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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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来闷热天气的厚重乌云,忽然以龙跃台为中心,一层层向外扩散,宛如有无形的力量将云层拨开。
  台场内外,压抑了一上午的凝重气息,像寻到了倾泻口,随上空黑云浓雾消散而缓缓退去。
  笼罩众人的昏暗光线,逐渐明亮。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异样,台下看众尚且迷茫,看看天空,台少符师则若有所感地抬起头。
  百级玉阶上,坐在贾阁主身旁,修真界当今符术之最的符老祖,脸色瞬变,将拐杖一丢,豁然起身。
  他佝偻的身影颤抖起来,苍老的脸颊激动到绯红,视线在龙跃台上来回扫荡。
  符威!是符威!小贾,那人果然出现了!!
  灵宗主等人闻言脸色皆变,虽不知那人是谁,但看天空异象,符老祖和贾阁主如此态度,毫无疑问是有大符师出现。
  连符老祖都如此激动,难不成又出了天符师?
  玉阶上的众身影,不由自主从座椅站了起来,视线在龙跃台前端的地符师间紧张寻找。
  会是谁?
  龙跃台下的看众,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各一方之主起身,视线落在场内寻找什么,纷纷猜测起来。
  我好像懂了,作答,
  白生仰头看天空,逐渐只剩薄薄一层云,后面透着亮光。
  我也懂了,云、雾,柯柳望着天,缓声道,拨开云雾见天日。
  场外喧声四起,一片青芒闪烁处,却是鸦雀无声。
  他们目光齐齐落在台上身形清瘦的青年。
  见过闻秋时画符的天宗弟子们,一脸享受的舒坦模样,东街符师们则齐齐僵住,面色惊恐到好似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王大师手中青莲灯剧烈颤动,目光僵硬地从青年身上离开,转而拽住身旁弟子摇了摇。
  闻小友到底是谁?
  沉浸在观赏画符中的张简简一顿,以为长老身份暴露了,磕磕绊绊道:就、就是天宗一个,没有符级的小弟子。
  放屁!
  王大师一声怒喝,颤抖着手指向台上身影,还、还没有符级?这等画符境界,你你就说是天符师我都立马信!
  张简简等人一愣,齐齐瞪大眼。
  什么??天、天符师?!!
  外界动静,闻秋时一概不知。
  他耳边变得静悄,没有半点声音,视线中的景象也尽数散去,从落笔的刹那,他的眸中便只有未完成的灵符,只专注于笔墨在符纸绽开的模样。
  他整个人沉浸勾勒符纹的愉悦中。
  压在揽月城上空的黑云,在短短时间散去,之前被云层堵住的风,连绵不绝地吹洒而来。
  闷热的天气一扫而空。
  龙跃台上空,已仅剩薄薄一层云雾,被遮挡了一上午的阳光,给最后一片云渡上了金边。
  随后在清风中,阴霾尽散,飘渺云雾逐渐分向四方。
  一缕阳光穿过云雾,洒了下来。
  闻秋时落下最后一笔,逐渐从画符的境界出来,耳边听到一阵骚动。
  一道修长身影从玉阶走下,隔着龙跃台最遥远的距离,浅眸死死盯着他,穿过门中子弟楚天麟等地符师,又穿过场内数百名符师,一步步朝青年靠近。
  楚柏月脚步不急不缓,不轻不重。
  但每一步,似乎都花了极大的力气,甚至让人怀疑,杀凶兽穷奇只需一招的人,还有没有走出下一步的力气。
  龙跃台内外的视线,都被突然下场的身影吸引住,带着浓烈的好奇。
  在符道大比进行时下场,称得上失礼,这不像是楚家主会做出的事,但他下场了。
  众人视线落在楚柏月身上,打量着他,只见往日喜怒不形于色的楚家主,此时被轻易看出了情绪。
  小心翼翼,整个人仿佛在九天之上与无间地狱之间徘徊。
  莫说熟识家主的南岭子弟,即便是对楚柏月一无所知的人,也能看出他此时的失态。
  喧声渐默,不知不觉安静下来。
  落在楚柏月身上的视线一路跟随,缓缓停在一个靠近龙跃台边缘的青年身上。
  闻秋时落下最后一笔,破开阴霾的第一缕阳光也落了下来。
  不偏不倚洒在他身上。
  刹那间,青年浸在和煦日光中,耀眼得不可方物。
  与此同时,那道修长的身影来到他身边,扣住搁笔的手腕。楚柏月骨节分明的手指收紧,带着几分轻颤,握住细瘦白皙的手腕。
  他表情怔愣,浅眸盯着面前青年,低沉温和的嗓音不知横跨了多久,再度轻轻唤了声。
  闻郁
  第20章
  龙跃台周边一片寂静。
  目睹楚柏月扣住青年手腕的这幕,现场看众久久没回过神,心里闪过诸多念头,但最终不外乎三个字。
  大消息!
  楚柏月如今在修真界的名声地位,一句圣尊之后,便足以形容有多举足轻重。
  他一举一动,自然备受瞩目。
  自年方十八登上家主之位,每日便有万千双眼睛盯着他,但至今未在他身上找到任何行为不妥,瑕疵之处。
  因而强行打断符道大比,举止失态这种事,发生在其他一方之主身上,甚至不值饭后闲谈,但落在楚柏月身上,却足以掀起轩然大波。
  原本意在观看符比的众人,注意已完全在龙跃台边缘的两人身上,好奇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张青狐面具。
  除了天宗弟子。
  作为少数知道闻秋时身份的人,张简简等弟子脸色煞白,看着抓住他的楚柏月,从天符师的飘渺云端中,猛地摔到谷底。
  完了完了,长老身份是不是暴露了?
  虽说长老当年死缠烂打,但几年过去了,楚家主竟要秋后算账吗?!
  长老因那些恶事早臭名昭著了,众目睽睽下,若是身份暴露,我们哪里护得住他,这可如何是好?
  张简简提着青灯心急如焚,只能默默祈祷别掉面具,谁知抬眼就看到令人窒息的一幕。
  龙跃台上。
  闻秋时视线缓缓从手腕,移到突然出现抓住他的人影。
  城主府那次,楚柏月在高高的瑶台朝下望来,夜色朦胧,他只依稀看到脸部的轮廓,晚间后知后觉那人是楚柏月。
  今日参赛,他极力避免望向玉阶,以免被楚柏月敏锐异常的洞察力发觉。
  此时身影近在眼前,闻秋时第一次看清楚柏月,愣了下,莫名其妙冒出一个念头:人很俊,但这身家主服不好。
  闻秋时轻摇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抛掉。
  这时抓着他的楚柏月,眸光紧锁,另只手朝他脸颊上的面具伸来。
  闻秋时呼吸一屏,微睁大眼。
  面具不能动!
  大庭广众之下,难道要逼他像原主一般恶狼扑食吗?!
  闻秋时不假思索挣扎起来,察觉到他的不安,楚柏月握住他细腕的手,力道少了些。
  拇指微抬,然后轻轻点落了两下,充满安抚的意味。
  一双望着他的浅色眼眸,亦是出奇柔和,透着令人心定的力量。
  闻秋时懵了。
  若非原著加上近来所见所闻,他甚至怀疑原主与楚柏月有一腿。
  尽管楚柏月未动用灵力威胁,但估量双方实力的悬殊,闻秋时停下挣扎动作,视线开始有意无意朝楚柏月衣摆望去。
  罢了。
  既已退无可退,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演技了!
  楚柏月神色镇定地安抚着青年,自己伸向面具的手,却在不住轻颤,触碰到一角时,心脏像被人揪住了般。
  指尖轻揭。
  一片静谧中,藏在面具后的脸庞露了出来。
  青年脸颊有些苍白,淡红唇色,乌浓的长睫底下,一双秋水似的眼眸,睁开朝人望去时,透着几分脆弱感,像能勾动人心最软的地方。
  全然陌生的面容。
  没有半点记忆中的模样。
  楚柏月抓着人的手松了些,但没放开,短暂的怔愣后,他眼眸依旧坚定地看着闻秋时,但险些被欣喜冲昏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小心谨慎思索起来。
  四周投来的诸多目光,看清面具后的脸颊时,眸中的好奇一下更加狂热起来。
  毫无疑问,青年容貌甚好。
  这般不可多得的美人,与楚家主失态的举动联系在一起,俨然是茶余饭后最好的话题。
  一些混在人群中的说书先生,话本作者,已经开始磨拳擦掌,准备一展身手。
  不出意外,关于楚家主与现身符道大会的神秘美人各类版本将漫天飞舞,成为近期修真界人士最津津乐道之事。
  张简简捂着胸口,与身旁同门互相搀扶,有些承受不了这刺激。
  他们长老多年未出现在修真界,知道他面容的人不多,但现场乌泱泱的人,难免有人认得,身份暴露只是迟早的事。
  届时必人人喊打,唾沫横飞。
  天宗一旁,威风凛凛的麒麟旗帜风中飘扬,其后的南岭楚家子弟面面相觑,表情古怪。
  这天宗的是谁?家主认得吗?
  千万别和天宗人扯上关系了,不然又是一个闻秋时!
  休要胡言乱语,家主何时与那恶人有过关系,分明是对方死皮赖脸!
  相隔最近的楚天麟放下笔,缓缓走去,神情依旧镇定。
  虽不知家主为何如此,但他与所有楚家子弟一样,都相信柏月家主有分寸,不会......
  哗
  四周突然响起整齐划一的惊声。
  楚天麟脚步顿住,抬头望着前方这幕,脸上从容表情一变,与其他楚家子弟一起狰狞起来。
  只见龙跃台边缘,那面具摘落的青年,突然恶狼似地扑向他们家主,两只手紧紧缠住楚柏月的腰,像是怕人把他推开,铆足劲占便宜。
  放、放肆!!
  混账东西,还不快放开柏月家主!
  竟然偷袭,卑鄙的天宗人!
  不许抱了!不许抱!快松开不要脸的手!
  ......
  刹那间。
  整个场地都是楚家子弟怒不可遏的嘶吼,一个个年轻身影,像群被踩了尾巴似的猫,集体炸了毛。
  若非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们早已冲上台扒开闻秋时。
  这抹不对劲,也被越来越多的人察觉。
  在场无论修为高低,都是修士,一眼便看出闻秋时身边没有灵气波动,是个体内毫无灵力之人。
  他强行抱现场任何人,都会被轻松制服,不费吹灰之力推开。
  何况,他抱的是楚柏月。
  一个至今未展露出全部实力,如今修真界修为最深不可测之人,毫无疑问,只要楚柏月愿意,动动手指便能将人弹开。
  但时间缓缓流逝,青年还能紧紧抱着人。
  便只剩一种可能。
  楚柏月默许。
  这猜想让众人倒吸口凉气,神情越发兴奋,深感不枉此行。
  楚柏阳眸光在楚柏月与闻秋时之间来回转动,认出闻秋时是那夜瑶台下吃葡萄的人。
  他有些傻眼。
  兄长做什么呢?难不成又喝醉把人当作符主了?
  楚柏阳百思不得其解。
  闻秋时亦然。
  或者说,他才是全场最懵然的那个。
  这与他想象中不一样!
  面具掉落,为了不崩人设,闻秋时照着原主见到楚柏月会做的事,有模有样扑了上去。
  做出类似偷袭举动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被一掌挥飞的准备,万万没想到,楚柏月真被他扑中了。
  不仅如此,楚柏月像是呆了般,之后也一动不动。
  任他在肩头不安分地蹭动脑袋。
  挨蹭了半晌。
  闻秋时额头蹭红,环在楚柏月腰间的手都酸了,还没被推开,他嘴角默默抽了下。
  快演不下去了。
  好在这时,被他抱着的人终于动了,楚柏月扣住他左边胳膊,轻用了点力,两人之间的距离稍拉开了点。
  一只手覆上闻秋时额头。
  楚柏月用手掌贴了贴,感受温度,随后充满疑惑的嗓音响起,带着些疑惑问:闻郁,你是不是......哪里不适?
  怎么抱上他了。
  倒不是不能,只是楚柏月颇有些不习惯。
  这也不像闻郁会做的事。
  这话落在闻秋时耳中,与闻郁,你是不是......有毛病
  并无差别。
  闻秋时险些回了句道爷没毛病
  好在忍住了。
  他边纳闷楚柏月唤他闻郁做什么,边用秋眸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刻意用艰涩的声音,怀揣着几分小心翼翼问:柏月哥哥,你不认识我了么。
  话音落下,闻秋时发现摸着他额头的手明显一僵。
  你唤我什么?
  楚柏月面如冠玉的脸庞,神色突然凝重。
  他放下抚额的手,转而捏着闻秋时两只手臂,将人从怀里拉开,垂着浅眸,定定看着他。
  为何如此,你在装谁?
  闻秋时呼吸一窒。
  整个人好似被那双浅色眼眸看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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