子无亏又是一愣,他真的想不到,有朝一日竟然能从齐侯口/中听到褒奖自己的话,简直不可思议。
  齐侯说:“昭儿安心养伤,其他的都之后再说。”
  公子昭说:“可……君父,鄋瞒……”
  他的话还没说完,齐侯便抬手打断了公子昭的话,说:“对于鄋瞒,你不必挂在心上,就算没有你被俘的事情,攻打鄋瞒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鄋瞒只是狄人的一个分支,就算真的剿灭了鄋瞒,还会有赤狄人、白狄人、长狄人来取代鄋瞒人,这次二哥能拿来盟约,也算是给诸国,乃至整个大周一个喘息的机会,虽然十年太短,但是也可以趁这个机会扬威。尊王攘夷,并非是真的要把夷人全都消灭殆尽,而是让他们感觉到大周的威严,不敢进犯。”
  齐侯说完,公子昭点了点头,说:“儿子受教。”
  齐侯说:“行了,别多想了,快些休息……还有,你这饭用的太少了,这如何能把身/子给养好?无亏,你看着昭儿一些。”
  公子无亏拱手说:“是,儿子知道了。”
  齐侯没有再说什么,又叮嘱了一句,让公子昭多用些饭,就转身带着吴纠离开了。
  其实吴纠进来之后,除了问礼,是一句话都没说过,但是齐侯偏偏要带上吴纠,可能是传说中的“壮胆”,老/子见儿子,还需要壮胆的,齐侯也算是千古第一人了。
  吴纠跟着齐侯走出来,两个人慢慢往小寝宫走,齐侯笑了一声,说:“二哥,你不会笑话孤罢?”
  吴纠其实心里早就笑话过了,虽然吴纠没有作为人父的经验,但是看着齐侯这般,的确挺好笑的。
  吴纠轻轻咳嗽了一声,恭敬的说:“自然不会,君上。”
  齐侯一听,笑了一声,说:“二哥啊二哥,你还是这般,说瞎话眼皮都不眨一下。”
  吴纠又轻咳了一声,可能方才自己应承的太快了,因此齐侯根本没感觉到吴纠的诚意。
  齐侯负着手,慢慢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看着一路上的花丛,自从那日临淄城下过大暴雨之后,花园中的花一夕之间全都凋零了,不过吴纠公干这不到一个月,竟然又开得如此烂漫了。
  齐侯慢慢的走着,感叹了一声,说:“孤……从没有作为人父的感觉,从来没有。”
  这辈子没有,上辈子更没有,在齐侯的眼中,无论是公子无亏,还是公子昭,那都是他的继承人,而并没有一种当成是儿子的感觉,那种感觉很缥缈。
  因为在齐侯眼中,先有国之后才是家,若不是这回前线误/传了公子昭的死讯,齐侯还没有这种感觉。
  齐侯又叹了口气,说:“如今才明白了,这次还要多谢二哥。”
  吴纠拱手说:“君上不必客气,这是纠的分内之事。”
  齐侯笑眯眯的说:“二哥想要什么奖赏,可以尽管提。”
  吴纠想了想,没什么想要的,毕竟若说钱的话,恐怕吴纠早就是齐国的首富了,若说是权/利的话,位居大司农,又屡立功勋,应该也算是位高权重了。
  对于美酒佳肴,旁人做的还没有吴纠自己做的好吃,美食对于吴纠来说,只能自己诱/惑自己,剩下的……恐怕也就是色了。
  可是吴纠现在正处于迷茫的阶段,毕竟他曾经梦到过两次在和齐侯做那种事情,吴纠在想,或许自己并不喜欢女人,难道要开口让齐侯奖赏自己几个男人,试试看自己的性取向?
  吴纠想着,觉得自己想远了,便说:“纠没什么可图,君上无需奖赏。”
  齐侯笑了笑,说:“是么?孤知道一个东西,是所有齐国士大夫都想图的,不知二哥愿不愿意?”
  吴纠不知他说的是什么,便说:“纠请教君上。”
  齐侯笑眯眯的说:“自然是国相之位。”
  他一说完,吴纠有点懵,齐侯说:“怎么样?二哥喜欢这位置么?你这次立了大功,孤封你为国相,如何?”
  吴纠只是愣了一瞬间,随即笑着说:“君上厚爱,纠实不敢当,国相应该是有才能的人居之,纠只是会做做饭炒炒菜,凭的是运气,并不算是有才能的人。”
  齐侯没想到有人会拒绝国相的地位,笑着看向吴纠,说:“这事儿,二哥别忙着拒绝,好好考虑考虑,若是你什么时候心动了,就来知会孤一声。”
  吴纠恭敬的拱手说:“谢君上美意。”
  齐侯点了点头,看了看天色,黑的厉害了,已经用过了晚膳,夏日的天黑的晚,说明时间不早了。
  齐侯便笑着说:“时辰不早了,看来二哥今/晚是没办法出宫回府了,不如在孤的小寝宫睡下?”
  吴纠的眼睛转了转,虽然自己不能出宫,但是自己在宫里的房舍还保留着,子清晏娥都在房舍里等着自己呢,齐侯怎么跟失忆症一样,非让自己去小寝宫。
  吴纠刚要委婉的拒绝,齐侯又说:“哦对了,孤让子清回大司农的府邸了,至于晏娥……今儿邢公难得来一次临淄城,孤本该摆筵席的,但是邢公说不想让孤破费,因此孤就让晏娥去跟邢公聊聊天,所以……二哥还是跟孤走罢。”
  吴纠一听,怎么觉得自己正好一只脚踏进了齐侯的圈套里,另外一只脚想要拔/出来,结果齐侯还使劲拽了自己一把……
  吴纠没有办法,只好默默的跟着齐侯往小寝宫去,两个人进了小寝殿,就看到席上摆着酒菜,齐侯先坐了下来,吴纠只好跟着坐下来。
  齐侯笑眯眯的给吴纠倒了一杯酒,说:“之前孤病重,多亏二哥悉心照料,这杯孤敬二哥。”
  吴纠端起酒杯,说:“之前纠生病遇刺的时候,也承蒙君上悉心照顾,这一杯该当纠敬君上才对。”
  齐侯点头说:“也是,孤与二哥本身就不分彼此,请。”
  吴纠听他这么说,打了个寒颤,齐侯仿佛就不会正经说话,一开口就这么肉麻,吴纠连忙将杯子里的酒水饮尽。
  齐侯又给他添上一杯,说:“昭儿深陷敌营,二哥挺身相助,出使遂国,这一杯,孤再敬二哥。”
  吴纠又端起杯子,将酒水饮尽,齐侯看他的杯子空了,继续倒上第三杯,笑眯眯的说:“二哥出马,与鄋瞒人盟约十年,给大周得到了一个绝佳的休养生息的机会,之后孤亦会禀明天子,也是大功一件,孤敬二哥。”
  齐侯连敬了三杯,吴纠连饮了三杯,杯子可不像现代喝白酒的杯子那么小,虽然没有那么大劲儿,但是意外的上头,吴纠饮下三杯,顿时有些晕,肚子里一股暖洋洋的感觉。
  热气从肚子席卷上脑袋,很快就上头了,齐侯又给吴纠倒上一杯酒,吴纠此时已然有些朦胧了,率先端起酒杯,笑着说:“君上,还敬么?”
  齐侯见他笑眯眯的,一脸笑意妍妍的样子,脸颊微微泛红,完全看不是是个三十有二岁的男子,仿佛就是个年轻人一般,眉眼如画,气质出尘,好像是落入世间的谪仙。
  那笑容让齐侯心脏“梆梆”猛跳了两下,笑着说:“若想敬酒,总有说头的。”
  齐侯确定吴纠此时已经有些醉了,因为吴纠笑眯眯的说:“纠知道了……君上纠是想要灌醉纠……”
  齐侯笑眯眯的挑眉说:“哦?二哥怎么知道的?孤将二哥灌醉,也没什么好处,还要收拾一个醉鬼。”
  吴纠“呵呵”低笑了一声,袖袍一摆,险些将空杯子给扔下案去,还是齐侯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青铜酒杯,放在旁边。
  吴纠眯着眼睛,修/长的食指虚点齐侯,喝了酒的嗓音有些沙哑,低声说:“因为君上只有趁纠喝醉的时候,才有胆量。”
  吴纠说完,齐侯装傻充愣的说:“什么胆量?”
  吴纠没说完,只是抬起手来,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又笑了一声。
  齐侯盯着吴纠,眼神突然沉了下来,低笑了一声,说:“没胆量的是二哥罢?难道二哥不喜欢孤?”
  齐侯这么问出来,吴纠一阵沉默,齐侯还以为问到了点子上,连忙走过去,坐在吴纠身边,用温柔的嗓音开始哄“醉鬼”,低声说:“二哥,喜欢孤么?”
  吴纠这个时候抬起头来,坚决的摇了摇头,说:“不喜欢。”
  齐侯还没来得及说话,吴纠已然抓起齐侯的袖摆,满脸潮/红的放在嘴边,齐侯看的心跳加速,结果吴纠“阿嚏”打了一声喷嚏,很豪爽的用齐侯的袖摆仔细的擦了擦自己的鼻子,然后甩开,同时往旁边一歪,趴在案上,说:“不喜欢……你脾气太差,我喜欢温柔的,小鸟依人的,说话温柔细声细气的……你长的五大三粗,还一身横膘,而且一筐老婆儿子……”
  齐侯一听,简直就是自找羞辱,顿时被数落的额头青筋都蹦起来了,连忙说:“好好好,不喜欢,二哥你喝醉了,我扶你去休息好么?”
  吴纠从善如流,也没有拒绝,因为他本身就困了,一边数落一边趴在案上,就要睡着了。
  齐侯扶着他站起来,吴纠仿佛被抽掉了骨头一般,歪歪扭扭的倚着他,根本走不动,最后齐侯干脆把他打横抱起来,这才走进内室,将吴纠放在榻上。
  吴纠躺在榻上,老老实实的闭着眼睛,似乎要睡着了,齐侯还以为自己今天能套出什么话来,毕竟齐侯是很信任自己的魅力的,他长得也算是俊美,而且身材高大,位高权重,每个方面不说最好的,但却是万里挑一,齐侯就不信自己这么无微不至,吴纠没有感受。
  但是齐侯感觉自己真是自讨羞辱,确实想多了……
  齐侯拿起旁边的薄被子,准备给吴纠盖上,刚刚给吴纠盖上,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吴纠突然睁开了眼睛,仿佛梦游一样,吓得齐侯手一松,绢丝的薄被顺着榻牙子“唰!”一声就滑了下去。
  与此同时吴纠一下坐起身来,猛地一把钳住了齐侯的腕子,齐侯一看,吴纠显然又要撒酒疯,这样以后都不敢让他喝酒了。
  果然,吴纠的手劲儿竟然大得惊人,“咚!”一声,将齐侯拉倒在榻上,然后突然一翻,压住了想要起来的齐侯。
  齐侯一阵诧异,震/惊的倒在榻上,抬头看着居高临下的吴纠。
  吴纠满眼笑眯眯,白色的头冠松开了,落在榻上,黑色的头发“哗啦……”一下直接散落下来,披散在吴纠白色的衣裳上,再加上吴纠喝了酒,白/皙盈透的双颊泛着微红,看起来真是风光无限好。
  齐侯嗓子一紧,轻咳了一声,低声说:“二哥,孤可不想和你这个醉鬼顽,快去睡觉。”
  吴纠却像没听见一般,慢慢低下头来,在齐侯怔愣的目光下,吴纠竟然在齐侯的额心落下一个温柔细腻的亲/吻,随即嗓音“呵呵”的低哑一笑,捏住齐侯的下巴,眯眼说:“没关系,我虽然没什么经验,不过……我会轻轻的。”
  齐侯一阵纳闷,根本没听清楚,脑回路跟不上醉酒的吴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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