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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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安阳怔了怔,刷地站起来跟着手机导航往回走,进了住院大楼。
  他们两个定位的直线距离只有两百米,沈闻叙就在医院里。电梯慢得出奇,他绕到楼梯间一层一层地往上跑,离自己的病房越来越近,一直跑到五楼。
  沈闻叙站在走廊尽头,看着屏幕上的两个小点越靠越近,抬眼便望见朝自己飞奔过来的人影。
  带着冲劲扑了个满怀,后退两步才勉强接住。
  我们去年见过面!是不是。
  付安阳用力攥着他的衣袖,声音颤抖。像有很多话要解释,很多问题要问清楚。可到了最后吐露出的一句却是:对不起。
  早就应该说的对不起,直到今天他才想起来。
  那晚沈闻叙说了天亮就得离开,他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才会连夜回家去拿那只箱子。
  他拒绝了陪沈闻叙一起离开,那么箱子里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想让他带走。为此坐上被人做了手脚的那辆车,引出后来的祸端。
  如果他没有在深夜里任性地偷跑出来,之后的冲突都不会发生了。
  记起来了吗。
  沈闻叙叹了气,抚摸他的背低声道,就是怕你会这样想,才不敢告诉你的。
  我以为你死了!
  时隔这么久才想起来,记忆却崭新得像是昨晚发生的事。付安阳紧闭着眼,呼吸急促,语无伦次地哽咽,你当时满脸都是血,我以,以为以为
  以为沈闻叙被那一枪命中了要害,是为了救他才死的。
  没事的已经没事了,别再想了,我们都好好的。我不是还站在这吗?
  沈闻叙耐心地安抚,逐渐觉察掌心传来的热度高得有些异常。
  他不太确定是否因为自己的体温太低才有这样明显的差异。捏起付安阳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被泪水浸湿的脸颊烧得通红,睫毛湿漉/漉地垂着,看起来格外可怜。
  沈闻叙微微皱眉,掀起他的衣领,手掌探了进去。
  付安阳身体一僵,不知怎么手脚发软,脸更红了,别摸了。
  身体好烫。
  沈闻叙不再迟疑,脱下大衣把他整个人裹起来带回病房,关好门窗,先待在这里不要出来,我去找医生。
  你好像要分化了。
  第44章
  沈闻叙表现出少见的慌乱。连带着付安阳原本是不怎么慌的,看他这样,迟疑地摸着自己发烫的后颈,也忐忑起来。
  这情况应该不算很少见吧就算真的是分化,生理课上也有学过,期间乏力和发热属于正常现象。
  被叫来的护士拿了专门的试剂测试,确定结果后果然也觉得他们大惊小怪,分化期是我们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呀,放轻松等这几天自然发生就行了,不用这么焦虑。
  即将分化的人镇定地说好,反倒旁边陪同的那位脸色依然很紧张。
  沈闻叙听着护士交代分化期的注意事项,这是分化期用的口服抑制剂,在还未确定性征的情况下是通用型的信息素阻断药物。给你三支吧,最近要一直带在身上。
  分化期内的第一次发情会确定你的性征,需要你自己留意,到时候就会有预感的,喝掉这管抑制剂直接来医院观察就行了。最近的日常生活上学不会受到影响。
  付安阳听懂点头。沈闻叙仍旧担忧,如果抑制剂失效怎么办?或者正好没带在身上呢?万一耽误了来医院的时间需要采取什么样的补救措施?
  抱歉,不用在意他。付安阳懂事地鞠躬,辛苦了姐姐。
  比同龄人迟缓许多的分化期居然是在这时候来,把之前氛围里的思路都打乱了。
  付安阳收好抑制剂,坐在床边抓了抓头发,至少先确认刚想起的场景不是梦,事故应该是真的发生过吧。
  沈闻叙颔首,听见他问,我妈也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
  怪不得她不肯告诉我
  付安阳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不安。
  有人因为我死了吗?
  没有。
  沈闻叙想到他会这样问,很快地回答,只有两个人受了轻伤。
  那个冒充我家司机的人呢?
  沈闻叙沉默了。
  他答应过不会说谎,遇到不能说或不想说的事情时,就会像这样沉默。
  我只是随口问问,不是真的想知道。付安阳便也无意再深究。
  你还好好的就行。
  沈闻叙不太想向他交代详细的处理方法,闻言松了口气,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不用多想。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喝水吗?吃东西还是想睡觉?要不还是躺着吧。
  付安阳:你冷静一点。
  大家都是平平常常就过了,到了他这就是如临大敌。
  平时明明都挺从容的。
  沈闻叙直言,我很担心。
  主要是家里两兄弟命途多舛,沈闻霁分化时就遇过意外,轮到他自己时也出了岔子,别人好好的性征分化他们像渡劫一样。
  学校那边请过假了,今天不用回去。晚点我送你回家。
  付安阳被他塞进被子里躺着。冒出头来看着他挂起大衣,身上还穿着实验室里的衣服。
  突然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叶嘉禾报信吧,药物测试已经结束了?你来这里不要紧吗。
  相比起他迟来的分化期,沈闻叙的问题显然更严重些。
  还没有。但我随身带了阻断剂,出来一天没事的。
  付安阳看着他从衣兜里拿出装过药片的小纸袋丢进垃圾桶,不知怎么有点想笑。
  他们俩好像两个移动的人形药罐。
  沈闻叙不急着走,把沙发拉到床边,靠着抱枕陪他聊天,你希望分化成什么?
  alpha啊。
  付安阳想也不想地回答。
  沈闻叙若有所思。
  那我们以后要领养一个孩子了。
  难道这就是本性。付安阳嫌弃道,你果然是个alpha。生物老师讲基因遗传的时候说过,alpha群体骨子里就都对繁殖特别上心。
  但再一想,过几天也分化成alpha,嫌弃他不就是嫌弃自己。
  付安阳露出纠结的表情。
  沈闻叙看在眼底,忍不住伸手去捏他的脸,我还是想要一个像你的孩子,你小时候太可爱了。
  我现在不也什么啊。
  付安阳被他的手指冰得一激灵,拉下来塞进被窝里捂着,口头警告,不要乱摸。
  沈闻叙忍俊不禁,俯身越过沙发,两只手都探进暖和的被子里头。温顺地伏在他膝上,像只休憩的小兽发出绵长的叹息。
  知道啦。
  被手碰到的地方热度被迅速地吸收。被窝没把他捂热,反而被他变凉了。付安阳动了动,拉着他的手压在腿下,嘀咕着,冰块成精么。
  虽然凉了点,起码是活的。
  那个晚上,沈闻叙被击中时身体滑落在他怀里,好像也是差不多的姿势。
  那个时刻的他在想什么?
  [沈闻叙因为救我死在这了吗]
  沈闻叙是他的心理支撑,快点去找他的想法一直贯穿在他整个成长过程里,给他动力更快地长大,更快地脱离当时的环境去寻找自己真正想见的人。
  如果沈闻叙死了,他即使长大了有能力离开了,也不知道该去哪。
  一直以来心里渴望长大的意义,唯一的目的地,在那个时刻被一并击碎。
  [付安阳和沈闻叙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吧]
  他现在好像能明白了。为什么他醒来时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能很快地想起所有人,唯独记不起沈闻叙。
  在那场噩梦般的灾难之后,他强迫自己把两个人的记忆全部抹掉。
  如果沈闻叙真的再也不出现的话
  他原本是希望付安阳能随之一起消失的啊。
  沈闻叙似有所觉,被压在腿下的手指不安分地曲起,指腹刮过他的腿弯。
  喂。他被敏感的痒转移了注意力,别动来动去的。
  在想什么?
  在想去年的平安夜那天,其实才是我们隔了那么久之后第一次见面吗。
  付安阳说没有再提那场车祸,回溯轻松些的记忆,那天我回旧家过生日。你见到我的时候,我是不是很生气?一直都不给我消息,应该会当面怪你才对。
  沈闻叙笑了,点头又摇头,在他腿上蹭来蹭去,见面之后你很轻易地原谅了我。
  付安阳嘁了一声,指节敲他后脑勺,便宜你了。
  想想也是自己的作风,如果只有一晚能见面,哪里还有时间生气啊。
  还有大半夜跑回家去取箱子的傻事,虽然不太想面对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干得出来。
  那会儿还不知道能不能有下一次见面,以为又要隔好几年,才一定要把箱子给他的。
  因为觉得那很重要。里面装了他们错过的时间。
  付安阳忽而想到什么,不确定当时有没有向他说明,便又补充,那个时候我没有答应跟你走,不是觉得你不重要。
  我知道。忽然就要离开家人和朋友,换了是谁都会懵的。沈闻叙语气轻松道,是我的错,不该逼着你选择。
  我以后不会再那样对你了。
  人们本性都喜欢索求,喜欢得到些什么。
  沈闻叙想,原本他就该带给付安阳些什么,而不是想着把付安阳夺走。
  也不是这么说的
  总觉得他哪里理解出了问题。付安阳正在琢磨,却又听到他主动提起,跟我讲点学校里的事?你跟夏予添他们初中的时候也是一个班的吧。
  嗯,可之前你还很嫌弃来着。
  之前是因为嫉妒,所以不想听。
  现在不嫉妒了吗?
  现在也嫉妒。但是想听。
  奇奇怪怪。
  付安阳无语,却又纵容地转移了话题,想听哪段?总不能从初一开学讲起吧。
  一起长大的人彼此黑历史知道得太多了,放开了讲能讲个通宵。讲到他声音开始犯迷糊,靠在床头昏昏欲睡时,叶嘉禾才回来。
  沈闻叙悄悄抽出发麻的手,起身去门口拿了药,回来时看到他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嘟哝,别走。
  不会走的。
  沈闻叙轻声回答,撕开纸包吞下药片,目光垂落在他身上。
  能够想象到多少个夜晚或清晨,他也是这样独自安静地靠在床头,心里想着阿叙今天也没有回来。
  只要这样就够了。
  沈闻叙想,剩下的都可以由他来做。
  是因为知道有人在这样地等着,他才能有勇气面对所有困难,总有一天,一定要回来。
  晏晏。
  付安阳睡眼朦胧地望过去,看到他朝自己伸出手,虚握成拳。
  像第一次在学校见面时,以为是友好的招呼。
  像以前无数次的游戏里,他说会让你赢。
  付安阳张开手掌迎了上去,掌心相抵,被他忽然伸展的手指扣住。
  十指交缠的瞬间,听见他染笑的叹息。
  再也不走了。
  **
  某种程度上概括,两人都处于观察期。只是不像沈闻叙的药物试验那么不稳定,付安阳隔天照旧来上学,除了看起来无精打采以外,跟平时没什么差别。
  分化期感到疲惫和燥热都是正常情况。
  夏予添听说后一到课间就过来嗅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要当第一个知道你信息素的人!
  被他用你别是个傻子吧的眼神盯着也无所畏惧,怪不得你昨天晕射击馆那儿了,我寻思是给吓的也不至于啊。原来是要分化了。
  你同桌也还不来上课吗?真难兄难弟。
  沈闻叙跟学校请了病假,这周都不会来学校的。
  付安阳只知道他从实验室里出来,通电话回消息自由了些。那大概是在公司吧,反正除了学校就是工作。
  不知道是否因为即将到来的发情期影响,近几天总有惴惴不安的沮丧感。付安阳翻看聊天记录,发觉最近发给沈闻叙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在干什么。
  就强行开始聊天。没聊几句安心了就撂下了,过会儿再聊几句。看起来像在故意骚扰似的,沈闻叙居然也有耐心回。
  一定是因为发情期要到了才会变得奇奇怪怪。付安阳合理把锅推给分化过程,周六一早乘车出门,去最后一次试镜。
  助理姐姐说进入最终选择的只有两个人,导演打算让他们上了妆造之后看看效果二选一,言语间的喜好似乎更偏向于他。
  上次面试回来,他认真地考虑了导演的意见,查了很多戏剧和演员的专业和学校资料,始料未及地心动。
  如果踏出了这一步,或许他的人生都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至今为止,他对人生的规划除了一定要再见到沈闻叙之外,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似乎也谈不上被打乱。
  但相较于身边的同龄人,想要考戏剧学院仍旧是个不太平常的选择。如果决定了要这样做,他至少应该在告诉家人之前先坚定自己的信心。
  这种时候如果问沈闻叙,回答会是什么?
  闭着眼都能想得到,一定会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全部都会支持你之类的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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