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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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在座的众卿重重抽/了一口气, 那自然是大家都认识, 且都害怕的人, 如今谭国老太子收取了齐国贿/赂, 又反过来收取了楚国的贿/赂, 还准备将齐国借道的大军扣在谭国, 这样一来便是反叛了周天子, 最着急的是谁?自然是谭国真正的统/治者老谭公了。
  就见召忽手执长剑,竟然挟持着一头白发的老谭公走了进来,怪不得外面的虎贲军都没有出声, 就让召忽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毕竟谁敢出声儿,老谭公的脑袋恐怕就要掉下来了。
  别看召忽平时嘻嘻哈哈的,还有点小炸毛儿的样子, 但是召忽的功夫是很厉害的, 入军营都没有问题,更别说穿梭于注意力本就转移到路寝宫的谭国了。
  因为谭国老太子收了楚国贿/赂, 想要一口吞下个胖子, 以谭国这渺小的国度并吞齐国这个强国, 因此兵力全都集中在路寝宫, 而老谭公住的小寝宫就空虚了。
  吴纠就知道, 谭国老太子野心勃勃的,这宴无好宴, 因此就让召忽偷偷行动,对外只是说他水土不服, 不能赴宴, 其实召忽则是去挟持老谭公了。
  老谭公生病在小寝宫休息,身边没几个人守卫,召忽很快便得手了,老谭公因此最近身/体不好,就将国政交给了老太子,但是重要事情还是需要拿到他这里过目的。
  老太子并没有将联合楚国的事情告诉老谭公,原因很简单,便是因为老谭公虽然不满齐国的强大,但是他给周天子卖命,卖了一辈子,如今老了,没有心力了,更不敢造/反了,若是要他联合楚国,那是万万不能的事情。
  因此老太子知道这个道理,于是就偷了老谭公的印信,自己盖章,对着满朝文武也宣称是老谭公应允的,虽然很多朝臣反/对,但是都被老太子干掉了。
  现在召忽劫持这老谭公突然出现,众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最害怕的当然要数谭国老太子了,老太子怒目瞪着他们,说:“你们做什么!?”
  吴纠冷笑了一声,说:“谭国太子还说别人愚蠢,我看最愚蠢的便是你罢?人质都在手了,你还问我们做什么?”
  那谭国太子只是这么一问,目的在于质问,而吴纠故意曲解的了他意思,气的谭国老太子差点直接折过去。
  老太子厉声喝道:“识相的就快点放了国君!”
  吴纠幽幽说:“对不住,我们都不识相。”
  他这么说完,谭国老太子气的“呋——呋——”的喘气,就跟狗吐气一样,瞪着眼睛说:“你!你……”
  老谭公年纪太大了,不过他还是清楚现在被人劫持的,而且这路寝宫里竟然乱七八糟的,满朝文武在座,还有一条大猎狗,不止如此,有个人穿着楚国的铠甲,竟然是楚国人。
  而且齐侯和齐国的大司徒还亲自来了,路寝宫外圈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虎贲军,不知是什么意思,老谭公虽然还没搞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此时已经吓得满头冷汗。
  吴纠对老谭公拱手说:“谭公,您还不知您的这好太子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是事情罢?您这好太子带着您谭国的文武众卿,竟然公然反叛天子!楚国发兵攻打郑国,天子令我齐国营救,而谭国太子竟然勾结楚人,收受/贿/赂,准备将我齐国援兵断在谭国!这不是谋反,是什么?”
  老谭公一听,险些晕过去,谋反是他一辈子都不敢做的事情,因为老谭公知道,他们谭国生存下来,靠的是财力,而并非是兵力,因为谭国太小了,还不如旁的国/家一个小邑,这么小的国土面积,根本不可能有太多的人口,没有人口就没有兵力,在这个拼人口的时代,谭国又故步自封,自然不能壮/大。
  因此老谭公一直以来守着自己这风水宝地,也是很满足的,他绝对不会造/反,造/反无异于自/杀!
  而如今谭国老太子竟然要造/反了,老谭公一听,立刻喝道:“孽子!你要做什么!?”
  众卿一听,都是面面相觑,难道这事儿不是老谭公授意的么?明明文书上有老谭公盖的章,怎么老谭公现在却一脸刚刚听说的模样?
  谭国老太子一看他老爹来了,立刻有些怂,但是事已至此,怎么可能怂?
  谭国老太子不理老谭公,而是对吴纠说:“你竟然在这里妖/言惑众?!来人啊!给我把这个妖/言惑众的齐国人拿下!”
  他这么一说,虎贲军就要行动,但是还没有来得及行动,召忽已经冷喝一声:“谁敢动一下试试看!”
  他说着宝剑一横,老谭公惊叫了一声,大喊着:“不要动!不要动!不得无礼!”
  那些虎贲军也是辛苦,一方面老太子吩咐要抓人,一方面老谭公却不让他们抓人,真是辛苦万分,一时间都愣住了,不知该听谁的。
  齐侯这个时候冷冷的一笑,说:“孤深知老谭公的为人,说若天子脚下,谁最忠心耿耿的,那必然是老谭公无疑了,然而今日,我齐国奉召命前去营救郑国,却遭到谭国拦截,还遭兵戈相向,老谭公,你这儿子,好大的胆子呢?以照孤看,您这好儿子,恐怕也不想让你活着罢?是啊,哪个国君的儿子,想要国君长命百岁的?谭国太子做了一辈子太子,恐怕是迫不及待的想让我们齐国替他如愿以偿了罢?”
  齐侯这么一说,很准确的说破了老太子的心声,老太子就是这个意思,老谭公已经九十多岁了,虽然古时候有很多长寿的传说,但是基本都是美化的,能活到九十岁,的确是个老王/八了,就连现代,活到九十岁也的确是高寿了。
  老谭公一直活着,老太子都七十多岁了,眼看着一辈子就只能做太子,能不熬心么?其实齐侯说的非常准确,但是如今文武百官都在座,若是老太子他承认了,别说做谭公了,就是做太子都没人认他。
  所以齐侯虽然说准了老太子的心意,但是老太子可不敢承认,连忙否认说:“你血口喷人!君父,不要相信他,他们齐国就是想要离间君父与孩儿啊!”
  旁边的国相立刻说:“是啊君上!太子您也快想想办法啊,快将君上救下来啊!”
  老太子根本不想救,因此在拖延时间,朝臣们听到老国相这么说,立刻全都应和着说:“太子,太子,快想想办法,救下君上啊!”
  朝臣们让太子救老谭公,老谭公也想活命,而太子不想救老谭公,若是能一声令下命令虎贲军杀/人,将老谭公一起撕票了,那就是更好的。
  但是关键是老太子也没这个魄力,于是就一直僵持着。
  老太子眼见到嘴的鸭子要飞了,气怒的吼着:“你们这些阴险的人!”
  吴纠笑眯眯的说:“我们齐国人,那是远远不及太子您阴险的。出尔反尔,说好借道给齐国,如今反悔是不是阴险?设宴款待,却用泔水,是不是阴险?如今太子的君父在旁人手里,你却不顾死活,是不是阴险?”
  太子气的眼珠子都红了,说:“你们以为自己能活命吗!?我这里五百虎贲军,冲进来就能将你们剁成肉泥!!!”
  老太子气怒的大吼着,吴纠耸了耸肩膀,一脸无所谓的说:“是么,那太子别忘了,你的城中和城郊,里外加起来有我齐国五万精兵!纠临走之前已经和将领说好了,若今夜子时还没得到放行的诏令,那便杀进谭国都城,片甲不留!”
  老谭公一听,险些一口气没喘过来,直接晕过去,召忽一把拽住他,老谭公万万没想到,太子竟然引了齐国五万兵马在城外,还有人在城内,那不是开城迎敌的架势吗?
  齐侯冷冷一笑,说:“五万精兵,孤敢问一句谭公,敢问一句老太子,您的整个泱泱谭国,可有五万百/姓!?更勿谈什么兵马了。若是谭国再执迷不悟,孤今日便替天子清除小人,都无需上报,直接问斩!”
  老谭公吓得不行,说:“孽子!!你还在干什么!快放人!让虎贲军出去!”
  老太子没动,老谭公已经清楚,老太子肯定是要造/反,最好连自己也杀了,当即怒极的说:“来人啊!将太子给孤拿下!!”
  中卿面面相觑,老谭公又说:“今日如有造/反的谭国大夫,也一并拿下,直接杀头!”
  他的话一出,谭国大臣们纷纷喧哗起来,有些害怕,一时间风向有点倒,虎贲军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该动手才好。
  老太子见谭公下令了,顿时怒极的说:“谁敢动!?今日这里我做主!谭国兵印在我手中,虎贲军都要听令于我!”
  老太子又对老谭公说:“君父,你怎么那么糊涂!如今我们已经将齐国困在城中,而且还有楚国大军相助,一定能吞下齐国,君父不要拖儿子后腿啊!”
  老谭公看出来了,老太子是一定想要杀自己,一时间路寝宫有些混乱,一片的骚/乱,虎贲军根本不知道该听谁的。
  这个时候吴纠笑了一声,说:“楚国大军?楚国大军此时正遭到宋军的偷袭,试问怎么还有闲心管你们谭国是死是活?”
  他这么一说,旁边的楚国将军也吓了一跳,之前明明说宋国并不参战的,怎么突然就被宋国埋伏了呢?这不可能……
  楚国将军分神儿,老太子也被吓倒了,一瞬间都懵了,就在这个时候,吴纠暗暗的给召忽打了一个颜色,召忽顿时就明白了,猛地推开老谭公,快速一掠,一下抢出去。
  众人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到有大臣在“啊啊啊啊——”的尖/叫,随即是“咕咚!!!”一声巨响,就见谭国老太子还站着,但是他的脑袋突然一下就飞了出去,猛地溅出一片血花,喷溅在大殿上。
  一瞬间,召忽白的衣袍都被红色的鲜血染红了,他脸色冷漠,完全不见平日的欢脱,脸上也溅了鲜血,仿佛是一只恶/鬼,猛地抖了一下自己染血的长剑,冷声说:“谭国太子公然谋反天子,已被诛杀,以儆效尤!”
  老谭公根本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老太子的脑袋飞了出去,还发出“咕咚”一声,掉在了地上,众人一半尖/叫,一半愣神,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齐侯则是淡淡的说:“谭公,发号施令罢!”
  老谭公现在害怕极了,毕竟在路寝宫中,一个齐国的卿大夫突然砍掉了谭国太子的脑袋,那架势可怕得紧。
  老谭公在众人怔愣间,颤声说:“将……将楚国逆贼给孤拿下!!”
  他的话一出,虎贲军这会儿知道,只能听老谭公的了,因为老太子虽然还攥着印信,不过他的脑袋已经掉在了地上……
  楚国将军赶紧连退几步,但是周边五百虎贲军,瞬间全都涌进来,还有召忽的帮忙,楚国将军再骁勇善战,也无法抵/抗这么多虎贲军,瞬间就被抓/住了。
  那楚国将军被抓/住之后,挣扎着大喊,说:“我王是不会放过你们的!是不会放过你们的!谭国不足与之谋,谭国终究是个可怜的弱小国/家,懦夫!懦夫!我王是不会放过你们的!我王马山给就要打到洛师去了!马上!!”
  吴纠挑了挑眉,挥手说:“楚国将军恐怕是疯了,带下去罢。”
  老谭公赶紧应和说:“带下去,带下去!”
  很快就有虎贲军押/送着楚国将军往下走,一片骚/乱这才慢慢平静下来,而匽尚一直坐在旁边,所有人都紧张的站起来的时候,匽尚仍然稳稳的坐着。
  不止如此,就在看到老太子人头滚在地上的时候,其他人尖/叫,惊讶,怔愣,而匽尚却依然稳稳当当的坐着,看着满地的鲜血,却还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大势已去……
  匽尚闭了闭眼睛,突然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在杯子口轻轻摸了两下,然后慢慢端起酒杯,又闭了闭眼睛,将那杯酒一口饮尽。
  棠巫站在后面,方才召忽砍下老太子的人头,实在太惊险了,一瞬间所有人都给震慑住了,就在这个空当,没有人注意匽尚,匽尚突然“嘭”一声倒在地上。
  棠巫大喊了一声,赶紧冲过去,吴纠和齐侯这才发现,不知怎么了,匽尚突然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不断的颤/抖着,脸色也惨白无比,而就在匽尚旁边,一只酒杯倒在地上,酒杯的杯口上,还有一些粉末。
  吴纠脑子里“嗡”的一下,恐怕匽尚知道大势已去,想要自尽……
  齐侯见到口吐鲜血的匽尚,脸色猛地沉下来,立刻大声说:“棠巫,给孤救人!”
  匽尚倒在地上,意识已经有些不清晰了,不断的咳嗽着,将鲜血咳嗽出来,听到齐侯的话,却淡淡的看向齐侯。
  齐侯冷声说:“匽尚,孤今日告诉你!你就算是死,也必须死在我齐国手中!”
  匽尚没有说话,可能是说不出来,脸色扭曲着,或许是因为□□引起的疼痛,不过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苦笑,猛地晕了过去。
  棠巫赶紧将自己的药箱子放下来,检/查了一下酒杯口的粉末,似乎立刻就明白是什么□□了,赶紧给匽尚施救。
  一瞬间路寝宫又混乱/了起来,老谭公为了巴结齐国,赶忙去叫医官,然后又收拾了干净的房舍,让匽尚休息。
  棠巫施救,经过一晚上,终于是抱住了匽尚的一条命,齐侯这才松了口气,毕竟如今楚国的事情解决了大半,全都按照计划进行着,这样一来,齐侯是想要将匽尚收归,继续用他修水渠的,若是匽尚自/杀了,齐国的水渠修了一半,该用谁来主持?谁也不会这个。
  齐侯松了口气,此时天也大亮了,这个时候就有谭国的寺人走过来,恭敬的说:“齐公,齐国大司徒,寡君有请。”
  齐侯和吴纠对视了一眼,让棠巫照顾匽尚,带着召忽便去见了老谭公。
  老谭公坐在席上,见到他们来了,连忙起身行礼,拱手说:“齐公,齐公,真是对不住,我这给你赔礼了。”
  齐侯笑了笑,但是皮笑肉不笑,说:“谭公,您这恐怕不是要给孤赔礼,而是要给天子赔礼才是。”
  老谭公一听,立刻说:“是是是,正是这个道理……我那孽子,实在该死,今日幸得齐国帮助,我心中是不胜感激的,这……这……昨天在路寝宫的事情,并非是我的本意,我是真的不知情,还请齐公明/鉴啊,就请齐公,替我向天子,美言几句。”
  齐侯“呵呵”一笑,转头对吴纠说:“二哥,你说呢?”
  吴纠也笑了笑,说:“这……恐怕不好办罢?毕竟您谭国太子做的可是谋反的大事儿,并非只是请寡君吃了一顿馊水这么简单,是罢?”
  老谭公一听,就知道吴纠是故意提起太子摆泔水宴给他们吃的事情。吴纠要告诉老谭公,齐国人是记仇的,别说谋反的事儿了,泔水宴的事情都没过去。
  老谭公连连抹着脸上的汗珠儿,说:“这……这这,误会啊!误会啊!都是我那孽子,和老夫真真儿没有半点关系,还请齐公和大司徒,大人/大量,大人/大量!”
  吴纠笑了笑,说:“是呢,寡君是最大人/大量的了,说起也是,太子是太子,谭公是谭公,谭公声明大/义,本不该受这个罚,这样罢……”
  他这么一说,老谭公连忙说:“您说,您请讲。”
  吴纠笑着说:“这事儿太大,天子肯定是要听说的,谭公想压/制也压/制不下来,若是强行压/制,反而会落得一个欺君之罪,到时候更难办,寡君会禀明天子,不过也会给谭公说说好话儿,谭公您顶多是管/教不严,教子无方的罪过,和谋反那还差得远呢。”
  老谭公是个明白人,这一听,好家伙,齐国人真是阴险,上报还是要上报的,小报告肯定要打,但是会给谭国美言几句。
  吴纠又说:“至于这美言嘛……”
  他说着,故意拉长声音,一脸老油条的模样,老谭公赶紧说:“这样,我这就让人准备黄金,送到齐国去,就当是我的一番赔罪。”
  齐侯笑眯眯的又看了看吴纠,吴纠摆手说:“谭公,你真是太客气了,不过您想想看,若是我齐国收了您的黄金,再给您谭国美言?天子会信么?这黄金,我们是万不能收的。”
  齐侯笑眯眯的,一听吴纠这口气,肯定不是不想要黄金,而是想要比黄金更值钱的东西,这倒是和齐侯想到一起去了。
  老谭公也听出来了,吴纠这口气是嫌他们给的太少了,老谭公擦着汗,但是此时不能不服软,颤声说:“那……这……请齐国大司徒示下?”
  吴纠笑眯眯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幽幽的说:“这样罢,寡君宅心仁厚,也不愿难为谭国,谭公不如用谭国最富裕的东西。”
  老谭公一听,眸子一缩,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果然听到吴纠说:“那便是……盐?”
  老谭公一听,心肝肉都在疼。
  盐这东西,不比黄金值钱,但是吴纠竟然要盐,而老谭公一脸心疼,原因很简单。
  因为在这种战争的年代,大家货币也不统/一,金银都有杂质,谭国就算给个百万两,拿回过一熔,谁知道有几成金子?况且还容易被盖一个收受/贿/赂的戳子,而且每个国/家金子的价值是不一样的,还容易贬值。
  但是盐不同,之所以谭国能生存的这么好,就是因为他们有盐,非常富饶,成为了周朝的经济中心。
  盐可就是钱,也不会贬值,齐国若能弄一批盐回去,这次五万兵马的粮草费,可就赚出来了,出兵一趟还能赚/钱,何乐不为呢?
  老谭公心里一千个不愿意,但是也不能说出口,只好颤巍巍的点头,还装作慷慨的样子,说:“只是一些盐,不值什么,若是齐国喜欢,拿去便是,便是!这……还请齐公在天子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啊!”
  齐侯笑着说:“是了,谭公不必多虑,谭国一直忠心耿耿,如今反贼也已经正/法,想必天子还是明白谭公您的忠心的。”
  老谭公连忙点头,这个时候棠巫赶过来,说是匽尚醒了,齐侯和吴纠也不想玩虚的,齐侯便说:“那谭公您准备准备,这几日孤就要启程回去了,请谭公尽快将盐准备好罢?”
  “是是是。”
  老谭公不敢反驳,连忙答应,然后恭恭敬敬的送走了齐侯和吴纠,送走之后,顿时脸色都气的青了,齐国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一下就吞了他们的宝贝,还一脸很大度的模样,老谭公能不生气么?
  齐侯让召忽去准备准备,这两天就上路返程,然后带吴纠去看匽尚。
  匽尚气息奄奄的躺在榻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色十分苍白,他听到有人走进来的声音,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看到了齐侯和吴纠,随即又闭上了眼睛。
  齐侯走过去,冷冷的说:“匽先生,你也真是命大了。”
  匽尚没有说话,齐侯看着匽尚这样子,真是又有气,又不忍。
  有气是因为齐侯信任匽尚,而匽尚却是个细作,而且匽尚还企图自/杀,若是他自/杀了,齐国的水力怎么办?因此齐侯有气。
  不忍呢?一方面也是因为齐国的水力问题,除了匽尚,再无旁人可以主持水利建设,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匽尚的的确确对吴纠有救命之人。
  匽尚躺在榻上,说:“匽尚命大,是因为齐公还不知道匽尚做了什么……”
  匽尚看起来是一心求死,他将在边邑救灾的时候,齐侯和吴纠遇到伏击的事情说了一遍,匽尚很虚弱,气息奄奄,说话断断续续,但是态度很冷漠。
  齐侯一听,原来自己的手臂骨折,腿部受伤,还有吴纠冒着危险将那铁扣掰/开,划的掌心伤痕累累,都是拜匽尚所赐!
  齐侯顿时脸色都涨红了,一脸的阴霾,说:“匽尚,你还敢说!?”
  匽尚淡淡的说:“匽尚只是想让齐公明白,匽尚是个什么样的人,万勿再对匽尚仁慈了……匽尚救大司徒,完全是为了博得齐公的信任,匽尚为齐国修水渠,完全是为了疲惫齐国的财力,没有任何功劳可言,齐公大可现在就一剑杀了匽尚。”
  齐侯厉喝说:“你以为孤不敢么!?”
  他说着,“嗤——!!”一声,将腰间的佩剑引剑出鞘,猛的就搭在了匽尚的脖子上。
  棠巫吓了一跳,脸色瞬间惨白,但是没有动,慢慢低下头来,嘴唇颤/抖的厉害。
  匽尚只是淡淡一笑,说:“齐公文韬武略,乃是匽尚见过的国君之中,最有才干的一个,连江山社/稷都能坐稳,为何不敢杀一个细作?匽尚只求……齐公若是要杀匽尚,请避开棠儿……”
  他的话一出,棠巫眼圈都红了,低着头,眼泪从眼睛里滚出来。
  匽尚继续说:“棠儿还小,这样的事情,还是别让他再看到了。”
  吴纠见棠儿哭的十分隐忍,伸手拍了拍棠棠巫的后背,随即说:“匽尚,其实纠很敬佩你,在纠遇到的人中,匽先生有才华,有手段,能狠心,也有忠心,只可惜……昔日匽先生跟错了君主,如今匽先生还有一个机会。”
  他说着,齐侯连忙看向吴纠,说:“二哥,你想饶过匽尚?”
  匽尚一笑,声音沙哑的说:“是啊,大司徒想要饶过匽尚,但是齐公未必想。”
  齐侯脸色难看的说:“匽尚他害过二哥,孤绝不会饶过他,就算我齐国的水力不修,也不能饶过他!”
  吴纠连忙安抚齐侯,说:“君上,您想想看,普天之下,再没有人比匽尚更懂得水力,若是齐国的水力修建成功,那么洪涝和饥/荒将大大锐减,这样一来,能救多少齐国百/姓,何止成千上万?还能强多少齐国兵马?而纠与君上,不过是两条人命,君上就算再尊贵,百年之后也归黄土,而齐国的水力,可延传百年,造福在君上身后。”
  齐侯听到吴纠这么说,脸色渐渐有些好转,吴纠说的对,自己和吴纠是两条人命,就算齐侯是国君,而吴纠是大司徒,但也只是两条人命,而匽尚能造就的,不只是一朝,而是百年,甚至二百年,三百年的福祉,就算齐侯哪天真的到了黄/泉,水渠的成就也能一直蔓延下去,造福他的子孙后代。
  齐侯脸色好一些,但仍然阴霾,说:“匽尚,你可愿将功抵过!?”
  匽尚没有说话,闭了闭眼睛,却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说:“匽尚已然心死,再无法修水渠。”
  匽尚这么说着,齐侯又要暴怒起来,齐侯的性子本就暴躁阴霾,这样一听,匽尚简直给脸不/要/脸,明明已经赦免他,但是匽尚竟然不接受。
  齐侯气得不行,这个时候召忽突然走进来,低声对吴纠耳语了几句,随即将一个大盒子奉上。
  吴纠听了之后笑起来,随即将那盒子递给齐侯,齐侯打开一看,冷冷一笑,说:“匽尚,虽然你不识好歹,但是话也别说得太满,看看这个!”
  他说着,将那大盒子直接扔在榻上,险些砸了匽尚,匽尚侧头一看,盒子很大,但是里面却是空旷的,只有一缕黑白参半的头发,不知是什么意思。
  吴纠淡淡的说:“方才接到前线军报,楚国大军在郑国边境,遭到宋兵伏击,展雄将军带兵偷袭成功,将楚军打得节节败退,楚军已经向南撤兵。鲁国莒国想要趁我齐国内部空虚,发兵偷袭,也已经被邾国国君带兵拦住,遂国余孽因氏、颌氏、工娄氏、须遂氏在边境挑衅,也已经被我齐国大司马镇/压。”
  匽尚一笑,说:“看来匽尚是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齐公和大司徒心中早有准备。”
  吴纠说:“自然,从那张兵马图开始,便是送给匽先生的见面礼。”
  匽尚眼睛突然张/开,看向吴纠,随即笑着说:“是啊,匽尚愚钝,不及大司徒十分之一,齐公能有大司徒辅佐,乃是福气。”
  吴纠说:“但纠不会水力,无法修水渠,不是么?”
  他说着,又说:“楚国大举攻城,郑国国相祭仲不幸病逝。”
  匽尚一听,顿时又睁开了眼睛,眼中闪烁着阴霾的光芒,吴纠说:“匽先生手边的头发,便是展雄将军替匽先生割下的,祭仲乃是郑国权臣,就算病逝,他的遗体也需要在郑国/安葬,寡君能做到的,便是命人割下祭仲一缕头发,匽先生不会嫌弃寡君的心意罢?”
  匽尚满眼都是不可思议,怔怔的看着齐侯和吴纠,之前匽尚之所以说自己心灰意冷,一方面是因为匽尚报仇无望,另外一方面也是匽尚过够了这种细作的生活,整日里抱头鼠窜,做过街老鼠,不能见光,而父亲所教的,则是光/明磊落,匽尚知道自己无颜见到黄/泉之下的父亲。
  就在匽尚绝望的事情,竟然有人将祭仲死讯和一缕头发交给了匽尚,虽然祭仲乃是病逝,但匽尚心中顿时感觉到了一丝复苏。
  那复苏并不是复仇的爽/快,也不是报恩的爽/快,而是疼痛,心如刀绞的疼痛。
  齐侯看着匽尚,说:“匽尚,孤再问你一次,你降,还是不降?”
  他这话问出来,棠巫连忙抬头,看向匽尚,匽尚也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棠巫,不过很快就把眼神错开了。
  匽尚淡淡的说:“匽尚乃是佞臣,若是归降,恐怕给齐公招惹口舌。”
  齐侯冷冷一笑,说:“算了罢,你这佞臣,做的也是够失败的,虽然是个细作,却到底坑了楚王,若说你对不住的,也只有孤和二哥罢了,孤的伤口可是刚刚才大好,若你不用一辈子的光景给孤将齐国的水力修好,孤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齐侯这么说着,口气冰冷,但匽尚心中却无限感叹,挣扎着从榻上翻身下来,跪在地上,说:“匽尚……愿降。”
  齐侯笑了一声,说:“那便是了,别顽这些虚的,如今咱们也是知根儿知底儿的人了,匽尚,孤知你的为人,你的忠心孤不怀疑,但是如今,孤还要与你说一句话……若是哪一天,你有反叛之心,那么孤不会杀了你,孤会断了你的念想。”
  他说着,转头看了一眼棠巫,冷笑一声,说:“匽尚,你好自为之罢。”
  他说着,甩袖子就走了,吴纠挑了挑眉,看着匽尚凝重的面色,感觉齐侯的威胁还挺有道理,便跟着齐侯也走出了房舍。
  等谭国的盐准备好,大军就要往回开拔,回到齐国去了,这才出兵救郑,齐国其实根本没有出什么力,但是效果当真完美,不只是大获全胜,而且还得到了粮饷钱,真是赚的盆满钵满。
  最重要的是,他们终于收服了匽尚,如今的匽尚再也不是那个为了疲惫齐国而给他们修建水渠的细作了,而是真正的齐国大夫。
  齐侯走出来,还有些气愤,说:“上次伏兵的事情,竟然是匽尚做的,害的二哥受了伤,哼,当孤不知道匽尚的心头宝是什么吗?”
  吴纠见齐侯一脸的气愤和傲娇,忍不住笑着说:“君上说得对,抓/住了他的心头宝,还怕匽尚反了么?”
  齐侯转头看向吴纠,说:“这次多亏有二哥,如今楚国大败,定然元气大伤。”
  吴纠笑了笑,齐侯见他脸上都是疲惫之意,毕竟从昨天晚上开始,吴纠就没有睡过觉,身/子又不好,自然很疲惫了。
  齐侯连忙说:“二哥,快去休息罢,你脸色都不好看了。”
  吴纠也是真的累了,而且又解决了最大的心患,一下放松/下来,就更觉得疲惫,也没有推辞,就进了房舍,倒头便睡了。
  吴纠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摇摇晃晃的,迷迷糊糊的,就跟地/震似的,一直在晃动。
  吴纠迷茫的睁开眼睛,不过刚一睁开,就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齐侯正低着头偷吻吴纠,没想到被吴纠抓了一个正着,真是寸,绝对不能做坏事,一定会被抓包的。
  齐侯连忙抬起头来,咳嗽了一声,说:“啊……二哥醒了啊?”
  吴纠感觉到自己嘴唇上麻嗖嗖的,不由得抬手摸了摸,结果这一摸,顿时“嘶”了一声,齐侯有偷吻的癖好就不说了,竟然把他嘴唇啃成这个样子,疼的不行,好像要脱了一层皮似的。
  吴纠赶紧坐起来,齐侯连忙扶着他,吴纠这一看才知道,他们竟然在缁车上,怪不得摇摇晃晃的,吴纠挑开车帘子一看,天亮着。
  齐侯伸手刮了一下吴纠的鼻梁,轻笑说:“小懒猫,你睡了一天了,谭国准备好了盐都已经可以回国了,孤看你睡的香,就没有叫醒你。”
  吴纠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真是能睡,也是因为吴纠的身/子不好,所以就比普通人嗜睡,他本身是那种睡不安稳的类型,但是自从和齐侯交往开始,吴纠发现,其实齐侯能给人一种安全感,类似于一种安眠药?
  齐侯笑眯眯的说:“来,躺下来陪孤睡一会儿。”
  吴纠刚起来,又被齐侯拽着躺下来,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补眠,看得出来齐侯心情很好,毕竟解决了楚国,还解决了匽尚是细作的难题,这样一来,自然放松不少。
  齐侯楼着吴纠,因为太阳很浓烈,虽然光线照不进来,但是很敞亮,齐侯睡不着,就搂着吴纠,说:“二哥,回去之后再做包子吃罢,那个肉丁的好吃,不过孤也喜欢你上次做的灌汤包,能不能把灌汤包也做得那么大?”
  吴纠一口血差点喷在齐侯脸上,你见过那么大的灌汤包么?
  不过吴纠转念一想,齐侯连灌汤包都是第一次见,更别说灌汤包的大小了。
  以前吴纠觉得齐侯是一个高高在上,性格阴霾,阴晴不定,又多疑的君主,然而就是这样的君主,一谈起吃来,简直是毁坏形象。
  吴纠不想理他,靠着他的肩窝,感觉特别暖和,想要继续睡觉,齐侯就在他耳边一直“叨叨叨”。
  “二哥,给孤做大灌汤包,好么?”
  “二哥,之前个蜜/汁鸡翅也好吃,烤羊腰也不错。”
  “二哥,烤羊腰怎么一点儿也不腥气,宫里的膳夫就做不出来……”
  齐侯一直“得得得”的说着,吴纠就当他是耳边风,不过齐侯的嗓音很好听,低沉优雅,带着浓浓的磁性,吴纠竟然听着听着就给催眠了,喃喃的说:“你是饿死鬼投胎的么?”
  齐侯楼着吴纠,动作一顿,随即轻笑了一声,感觉到怀中的吴纠已经睡熟了,这才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发,说:“二哥,你好生聪明,这个都看出来了?”
  其实齐侯上辈子就喜欢吃,不然也不会宠信易牙了,但是那种喜欢吃的感觉,完全是追求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因为在这个年代,吃就代/表了权威和阶/级。
  而齐侯上辈子是被人困起来,挨饿受渴,最后不堪其辱而死的,或许吃喝已经成了他的心结,和上辈子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说是饿死鬼投胎,齐侯觉得还挺正确的。
  齐侯笑眯眯的亲了亲吴纠的额头,说:“二哥你可要好好儿喂孤呢。”
  吴纠做了个梦,他梦到自己在包包子,超大的灌汤包,一个足足有脸那么大,但是供不应求,齐侯两口一个两口一个,吃的飞快,恨不得还没上锅蒸就给吃了,吴纠包的是双手酸疼,胳膊也疼,哪哪儿都疼,累得不行。
  而齐侯还说他包的慢,自己根本不够吃,于是齐侯抹了抹嘴巴,笑眯眯的说:“二哥包的太慢,孤都不够吃,那只能把二哥吃掉了……”
  齐侯说着,慢慢逼过来,之后就是齐侯将吴纠“吃掉”的梦境,吴纠到后来就给吓醒了,因为这梦实在太羞耻了!
  吴纠“嗬……”的一声从梦中醒来,一头都是汗水,齐侯正好吩咐人停车,准备歇息一会儿,看到吴纠醒了,连忙拿出帕子给他擦汗,说:“二哥,做噩梦了?怎么一身都是汗?”
  吴纠的确做“噩梦”了,因为那个梦实在没有逻辑,为什么一直包包子,最后齐侯就把自己给“吃”了,吃的不可名状……
  齐侯用帕子给他擦汗,吴纠吓了一跳,赶紧撇开齐侯的手,因为吴纠此时不太对劲儿,有点冲动的势头,被齐侯温柔的擦汗,更是冲动起来。
  吴纠赶忙说:“纠自己来就行。”
  齐侯没看出吴纠的失态,就将帕子交给了吴纠,这个时候正好有人来禀报行程,因此齐侯就下了车,留吴纠一个人在车中。
  吴纠赶紧松了一口气,不然自己这尴尬的样子就被发现了,吴纠连忙深吸几口,缓和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这才也走出了缁车,跳下车来。
  齐侯在和人说话,吴纠站在远处看着齐侯的背影,齐侯正抬起手臂来,黑色的袍子展开,勾勒出齐侯高大的身材,吴纠一看,顿时嗓子一紧,莫名其妙又有些激动,感觉自己怎么跟个痴/汉似的?
  吴纠赶紧别过头去,往旁边走去,想要到旁边冷静冷静,结果他才走了几步,就听到召忽的声音沙哑的说:“你干什么,一会儿就上路了,你、你别闹我。”
  东郭牙的声音难得笑眯眯,说:“中大夫不喜欢?”
  召忽的声音咬牙切齿的说:“你滚,你才喜欢!”
  东郭牙则是淡定的说:“还行,东郭的确挺喜欢。”
  召忽一听,声音断了一会儿,随即说:“你,你这厚脸皮!轻一点,真的疼。”
  吴纠顿时差点给噎着,赶紧转头急匆匆走了几步,避开那传来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竟然被召师傅和东郭师傅秀了一脸恩爱。
  吴纠只好走回来,坐在车旁边休息,托着下巴看着远处的齐侯,齐侯还在和人说话,伸手指着什么,表情很严肃,面相十分硬朗,的确是英俊帅气的,而且异常俊美。
  吴纠心想着,自己有反应也是正常的罢,毕竟这具身/子三十岁,也是如虎狼的年纪,以前吴纠没有这些心思,自然也不多想,如今和齐侯开始交往,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了这心思。
  吴纠看着齐侯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想什么……
  齐侯本在和人说话,就感觉后背射来两道火/辣辣的视线,盯着自己后背,好像要扎穿一样,十分的危险,齐侯本是个有危/机意识的人,还以为是刺客,回头看了一眼,但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动,只是看到吴纠正盯着自己。
  齐侯忙完了就走回去,说:“二哥,休息好了么?休息好了咱们上路罢,早些回去。”
  吴纠点了点头,两个人上了缁车,就继续赶路了。
  很快大军就回到了齐国,士大夫们夹道迎接,满朝文武全都到了,迎接着大军,还有盐车进城。
  这一次他们可谓是大获全胜,而且齐国只是走到谭国,就已经获得了顺利,都不需要出兵援助。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大家的策略,还有分工合作的默契。
  齐侯回国,自然要开始论/功欣赏,而这次宋国大败楚国,解了郑国的危/机,也给天子的洛师解了危/机,要知道洛师就在郑国的旁边,若是郑国亡了,洛师就失去了门户,定然也离灭国不远了。
  因此不只是齐侯论/功行赏,天子也很快派人送来了文书,要论/功行赏。
  而且这送来文书的人,那可是天子最信任的单伯。
  之前也说过,单国乃是洛师的城内封国,单伯是伯爵爵位,手上掌管的是洛师的兵马。
  单伯这人三十岁出头,比吴纠稍微大一些,整个人看起来威风凛凛,还有一些憨厚的模样,身材高大,腰夸宝剑,很快走上殿来。
  单伯走进来,吴纠一看,好家伙,他以前觉得齐侯这个人就够高大的了,没想到单伯竟然比齐侯还要高一些,一身黑甲,长相有些凶悍,脸颊上还横着一道伤疤,但是仔细一看,除去那伤疤,似乎也并非凶悍之相,憨厚中带着英挺。
  单伯乃是姬姓,单氏,名作子正,给齐侯拱手行礼,然后呈上了天子的表彰文书。
  齐侯让人在朝上宣读,天子表彰了这次主要几个有功勋的国/家,头等功自然是齐国,然后是宋国,最后是邾国,这三个国/家在郑国危难之时,挺身援助,解除了郑国为难,并且巩固了天子威严,因此天子准备在洛师召开庆功大/会,邀请在各国诸侯,前来为齐国宋公与邾国庆功。
  其实除了庆功一说,还有其他的事情,那便是邀请诸侯国,一起讨论对抗楚国的事情。
  楚国一直是周天子的心腹大患,毕竟楚国与天子分庭抗礼,天子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睡榻之边有其他人,还是个非常强大的人?
  因此天子胡齐想要趁着这次重伤楚国的机会,讨论一下乘胜追击的办法,虽然其他诸侯国在这次郑楚的交战中根本没有出力,而且还帮了倒忙,例如谭国遂国和鲁国莒国,但是大家也想要分一杯羹,全都要见风使舵的联/合/起/来攻打楚国。
  天子怕大家没有章法,相互抢功,最后反而被楚国一一击破,所以想要联合众人商议。
  还有就是,谭国遂国鲁国和莒国这四个国/家,在这次郑楚的战役中,拖了后腿,天子十分生气,想要降罪他们,因此也要趁着这次给予责罚。
  单伯除了带来了褒奖的文书,还带来了请柬,恭敬的呈给齐侯,声音很低沉浑厚,说:“天子在洛师摆下盛宴,宴请各国诸侯,还请齐公和齐国大司徒赏脸。”
  齐侯笑了笑,说:“单公您客气了,什么赏脸不赏脸,小白乃是天子的子民,自然要恭敬的尊重天子,这个宴席,小白是一定会参加的。”
  吴纠坐在路寝宫的席上,听到齐侯又说自己是“小白”,顿时没来由的笑了笑。
  那单伯还以为吴纠在笑自己,吴纠笑起来简直是如沐春风,面容斯文优雅,单伯一愣,看的都愣住了。
  齐侯一见,使劲咳嗽了一声,说:“单公车马劳顿,请入驿馆歇息罢,等孤准备妥当,便与单公一起赶赴洛师。”
  单伯连忙拱手说:“是,谢齐公。”
  很快便散朝了,如今将楚国打得落花流水,众臣也都很高兴,气氛不错,尤其吴纠又立了大功,因此卿大夫们对吴纠更是礼遇有嘉,大家全都拱手见礼,高傒和国懿仲都恭恭敬敬的。
  吴纠走出路寝宫,正要去政事堂,就听身后有人叫自己,说:“大司徒,齐国大司徒。”
  吴纠转头一看,原来是单伯子正,单子正走过来,对吴纠拱了拱手,笑着说:“齐国大司徒。”
  吴纠连忙也拱手说:“单公,纠有礼了。”
  单子正笑着挠了挠自己的下巴,脸上完全没有方才的威严,反而有几分憨厚,说:“这……大司徒恐怕是不记得子正了罢?”
  吴纠一听,顿时心中一紧,难道以前的公子纠认识单伯么?
  之前吴纠也去过洛师,不过那时候单伯正好被派出去公干了,因此没有正面见过单伯,不过单伯和公孙隰朋乃是好友,之前攻打遂国,也是单伯带兵,齐国主帅。
  不过这么多次,吴纠都没正面见过单伯,这还是第一次正面相见,而且离得这么近。
  吴纠的眼睛转了转,心想着这单伯也不知道和公子纠有什么交情,还是来试探自己的?
  吴纠拱手说:“单伯乃天子心腹众臣,纠怎么能不记得呢?”
  那单子正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脸上露/出一股略微失望的神色,转瞬又恢复了正常,笑着说:“看来……看来大司徒真是不记得单某了。”
  吴纠心中好生奇怪,这个时候正好公孙隰朋从旁边走过去,看到了单子正,笑着说:“单大哥。”
  单子正见公孙隰朋来了,连忙拱手说:“公孙老弟,为兄听说你要成婚了,先恭喜了。”
  公孙隰朋笑着说:“多谢大哥,不过这事儿还要再往后搓一搓呢。”
  单子正笑着说:“是啊,楚国来犯,这之后事儿多得很,耽误了老弟的婚事,老弟成婚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为兄,为兄好给你准备一份贺礼!”
  公孙隰朋和单子正的关系看起来还挺好,吴纠正好趁机就开溜了。
  吴纠匆匆往政事堂走,没想到有人半路拦截,竟然是齐侯,齐侯带着吴纠去了小寝宫,吴纠还以为齐侯要和自己说什么机/密的大事儿,结果不然。
  齐侯拉着吴纠的手,一脸委屈的说:“二哥,孤不喜你与单伯走的太近。”
  吴纠这叫一个头疼,自己怎么和单伯走得近了?不只是单伯,就连齐侯表情也是怪怪的,这让吴纠很奇怪,公子纠到底和单伯有什么交情?
  不过吴纠可不是公子纠,也不能这么大咧咧问出来,惹人怀疑,被人当成怪物妖祸看待,因此只能打岔。
  吴纠说:“纠与单公并没有什么私交。”
  他的话刚说到这里,齐侯就一脸哀怨的说:“二哥还想骗孤,当真该罚。”
  他说着,一下就将吴纠抱起来,猛地按在榻上,吴纠吓了一跳,因着之前做了奇怪的梦,因此吴纠此时心跳有些快,看着齐侯越来越近的俊脸,心脏更是“梆梆梆”打鼓。
  吴纠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齐侯的嘴唇慢慢压过来,吴纠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齐侯的嘴唇却没有亲在吴纠的唇上,而是错过去,在吴纠的耳/垂上轻轻蹭了蹭,用沙哑低沉,苏气满满的声音说:“那么就罚二哥……给孤做二十个大包子罢。”
  吴纠一听,顿时什么兴/奋激动冲动全都没了,一下灰飞烟灭,差点对着齐侯翻个大白眼,很不客气的伸手将齐侯推开,整理了一下的衣裳,还掸了掸,仿佛齐侯给他碰脏了似的,一脸嫌弃。
  齐侯一件,赶忙说:“二哥,你去哪里?”
  吴纠没好气的说:“纠公/务繁忙,不似君上这么闲,君上若想吃包子,膳夫也会,传膳就是。”
  吴纠说着,就走了出去,齐侯叫了两声,吴纠都没停,急匆匆就走了,齐侯隐约觉得吴纠可能是有点生气,但是不知原因……
  天子设宴款待,很多国/家都响应,纷纷上路赶往洛师,毕竟这次宴席可是看热闹的大好时机,而且还能分一杯羹。
  看热闹自然看的是鲁国谭国莒国遂国的热闹,这四个国/家在天子诏令之下,竟然攻打齐国,这说大了就是谋反啊,自然有很多国/家愿意看热闹。
  而分一杯羹,自然就是分的楚国,大家都想乘胜追击,干脆一举灭了楚国。
  不过吴纠不这么认为,楚国十分强大,都能和天子分庭抗礼,可见强大的程度,而且楚国地处南面,地形崎岖,很多地方都是易守难攻的,周朝的国/家要是攻打楚国,战线拉得太长,十分不利,补给就是问题。
  若是楚国跟他们拖延,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绝对会把他们拖到粮草用尽,最后再来个反扑,那便是得不偿失的。
  吴纠觉得,如今周朝的势力,还不足以灭掉楚国,因此并没有分一杯羹的打算,还不如趁着楚国元气大伤的时候,好好休养生息。
  虽然吴纠这么认为,但是大/会还是要参加的,毕竟这大/会,也是褒奖大/会,天子要亲自褒奖齐侯宋公和邾国国君。
  齐侯和吴纠没在临淄城呆多久,又开始浩浩荡荡的上路了,往洛师开去,准备参加天子亲设的宴席。
  这次因为是去受封,所以不需要带很多兵马,随行将军便是展雄,自然还有随行的单伯,大家一起往洛师去。
  齐侯对单伯的态度好生奇怪,人前是笑眯眯一脸亲和恭敬,人后则是十分敌对,敌对的莫名其妙的。
  大家因为同行,因此难免也说说话,吴纠在缁车里坐着的时候,自然只能和齐侯说话,但是一路上车马劳顿,总是坐车难免累得慌,吴纠有的时候就会骑着纠墨跟着队伍走。
  单伯就催马过来,单伯的马是黑色的,正好和纠墨形成鲜明的对比,一白一黑还挺衬托的。
  吴纠发现,单伯这个人,其实为人还挺好的,有些憨厚老实的模样,不过整体给人威严正气的感觉,也是将军出身,沙场锻炼出来的“老将”,因此整个人气势很强。
  单伯为人很诚恳,又大方慷慨,因此和公孙隰朋很对盘,两个人是多年的老友,吴纠也觉得单伯人不错。
  单伯与吴纠并排骑着马,两个人有说有笑,齐侯掀开缁车帘子,就看到了这一幕,顿时胃里头打翻了醋缸子。
  吴纠不知说什么,单伯朗声笑了笑,说:“大司徒说笑了,子正这三脚猫的功夫,怎么敢做大司徒的师傅?当真折煞子正了。”
  齐侯一听,心里腹诽着,二哥什么眼力,那单伯虽然擅于用兵,但是是个蛮夫,就有力气,肌肉挺多,手上功夫却不好,二哥竟然觉得单子正功夫好?还不如自己呢。
  齐侯这么想着,那两个人又说到旁的地方去了,单子正说:“大司徒,你这马十分矫健,定然是千里良驹,子正能摸/摸么?”
  吴纠自然没有拒绝,说:“单公请便。”
  齐侯这个时候笑了一声,突然伸手放在嘴边,“嗖——”的吹了一声口哨。
  就见单子正的手还没有摸/到纠墨,纠墨突然一仰脖子,突然撂起蹶子来。
  要知道纠墨虽然矫健,但是十分温和,从来不尥蹶子,也不会发脾气,不知怎么突然就撅起来,不让单子正摸它的鬃毛。
  与此同时还突然急促的调头,“嘎达嘎达”向前跑去,冲着缁车跑过去。
  纠墨可是齐侯赏赐给吴纠的宝马,自然听齐侯的话,齐侯一吹口哨儿,纠墨就跑过来了。
  齐侯此时气定神闲的笑着说:“好纠儿,真乖。”
  吴纠都要给齐侯气死了,而单伯则是一脸震/惊,他可不知那马匹叫做纠墨,还以为齐侯叫吴纠的小名儿呢,口气满满的宠溺,而且毫不掩饰,看的单伯很快一脸失落。
  吴纠气的要死,纠墨却不听他的,跑到缁车旁边,齐侯伸手一抄,就将吴纠给抄起来,抱在怀中,从马上抱到了缁车上,说:“二哥,骑马太累了,还是跟孤坐车罢。”
  吴纠因为那一声“好纠儿”,已然无/地/自/容了,又看到了单伯投来的震/惊表情,感觉自己要是解释,其实是那匹马叫纠墨,可能越描越黑,单伯都不会信的,因此干脆装鸵鸟,也不解释了,钻进缁车中坐着。
  一连几天,齐侯都在昭示所有权中度过,很快便到了洛师。
  因为这次宴席,乃是天子召命,又因为齐国打退了楚军,因此没有国/家敢阻拦他们,一路全都自动借道,恨不得跪着请齐侯走他们国/家,当成是一种荣耀,毕竟也能趁机巴结一下齐侯。
  齐国的队伍很顺利的就进入了洛师,天子自然不会在城门口迎接,但是天子竟然亲自在宫门口迎接,这是多大的殊荣?
  因着天子来迎接,所以先到的诸侯也都跟着天子来迎接了,宫门口人很多,各种爵位的朝袍都有。
  展雄一眼就看到了宋公御说,因为之前宋国与楚国交战的缘故,展雄虽然见到了宋公,但是宋公御说忙于政务,两个人真的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说些私事,如今倒是好了,宋公也亲自来了。
  宋公穿着一身黑色的朝袍,不知是不是因为忙于政事,因此清瘦了不少,但是很有精神,看到展雄,目光有些灼灼然的,展雄一看就知道,御说肯定也是想念自己了,不由的笑了笑。
  吴纠看着身边的展雄,一脸痴/汉表情的盯着宋公,忍不住轻轻戳了戳展雄,展雄这才咳嗽了一声,把自己那灼灼然的目光收了回来。
  不只是宋公御说来了,邾国国君也早就到了,曹克站在队伍中,虽然他没有封号,乃是鲁国的附属国/家,连个子爵都不是,但是因为曹克这次立了大功,因此也是天子的座上宾,曹克站的也十分靠前。
  吴纠记得还是之前北杏会盟的时候,见到过一次曹克,邾国国君曹克给人的感觉很深刻,是那种精明,会拍马屁的人,他虽然拍马屁,但是不像审友,透露着一股坏得流油的谄媚,而是拍的人十分舒坦。
  而且曹克特别明白时事,虽然他是鲁国附属国/家的国君,但是明白如今鲁国已经走了下坡路,为了避免邾国像遂国一样,沦为鲁国野心的牺/牲/品,曹克知道该怎么做,依附谁。
  大约有一年多都没见到曹克了,曹克穿着一身朝袍,整个人显得高挑精明,一双狭长的眼睛习惯性的眯着,年纪不大,但是老成持重,的确是个年轻有为的。
  或许是因为曹克亲自领兵阻拦鲁国的缘故,因此曹克也瘦了不少,看起来轻减了许多。
  天子亲自迎接齐侯,两个人互相寒暄着,简直是一脸虚伪,不过吴纠觉得,其实齐侯虚伪的时候,也挺帅气的……
  天子引着齐侯往里走,笑着说:“这次当真有劳齐公,齐公深明大/义,乃是我周朝的楷模啊,诸位公侯,也要多向齐公习学才是。”
  “是是是。”
  “齐公真乃楷模!”
  “我等习学的典范。”
  “齐公深明大/义……”
  天子胡齐一说话,很多国/家的人都应和着,早到的都是一些小国/家,以表达对天子的尊敬,例如蔡国陈国等等,这些国/家都是亲近齐国的,毕竟太渺小了,想要巴结齐侯,一听天子说话,立刻迎合,不停的赞美齐侯。
  天子将齐国的队伍直接安排在宫中歇息,晚些就是宴席,也不必跑来跑去,今日宴席之后还是在宫中歇息,第二天一大早再去驿馆下榻,之后他们还要召开大/会,商讨对付楚国的计策。
  齐侯和吴纠准备先休息一会儿,展雄则是偷偷溜走了,吴纠看见展雄一脸迫不及待的就跑了,肯定是去找宋公御说了,吴纠也没有阻拦,毕竟展雄这相思病可是大着呢。
  吴纠以前可不能理解,毕竟他没什么情/欲,但是如今倒是理解了,若是有个喜欢的人,自然不想和他分开,展雄和宋公一个是齐国将军,一个是宋国国君,两个人隔着千山万水,能见面的时候自然高兴了。
  吴纠也累了,稍微歇了一会儿,齐侯便叫他起来了,两个人换了衣裳,就准备往宴席去,今日的宴席非常隆重,他们需要早去表达尊重,不然其他国/家会嚼舌/头根子,说他们妄自尊大等等。
  吴纠和齐侯到了宴席大殿的时候,里面已经人声鼎沸了,他们一走进去,顿时成为了焦点,好多人聚拢过来,一直对着他们拱手。
  吴纠眼尖,还看到了谭国的老国君,老谭公躲在人群中,毕竟这次过来,谭国可是挨批的,因此格外低调,就怕旁人给穿小鞋儿。
  吴纠则是笑眯眯的对老谭公拱手说:“谭公,许久不见了。”
  老谭公本身很低调,结果被吴纠这么一说,顿时也成了焦点,大家看向老谭公的眼神特别不屑,还有嘲笑的,毕竟谭国可是出丑了,一直以来和齐国为敌就不说了,这次竟然还差点造/反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所有诸侯国都听说了这事儿,此时就笑着议论起来了。
  老谭公脸色不好,干笑说:“齐公,齐国大司徒。”
  齐侯也笑眯眯的说:“老谭公,身/子可还硬朗否?”
  老谭公赶紧说:“谢齐公挂心。”
  他们这说着话,天子胡齐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大家赶忙跪地行礼,拜见天子。
  天子胡齐笑着说:“诸位不必多礼了,都平身罢。”
  大家纷纷站起来,天子胡齐还特意说了一句:“齐公,快请坐。”
  这一句话就显示出来了齐国的不同,齐侯的不同。
  齐侯谢过之后坐下来,吴纠坐在他旁边,大家也纷纷落座。
  天子胡齐开始致辞,说:“今日寡人宴请各位公侯,乃是为了楚国那些南蛮子,被我周朝大兵打退一事!此次能大败楚军,齐国宋国和邾国皆是功不可没,如今,让各位举杯,敬三位国君。”
  众人赶紧举起酒杯,向齐侯宋公和邾国国君敬酒。
  天子又赏赐了三个国/家,便脸色一变,说:“这次楚国进犯,我周朝也有不明事理的国/家,藐视寡人的威严,无视寡人的诏令!公然反叛!”
  他说着,“嘭!”一拍桌案,吓得老谭公的酒杯“咕噜”就掉在了地上,弄了一身的酒水。
  就听天子胡齐说:“谭公,你可知罪!?”
  老谭公一听,这分明是柿子找软的捏,除了谭国,还有鲁国莒国也有份儿,但是天子只是点名了谭国,毕竟谭国弱小,鲁国和莒国乃是东方并列第二大的国/家,兵力强盛,胡齐也不敢冒然点名。
  再者说了,鲁国莒国只是趁着齐国空虚,想要攻打齐国罢了,说小点儿,这事儿可以说成是诸侯之间的私人恩怨争斗,而谭国的性质不同,谭国阻拦借道的救兵,那真是公然藐视周天子了。
  老谭公“噗通”跪在地上,说:“天子饶命,天子开恩啊,都是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老夫已经将小儿亲自正/法,以儆效尤了,还请天子开恩,看在老夫一片至诚之心,忠心耿耿的份儿上,饶了老夫罢!”
  老谭公说着,还一个劲儿的给齐侯打眼色,似乎是希望齐侯给自己美言几句。
  齐侯笑了笑,不紧不慢的说:“天子,谭公说的正是,谭公忠心耿耿,一直以来都是尊王的楷模,这次谭国出现内乱,乃是谭国太子贪心不足,如今谭国太子已经正/法,还请天子看在谭公为长者的份上,饶了谭公这次。”
  齐侯都开始给谭公说情了,其他国/家自然也没话可说,天子胡齐则是说:“谭公,你瞧瞧,瞧瞧齐国的国君,你要好好习学啊。”
  老谭公赶紧拱手说:“是是是,齐公深明大/义,大人/大量,天子英明明/鉴,老夫谢过天子和齐公。”
  齐侯这个时候却笑眯眯的说:“不过……”
  他这么一说,老谭公心里咯噔一下,就听齐侯又说:“谭公虽然忠心耿耿,却治家不严,治/国不严,以至于出现了如此重大的失误,谭国太子竟然公然反叛天子,若是不给谭公一些小惩大诫,恐怕难以服众,会给诸侯国/家,起到反面的表率。”
  老谭公刚听齐侯给自己说情,才松了一口气,顿时这一口气又提上来了,当真是提心吊胆。
  齐侯的话说的甚是巧妙,这样一来,全都是围着天子团团转,天子自然高兴了,便说:“按照齐公之意,该如何小惩大诫?”
  齐侯笑了笑,拱手说:“天子明/鉴,这谭公年纪大了,本该安享晚年,再让谭公劳心劳力的治理国/家,也是天子您的不是,旁人还以为天子您苛待诸侯呢。”
  他这么一说,众人全都明白了,齐侯这一个甜枣,一个棒/子,竟然要撸掉谭国的国君!
  他们想的没错,齐侯的确想要撸掉谭国国君,谭国本身是子爵,小小一个国/家,但是多次和齐侯叫板,别看面儿上挺好,其实内地里势同水火,若是给了谭国喘息的机会,回过头来定然又会找齐国的麻烦,因此齐侯便想着,干脆直接撸掉谭公。
  因为这次齐国是大功,天子本在想怎么奖赏齐侯,若是给齐侯升爵位,固然是好的,但是齐侯就变成了一等公爵,这样一来,齐国本就强盛,爵位又高,胡齐又怕镇不住齐国,因此不想给齐侯升爵。
  齐侯突然这么说,胡齐很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要谭国作为他的附属国/家,小小一个谭国,虽然富饶,但是离洛师太远了,因此胡齐扒着谭国也没有/意义,干脆做个顺水人情,削了谭国子爵,直接送给齐侯也好。
  胡齐这么一想,便说:“齐公说的极是,极是,寡人险些没有想到这个,谭公年纪也大了,不如安享晚年,这谭国就改成谭邑,归属到齐国,由齐公来统领。”
  他这样一说,谭公险些吐血出来,齐侯虽然给他美言了几句,没有什么惩罚了,但是齐侯又用一句话,竟然削了谭公的爵位,还将一个国/家降为小邑送给了齐侯。
  天子用谭国贿/赂了齐国,谭公如何能不生气,但是没有任何办法,毕竟谭国这次理亏,他若提出异/议,恐怕这满殿的诸侯们都等着捡瓜捞呢,到时候性命都要不保。
  谭公着急,其他的国君则是面面相觑,都看出来了,齐侯这次功劳大的很,因此胡齐顺着他的心意,给他奖赏,因此什么鲁国莒国,就赶忙缩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根本不敢说话,也不敢叫板。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急匆匆的冲进大殿,来人是胡齐手下的心腹,单伯子正。
  单子正走进来,连忙拱手说:“吾王,子正方在宫门口发现一盘桓的贼人,便捉住盘/问,那贼人自称乃是楚王派来的使臣,想要求见吾王,说有重要事情禀报。”
  众人一听,纷纷议论喧哗起来,吴纠奇怪的皱了皱眉,如今楚国兵败,退回南面去了,此时不应该赶紧缩着么?而且现在洛师之内正在召开大/会,这次大/会主要便是商议怎么乘胜追击的攻打楚国。
  楚国的使臣竟然还敢进洛师来,感觉是不要命了。
  “南蛮子竟然还敢过来?!”
  “定然是楚国兵败,派人来会盟了!”
  “是这样是这样!定然是惧怕了天子的威严!”
  “天子英明,齐公英明!”
  胡齐本身还沾沾自喜,不过有人喊话的时候还加上了“齐公英明”四个字,顿时让胡齐有些不高兴了,毕竟胡齐可是天子,真正的周王,而齐侯不过是个侯爵,竟然还要和自己平分英明。
  不过这次若不是齐国巧计,洛师恐怕就要被攻破了,因此胡齐也不能说出这话。
  胡齐只是脸色不好看,对单子正说:“去,将那楚国使臣,给寡人抓过来!寡人倒是要看看,他们楚国人还要做什么!”
  胡齐说完,很快那楚国人就被带进了大殿,好几个虎贲军押/送那楚国人。
  他走进来,不跪拜也不行礼,昂着头,一脸死士的模样。
  胡齐一拍桌案,怒喝说:“大胆!毫升放肆!见到寡人,为何不行礼!?”
  那楚国人哈哈大笑着说:“你们周朝气数已尽,我为何要行礼?”
  “大胆!”
  胡齐又喊了一声,说:“楚国已经兵败,如今抱头鼠窜的跑回了南面,竟然还有如此大的口气?寡人也当真是佩服了!来人!将他抓/住,给寡人剁成肉泥!”
  那楚国人还是满脸得意,一脸不怕死的样子,说:“等一等!”
  胡齐冷笑说:“怎么,害怕了?”
  那楚国人说:“害怕?我们楚国人,还不曾明白什么是害怕!只是在我死之前,我需要将吾王的口讯,传达给你们周国人。”
  他说着,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吴纠身上,随即露/出冷笑。
  吴纠皱起眉来,心里隐约有些不安,心脏“梆梆”的狠跳了两下。
  胡齐冷声说:“快说!”
  那楚国人盯着吴纠,笑着说:“吾王说了,我们楚国虽然这一场仗打输了,但是也并不算输,因为吾王的幼弟,我楚国的幼王子,就潜伏/在你们周国之中,而且位高权重!”
  他这一说,众人顿时一片哗然,大家纷纷往自己身边看,想要知道楚国人口/中说的是谁。
  楚王的幼弟,楚国的幼王子?众人都没想到,楚王竟然还有另外一个弟/弟,而且潜伏/在周朝做奸细,听到“位高权重”四个字,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而此刻吴纠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眯了一下眼睛,因为就在众人寻找那“楚国细作”的时候,吴纠已经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殿上一片喧哗,人心有些混乱,齐侯一见,立刻朗声说:“天子,这楚国人定然是想离间君臣之心,请天子明/鉴。”
  胡齐立刻说:“对,齐公说的没错,莫要妖/言惑众!”
  那楚国人哈哈大笑说:“怎么是我妖/言惑众?我楚国的幼王子,在你们周国的封国做大司徒,掌管天下大事儿,真是风光的紧呢!齐公你看看自己的身边……不正坐着那奸细吗?!”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发出“嗬——!!”的一声抽气声,位高权重、大司徒,又坐在齐侯身边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吴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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