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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 天气一日比一日暖了, 萧廷秀坐在芳晖殿里喝着茶, 听乔婉仪弹琵琶。
  年轻的女子手指修长, 身段婀娜, 光是看这姿态都觉得满足, 不用说, 琵琶也是弹得一流,萧廷秀放下茶盅,闭起眼睛, 手指在案几上跟着轻弹。
  这乔莲去年并不在画册上,但后来调查乃是京都辖下盂县的商户之女,被搜罗美人的黄门发现, 敬献上来。人很是聪明, 他与她相处,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总会想起谢嫣, 似乎她举动之间, 有所相像。最近更是喜欢过来, 在此待着, 浑身颇是轻松,不容易想到那些烦心的事情。
  琴声入耳, 他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在一片漆黑里,突然听到一阵叫声。
  “父皇, 父皇……”
  非常的熟悉, 萧廷秀循着声音过去,却看不见人,他心里很是着急,那分明是萧勉,他的声音就是这样的,清越如笛声,他最喜欢听,喜欢这儿子伸出手要他抱,每当这时候,总是满心的欢喜。哪怕后来大了,他也仍是一如既往的喜欢他。
  “勉儿,你在何处?”萧廷秀大叫,“你快出来跟为父见一面!”
  没有回应。
  萧廷秀茫然的寻了一圈,在这黑暗里差点摔一跤,他猛然惊醒了,睁开眼睛,只见乔婉仪已经不在弹琴,正侧卧在美人榻上歇息。
  原来是做梦,萧廷秀怅然若失,伸手去拿茶盅润喉,却突然发现黑檀木的案几上竟然有一行字,写着“父皇,替孩儿报仇。”
  萧廷秀浑身一震,大喝道:“来人!”
  门外的禁军们全都涌了进来,贾道坤疾步行到萧廷秀面前:“皇上,有何事吩咐?”
  “可有人来过?”萧廷秀问。
  “不曾。”贾道坤手握剑柄,环顾四周,“皇上发现什么了,属下在外并不见任何动静,四周也有护卫巡视……”
  乔婉仪此时被惊醒:“皇上?”
  “你怎么在榻上?”萧廷秀质问。
  “妾身见皇上睡着了,不敢惊醒,便去打个盹。”乔婉仪揉揉眼睛,一脸茫然。
  萧廷秀一摆手,让禁军们还有乔婉仪退下。
  “你看这字,”萧廷秀指一指用水写就的字,满心酸楚,“你也认得吧,与勉儿的字一模一样,是不是勉儿回来看我了。”
  贾道坤惊得眼睛圆睁。
  鬼神之说,他不太相信。
  但是萧廷秀对萧勉的感情他很清楚,那年萧勉去世之后,萧廷秀不知消沉了多久才振作起来,比失去皇后还要更甚,当时命工匠们精心打造陵墓,他亲自去看过,满意了才让萧勉下葬。这字,一时是让他百感交集了罢,可是这字的意思也很诡异。
  “皇上,定是有人趁机写的。”
  “谁会写?”萧廷秀道,“乔婉仪哪里会写勉儿的字,殿内又没有别人,定是勉儿,勉儿他想念朕了。”
  贾道坤不知说什么,因这字真的跟萧勉的一模一样。
  “让朕报仇,”萧廷秀喃喃道,“可勉儿的仇,耀儿不是已经报了吗,他把别城的那些人都杀光了,怎么还会有仇,勉儿他难道……”
  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但不知为何,贾道坤手心有点发冷。
  景王的婚期就在三月,萧烨很快就会娶徐茵的,姜琬想来想去,发了一封请帖去徐家,主动邀请徐茵来家里做客。
  收到这帖子,徐茵心里也是喜忧参半,当初被人设计,被皇上赐婚,她十分不甘,但而今这么多日过去,长辈相劝,也渐渐接受了。总在懊恼的话,日子只会越过越差,徐茵好好打扮了一番,坐轿子去楚王府,将来姜琬可是她的皇嫂了。
  两人见面,恍若隔世,面对面互相看了看,徐茵先道歉道:“我真的太失礼了,你乔迁摆宴都没有来,对不住。”
  “无妨,徐大人与夫人都来了,你身子不适不用勉强,只要往后我们好好相处就是了。”姜琬也想通了,不管萧烨如何,徐茵仍是徐茵,只要她没有变,她们就是好妯娌,至于将来,走一步看一步,既然历史已经改变,也许萧耀与萧烨的关系也会不同。
  见她给自己台阶下,徐茵抿嘴一笑:“我会小心,以后定不会那么容易生病了。”转身从丫环手里取来一个小小的插屏,“我虽然人没到,但是我还是准备了一份礼物的。”
  绣了好些日呢,她也想过,总要见面,不可能一直逃避。
  看得出来,花费了功夫,是一幅鹊衔瑞草图,很是吉祥,姜琬笑道;“我书房的案几上正好少了这样一座插屏,可谢谢你了!”当即就让香雪去摆在那里。
  两人携手坐在长榻上。
  “听母亲说,二姑娘得了武秀才的第二名,”徐茵恭喜道,“我也是许久不见她了。”
  “她啊,天天都在练武,嚷嚷着要考后年的武举,今儿也不知去哪里练骑术了。不过下回你再来做客,我一定拉她过来。”
  “好!”徐茵笑起来,“二姑娘肯定英姿煞爽!”
  姜琬莞尔一笑:“还差了点儿,要是长高一点,肯定很英挺。”妹妹虽然小,气势已经有了,她捏捏徐茵的手,“我来京都,没交上几个朋友,与你是最好的。搬来楚王府之后,第一个也是邀请你,别家的姑娘我还没请过呢。你还记得,以前教我画画的事情?”
  “我现在仍可以教你,只要你愿意。”
  这么说,就知道徐茵的态度了,姜琬道:“等过几日罢,你怕是要忙了,我呢,也要去一趟白马寺。”
  “好。”徐茵答应下来。
  这其实就是她婚后的事情了。
  徐茵在楚王府用了午膳,待到申时才走。
  等到天气大好,姜琬果然去了白马寺,但萧耀并没有陪同,他最近似乎很忙,姜琬心知是因为定王的事情要部署什么,也不强求他,省得他看见了笑话。
  路上陪同的有姜保真,还有姜琰。
  她跟姜保真坐马车,姜琰骑马随行。
  姜琬拉开车帘往外看,打趣的说道:“也不嫌累得慌,去庙里还带把长-枪呢?还有弓箭,也不怕把你的马给压趴下了。”
  “外面坏人多,谁知道会不会遇到,我这是未雨绸缪,要是有坏人,一箭我先把他给射瘸了!”姜琰得意得拍拍马脖子,“再有我这马跟我一样长高了,姐姐你没发现吗,这点重量算什么?”
  “没发现。”
  姜琰拧眉:“你再看看,我这身骑射服是新裁的呢!”
  姜琬仔细看了看:“哦,是新的,但是长没长,我真看不出。”
  姜琰气得半死,哼道:“还是卫公子好,我下次去给他看看,定然说我长高了,你们一个个都……”想说眼睛不好使,但到底有长幼秩序,不敢乱说。
  姜琬斜睨她一眼:“你就知道欺负卫公子,这银子,你给我早点还上!”
  “等我考过武举,就能从军了,马上就能还。”
  姜保真在里面听见,说道:“什么,阿琰欠卫公子的钱?欠了多少?”
  姜琰一听遭了,这小马她原是糊弄父亲说借的,因心底对姜保真还有点畏惧。
  见她挤眉弄眼,姜琬道:“没什么,说着玩儿的,爹爹,她能欠什么钱?我才给过她银票,好几十两银子呢。”
  想想也是,他们家而今也不是会发愁银钱的样子。
  三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得白马寺。
  姜琬添了很多的香油钱,为请菩萨保佑母亲顺利生下孩子,拜完了,借口要转转,让姜保真去了别处,她又寻到送子观音那里。
  姜琰瞧见了问:“这是什么菩萨?”
  “就是一般的菩萨。”
  “为何抱个小孩儿呢?”姜琰问。
  姜琬轻咳一声:“你什么时候关心这个了?”
  因为萧耀名字都取好了,她还没有怀上,男人每晚上又使劲得折腾,她也实在觉得应该要有个孩子了。景辰,淑真,多好听的名字啊,将来生下来定然也好看的很,她虔诚得拜了三拜,口里念念有词,好半响才站起来。
  姜琰冷不丁的道:“你这是在求子,别欺负我不知道,这是送子观音,”她打量姜琬,“姐姐,你想生孩子了啊?”
  好么,萧耀不在没能取笑她,这妹妹居然还晓得了。
  “小孩子家家问这个作甚?”姜琬推她出去,“都拜好了,我们该下山了。”
  姐姐的脸颊红红的,姜琰盯着看了看,心道,看来姐姐真的不讨厌姐夫,想跟他生孩子呢,也许姐夫对姐姐是不错。
  不过姐夫还是很不像话,想到萧耀以前对姜琬做的事情,姜琰连连摇头。
  姐妹两个走到门口,等姜保真来了,一起下山。
  谁料行在山中石阶上,突然有巨大的石块从上方掉落,撞击的空气发出奇怪的声息,姜琬抬起头,眼见就要撞到身上,后背却被人一推,径直往前摔去。
  是姜琰出手了,她踩在石壁上蹬足一跳,蹦了一丈高远,随即把枪柄猛的敲击在石块上,将它一下推向了旁侧,方向发生了改变,顺着山坡就滚到了下面。
  只听轰隆声,也不知压倒多少树。
  姜琬扑到在地上,并不知发生了什么,顾不得疼,心里记挂家人,大声叫道:“爹爹,阿琰!”
  姜保真刚才都吓到了,此时才回过神,连忙奔过去扶住姜琬:“琬琬,你没事吧?你的腿……”
  磕出血了!
  护卫们现在才上来,因为姜琬跟姜琰都是姑娘家,他们不可能贴得非常之近,这从天而降的石头太出乎意料了。
  道生高声道:“你们快去山头看看!”
  护卫们领命。
  姜琰也走了过来,搀扶起姜琬:“我刚才力气用得过大了,姐姐……”她太着急了,猛地推了下姜琬。
  原来是妹妹推的,姜琬忙道:“你可是救了我,这点伤算什么,要没有你,只怕,”她心头一冷,暗道这又是谁要害自己啊?定王吗,这不可能啊,定王跟她无冤无仇,不至于要来对付她一个姑娘家吧。
  她心头闪过一个人的影子,莫彰……
  会是他吗?
  姜琰迅速将姜琬扶到马车上,姜保真给姜琬上了药,只见并不严重,就是小腿磕破了皮,扭了下,几日就会好。
  “阿琰,你以后可不能离开我,”姜琬挽住妹妹的手,后怕道,“今日幸好有你在!”
  姜琰一下觉得自己特别有用,用力点头:“嗯,以后但凡你出门,我必定会跟着你,保护你。”
  “可你去打仗了,我怎么办?”姜琬斜睨她。
  “啊……”姜琰一下犯难了。
  见小女儿张着嘴,不知怎么选择时,姜保真好笑,姜琬这是故意逗她呢,不过今日也见识到这学武的重要了!
  “回去得让姑爷好好查查,到底是哪个又要害你!”姜保真也十分恼火。
  马车行到王府时,萧耀已经在等着了,刚才听护卫禀告,他急忙回了来,也正担心。
  “怎么样?”他问,“伤得严重吗?”
  男人满脸担心,等在车外,姜琬登时心头一暖,说道:“不严重,不过走路不方便。”
  姜琰扶着姜琬下来:“无事,姐姐,我扶你进屋。”
  这样还是要沾到地,萧耀手环过来,搂在姜琬的腰上,微微一蹲,就将她整个人横抱在了怀里。
  又跟她抢姐姐,姜琰不高兴,今天可是她救了姐姐呢。
  “表哥,幸亏有阿琰,你是不知,那石头有多大,突然从山顶上落下来,应该是有人算计好了的。”
  萧耀脸色阴沉,手在姜琬腰间揉了揉,安抚道:“我会查出来的,不过这石头真是为了伤你?”
  现在应该没有人要夺王妃之位罢,姜琬已经嫁给他了,那么伤害姜琬有什么意义?为了打击他不成?那应该挟持姜琬,这样才能从他这里讨点好处,而不是直接把姜琬杀了。
  姜琬死了,他只会拼尽全力替她复仇,绝不会被打击的颓靡不起,如别人的愿。
  可不是要伤害姜琬,那又是谁?
  他突然把目光看向了姜保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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