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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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他意识到不但自己防备着太子,这个看似病弱的儿子,内里比他更为狡诈阴险!
  武帝就看向这个宫殿,满目奢华,是天底下最华丽的所在,也是权力的中心。可今日他的至高无上就被人在此地践踏着。
  低低的笑声在武帝喉咙里发出,桀桀怪笑,让人闻之脊背发寒。很快,那笑声就变作荒唐般的大笑,武帝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叫内侍忍不住探头,却不想窥到帝王状若疯癫的模样。
  武帝笑着,缓缓站起身,笑声也戛然而止,赤红的双眸翻滚着滔天怒意。
  ——不愧是他的儿子!
  “你以为这样就能掣肘我吗了!”帝王对着空气突然发出咆哮,一把将桌案给掀翻了。
  大殿内回响着物件狼狈跌落的声响。
  帝王冷眼看着满地狼藉,嘴角又扬起。
  太子还是年轻,以为一个恒王就真的能逼他让出皇位了?
  做梦!
  太子身上有他下的秘毒,没有了他的解药,太子也别想活!
  “就让你得意两日……就让你得意两日。”帝王粗喘着坐下。
  那个少年已经生了反骨,那他就生生把太子的反骨给折断!且让他得意两日,恒王会找到的,即便找不到,他也能让太子交出来。
  武帝这般想着,也渐渐冷静,传召心腹,让继续去找恒王和监视太子一举一动。
  过后喉咙一痒,因为动怒,刚刚康复不久的身体就发来糟糕的信号,让他心惊着差人找连云。
  结果得到消息是连云被他派了出去。
  他自己都忘记了连云在两日前来请示过,说得知一仙草,能让人延年益寿,说想在大寿前找到献给他。
  他是天子,比任何人都想千秋万世,自然就高兴地让人离开。
  没有了连云在,武帝只好去把医士喊来,喝了一碗药躺下养神。在昏昏沉沉睡过去前,还想着连云能不能顺利得到仙草。
  **
  赵乐君自打知道恒王被劫走后,就一直忧心得愁眉不展。
  她怀着身孕,楚弈在边上看着比她更煎熬,甚至是后悔应下太子那些事。
  他盯着她无光的双眸,几次欲张口说出真相,脑海里都会响起太子郑重地那句:还请姐夫一定要保全好阿姐。
  楚弈猛然就把眼闭上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在局势面前,他不能动摇。
  正是他艰难的时候,太子驾临长公主的消息就撞入他耳膜,让他诧异的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在余光扫到赵乐君站起来往外走的样子,他恍然这是真的,心头终于一宽。
  那个少年叫人刮目相看,亦料事如神。
  能够安然出宫到长公主府来,想来宫中帝王也按照太子所说,先暂时稳住了。
  他一把将往外走的赵乐君拉住,在她焦急中,突然就把她横抱起来:“我走得快。”
  赵乐君低呼,连忙圈住他的脖子,伸手锤了他一下:“万一掉下来了!”
  孩子可怎么办。
  在焦急中,她险些就把话给说了出来,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楚弈知道她后面那句要接什么,对着她懊恼的神色,倏地露出个笑,笑意不达眼底。
  她瞒着自己有孩子这事,晚些再算账,大不了就和他也瞒下的事情两清。
  如此一想,一切都心安理得了。
  然而赵乐君敏感,被他这不冷不热的笑闹得心口发慌,有种被他看穿了心虚。
  她小心翼翼又抬眼打量抱着自己的男人。
  视线顺着他坚毅的下巴,到他抿直的唇角,最后落在他那双幽深的眼眸上。
  可惜他眼里没能找到她想要的那些蛛丝马迹。
  楚弈察觉到她打量自己的视线,故意冷哼一声道:“以前我回来,也不见你这么上心,扑着来迎。”
  赵乐君就笑了。
  这人抱她的举动,是因为吃飞醋啊。
  太子是她兄弟,这也能满嘴酸?
  她突然而来的笑声清灵,引得楚弈又低头看她,就见她勾着自己的脖子,抬头在下巴处轻轻吻了一下。
  他步子一顿,还来不及品咂她首回主动亲吻他,从心里升起的喜欢,太子的声音就十分不懂风情地响起。
  “姐夫怎么抱着阿姐,大白天的,叫人见着怪不好意思的。”
  楚弈毫无形象翻了个白眼,在赵乐君挣扎中,把她放下来。
  被阿弟撞见这没有规矩的一幕,赵乐君有些窘迫,理了理裙摆,才上前去牵过太子的手,关切地问:“你怎么出宫了,父皇那里究竟什么打算。”
  这么说着,就细心发现弟弟脸颊微微红肿。她想到什么,眼神一冷,就把楚弈丢下了,拉着弟弟快步往里走。
  刚才没有醋意的楚弈,在被丢下的瞬间感觉自己泡在了醋缸里。
  “他动手了?”赵乐君心疼的用银锦用井水浸泡地帕子给弟弟捂脸。
  少年跪坐在她跟前,为阿姐的关切直咧嘴笑。
  “不碍事,让他发泄一下就是,不过皮肉伤,他也被我气得难受。我心里痛快。”
  这是太子第一次在阿姐面前表达出对帝王的痛恨,让赵乐君眼眶湿润,哑声问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太子按着自己的计划,给阿姐宽心,将编好的谎言自然徐徐道来:“阿姐放心,恒王是我找人劫的。他本来就想嫁祸我,不如我先下手为强,如今人在我手里,他就不敢动我,连让人弹劾我都不敢,就怕我来给鱼死网破。”
  “他是帝王,现在贪恋权势,不肯退位,所以才想要恒王扳倒我,然后叫恒王做个傀儡太子。可是如今恒王落入我手里了,他就没有办法再说废黜我的话,他敢废黜我,我就敢把恒王杀了!倒时就是各地藩王对他皇位虎视眈眈,比我更难控制,他哪里敢!”
  赵乐君在弟弟激愤中微微张了嘴,是不敢相信弟弟居然毫无声息就做了这些事。
  可还是有不对,遂问:“那些截杀魏冲的人又是谁?”
  “是父皇的人发现了呗,原以为只要你们,哪知我还在后边,所以是把恒王送我手里来了。”
  太子嗤笑,有些洋洋得意。
  赵乐君盯着弟弟,总感觉事情不至于这么简单,可是一时也找不到漏洞。太子说的,和楚弈还有魏冲反馈的信息是一致的。
  她顿了顿,盯着少年捂着帕子手,片刻说道:“恒王如今在哪里?”
  “自然在安全的地方。”太子把被焐热的帕子丢回铜盆里,笑容皎洁,“阿姐放心,我不会真的对恒王动手做什么,我不是他那样丧心病狂的人,对血亲都冷漠无情。阿姐,我只有这样才能稳住这朝堂,等时机成熟了,我一定可以办到你说的,将这岌岌可危的皇权重新收拢。武将也好,世家也好,他们会在这个时机中被新的制度所更迭!”
  太子说了这么多,唯独最后一句是他没有隐瞒阿姐的。
  他如今要所谋划的,就是要这样一个结果。
  楚弈在边上听得眸光闪烁。
  太子确实是可以比帝王和霍廷的人先一步把恒王握在手里,然后牵制帝王,最终应该更能顺利登上皇位。可他没有这样做,他直接把恒王拱手送给了霍廷,因为他要从霍廷开始拔除私有制、家族式的兵权掌控。
  太子就是在给霍廷他们创造一个起义的机会,然后才能放开手脚,快刀斩乱麻。
  只是这里头的风险不可预估,他本是不同意,在见过姬老太爷的亲笔信,得知姬家军已经暗中渗入洛城,他勉强同意了。
  与此同时,他也已经开始暗中调动手中的兵力,好在需要的时候助太子一臂之力。
  至于瞒着赵乐君……他和太子都得确保她和肚子里孩子的安然。
  赵乐君为弟弟的决心震撼,也欣慰。
  那个她看着他蹒跚学走、牙牙学语的小男孩儿,在不知不觉已经顶天立地……先前她还害怕他思虑过多,总不让他展拳脚,现在见到他谈论起谋划时眼中的神采,她突然觉得自己错了。
  太子不需要她一昧相护,而是让他展抱负,这样的他显得多欢畅,连眉宇间多年的郁色都不见了。
  她眼中的忧虑慢慢散去,望着少年明亮清澈的眼眸微微一笑,温柔地道:“我的阿弟越发让人反心了,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阿姐支持你。但有一点,你不可时时费神思,按着你连阿兄的要求,日常也要注意。”
  太子笑得灿烂:“好,弟弟都听阿姐的!”
  说罢,余光扫到一直锯嘴葫芦不说话的楚弈,问道:“姐夫怎么不说话?”
  楚弈:“……”他倒是能插得上话。
  不满睃了太子一眼后,正准备说什么,太子又抢先道:“阿姐,我留下用了晚膳再回去好吗?”
  姐弟俩就开始絮叨晚上整治什么菜色,再把他丢一边了,太子一边拉着阿姐说话还偷偷去斜了楚弈一眼。他嘴角勾起笑,像足了在挑衅。
  楚弈:“……”
  他似乎把太子想得太过良善了,以前对自己的崇拜都是假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对,都是假的。
  第70章
  离恒王被劫后又过了三日,武帝一直没能找到人的下落,就连蛛丝马迹也没有,让他几乎是按捺不住跟太子摊牌。
  但想到还有十日不到就是自己的生辰,这个时候不宜让藩王们知道父子不和,只能一忍再忍。
  赵乐君在公主府时时观察着朝中动态,发现都没有知道人恒王在去封地的路上失踪,对太子所言已经信了十分。
  至于东宫内的太子,该上朝上朝,该吃喝吃喝,生活得极有规律,完全不受此事影响。
  相比于太子的淡定,劫走恒王的霍廷一众就有些难熬了。
  恒王一开始误会成是帝王派人来接他,一路去的方向也是往洛城不假,甚至在下榻的地方听到熟悉的口音,知道自己果然就回道洛城。可后来他观察发现,这些人不太像是帝王派来的,找着事由发了顿脾气试探,在对方不耐烦拔刀威胁中恍悟。
  然而在这个时候知道已经晚了。
  恒王就开始耍起他皇子那套的脾气,一日三餐不满意就开砸和骂。在试探中发现对方根本不会要自己的命,更是肆无忌惮,对那些坑骗了自己的频频打骂,让负责照看他的几人气得七窍生烟又毫无办法。
  “他娘的,再让他闹下去,老子真要忍不住抽刀就咔嚓了他!”
  一个满面络腮胡的壮汉脸色发青,听着恒王不知哪里学来骂娘那套,快要被一口气给怄死了!
  他身边另外一个三角眼的汉子也快忍无可忍,看着屋里唯一个桌案也被恒王哼哧哼哧抬着扔出来,额头鼓起的青筋都快要爆开。
  在见到恒王伸手远远指着他们继续骂时,视线掠过少年还稚嫩的脸庞,突然阴测测一笑,舔了舔唇说:“且让他再闹着吧,晚上将军会过来,征得将军同意,我们就给他上药,让他睡个几天安静一些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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