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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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一套做得是如行云流水,收放自如,瞧得宝儿心里直为额娘树大拇指。
  皇帝也知道蓁蓁这是在帮着宝儿又舍不得蓁蓁掉眼泪,但怎么想还是觉得咽不下这 口气,尤其是宝儿竟然说他辛辛苦苦种的二季稻是什么,什么烂泥地。皇帝真是怄得血都能吐出来。
  “你纵马行凶踏坏朕的稻田,还得罪了乌尔锦噶喇普郡王家的格格,二罪并罚,你给我把《女戒》和《女则》各抄三遍。”
  在皇帝身后的蓁蓁停下抹眼泪的手,不动声色地在绢帕后朝宝儿眨了眨眼。宝儿立刻是心领神会,额娘的意思是只要皇阿玛一走,额娘马上就会叫人帮她抄的。宝儿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嗯,女儿认罚,女儿知道了。”
  皇帝见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转过身,蓁蓁拿帕子轻轻擦着脸上的泪珠说:“皇上这么瞧臣妾做什么?”
  慈母多败儿。
  皇帝到底没底气把这句话说出口,忍了忍改口说:“朕就在这看着你抄,你现在就抄!”
  “皇上。”蓁蓁劝道,“宝儿还这么小,抄三遍要是伤了手腕子了怎么办?皇上无非是要她明白作女子,作公主应当是个什么样,臣妾看抄一遍也就成了。”
  皇帝捂着额头说:“成成,都依你,就抄一遍。”
  宝儿一听立刻是乖乖地去拿纸笔和书来罚抄。见好就收,额娘一早就告诉她这事有多重要。
  胤禟和胤俄一走进明间就听见里屋传来皇帝拿戒尺敲桌子的声音。
  “一篇《女则》你抄了一刻钟才抄了几个字,磨磨唧唧地准备抄到明天么?”
  胤禟脚下一个刹车,在门前停了下来。胤俄转头奇怪地说:“九哥,你怎么了?”
  胤禟突然弯腰捂着肚子说:“我……我突然有些肚子疼得去茅厕,你先进去吧。”
  他也不等胤俄说话,掉头就跑了出去,胤俄摸了摸脑袋掀了帘子走进屋。
  皇帝和蓁蓁坐在炕上,盈盈坐的皇帝的怀里,而宝儿,坐在紫檀木书桌后,由梁九功在旁监督着在抄书。皇帝一手搂着怀里的盈盈,一手捏着戒尺,板着一张脸看着宝儿抄书。
  胤俄对皇帝和蓁蓁说:“儿臣见过皇阿玛,德母妃。”
  皇帝瞥了他一眼,“胤俄,你来做什么?”
  胤俄说:“皇祖母那儿叫了戏班开戏了,让我来寻五姐过去听戏。”
  皇祖母您真是活菩萨!宝儿眼睛一下亮了,只要皇祖母叫她,那她就不用抄书了。
  皇帝哪看不出她的心思,他把戒尺往炕桌上一敲,说:“今儿不抄好,你哪都不准去!”
  “哦。”宝儿一听只能丧气地低着头,继续抄她的女戒。
  胤俄素来迟钝,这会儿方看出气氛不对劲,“皇阿玛为什么罚五姐抄书啊?”
  “她踏坏朕的稻田,还把乌尔锦噶喇普郡王家小格格的玉佩弄坏了。”
  胤俄挠了挠头,一脸的不明白,“咱们有那么多的玉给那小丫头一块不就得了。五姐要是没有,儿臣来给,我额娘那个玳瑁匣子里装的就全是玉佩,什么样子的都有!”
  正在喝茶的蓁蓁没忍住,嘴里的茶险些都喷出来。
  皇帝瞪着胤俄,胤俄被他瞪得有些莫名其妙,问:“皇阿玛,儿臣可是说错什么了?”
  皇帝正要说他几句,突然灵光一闪,一个绝妙的念头浮上心头,他一拍大腿说:“成,胤俄你这主意不错,朕就依你,把你的玉佩赔给人家。”
  胤俄见皇阿玛采纳了自个儿的主意也是挺高兴的,他问:“皇阿玛,事都解决了那儿臣能带五姐走了么?皇祖母还在等呢。”
  皇帝捏着胡子微笑着点点头,“嗯,成了,你领她去吧,剩下的回头再抄。”
  宝儿扔下笔跑过来拉起胤俄的手如同挽了个救星,“十弟,咱们走吧。”
  两个孩子高兴地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才出了院子,胤禟不知道从哪儿晃了出来,胤俄说:“九哥,你茅厕上完了?”
  胤禟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问:“皇阿玛刚才屋里说什么了?”
  胤俄自豪地说:“哦,乌尔锦噶喇普郡王家的丫头片子非说五姐弄坏了她的玉佩,我就同皇阿玛说,我额娘有一匣子的玉佩,我赔一块给她就是了,皇阿玛夸我这这注意好呢。”
  胤禟原本以为是一场雷霆之怒,没想竟是如此轻描淡写的事。他耸了耸肩说:“成了,那我们快走吧。”
  孩子们心性纯善,自然想不到大人们的险恶用心。屋子里蓁蓁对嘴角挂笑的皇帝说:“皇上没同贵妃妹妹商量就定了主意,贵妃妹妹要是生气了怎么办?”
  皇帝捻了捻胡子笑道:“她不会生气的,这事她求都来不及呢。”
  两个时辰后,皇帝在九经三事殿应接了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一家。
  梁九功捧了个匣子交给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的小格格,他哈着腰,脸上堆满了笑容。
  “格格,这玉佩您收好。”
  小格格打开匣子,里头躺着的是一枚蝶形的玉佩,无论是样子还是质地都比她原先的那块好上不知一星半点儿。
  她原本就不是真的稀罕区区一块玉佩,只是要同宝儿争一口气,如今连皇帝都向着她,她自然是倍觉有面子。
  小格格捧着匣子朝皇帝一拜。
  “谢皇上赏赐。”
  皇帝捋着胡子哈哈大笑,他转头对乌尔锦噶喇普郡王说:“好,你家的格格既然收了朕的十阿哥的玉佩,那朕就认下这个儿媳妇了。”
  皇帝这一句话惹得一屋子的人都惊了。乌尔锦噶喇普郡王说:“皇上,您先前可从来没说过要给小女指婚啊,何况小女还小,臣还想留她几年呢。”
  皇帝端得是一本正经:“哎,你不懂,这中原就是这样,收了男方家的玉佩就是同意做人家的儿媳妇了,这叫文定之礼。”皇帝无辜地说,“何况,这也不是朕提的,是你家的格格自己要讨这玉佩的。”
  乌尔锦噶喇普郡王心里猛翻白眼,“皇上,咱们可不是汉人。”
  皇帝轻轻敲着手上握着的紫竹扇,笑得如沐春风。
  “可是,咱们都在汉地啊,自然是要遵循汉人的传统的。”
  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他怎么从前都没发现恩赫阿木古朗汗竟然能如此厚颜无耻。
  小格格没想到她不过讨了一块玉佩,竟然就这样轻易地把她的婚事定下了,她“哇”一下就哭了出来,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能是什么?
  她跺着脚说:“皇上,我都没见过你家十阿哥,万一他是个懦夫孬种怎么办?咱们科尔沁的姑娘只能嫁大英雄大勇士的。”
  皇帝一脸认真:“哎,你放心,朕的儿子那怎么会是孬种呢!”
  十阿哥的亲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从九经三事殿传遍了整个畅春园。彼时胤俄正同胤禟还有两人的母妃在一处,胤禟心里长舒了口气,他那天就有不好的预感这才扭头就跑。
  “皇阿玛欺负人!”胤俄猛地站了起来,不服气地嚷嚷,“那丫头一点姿色都没,我才不要她当我媳妇。”
  宜妃瞧着他气鼓鼓的脸肚子都快笑破了。她扭头对贵妃说:“贵妃妹妹,胤俄要真看不上不如你去求皇帝改个主意吧。”
  贵妃没搭理她,把胤俄叫到面前说:“你有那么多兄弟,你皇阿玛却只考虑了你,就因为你是额娘的孩子,也因为那位格格出身科尔沁,胤俄,如今你可懂了?”
  胤俄就算再迟钝,这下也懂了,“可是……可是她生的不好看……”
  贵妃瞧了他一眼,胤俄浑身打了个机灵立马是闭嘴了,他额娘每次这么看他的时候他就心里一凉。
  贵妃淡淡地说:“娶妻娶贤,娶妾娶色,你要觉得她不好看成亲后你爱纳几个妾就纳几个妾,那都是你自个儿的事。”
  事已至此说什么似乎也没用,胤俄只能是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胤禛走到永和宫门口突然不走了,那最后一步似乎就那么的难,难到需要用上他所有的力气和所有的勇气。苏培盛说:“主子,怎么不进去?站在门口是为了什么?”
  胤禛叹了口气问:“你说额娘会不会答应?”
  苏培盛一点笑着说:“娘娘心胸广大眼光深远,是不会对这些小事计较的。”
  胤禛一想,是啊。他一旦想通觉得浑身都轻松极了,迈开腿就跨过了门槛。
  永和宫里人来人往的,内务府准备的新宫铺已经送来了,秋华站院子里指挥宫人们把旧的从屋里搬出来挪到库房去,再把新的搬进屋里。她见胤禛来了笑说:“奴才给四阿哥请安,娘娘在屋里呢。”
  几个手上拿着摆件的宫女都让到了一旁,胤禛掀开帘子迈进了屋子。
  正殿里的宫铺换得差不多了,内务府新打了一口黄梨花柜也送来了永和宫,屋子里是焕然一新。胤禛恭恭敬敬地道:“儿给额娘请安。”
  盈盈原本由崔氏哄着在一旁玩布娃娃,这会儿也不要布娃娃了,跑到胤禛身边拉着他的手说:“哥哥,陪我玩。”
  胤禛蹲了亲了亲她稚嫩的脸庞。“盈盈乖,四哥一会儿就得走了,下次再陪你玩。”
  盈盈失落极了,她还是个孩子不会藏心思,心里想什么就全挂在了脸上,胤禛心里不忍,刚想改口。崔氏走过去牵起盈盈的手说:“公主,四阿哥有事要忙,奴才陪您玩吧。”盈盈无奈地点点头,失落地由崔氏牵着走了。
  蓁蓁端起一旁的茶杯淡淡地问:“今儿你怎么这个点就来请安了,课那么快就上完了?”
  胤禛说:“儿臣今儿给皇阿玛和师傅都告了假。”
  “告假?”蓁蓁仰起了两道柳眉。
  胤禛握了握拳头,把头一低,“佟国舅的灵柩今儿到京,儿想去迎接……”
  秋华惊讶极了,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话,蓁蓁不动声色地扯了她一下衣角拦住了她。
  蓁蓁抿了一口碧螺春问:“想过自己去是为了什么吗?”
  胤禛的头一直没抬起来,红帽顶对着蓁蓁似乎不敢直视母亲,蓁蓁笑了笑说:“不知道就不能去。”
  胤禛犹豫片刻抬起头说:“佟国舅为国捐躯,皇子去迎接拜祭乃是荣耀,更何况儿子请求和此番出征有功的大哥一同前去更是表明我爱新觉罗家对开疆拓土、平准安蒙的阵亡将士的重视。”
  有礼有节、进退有度。蓁蓁露出满意的笑容,轻轻放下茶杯说:“佟国舅为国捐躯你去迎灵也是应该的,既然你皇阿玛都答应了你,你自然要去。”
  胤禛舒了口气,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秋华等他走后才说:“主子,您怎么就答应他了?佟家那都是些什么东西……”
  “你啊,还不如他明白事。”蓁蓁看着胤禛远去的背影,半是欣慰半是心疼地说,“胤禛真的是长大了……”
  秋华眼睛一转也明白了过来,却更是心疼胤禛。蓁蓁见她如此反而劝她:“他是皇子,自然要更早明白动心忍性才能成大事的道理,明白太晚不是好事。”
  第196章
  入冬后, 皇帝奉皇太后从畅春园回宫, 同时前线上奏噶尔丹是真的“脚底抹油”跑了。
  比起刚开始在塞外古北口的恼怒和暴跳,皇帝现在对于此事已然能平静接受。他于是下旨除了部分留守喀尔喀的军队外,出征的所有将领全部回京。
  腊月前寒风最盛的那一日,离京已经数月的大军终于抵临京城朝阳门外,大军还未到达京城皇帝派人传达了众将士悉数不得进京的圣旨。
  军中没有胜利的喜悦所有人有的只是对未知的裁决的惶恐不安,谁都明白乌兰布通一战虽然赢了, 但噶尔丹却逃回了漠北再不见了踪影, 这样能叫胜利吗?
  随大军一起回来的是一等公佟国纲的灵柩, 迎灵的佟家人昨日就换上了丧服出城和大军汇合了, 佟家老小一路恸哭更是倍显凄凉。
  朝阳门外迎接大军的官员等了有好一会儿了, 隆科多抬头看了看领头的两人转身对佟国维说:“阿玛, 大阿哥和四阿哥来了。”
  胤褆和胤禛奉皇帝之命来迎灵, 都是一身的素服。佟家的仆人递上两炷香,两人持香恭恭敬敬地在佟国纲的棺材前拜了三拜,一旁站立的佟家人亦还了三拜。
  这三年里先是皇后薨逝,如今兄长又突然战死, 佟国维身着丧服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胤禛看着甚是不忍, “国公爷……”, 他想说几句安慰的话, 不料才开口佟国维却叹了口气说:“大阿哥、四阿哥请见谅,老臣千里扶丧力有不逮, 恕不能照应了。”
  他确实看着形容憔悴, 大阿哥忙说:“国公爷请回马车上休息吧。”
  佟国维抱拳一拜, 由家仆搀扶着返回马车上去了。胤禛不料一张热脸竟贴了个冷屁股,一时脸上神情有些尴尬。
  正如惠妃所料,在佟国纲灵柩回京之前,皇帝就下诏让他久来不合的长子鄂伦岱回京。当然最讽刺的是,佟国纲最不喜欢、恨不得大义灭亲的儿子火速承袭了他的爵位。看见佟国维一副弱不禁风、伤心欲绝的背影,鄂伦岱窜出来哼了一句。他再看看胤禛,心道虽然是皇子但还是个小孩子果然拿捏不住自己的倒霉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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