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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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无涯把正事抛到脑后,抬手祭出一件银光闪闪的塔器,我瞧你在外历练几年,都忘了自己是谁。
  银色光芒洒在顾末泽微白的脸庞,他下颌线紧绷,不由自主回忆起往日被光在里面的场景。
  在那塔里一片漆黑,周围死寂,感觉不到时间流逝,顾末泽幼年因犯错被关在里面,怎么认错哭喊都出不来,外界一日,他在里面却好似过了十年二十年。
  此后,他又被关了好几次,发现纵有强大的灵力依旧逃不出银塔。
  以至于他如今看到这银塔,便不自觉产生恐惧。
  闻秋时手腕被捏得生疼,低头瞅了眼顾末泽发白的修长指节。
  原著里,景无涯知道顾末泽魔君之子的身份后,虽留下他一命,但为了防止以后无人能制服长大后的顾末泽,特意在顾末泽小时候给他埋下了一个阴影。
  以致于让顾末泽看到法器银塔,就会下意识害怕。
  你师叔?还假意护起来了?旁人不知你真面目,我可知晓,
  景无涯目光如炬,视线越过顾末泽肩膀,落在被他拉到在身后的闻秋时,一副完全信任顾末泽的模样。
  景无涯心下微沉,用看穿一切的眼光望向顾末泽,何时发现他身份的?竟然敢趁我不知的时候,肆意妄为,给我收起你那些心思,不然我定用这银塔将你关个千百年!
  听到他的威胁,顾末泽脸色白了几分,眉眼浮现阴郁之色,死死盯着面前的男子。
  他情绪变得压抑至极,好似一瞬间,回到了儿时被关在漆黑塔里,四处是壁,撞的他头破血流,也寻不到出路的惊惶时候。
  这时,身后有人拽了下他衣袖。
  他骗你的。
  闻秋时清越嗓音响起,透着几分忍俊不禁。
  即使顾末泽不知话中何意,但绷紧到发疼的神经,听到闻秋时的声音逐渐放松下来,随后听到他说:这银塔其实是个.......
  闻郁!一声慌喝骤然响起。
  景无涯脸色大变,匆忙打断后,砰的一掌拍在石桌上,闭嘴,你答应过我,不会暴露银塔秘密!
  闻秋时面露愕然。
  又来一个唤他闻郁的人,他和闻郁到底哪像了,何况.......
  闻秋时眸光一转,想起景无涯从见面便做出的奇怪举动,恍然大悟。
  景无涯发现这身体换了个神魂,但不知为何以为他是闻郁,故而,并未将他当作夺舍的邪祟。
  闻秋时眨眨眼,本欲反驳的话到了嘴边,把那句我不是闻郁的解释咽了回去。
  不说就不说,不过,闻秋时从顾末泽身后斜探出脑袋,挑眉看向前方男子,别吓唬我小师侄。
  什么小师侄?呸!你昏头了!景无涯气笑了,你知不知道他是......
  魔君之子到了嘴边,景无涯看了看顾末泽低垂的眉眼,神情复杂地咽了回去,转而道:叫得这般亲近,别告诉我你真把他当师侄了。
  世人皆知,魔君夙夜死于闻郁之手,明知自己是顾末泽的杀父仇人,还敢护着顾末泽,不怕惹火烧身。
  景无涯深深望了眼闻秋时,想起初见时。
  那年楚老族长大寿,宴请四方,广邀天下修士前来赴宴。
  楚氏一族极为看重颜面,那些古板的老家伙还尤其狭隘小气,若收到请帖不来,抑或来得不是掌权的那人,就会被视作瞧不起楚家,以后少不了被使绊子。
  但北域与天宗是例外,圣尊和仙君请是请不来的,景无涯这个天宗大弟子到来,已足够给他楚老族长面子,而被北域那边,少域主郁沉炎意外到来,更是令楚家上下惊喜不已。
  宴席其实十分无聊,全场是司仪不间断地宣哪个仙门送来贺礼,送的是什么奇珍异宝。
  景无涯险些打起瞌睡,直到对面传来少年吵闹声。
  身为座上宾的郁沉炎,金缎绑发,一身夺人眼目的华贵衣裳,尚且青稚的五官已浮现出圣尊些许轮廓,不难看出以后英俊模样。
  他身上凝聚了全场最多的眸光,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换个其他十二三岁的小少年,或许如坐针毡,但郁沉炎大概从小习惯了瞩目,没有任何不适。
  他兀自端坐,唇角噙起淡淡微笑,让人除了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不出脸上任何情绪。
  圣尊之子,加上不出所料会成为下任北域主,这些身份足以人趋之若鹜。
  自郁沉炎现身就有不少人怀揣着心思靠近,欲结识一二,然而每当这时候,郁沉炎眼神会瞬间锋锐,唇角淡笑也变得如嘲讽一般,即使是坐着抬头望,也宛如高高在上的俯视。
  加上身后一脸冷厉的侍从,让人不寒而栗,走到面前酒盏也举不起来,只能狼狈退去。
  郁沉炎独坐一端,如天潢贵胄般,直到一只玉白的手伸向他盘中的葡萄。
  来的是个少年,青丝披肩,眉眼在璀璨灯火照耀下,精致而漂亮,他拎起一串葡萄,随手摘下一颗往嘴里抛,边吃边坐下身。
  去哪了,让我陪你来参加宴席,自己跑的没影了,郁沉炎哼了声,兴师问罪地朝少年望去。
  看清对方模样,他愣了下。
  郁沉炎眼底笑意消失,怒声质问:闻郁!衣服呢?我给你准备的衣服呢?刚出去一会儿,怎么就弄成这幅模样了?!
  景无涯听到闻郁两字,想起近来在北域名声很响,不由多看了两眼。
  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低垂眼帘,兀自端坐吃葡萄的时候,俊眉淡唇,整个人如遗世独立的青莲,一派清冷。
  但等他抬起头,桃花般灼人的眼眸露了出来,原本伪装似的清冷气质烟消云散,没了疏离感,反而变得无时无刻不在吸引人靠近。
  名叫闻郁的少年,身上衣服破旧得仿佛刚从泥沼里出来,又在荆棘里打了个滚,衣袍破破烂烂,衣襟沾了血和污泥,袖口被划破,露出底下雪白的手臂。
  不过虽然衣着邋邋遢遢,他本人却不见丝毫狼狈。
  郁沉炎发现衣上斑斑血迹后,未完全长开的眉头拧起,砰地怒拍了下茶几。
  全场一寂,目光齐聚过去,司仪宣声也堵在了嘴里。
  谁这么大的狗胆欺负你?怎么还有血?郁沉炎眼眸倒映出血迹,看着身旁衣袍染血的少年,不愉快的回忆被勾起,怒色充斥在他眉宇间。
  问完后,他冷眼扫视周遭,恶狠狠的模样像是要把伤害少年的人揪出来活剥了。
  郁沉炎抬起手,示意身后的侍从,刚准备启唇下令,嘴里被塞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
  旁边闻郁好脾气地笑了笑,向来只要我欺负别人的,哪有人能欺负我,我就是刚认识了一个朋友。
  郁沉炎正想问什么朋友,发现闻郁衣领松垮,略一歪头与他说话时,几缕青丝贴着白皙脖颈,延长至肩的优美颈线露了出来。
  少年衣服是破的,或大或小的洞暴露出底下手臂肌肤,白得晃眼。
  郁沉炎刚想质问你怎么这般衣衫不整,但察觉到四面八方的视线,他先黑了脸,胡乱地回瞪了两眼,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件略小的外袍,給闻郁披上。
  披上衣服后,郁沉炎仍旧面色严肃,他伸手探入少年宽大破烂的衣袖,指尖摸到卷起的里衣袖子,脸色才稍缓。
  郁沉炎松口气。
  这破外袍直接露出皮肉,他险些以为闻郁里衣也没了呢。
  将里衣袖子沿对方手臂拽下,遮住衣洞下的雪肤,郁沉炎道:你又不好好穿衣服,我回去要告诉阿娘。
  真是个活祖宗。
  闻郁脸上露出这六个字,天太热,他撸个袖子像做贼一样。
  景无涯在对面看了会儿,正打算收回视线,发现郁沉炎突然朝一个方向望去,随后瞪圆了眼睛,气急败坏道:这衣服不是......唔?!
  闻郁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嘘,莫要声张。
  景无涯顺视线扭头看去,耳边司仪扬声,青山分家来贺
  话落,一个少年缓步踏来。
  贺了一夜的礼,众人听得、看得都麻木了,随意瞥了眼,不曾想惊为天人。
  少年身着隆重服饰,领口、袖口的滚金绣纹极尽精美,腰束点缀紫玉的长带,月色下,一眼望去恍然若神衣。
  着此华袍,任谁穿上都显得超凡脱俗,何况,少年本就拥有俊雅至极的面容,一时间,全场所有人视线都望了去,低声议论起来。
  这是谁?瞧着并非池中之物,
  我略有所闻,此子名叫楚柏月,青山分家,是个很优秀的弟子。
  楚氏分家也能养出如此气度不凡的后辈,比那几个本家少爷顺眼多了,倒是可惜了。
  几个被点名的南岭子弟瞬间沉了脸,眼神阴狠地盯着双手捧礼,朝老族长走去的少年,若非细看对方脸色苍白,像失了血色,他们都要怀疑被痛揍扔进死井的人是不是楚柏月了。
  怎么回事?井盖都被封了,他怎么爬出来的?
  这衣服哪来的,操!比我穿得都好,故意抢咱们风头,有没有点分家子弟该有的分寸,到底谁是楚家少爷?!
  贺礼不是被踩碎了吗,他手里又是什么,我们难不成被耍了?!
  高座之上的老族长,看着身着华服,宛如一块玉般润泽的楚柏月,在他注视下没有半点怯场,老族长神色微动,又望了眼另边几个本家少爷,拧眉后,他招招手。
  好孩子,上前来让我瞧瞧。
  几个南岭子弟脸色大变,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然而,与他们而言这仅是开端,谁也没想到,在制度森严的楚氏一族,楚柏月真以分家子弟的身份,登上了所有楚家人梦寐以求的家主之位。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景无涯瞧见楚柏月上前奉礼,在与他身处同一水平线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对面衣衫凌乱的闻郁,仗着手臂长些,半圈住怒到红眼的郁沉炎,边捂住他的嘴,边朝余光扫来的楚柏月眉眼弯笑了下。
  景无涯遥坐在对面,都被少年这笑晃花了眼。
  此后,因师父盛泽灵的缘故,景无涯时不时见到闻郁,熟了些后,每每想起初见,总忍不住心道:闻郁有个屁的清冷气质,无时无刻不在闹腾,让人想用块布堵住他的嘴,再套麻袋绑起来。
  但景无涯没想到,魔君夙夜没有任何前兆地突然挑起争端。
  陨星谷除魔大战后,曾在筵席上灼人眼目的少年,最终变成他以为本该有的清冷模样,甚至冷得像块冰,将任何试图靠近的人拒于千里之外,直到身陨的那刻。
  方才在街道闻秋时略的恼人模样,倒是让景无涯感到似曾相识,那个让人咬牙切齿的闻郁回来了。
  景无涯负手立于亭台,追忆的目光越过水池,看到岸边垂柳风中飘扬,庭院幽然静谧。
  念及师父嘱咐,景无涯颇为苦恼。
  闻郁既然归来,却不曾告知过往故人,摆明不愿暴露身份,想远离前尘往事,冒然让他去见仙君,多半是不肯的。
  景无涯斟酌了下如何将人带回天宗,回过头,正色道:闻郁,天宗有许多葡萄,你与我回去尝尝如何。
  闻秋时:?
  还有比这更明显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吗?
  他警惕地往后退了步,若非有结界阻拦,他打算掷符跑了,多谢景宗主美意,我最近葡萄吃多了,你瞧,大街上都快撑吐了。
  景无涯不紧不慢道:一座山的葡萄,青的红的紫的,你吃过的没吃过的应有尽有,当真不去?
  闻秋时瞪大了眼,一座葡萄山,那得吃多久。
  他抿抿唇,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既、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我就.......
  师叔,他在骗你,顾末泽出声,将闻秋时脑海中描绘出的葡萄山击得粉碎,天宗没有这种地方。
  谎言被揭穿,景无涯脸色骤沉,但在后辈面前行这等诓骗之事,他也理亏,按捺下发作的情绪,直截了当道:闻郁,是我师父要见你。
  闻秋时一愣,神色变了。
  *
  月上树梢,闻秋时独在房内,托着腮坐于榻间。
  白日景无涯说完后,闻秋时坦言要思忖一会儿,晚些时候回复,于是被丢入了一个坤字房,房子原来的主人牧清元与张简简充当门童在外守着。
  闻秋时思来想去,不明白仙君为何突然要见他,原著里仙君盛泽灵笔墨虽少,但存在感不低。
  陨星谷除魔大战前,他被夙夜偷袭伤了眼,但一身仅次于圣尊的修为仍在,纵使目不能视,凭其高深法术,若出现在陨星谷必能成为正道一大助力,圣尊也不至于独自对抗夙夜与伏魂珠,最后以身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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