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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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识了,就别站着了。你们俩还愣着做什么?”
  陈庭予挪动了下僵硬的身体,坐到他的位置上,他浑身都不自在,第一时间就去外套口袋掏烟,那包烟直接被捏成了团,他用尽所有力气不让自己手发抖,不能让此刻情绪外泄。
  “arthur,nosmoking。”陈宇皓点了点桌子。
  陈庭予更加烦躁,哗啦一下站起来,动静大的把张靖薇都拉回了神,“我出去抽。”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陈宇皓握着张靖薇的手,“很冷?你手很冰。”张靖薇收回自己的手,摸了摸脸,“可能...可能这的风有点儿大。”
  陈宇皓眼神环绕一周,也没看到满意的位置,“半露天餐厅就这样,一会儿喝点酒就好。”
  陈庭予站在路旁抽着烟,他的身体不受控制般简直是自虐,转过身去看那张桌上的两个人,男人手掌在女人大臂上上下摩挲供暖,他盯着抽完一根又再点燃一根,直到眼眶红意褪去两手不再发抖,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坐回到那张桌子上去。
  等到陈庭予落座,陈宇皓已经点完餐,“你看看还加什么?”
  陈庭予摇头,他举起酒杯一口干完,才算回了些魂。
  张靖薇坐在他的斜对面,此刻她已经在打腹稿,在想怎么与身旁男友坦白,所有想法词汇颠来倒去重复组合也实在拼不出个合适的开场白。
  一张台面上三个人四种关系。
  亲兄弟,现男友,前女友,合作伙伴。
  陈宇皓也心绪不宁,这是从未有过的紧张,他不停看表,再过五分钟那盘特制菜就会被端上来,他拿起手机给坐在对面同样心绪不宁的陈庭予发信息。
  陈宇皓:记得录像拍照。
  陈庭予没有去看这条信息,他知道是谁发的也能猜到大概是什么内容,他想直接甩手走人,但又被不明情绪绑在这椅上,他的烟瘾像蚂蚁在身上爬,抖都抖不掉。
  一张桌面上三个人各自出演三场戏。
  直到那盘菜端上桌,三位角色已是鲜明,锣鼓被奏响,三人共演这出戏。
  一个白瓷盘,摆着三个饺子,中间立着一枚心型钻戒。
  陈庭予的表情晦暗不明,他玩着已经被捏扁的烟,包裹妥当的香烟被他揉破,烟草粗糙手感香味碾到了他的手指上,他低头放在鼻子前闻,仿佛注射安定,才能镇平他不知何时而起的郁闷与怒气。
  张靖薇如果知道努力工作换来的两周假期开场就是如此猛烈,她宁愿每日工作二十五小时,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来这该死的纽约。
  陈宇皓从她的表情里已经隐约读到不祥讯息,但他一向越挫越勇,neversaynever,他捻起那枚戒指放入她的眼前,“joy,wouldyoumarryme?”
  陈庭予打开摄像头对准面前男女,在他还没有想好对策以前,这场戏他要演完。
  张靖薇咬着下唇,眼神中带着无助,怀疑自己是不是求婚吸铁石,一个两个这是第三个,这种被驾在红炭上来回烤的体验,她已经可以写成心得再去知乎上骗到最高点赞,请问被求婚是一种什么体验。
  陈宇皓心怀期待,过去是他甩人甩得多,这几年面前这位女主角让他乖乖收心养性,现在举起这枚小石子,一心想把她砸晕,好让自己名正言顺成为她的男主角。
  度秒如年。
  三人都是这般感受,空前一致。
  但总要有人主动推进这个荒诞剧情。张靖薇这位唯一女主角当仁不让。
  “alex,这太突然了。。。”她的手再用力些都能把桌布戳出洞来,“我觉得有些快。”
  话音刚落,陈庭予就直接关了手机,他站起身,“我想接下来我不该在这,你们聊,我先走。”抬腿走人,这场花心大少求爱记的戏码已经没有他的戏份。
  那股卷着浓烈烟草的味道忽而散去,张靖薇的所有思维魂魄重新归位,陈宇皓面色不佳,她主动牵住他的手,两个人的手心都微微冒了些汗,“对不起。”
  陈宇皓将戒指放到桌上,“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
  “不,你很好。”她摇头,“是我的问题,但现在,我还不想结婚。你也很年轻。”
  “呵,你和我都知道这与年纪没有关系。”陈宇皓自嘲一笑。
  都是借口。
  “但我可以先接受你这个理由,先吃饭吧,这里的烤肋排做得很地道。”
  张靖薇马上顺着这个台阶下,挂上笑容,“饺子看起来很美味。”
  这晚陈宇皓把张靖薇带回酒店后,他换了件休闲外套,“晚上我还约了老同事,会聊得比较晚,你先休息。”
  “好。不要喝太多。”
  等他离开,张靖薇独自一人坐在酒店房间里,胸前那口浊气才彻底呼出,忍不住再一次感叹,果然只有在这自由美利坚,离奇的drama才能在她身上不停上演,如果上一次她算女二号,那这一次已经是妥妥大女主,她想大声尖叫,这剧本到底是谁写的?
  电话铃声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hello?”
  “是我。”
  两个字,熟悉的声音与熟悉的人脸立刻清晰重合回到她的脑里。
  “嗯。”
  “准备怎么说?”
  “不知道。”
  她实话实说,同时也听到打火机点燃的哒哒声还有他吸烟的呼吸声,此时此刻张靖薇也很想来一根。
  “那我来说吧。”
  “你想怎么说?”
  “不知道。”
  转了一圈这个问题又重新回到俩人之间。
  陈庭予听见她的呼吸,通过电波传来,好像是在他耳边长叹。
  像无奈像求助又像撒娇。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快三年了吧。”
  陈庭予抖着烟灰的手一停,“那上次。。。。。。?”
  没有回答,也已经有答案。
  “刚才他给我打电话,说要去喝酒。”
  “嗯。”
  第一次好像可以这么平淡地交谈。
  “你不知道他有个弟弟吗?”
  “知道,他说在美国。”
  “你以为我哥在美国。”
  “嗯。”
  操控命运的幕后玩家看似把他们的两条红线已经扯成平行线,但那其余部分已被他玩弄成毛球,分不出头尾两端,理不清剪还乱。
  “你,”
  “你,”
  一起开了口,接着就是一样的沉默。
  “明天你有时间吗?”
  “嗯?”
  “其实这次来纽约,ross还让我和你见面,谈下明年的补充协议。”
  “明天下午,你到我这来。”
  “你那?”
  张靖薇现在对去他家已经有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不敢来?”
  “不是。你把地址发我。”
  张靖薇挂了电话打开微信,她主动给陈庭予发了好友信息,很快就通过。
  这么多年,他的头像还是没有变。
  artherchen:地址。
  enjoy:几点方便?
  artherchen:随时。
  enjoy:两点?
  artherchen:嗯。
  enjoy:明天见,
  artherchen:这个事情由我来开口。
  张靖薇盯着这行字许久,才回复了个好。对方没有再回复。
  她忽然变得很平静,至少这个世上,这个时间,这件事,不是只有自己在烦恼,那就不烦了吧,反正天塌了也有高个的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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