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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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就见长生沉默不语,眼眶却红的更厉害了,过了会儿才小声喃喃道“爷爷奶奶就喜欢弟弟,不喜欢长生。”
  心中猜测得到了证实,沈煊心里却是更不好受了。小外甥这是把错都归到了自个儿身上,却不知这般沉重的负担已经足够压跨一个稚龄的孩童。
  !
  长生本就身子不好,别个小孩在外面疯跑瞎玩时长生却连门都难出的去。平常更是连个玩伴都没有,常年累月下来,连个大人都难保出什么问题,别提小孩子一个了,可不就养成了这般敏感多思的模样。
  想到以前看过的一张照片,身患重病的孩子透过窗户眼巴巴的看着外面玩闹的孩童。只是一张照片,就已经让看到的人万般酸楚了。
  而小外甥家中又是那般情况,大姐夫妇素来老实,大姐性子又软,遇上个手段厉害的妯娌可不得吃亏吗?再加之对方还有个活泼健康的儿子,周家二老说不得看在小孙子面上也是有所偏向。
  毕竟一个自小体弱多病还不知道养不养的活的大孙子哪里有活泼健康能在二老膝下承欢的小孙子来的得人意?
  而小外甥多么敏感的人啊,他又怎么会瞧不出这个中差别,又见自家父母受委屈,可不把一切都归在自个儿身上了吗?在看到他考中后家中态度的变化,便自然紧紧抓着读书这根稻草了。
  想到昨天大姐说不读的时候长生那激动害怕的样子,沈煊只觉心中酸涩难言。
  定了定神,沈煊才慢慢安慰道“长生看如今娘亲不是已经不受欺负了吗?长生大可不必这般逼迫自己。大夫可都说了不可用功太过。”
  “那都是因为舅舅的缘故,长生还是要自己学的好才行。”长生抿了抿唇,在这方面倒是分外执拗。
  “舅舅不是不让长生读书,只是长生也得要注意身体才是,想想看昨日里爹娘有多伤心,长生难道想再次惹的爹娘担惊受怕吗?”
  想到爹娘担心难过的样子,长生这才终于松口道“长生听舅舅的,以后定不会这样了。”
  看着这倔孩子终于肯听话了,沈煊也是松了口气又细细开解道“舅舅跟姥姥姥爷都很喜欢长生,这说明长生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至于爷爷奶奶,是人都有所偏爱,这也不是长生的错。”
  长生听到这里也只是沉默点了点头,沈煊便知道这孩子还是过不了这个坎,觉得!得是自个儿连累了爹娘。
  事已至此,沈煊也毫无办法,而门外的沈瑶已经忍不住哭出声来,还是周大郎这次终于聪明了一回,紧紧捂着自家媳妇的嘴。要是儿子知道爹娘在外头听到自个儿说话,指不定这心里更加过不去了呢。
  沈煊刚出门便看到哭的一脸难过的大姐,和眼眶发红,拳头紧握着的大姐夫。
  看到二人这般,沈煊也是诸多无奈,有句话说的好,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一大家子住一块儿,难免磕磕碰碰,你越软和,人家反而越发的欺到头上。
  三人沉默的走到院子里,沈瑶这才紧紧抓着自家相公的手,“当家的,要不咱们分家吧,哪怕一分钱不要,只要能离的他们远远的,只要离的远远的,长生……”说话间都有些无与伦比了。
  周大郎依旧沉默,只是手中拳头握的更紧了些,上面依稀可见青筋爆出。最终在大姐的哭声下点了点头。
  见这两口子为了终于硬气了一回,沈煊高兴的同时却也心中不报希望。
  若是以往或许还有几分可能,但眼瞧着沈家就要起来了。他已经有了功名,大哥玩具卖的好在村子里也是瞒不住的,想来偷学的人可是不少,只不过没那份手艺罢了。别说王氏两口子不会同意,怕是周家二老也绝不会松口的。
  再者,一个孙子已经生分了,难不成另一个也要生分了不成?
  就算是周家其他族人也会觉得两口子无理取闹,受点委屈怎么了?还能因为这个就不要爹娘了?
  果然看自家老爹的表情就知道怕是也没报什么希望,但也没有阻止。
  无论成没成功,人只有强硬了第一次,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要不然人家只会觉得你好拿捏。周家二老也只会一次次忽视两人。哪怕两口子任劳任怨,在孝顺不过。
  第30章
  果然,没两天,沈瑶两口子再过来看儿子的时候,表情可不是一般的颓丧,大姐更是一脸心如死灰。见到长生后便紧紧抱在怀里,眼泪更是不停的往下掉,偏偏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长生看他娘这样,还以为他娘又被欺负了,立马就慌了赶紧抓住他娘问道“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二婶又做什么?”
  沈瑶到儿子的话,只觉得心中更是酸涩难当,也只能强颜欢笑道“没事,娘只是看长生能下床了,心中高兴,娘这是高兴呢!瞧娘亲这出息,总是要爱掉眼泪。”
  大姐夫也在一旁附和,“是啊,长生,你娘亲这是高兴呢!”要是忽视他这满脸郁气跟颓丧说不得会更有说服力。
  长生不知道是信了没有,只乖巧的给他娘擦眼泪,“长生没事,娘亲也不要哭了。”
  “好好,娘亲不哭,娘亲看到我们长生就高兴。”
  一家子三口在这里说着些亲近话,众人也都识相的离开了。
  看着这一家子,父母慈爱,儿子乖巧孝顺,多少人求之不得,如今却这样让人心酸。虽然早早知道结果会是这般,但真正面对时还是有些意难平。
  大姐两口子老实本分,不想跟他们争什么,如今却连求个清净也难。欺负了人家,还巴望着从人家这里沾光。周家二老也是,真以为不分家两家人就能和好如初,小孙子以后就有了保障了不成?
  他爹虽然没说什么,但也看出心情很是不快,更别提他娘了,他在院子里都能听到他娘切菜的声音,只怕是恨不得把菜当成周家人给一块儿切了。吓得一旁帮忙的大嫂一声都不敢坑。
  二姐更是一脸恨恨,使劲儿捏着袖子对着沈煊道“小弟你说这大姐他们也太没用了吧,要是换了我,早撕了那王黔婆的嘴了,还敢容她骑到头上拉屎。”
  沈煊苦笑,要是换成二姐,他们也不用在这里发愁了。
  长生养病这些日子,也没见周家二老来看上一眼,据说是长生弟弟吃坏了肚子,二老正忙的很呢。听说长生已经大好了,便不过来了。
  李氏气的差点把碗都摔出去了,大家也没敢告诉长生,只说是爷爷奶奶身子不好,不能来看他。长!长生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只是大姐两口子更加沉默了起来。
  长生病愈后,大姐他们也没在让孩子整日回去了,基本上都是隔个两三天才回家一趟。对此周家那边也没说什么,估计也知道自个儿做的事不地道。
  至于村里的那些个闲言碎语,众人也都没去理会,甚至连大嫂都一反常态没说什么,对长生态度也好了不少。
  沈煊读书之余也会带着孩子打打拳,出去走动一下。再加上上次特意花钱找大夫要的食补方子,大半年下来,长生身子终于有些个起色了。
  大姐夫妇高兴之余,难免以为这是长生回家少的缘故,二人即便在孝顺也难免对周家二老心中生怨。
  不知日后周家二老心中可会后悔,没了一心孝顺的老大夫妇,还真能指望二房?对兄嫂尚且百般欺压,对父母就能千分孝顺了不成?
  这些天上沈家上下又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连壮壮都不在院子里撒欢玩闹了。
  无他,今年的院试马上就要到了。虽然家里其实没人觉得沈煊这次真能考上,但还是小心翼翼,丁点不敢影响沈煊备考。
  沈煊感动之余也有些哭笑不得,这样子严阵以待他都会以为家里人真对他信心满满呢?
  没见他爹好几次欲言又止,估摸着是想让他别太在意这次考试,他娘更是直白多了,直言他还小,考不考的上都没关系。就连对他期望最深的爷爷,虽觉得自个孙子学问怕是已经远超自己,也不觉得他能真的上榜。
  对此,沈煊也没多说什么,即便他对这次考试还是有些信心的,庞举人也说过他只要能好好发挥,一个秀才差不多是稳了。但科考之事,谁又能真的有十分把握呢?
  科举中,实力很重要,但运气也缺一不可。所以才有很多人,明知实力不足,也想着多试一次,万一遇上的题刚好是自己擅长的呢?
  比如陈师兄,去年和徐州一起通过了府试,夫子也明言其学问不足,估计上榜艰难得很,但这次依旧要下场一试。徐洲到是说着要在读两年,有些把握了在下场,估计也是怕徐夫子过多操劳。
  毕竟省城离他们这里还是有一些距离的,想着要坐两三天的!马车,沈煊都觉得自个屁股发痛了。他爹还非要跟过去,心里难免有些担忧。
  清晨一大早,在他娘万般不舍之中,沈煊父子二人踏上了去往往省城的路。
  这次为了能跟着商队,他们也是提早了半个多月出发,想想多出来的那些个房钱,沈煊只觉得心口发疼,上次府城物价便如此昂贵,怕是省城更胜一筹。
  但也没得办法,钱终归是没有小命重要的。
  至于欠下的人情,沈煊倒是不是很在意,毕竟他跟王兄关系好。要是他以后能出头,王兄作为好友也是能沾上光的,就算以后他真折戟科举的话,这份人情他也有信心能还上去。
  这次,周大江的态度可是热情多了,毕竟这两年下来,到手的银子可也是不少呢。又见沈煊小小年纪就能去考秀才,怕也是有几分把握的。凭他这些年坐南闯北的经验来看,沈老弟这儿子可不是那种轻狂的人,没几分把握还会这么大老远的考试?
  两人路上便说起这段时间的生意,“沈老弟啊,侄子这手艺可真是没得说,府里怕是都没都少人能比得上,这些年这么些人来仿着做,但卖的最好的还不是老弟家的。”
  “我这儿子也就这一样本事了,要是能机灵点,也不至于现在还窝在家里头。”沈爹在外一向注意分寸,周老哥儿子这般样子,在人家面上夸自个儿儿子可不是戳人家心窝的嘛。即便如今心中对大儿子也是满足了,但对外可不能这么说。
  见周大江脸色不对,沈爹转而问道“听说周兄孙子前段时间已经入了学了?”
  提到大孙子,周大江神情可不立马就好了“可不是嘛,我那孙子读书要是能有侄儿一半聪明,老哥我就心满意足了。”
  本来他是想把孙儿送到徐秀才那里的,毕竟沈老弟家的小小年纪就有功名,可见夫子水平也是不错的。可惜家里的娘们死活不乐意,闲离家太!远。这次看到人家这么小就来考秀才,心里颇有些后悔。
  沈煊看沈爹跟周叔聊的正好,神色也没有什么不对的,这才稍稍当下心来,毕竟这可是好几天的路呢,沈煊最近在车上都不敢看书了,深怕时间长了来个晕车什么的。
  只是慢慢的在心里把所学结构框架一遍遍的过下来,这两天也算有些收获。
  刚到省城,入目便是便是好些位赶考的学子,看来来的早的也不止他们一波。
  众人连走了好几家,才找到个有空的客栈,看来考试的人真心不少,心有压力之余又不免庆幸来的早了些。不过这价钱居然比府城贵了将近一半,虽有预料,但沈煊仍感觉身体血槽已空。
  本朝院试不比府试,是要由本地知府,朝廷所派学政,还有当地学院知名大儒共同主持阅卷,因此主考官的喜好也就不那么重要了,也更加不好打听了,因此沈煊也就没去费那个事儿。
  自打入了客栈以来,可以说是足不出户了,毕竟院试竞争实在可以说是很大的了,没准有人还会觉得少了个对手就多了分希望呢?
  连那位过目不忘的张子健都差点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还好这位是个手脚麻利的,及时拽住了扶手,才能免遭一劫。但当时楼梯上学子还真不少,大家又不是傻,谁会承认自己暗害他人。弄不好还有胡乱攀咬之嫌,估计张子健这口气也是咽的憋气。
  连他爹说的时候都还颇为不敢相信,毕竟这年代读书人形象可真心不错,谁能想到呢?这互相暗害起来也是手段百出。
  这下连觉得沈煊杞人忧天的陈师兄都不在往外面跑了。
  沈爹更是买饭拿菜,连沈煊喝的水都不肯假手他人的。生怕儿子也糟了算计。
  众人就这般小心翼翼,直到考试开始那天。
  第31章
  院试跟县试府试最大的区别便是“号房”。院试考生是配有单独号房的,且两场连考,一考便是三天。
  考试前,沈煊不是不担心的,万一分到个臭号,连续三天考下来简直半条命都没了。自己自制“鼻塞”还不知道能挡住几成。
  坐在号房里,沈煊终于松了口气,好在自个儿运气没渣到如斯地步。但是也没好到哪里去,看着席子上灰尘,被子上还有一团黄黄的污渍,沈煊简直恶心的要命。就算自己不是什么洁癖,但这也太恶心人了吧。
  庆幸这不是什么寒冬腊月的,八月份天还是不错的,看了看自己的衣物,这被子能不用还是不要用了吧。
  当然如果真冷的话,就算在脏他也只能接受了。比起小命跟考试,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人有些时候还真是不能矫情的。
  第一场试卷发下之后,沈煊大体浏览一遍就开始答题,感谢嘉明帝,如今的科考可比唐朝时偏于实际多了,对他这种历史出身的人还是比较友好的。
  至于诗词,那也是没办法,毕竟要是有皇帝提出把诗词从科考中剃掉,说不得立马就要引起士子们公愤了。
  数千年来,文人骚客便喜吟诗作对,有什么话不好对人开口的,可以赠诗啊,想骂人又不想太失风度的,可以写诗暗讽啊。有什么情怀不好表达的,照样可以以诗寄情。不会写诗的你都不好意思说你是个文人。
  沈煊在这方面还真不是太擅长,毕竟多愁善感什么的他是真没有,但也没有弱到扯后腿的地步,虽没什么灵气,立意和用典方面他还是可以稍稍弥补一下的。也是大多数人的水平了吧。
  反正他在县学这一年还没见过真正有灵气的诗作。别以为古人们都是一群诗仙诗圣了,一个朝代能真正因为诗词名流千古的又有多少人呢?
  等试卷滕好,沈煊又是细细检查了两边,才开始准备睡觉。
  不过这号房的隔音效果也是让人醉醉的,旁边那位仁兄的呼噜声也是豪迈的紧,他还听到陆续有人咒骂那位。拿出备好的耳塞,上面还被戳了个洞,怕是会影响效果。
  当时沈煊也是无语了,这么小的东西买不成还能夹带什么。毕竟毛笔这东西,你写的在小也容不下几个字啊。
  想到送来!来的饭菜都是摊成薄薄一层,为了防止作弊这些个考官们也是费劲心机了。不过想想每次一旦闹出个舞弊事件,这些考官们绝对是首当其冲,这般小心也是可以理解。
  伴随着各种声音,沈煊半个时辰后终于进入了睡眠。
  一觉睡到第二天,沈煊觉得自己的决定真是太明智了,要知道考试前的这两年,为了自己的生物钟,没有要紧事情他可是从不熬夜的,每天基本上都在固定的时间上床入睡。两年下来,基本上身体习惯已经养成,这般条件下都能陷入睡眠,听着外面暴躁的咒骂声,还有几声巡考斥责的声音,沈煊心中暗自庆幸不已。
  熬过第一晚,后面两天就好过多了。第二天晚上,某位的呼噜声响起的时候沈煊便已经可以从容的带上耳塞,上床睡觉了。甚至偶尔传来的脚臭气都不能妨碍他入睡。
  等考试结束时,刚出号房便看到几位两眼发黑,萎靡不振的学子,感叹某位仁兄真是害人不浅。但也没办法,即便是巡考也不能管人家学子打不打呼啊!
  客栈那个时候的“意外”算什么,这位可是直接大杀四方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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