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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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哪怕我知道换了一个人,但还是很害怕,白糖隔着校服一下又一下地揉着自己的左手腕,天气热了,护腕已经脱掉了,有关黑心怪的一切我都害怕得不行,听到平舌音的那个字我都会一阵发抖,那个、那具身体还是他的呀万一有一天他可以回来怎么办?回来了怎么办?
  晚上凌晨的时候总是会惊醒,我用被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不敢跑过去问你是谁,万一、万一我听到了不一样的答案
  但是我觉得这样对蒋云书特别不公平,他为我做了那么多,可我还是那么害怕他就因为、因为那具身体、那张脸,但我控制不了每次靠得近了,身体就僵硬得动都动不了。
  周朝雨耐心地听完,没有打断,他阻止了白糖不停掰着左手腕的右手,问:白糖,这不是你的问题,错的只有那个畜生,你和现在这个人,都是受害者。
  白糖轻声道:我知道。
  周朝雨又问:周日有空吗?
  有、有啊
  我们见一面吧,带上他,讨论下脱敏治疗。
  周五晚上,蒋云书仍旧来接白糖放学,今天路上有点堵,他来晚了,到的时候校门口已经被许多车占满了,他不得不停在比较远的路边。
  脚刚碰到地面,他就接到了白糖的电话:喂请问是蒋云书吗?
  蒋云书想起来,这的确是白糖第一次给他打电话,是我。
  手机里继续传来乖巧柔和的声音,蒋云书师乌书,对吧?
  蒋云书的嘴角忍不住勾了下,嗯,是我。
  白糖已经找了alpha一圈了都没找到人,他看到一旁的公交车站刚好来了辆可以坐回家的公交,他有点犹豫:你今天是不是没有来呀?要不我自己坐公交车回
  我来了,别坐,蒋云书连忙出声制止,大步往前走,车没地方停,我停在路边了,现在往校门口那边走我看见你了白糖,转头。
  他看到白糖背对着他站在一棵树下,纯白色的双肩包上挂了个黑色的狗狗玩偶,白糖闻言左右扭头似乎是在找他,目光落到他身上时,愣了愣,紧接着慢慢朝他的方向小跑过来。
  坐上车后,蒋云书再次嘱咐道:你千万不能自己一个人回家知道吗?太危险。
  唔,白糖含糊道,但要你总是来接我,太麻烦了
  没什么好麻烦的,蒋云书说,不远。
  车子里安静下来,窗外一个个路灯快速闪过,白糖脸上一明一暗,他毫无节奏地乱捏着自己的指节,这么好的人真的存在吗?不求回报地付出,毫无目的的给予?那个世界里的人都那么美好吗?
  过了一会,两人同时开口:你
  蒋云书说:你先。
  白糖连忙开口:你先说!
  我先说吧,蒋云书目视前方,周日我们约了周教授,那周六你有安排吗?
  啊?白糖下意识地回答,没有。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白糖侧过头去:哪里?
  趁着红灯,蒋云书也望过来,墓地,蒋云苏的墓,会害怕吗?
  周六早上十点。
  我、我不想去了,白糖蹲在狗窝前抱着黑糖,我有点怕
  他越临近出门的点,手脚就越发冰凉,心脏像是被啃噬一般地发着酸胀般的疼。
  去吧,蒋云书冷静地劝道,白糖,我们先试试好吗?他已经死了,我们总要走出去的。
  白糖把唇珠抿进嘴里,垂下的眼睫毛微微颤着,半晌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慢慢地放开抱着黑糖的手,想站起来时却差点一软摔倒,他讷讷道:呃我的腿好像麻掉了。
  蒋云书朝白糖伸出手,想把他拉起来。
  白糖刚把手伸出去,看到alpha的脸时瑟缩了下,手又嗖地缩了回来,你你是蒋云书吗?
  是我,蒋云书姿势没变,耐心等着白糖的指尖碰上他的,触及的温度冰凉,他默了默,真的很害怕吗?
  白糖被拉起来,他忍着麻意动了动腿,牙齿细细地打着颤:有、有一点
  这哪止一点,蒋云书不禁心想,还是太快了吗,白糖都没相信他多久,他就让他去直面恐惧了三年的噩梦和阴影。
  他道:没关系,下次再去吧,是我太着急了。
  蒋云书之所以想让白糖亲眼看到蒋云苏的墓,是为了让白糖有实感,那个虐待你残害你的alpha真的已经完完全全地死掉了,死得透透的。
  每次他看着白糖煞白着小脸,发着抖又坚强地一遍遍问他究竟是不是蒋云书时,他的心一阵一阵地抽着疼。
  那极度没有安全感的模样,既让人心疼又让人止不住生气。
  到底是怎样的畜生,才能对一个活生生的人下如此毒手。
  蒋云书深知,或许此时此刻,周朝雨能给白糖的安全感比他还多得多。
  他努力地拉着一个深陷沼泽的人,手臂已经有些酸软,但好在,被拉着的那个人,也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并忍着痛苦努力地往前走。
  那只抓住他的手用力到泛白,好似在说:你等等我,等等我。
  白糖的眼眶里水光打转,他说:我、我可以的,我想去试试。
  第46章 放多少克的白糖。
  蒋云书买的那个墓地在一个偏远的郊区,荒无人烟,很便宜,虽然用的是人渣的钱,但要不是为了白糖,他完全不想给那个人渣弄个碑。
  一路上,两颗糖在后座,白糖抱着黑糖,黑糖盯着窗外,当景色逐渐由高楼大厦变为田地、山峰时,白糖的状态就肉眼可见地焦虑起来,一个姿势坐不住几分钟。
  途经一个农家乐,村子里的人自己搭了个大棚,店门口卖着各色的小吃,牛腩萝卜、烤香肠、烤栗子
  一个戴着草帽、晒得黝黑的大叔一直朝他们招手,蒋云书把车停靠在路边,问:白糖,想吃东西吗?
  白糖没有什么反应,他一点都不饿,不想吃
  怕往前没有饭店,要不我们直接在这里吃午饭吧,已经快到中午了,蒋云书说,有在这种地方吃过饭吗?他们都是用柴火烧菜的,很香。
  的确是有很香很香的味道,还有缕缕白烟从里边飘出来,白糖摇了摇头,他的父母不喜欢他,外婆年纪大了没法带他出去,嫁给蒋云苏后更是几乎没出过门。
  蒋云书说:下车吧,总要吃饭的。
  一下车,白糖就被这味道勾得肚子里的馋虫起床了,乖乖地跟在alpha后面。
  不一会儿,他捧着一次性塑料碗装着的8颗鱼蛋坐回位置上,里边一大坨红通通的番茄酱,四根竹签,他不动声色地把鱼蛋推到两人中间。
  黑糖被拴在了alpha的椅子腿上,见状伸出个狗头来就想去舔,被蒋云书眼疾手快地拿走,他很给面子地叉了个鱼蛋,蹭了一大坨番茄酱,放进嘴里。
  白糖有些惊喜地望着他,像找到了同道中人般雀跃:我也喜欢蘸很多很多番茄酱!
  于是两人又点多了份鱼蛋,吃了人家三分之一瓶的番茄酱。
  农家菜被装在不锈钢碟子里端了上来,爆炒土猪肉,煎让三宝,上汤豆苗。
  白糖隔大老远地就闻到了香味,是那种在家里炒不出来的香味,放进嘴里时还冒着热气,他吃了一口眼睛都亮了,难得地吃了满满两碗饭。
  蒋云书放下心来,起码这段小插曲暂时缓解了白糖的焦虑与恐惧。
  但很快,吃完饭坐上车之后,那种不知名的复杂情绪再次笼了上来,白糖变得越发地坐立不安了,连带着黑糖都有些焦躁,不停地动来动去。
  白糖,到了。蒋云书把车停在荒郊野岭的空地上,杂草横生,前面还有一条小水渠,他率先下了车,打开后座的车门,鞋底磨擦地上的小石子发出声响。
  黑糖几乎是窜了出来,被蒋云书一把抓住了狗绳。
  白糖深呼吸了几口,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脚来,踩上了石子路。
  是一个很荒芜的墓地,门口没有看守的人,也没有多少碑,有些碑旁的杂草多得遮住了原本的模样,就连刻在上边的字也快看不清了。
  一路走来,白糖的唇色一点一点地变白,最后他站在入口处,迟迟动不了腿。他本来就极怕墓地这种地方,更何况里面还有蒋云苏的碑。
  蒋云书商量道:我们不去那一层,就站在下面那一层,远远地看着。
  白糖一言不发,他的腿仿佛有千斤重,他死死地瞪着里面,一动不动。
  蒋云书放轻松语气,闲聊一般说:还去吗?不去的话距离这里两公里的地方有一个湿地公园,可以带黑糖去玩。
  答案在牙关上滚了好几圈,白糖终于挤出一个字:去。
  蒋云书昨天上网查了下,牵手、拥抱等肢体动作都能给予对方安全感,他伸出手来:要牵手吗?
  白糖看着他。
  是我,蒋云书说,不怕。
  白糖用力控制自己的身体,把手放进alpha的手心里,紧紧握住。
  刚想抬脚,蒋云书忽然被大力拉住了,一转头,看到白糖想起什么似的,惊慌失措地说:等等不行,你不能去
  为什么?
  白糖有些语无伦次,着急地扯住他,万一你去了他的墓,戳中了什么机关,他回来你们的灵魂,你、你走掉了怎么办?
  蒋云书又心疼又好笑,道:底下什么都没有,是空的,只有墓碑上写了他的信息,再说了,我都来了几次了,要换不早换了?
  白糖白着脸不说话,只是拉着他不让他进。
  自从得知alpha身子里换人之后,白糖就对这些灵异的事非常避讳,一切有可能让蒋云书消失的可能性,01的概率,白糖都绝不会去碰。
  哪怕只有短短半年多的时间,但他已经不能,也没法接受蒋云书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我、我要自己进去白糖一句话抖了三个弯。
  蒋云书皱了皱眉,半晌,他妥协道:那你牵着黑糖。
  白糖道:不好吧黑糖会咬来咬去,别打扰到其他人了
  蒋云书愣了下才理解其他人是什么,他一阵无奈:现在怎么这么相信这些东西?
  白糖似乎是疑惑alpha这话怎么说出口的,声线抖着也要反驳:你都出现在我面前了,我还能、能不信吗?
  极有道理,蒋云书沉默,但让白糖自己一个人毫无安全感地进去,实在是太危险,他曾经见过许多受了严重刺激被吓出失心疯和精神分裂的病人,那是不可逆的精神伤害。
  不行。他斩钉截铁道,要不我和你进去,要不黑糖和你进去。
  白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黑糖。
  蒋云书单膝蹲下,拍了拍黑糖的屁股,跟着主人,不要乱咬乱撞,知道没有?
  黑糖嘿嘿嘿地吐着舌头:汪!
  白糖踏进墓园,周围环境萧瑟,偶尔有风,拂过他的脚踝。
  握着狗绳的手发抖,他僵硬得眼珠子都不敢乱瞟,直直地盯着正前方的那根树枝,有点眩晕,好几次他以为自己在走,回过神来发觉,原来他还在第二个坟墓的位置。
  不知过了多久,腿都开始发麻的时候,他终于站定在第四个坟墓的前,蒋云书说这个位置的最便宜。
  黑糖应该有很乖地跟在后面,但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五感好像被封闭了,只有恐惧,油然而生的恐惧,浸透了骨子里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大脑,支配了他的身体,压得他连头都抬不起来。
  白糖捂着自己的心口竭力喘息着,一点湿意沾湿了眼睫毛,粗糙的狗绳在手心里勒出红痕,他猛地抬起头,对上了墓碑上蒋云苏的眼睛。
  蒋云书心脏都快被白糖吓出来了,原本一切看起来都正常,白糖走得很平缓,步伐节奏没有乱掉,黑糖也在后面乖乖跟着,一人一狗很快就站在了距离蒋云苏墓碑前的下面一个台阶。
  结果几乎是瞬间的事情,白糖突然直直地栽倒,额头撞上了前面的石块。
  蒋云书一秒都没停顿,直接冲了进去把人扶起来。
  再次清醒的时候,白糖缩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侧脸贴着坚硬的胸膛,能听见心跳声。
  是我,察觉到了他微微挣扎的动作,头顶上传来温和沉稳的声音,不怕。
  蒋云书一遍又一遍抚着白糖拱起的脊背,直到僵硬的躯体放松下来。
  我、我看到他的名字了白糖说。
  嗯。
  白糖感到前所未有的实感,他死了。
  嗯。
  外面的天色已是黄昏时分,白糖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识了多久,但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在满是恐惧的情绪中,他带着点不可察觉的兴奋。
  现在抱着他的那个alpha,不是蒋云苏。
  蒋云苏真的死了。
  那个虐待了他三年的恶魔,真的死了。
  周围的环境很安静,偶尔传来几声鸟叫和蟋蟀声,稀稀落落几棵小树苗的枝叶随风晃荡着。
  背上一下又一下有力的安抚,白糖轻声开口,耳膜传来说话时的震动,痒痒的:你为什么会帮我到这种地步?怎么可能会有人毫无止境地付出?
  蒋云书的动作停顿了一秒。
  长长的安静。
  许久,他沉沉地开口:我有个病人,是个小男孩,名字叫周安,长得很像你,我医治了他整整三年,却让他失去了一头黑发和一条左腿。
  白糖眨了眨眼睛,缓慢地从alpha的胸口抬起头来。
  蒋云书望着远处从烟囱飘向天空的黑烟,我死去的时候,他刚过完他的15岁生日,他的恶性肿瘤细胞转移到了肺部,病情恶化得非常严重,最多只剩一年的生命。
  蒋云书顿了下,不知道他现在在那个世界,是不是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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